高温末世,我和江叙互相依靠了三年。
他把我宠在心尖上。
那天,当苏晴晴出现在地窖门口,江叙破天荒红了眼尾求我。
岁岁,让她留下。
我攥紧衣角,点头:好。
三日后,苏晴晴捂着流血的脖颈向他哭诉:她想杀我,我还是走吧……
江叙不顾我被苏晴晴砸断的脚踝,拽着我头发往外拖。
滚!你真让我恶心!
滚烫的砂砾磨烂我的掌心,断骨处血肉模糊,痛意席卷全身。
泪水无声的滑落,我心如死灰。
就在此时,有数十辆黑色越野车竟向我疾驰而来。
大小姐!
1
我按江叙的叮嘱,找干净的衣服给苏晴晴。
苏晴晴抽泣的哭声传入耳畔:
阿叙,当年是我爸逼我出国的。我是爱你的,怎么会抛下你自己离开
高温预警第一天,我就想回国找你,可惜被我爸发现,他气得打断了我的腿。
可我心里就一个念头,哪怕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她说得情深意切,我转过头时,江叙向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江叙抿唇,目光移到我身上,收回了手。
往日里那双深情的眼眸中,尽是疼惜和不安。
我心底一阵钝痛袭来。
嘴角扯出牵强的笑意:这件……
阿叙,我说的都是真的。
苏晴晴打断我,主动抓住江叙,拽出脖子上的项链。
纤细的黄金项链上,正挂着一个款式简单却价值不菲的定制戒指。
我愣在原地,下意识的攥紧手。
左手无名指上同款的戒指,在这高温肆虐的气候下,竟渗出透骨的寒意。
钻入皮肤,顺着血液,砸在心脏。
三年前,高温席卷全球。
社会秩序大乱,人性的善恶就此展开。
那时候我和江叙刚刚订完婚,和家人躲进了地下室避难。
随着高温不断攀升,生存环境越发艰难。
家人和朋友也逐个离世。
我还记得,江叙背着几近昏迷的我,在我爸爸的尸体前重重的磕头。
叔叔你放心。我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好岁岁。
如违背誓言,我江叙永生永世不得好死。
他带着我,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地窖。
夜晚出去寻找食物和水源,回来时身上总是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
我心疼流泪时,他亲吻我指间的戒指。
没事,这点伤不算什么。只要你平平安安,就是我最大的幸福,我的公主殿下~
戒指泛着温柔的光晕,夹杂着他的气息。
那一刻,它成为我在末世的定心丸。
如今,它似乎有千斤重。
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揪住胸口的衣服,听到了江叙的回答。
2
我相信你,晴晴。
江叙抽回手,笑着对我招招手,这是顾岁,以后你就是我妹妹,我们会照顾好你。
我微愣,走到他身旁,把衣服递给苏晴晴。
苏晴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很快消失不见。
她收回戒指,顺从接过衣服,柔声道谢。
江叙起身揽住我的肩头,如往日般肆意的笑着。
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如果,我可以忽视他眼底闪过的挣扎。
和苏晴晴趁着衣服的遮盖,狠狠抠在我手背的指甲。
当晚,江叙安排她睡在床上。
我们则在一旁打地铺。
阿叙,我自己睡害怕……
苏晴晴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江叙。
江叙闭眼,把我搂得更紧。
我们都在这里,不用怕,早点睡吧。
黑夜中,苏晴晴的呼吸声重了几分,像是翻了个身,不再说话。
伴随着江叙平稳有力的心跳声,我缓缓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我猛然惊醒。
伸手一摸,旁边一片冰凉。
我呼吸一滞,全身僵硬。
床上是苏晴晴刻意压低的娇喘,还有那熟悉的闷哼声。
啊……阿叙……我好想你……
……仅此一次,晴晴。我不能……嗯!
江叙的低语中断,喉间溢出压抑的呜咽。
苏晴晴是他的白月光。
三年来,无数个夜里,江叙都会看着手机里的旧照片发呆,指节反复摩挲屏幕上女孩的笑颜。
他以为我不知道。
却忘了,爱是藏不住的。
黑暗中,床上的声响像刀子割裂了我最后一丝幻想,眼泪无声地烫进枕头里。
凌晨,江叙悄悄躺回我身边。
我佯装睡醒,他身体瞬间僵硬。
醒了早啊,小公主。
说着,他同往日那般吻了下来。
我下意识的躲开,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
他向来波澜不惊的黑眸中,是慌乱和诧异。
我坐起身,装作若无其事。
我去拿早饭。
江叙见我毫无异样,似乎松了一口气,清俊的脸上扬起笑意,一起吧。
早餐只有一块压缩饼干。
江叙掰了大半递给苏晴晴。
她受了惊,要多吃点。
我捏着手中的小半块,咬下咀嚼。
苏晴晴一脸娇羞,小口的吃着饼干,甚至掉了不少的碎屑。
江叙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弯腰捡起吃掉。
这画面像是重复过无数次。
只不过,主人公从我换成了苏晴晴。
3
我几口吃完,转身去收拾东西。
苏晴晴也凑过来,抢走我手里的背包,轻声细语的说:姐姐,我来帮你吧。
话音刚落,她就不小心把包掉在地上。
里面放着的药片,掉在地上瞬间被她踩烂。
那是退烧药!你怎么……
我连忙去捡,可惜白色的粉末已经稀碎,根本无法使用。
苏晴晴吓得后退一步,撞进江叙的怀里。
对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她瞬间红了眼,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江叙立即安抚她,再看向我时冷了脸:她又不是故意的,我晚上再去兑换一些就是了,你别凶她。
我看着他,突然想起几天前我高烧不退。
他为了找退烧药,把他最爱的蓝宝石耳钉卖了,才买到五颗。
回来时,他的衣服破破烂烂,嘴角额头都是淤青。
他亲手给我喂药,苦笑着调侃:
剩下的可要收好,几粒药片等于我的半条命呢。
我不甘心。
委屈不受控的涌上心头,破天荒的大声质问:你还拿什么去换你剩下的半条命吗
江叙没想到我反应这么激烈。
他瞳孔微颤,随即放开了苏晴晴。
蹲下捡起散落的物资,一一放回背包,拍了拍我的肩。
好了,一大早的你生什么气还是不舒服
晴晴只有我这么一个亲人,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别欺负她,好吗
姐姐怎么会欺负我苏晴晴横插在我们之间,亲昵地挽住我的手臂,阿叙,你想多了。是我太笨了,我做错了事,挨骂是应该的。
江叙闻言,满意的点头。
岁岁,你看,晴晴多懂事。你也乖一点,这样,我出去找物资也能安心。
两人一唱一和,默契十足。
我紧抿唇瓣,有种我才是局外人的错觉。
晚上,江叙照例出去找物资。
只剩下我和苏晴晴。
她仿佛换了一个人,坐在床上,指挥我拿东拿西。
几次过后,我拒绝了她的要求。
苏晴晴急眼了。
顾岁,你聋了把阿叙的毛巾拿过来,热死了!
我窝在角落的小沙发上,不想搭理她。
谁知,下一秒她突然冲过来,抓住我的头发,直接啪的甩了我一个耳光!
我顿时被打懵了。
苏晴晴咬牙切齿的甩甩手,满口污言秽语:
我真是给你脸了!你个贱女人!要不是我当初离开,现在能轮得到你和阿叙在一起你还敢对我甩脸子!我呸!
4
脸颊的痛意让我回过神,看着眼前面目狰狞的女人。
我起身,毫不犹豫抬手扇了回去!
啪!
苏晴晴瞪圆了眼,不可思议的喊:你疯了!你敢打我
我越过她,径自上了床睡觉。
苏晴晴咒骂了几句,摔了杯子,踢翻椅子。
最后自己窝在沙发上睡着。
地窖门打开的瞬间,我睁开了眼。
江叙放下背包,来到床前,笑眼弯弯的打招呼:我回来了,公主。
我嗯了一声。
他握住我的手,亲在戒指上。
我没事。找到了一些果子。起来尝尝
阿叙,你回来了
江叙还没说完,苏晴晴揉着眼睛,看到他一脸欢喜。
随即立马转过身,拆下发圈,倒腾了一会儿才扭头打招呼。
她的长发遮盖了部分右脸,有些坐立不安。
江叙发现了异常,快步上前查看。
撩开她的发丝,他身形一顿,摸上苏晴晴红肿的脸,心疼的询问:
怎么弄的
没什么……苏晴晴迅速瞥了我一眼,虚弱的笑着;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的。
江叙转头,深深的看着我。
眼中的怒意,几乎快比地窖的温度还烫。
他闷不作声给苏晴晴擦药。
又拿出包里的果子喂给她吃。
整整一天,他没有和我说过一个字。
入夜,江叙在苏晴晴入睡后,把我叫出了地窖。
他点燃只剩一半的香烟,吸了两口,掐灭。
岁岁,我知道你不喜欢她。
她无处可去,你难道要看着她去送死吗你就这么狠心吗
你要是有气,可以冲我撒。她是无辜的,你对她动手,过分了。
我浑身颤栗,咬紧牙关。
江叙,她打了我……
顾岁!
江叙厉声呵斥,眼神不耐,我了解晴晴,她不是那样的人。你就算诬陷她,也要动动脑子!我希望到此为止,这种事别再发生第二次。
他说完,率先回到地窖。
我坐在门口,望着朦胧的月亮,待了整整一夜。
江叙守了苏晴晴两天,直到物资困乏。
临走前,他特意叮嘱我:
你乖一点儿,别再去找她麻烦,行吗
前半夜,苏晴晴占据了床铺,抱着江叙的衣服入睡。
我打了地铺,迷迷糊糊睡着。
睡梦中,感觉有人在动我的手。
我猛地睁眼,只见苏晴晴正在绑我!
你干什么!
我一把推开她,才发现为时已晚。
双手死死的绑住,甚至连双脚也是。
干什么苏晴晴不怒反笑,起身拍拍衣服,围着我转圈,当然是……把你这个碍眼的贱货赶出去。
5
我使劲儿挣扎,粗糙的绳子磨破手腕,也不见有丝毫的松动。
别费劲儿了,我要是你,就立马跪下求我。
说不定我大发慈悲,让你好过一点儿。
我撑起身体,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她。
你没必要这么对我,如果江叙愿意和你在一起,我愿意退出。
苏晴晴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仿佛我说了天大的笑话。
她抹掉眼泪,深吸两口气,俯视着我,一脸嘲讽:行了,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你知道我为了找到江叙,有多不容易吗
我以为他会等我,没想到竟然爱上你这个女人。不过不要紧,很快,他就完全属于我了。
她每说一句,眼中的恨意就多了一分。
有种不安定感觉,油然而生。
我贴近墙壁,企图和她拉开距离。
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微微一笑,拽住我手腕上的绳索一扯。
我被甩在地上,她对着我的右脚踝,用力踩了下去!
啊!!!
我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顷刻间,我痛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脚踝的痛楚,伴随着地窖外苏晴晴的哭声,搅得我意识模糊。
阿叙,她肯定不是故意把我关在外面的。肯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别着急……
她想杀我,我还是走吧……
哐当一声,随着地窖门被人踹开。
我抱着右腿,蜷缩成一圈,哆哆嗦嗦地望向门口。
江叙在看到我的瞬间,脸色阴沉,眼神冰冷如刀。
顾岁!我给你说过了!别欺负!你倒好,把她关在门外,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回来的及时,她就被人侮辱了!
我痛得说不出话,额头冷汗不断。
江叙丝毫没有察觉我的异样,他像被点燃的炸药,拽起我的胳膊往外拖。
我怎么会信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
我没有……江叙……
我死命的抓着他的袖口,脚踝的断骨刺破皮肉,每蹭一下地面就像被刀割。
在昏黑的地上,留下一道歪歪扭扭的红痕。
可江叙却听不进去我的话,直接把我丢在滚烫的沙地上。
苏晴晴捂着脖颈的血迹,不忘拿着半瓶水,递给他喝,江叙就着她的手喝了。
他从前最嫌弃那些情侣间的小举动。
订婚后,他却天天黏着我。
来,公主,喂我喝水。
高温灼烧着我的后背,脚踝的剧痛混着心口的麻木。
我哭着哭着就笑了。
笑得喉咙发腥。
江叙转身时,眼神毫无波澜,伸手搂住苏晴晴的腰身。
走吧晴晴,别让她脏了你的眼!
高温中他们相依的背影扭曲。
我的嘴角噙着苦笑,泪水无声的滑落。
这一刻,心如死灰。
就在此时,有数十辆黑色越野车竟向我疾驰而来。
全部停在我的周围,下来了数十个黑衣人。
为首的白发老人,一见到我就红了眼眶。
大小姐!老奴终于替夫人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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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冰凉的触感从背后传来,将我与滚烫的沙地隔绝。
我被小心翼翼地抬起,推进了一辆越野车的后座。
冷气扑面而来,燥热感慢慢褪去。
多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清凉。
我恍若隔世。
快!医疗箱!
白发老人,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亲自用消毒棉签,一点点擦拭我掌心和膝盖嵌进的砂砾。
动作轻柔,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大小姐,您忍一忍,现在给您处理脚踝的伤。
我疼得浑身发抖,意识在清醒与昏沉间摇摆。
……您认错了……
我喃喃自语,浑身虚弱无力,我不是什么大小姐。
他的眼圈更红了。
他没有辩解,只是对身旁一个黑衣人厉声命令:连线夫人!快!
一个平板电脑被递到我面前。
屏幕亮起,出现一个女人的脸庞。
她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眉眼间与我有几分相似。
气质雍容,却在看到我狼狈模样的瞬间,美眸中蓄满了泪水。
岁岁……我的岁岁……
她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带着压抑的哭腔和滔天的怒意。
秦伯!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把我的女儿,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是,夫人!
我怔怔地看着屏幕里那个陌生的女人,心底一片茫然。
一个黑衣人拿着针管靠近我。
大小姐,这是镇静剂和高效营养液,您先睡一觉,醒来就到家了。
冰凉的液体注入血管。
我眼皮越来越沉,在车辆的疾驰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我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不是地窖里那张睡了三年的硬板床。
没有发霉的斑驳,昏暗的光线。
有的是纯白的天花板,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我下意识的动了动右腿,脚踝被妥善地固定包扎好。
是一阵清凉的酥麻感,不再是那种钻心的,让我死去活来的剧痛。
岁岁,你醒了
床边坐着的,正是视频里那个女人。
她握住我的手,眼眸中布满血丝。
还有的是那化不开的心疼和怜爱。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声音沙哑。
别动,她按住我,目光移到我的脚踝,这里是曙光基地,我是姜薇,是你的妈妈。
妈妈
我如遭雷击。
不可能!我爸爸说,我妈妈在我出生时就难产死了!
7
姜薇的眼神一黯,随即浮现出刻骨的恨意。
但她很快掩饰过去,语气放得更柔。
他骗了你。岁岁,你看看这个。
她递给我一张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上,年轻的她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笑得温柔。
还有,她轻轻拨开我颈后的头发,你这里,有一块月牙形的红色胎记。
我浑身一震。
不敢置信的盯着她看!
末世三年,我从来没想到,我还有失而复得的家人!
还是我的妈妈!
顷刻间眼泪毫无预兆地决堤。
不是因为委屈,不是因为伤痛,而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归属感。
我再也忍不住,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
妈……
妈妈抱紧了我,痛哭流涕。
我的肩头一片湿润。
这几天,妈妈给我讲了许多。
她当初和爸爸性格不合,生下我后提出离婚。
可爸爸悄悄带走了我。
这些年,她从未放弃过寻找我。
高温末世,她凭借优秀的判断力和领导力,雷厉风行的手段和魄力,组织建立了曙光基地。我在这里衣食无忧,接受最好的医疗团队的治疗。
身体的伤势,很快痊愈。
妈妈这才敢问起我这些年的生活。
我依偎在她的怀抱里,平静地讲述着亲人朋友的离世。
与江叙的相遇相知。
以及苏晴晴出现后的一切。
不知为何,当初的心疼,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已经心如止水。
像是在讲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
可妈妈听得双拳紧握,怒火中烧。
岂有此理!那对狗男女!我现在就派人去把他们抓回来,让他们给你磕头谢罪!
妈,算了。
我拉住她的手,轻轻摇头。
算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抚摸着我的后脑勺,杀意四溅,他们把你伤成这样,怎么能算了!
我扯了扯嘴角,对我来说,江叙已经死了。在那片沙漠里,被我亲手埋葬了。我不想再和过去,有任何牵扯。
妈妈看着我死寂的眼神,最终含泪点头。
好,妈妈听你的。但你记着,只要你想,妈妈随时能让他们生不如死。
她为我安排了住处和生活,还指派了一个人照顾我。
沈彻,以后你就是大小姐的专属保镖。她的一切安全,都由你负责。
是,夫人。
站在我面前的男人,身姿挺拔,眉眼温润,正是那天在车里为我处理伤口的黑衣人之一。
他对我微微躬身:大小姐。
我回以诚恳的微笑。
以后,麻烦你了。
沈彻的照顾,是无声且极致的。
他会提前为我试好水温,会在我用餐时安静地守在一旁,会根据我的作息调整房间的光线。
任何事,他会主动询问我的,从不自作主张。
哪怕我提出的要求无理,甚至偶尔捉弄他。
他都会笑着接纳。
大小姐,您笑起来真像童话里的小公主。
8
公主吗
记忆中,似乎熟悉的嗓音再次浮现。
他一声声公主,却都掺杂着虚假的爱意。
这天,我正在房间里看书,窗外传来一阵喧哗。
听说了吗巡逻队从外面又带回来一批幸存者!
我无意间向外一瞥。
只一眼,我的呼吸一滞。
在那些衣衫褴褛、满身尘土的新人里,我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江叙和苏晴晴。
他们竟然也一路逃到了这里。
沈彻如实汇报:
江叙因为有些身手,被分配去了基地的巡逻队。
而苏晴晴,体能太差,又没什么技能,被安排去了……养猪场。
我摆弄着桌上的笔筒,听着这个消息,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几日后,妈妈让我跟着基地的管事。
去各个区域视察,学习如何管理。
我跟着军事区的负责人,走在基地的巡逻队训练场。
立正!向右看齐!
洪亮的口号声中,我脚步未停。
就在我即将走过训练场时,一个身影猛地从队列里冲了出来,拦在我面前。
顾岁!
江叙穿着巡逻队的制服,脸上还带着训练流下的汗水和泥污。
他看着我,瞳孔骤缩,满脸的不可置信。
仿佛看到了鬼。
我停下脚步,淡然地抬起眼,平静地与他对视。
有事吗这位……队员。
我话音刚落,周遭滚烫的空气仿佛凝固。
江叙的嘴唇翕动,眼里的震惊几乎要溢出来。
他想上前一步,声线干涩:岁岁,我……
退后。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沈彻的身影如一堵墙,纹丝不动地挡在我面前。
他甚至没有看江叙,只是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一眼。
那眼神,像在看地上的一堆垃圾。
这位队员,请注意你的身份和距离。
沈彻的声音不大,却冷得掉渣,大小姐的行程,不是你能随意打断的。
大小姐三个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江叙心上。
他脸色煞白,死死地盯着我。
那双曾经肆意洒脱,饱含星光的眼眸里,此刻写满了震惊和错愕。
我移开目光,转身对军事区的负责人说:我们继续吧。
负责人早就吓得不敢出声,连忙点头哈腰地在前面引路。
我能感觉到,那道灼热的视线,像跗骨之蛆,死死地钉在我的背上。
我走了多久,它就跟了多久。
直到我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
晚上,我刚洗漱完,沈彻就敲门进来了。
大小姐,他垂着眼,语气恭敬,江叙在外面,说想见您一面。
我擦拭头发的手一顿,挑眉回答:
不见。
是。沈彻没有丝毫意外,转身就要走。
等等。我叫住他,特意交代了一句:他要是再来,直接让巡逻队按规矩处理,不用事事向我汇报。
明白。
江叙的纠缠,到底还是惊动了妈妈。
9
次日,沈彻来汇报时,神色有些微妙:夫人出手了。
我挑眉:哦
夫人把江叙叫去问话,江叙出来后,脸色很难看,直接去了养猪场找苏晴晴。
我摩挲着杯沿,妈妈应该把真相告诉了江叙。
他这么急匆匆的去找苏晴晴,想必是去找她讨个说话。
也不知道苏晴晴,到那时会怎么应对
江叙得知真相时,那张脸会有多精彩。
现在,他还妄想着能见您一面。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窗外。
林荫道上,江叙笔直地站在那里。
从清晨到日暮,从日暮到深夜。
他就那么站着,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像一个最虔诚的苦行僧,只求一个赎罪的机会。
第二天,他还在。
第三天,依旧。
我终于觉得烦了。
让他进来。
会客厅里,我坐在主位的沙发上,慢悠悠地喝着茶。
江叙被带进来时,脚步踉跄了一下。
几天没见,他憔悴得脱了形。
眼窝深陷,胡子拉碴,身上的制服也皱巴巴的。
他看到我,眼眶瞬间就红了,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岁岁……
有事就说。我吹了吹滚烫的茶水,眼皮都未曾抬一下,我只给你五分钟。
他喉结滚动,艰难地开口:我……我去找过苏晴晴了。她……她都承认了。
哦。
我的冷淡让他措手不及。
他往前冲了两步,急切地辩解:岁岁,你当时为什么不跟我解释你只要说了,我绝不会……绝不会那样对你!
我终于抬起头,笑了。
那笑意像淬了毒的刀,又冷又利。
江叙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解释我反问他,声音轻飘飘的,江叙,你摸着自己的心问问,那时候,你听得进去吗
你眼里心里只有你的晴晴。她流一滴眼泪,你心疼得像是要剜你的肉。而我呢
我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就算我当时血流干,死在你面前,你会不会也只觉得,是我在演戏,是我又在欺负你那朵柔弱的小白花
不……不是的!他慌乱地摇头,伸手想来抓我,我却嫌恶地避开。
我错了,岁岁,我真的错了……他眼里的泪滚落下来,一八五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你原谅我,求你……
原谅你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讽刺道:江叙,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是曙光基地的大小姐,你攀上了我,就能一步登天
企图用过去的情分,让你平步青云,坐享其成
他像是被狠狠刺中,错愕地看着我,拼命摇头:
不是!我不是因为这个!我只是……我只是舍不得你……我知道我误会了你,我后悔得快要疯了!
是吗我嗤笑一声,你的后悔,真廉价。
10
我不想再看他那副恶心的嘴脸,眼神示意沈彻把他带走。
岁岁!
沈彻反手把他推了出去,江叙不依不饶,还在嘶吼,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一定会!
很快,沈彻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江叙昨晚闯进了养猪场,亲手打断了苏晴晴的双腿。
我摆弄着桌上鲜花的手,微微一顿。
他还收拾了所有行李,独自离开了基地。沈彻递给我一封信,信封上熟悉的字体,让我一愣。
这是他留给您的。
我接过来,看都没看,直接扔进了壁炉里。
信纸在火苗中卷曲,变黑。
最后化为一捧无足轻重的灰烬。
风一吹,就散了。
他在信里说了什么,我不好奇,也不在乎。
人总是在拥有的时候,不去呵护。
到了失去时,才后知后觉它的珍贵。
如今,做这种无用功,有什么用。
我烧了信,也烧掉了和江叙有关的最后一点念想。
之后的日子里,我开始跟着妈妈,全身心地投入到基地的管理中。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我脱胎换骨。
这天,我正在和各区负责人开会,一个巡逻队员匆匆跑来汇报:
报告大小姐!基地外出现一个大型车队,自称是‘慕岁基地’的人,请求入内。
慕岁
爱慕的慕,顾岁的岁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荒谬的预感涌上心头。
沈彻低声在我耳边说:是江叙。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看向我。
我面无表情地合上文件:让他们进来。我去会客厅见他。
会客厅的门被推开。
江叙站在门外,身后是数十个精干的下属。
三个月不见,他瘦了,也黑了。
俊朗清秀的脸上,多了两道狰狞的疤。
从眉骨划到嘴角,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悍匪般的戾气。
可当他看到我时,那双黑眸里,却燃着一簇希翼的火苗。
他让手下将带来的东西一一呈上。
无数的物资,武器,药品,食物……
甚至,还有一整车开得正盛的,在末世里比黄金还稀缺的白玫瑰。
会客厅里只剩下我和他,还有我身后的沈彻。
他一步步朝我走来。
然后,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做了一个让我震惊的动作。
他单膝跪地。
从怀里掏出一枚用弹壳和碎钻打磨而成的,粗糙却亮得惊人的戒指。
他仰起头,目光真挚且虔诚。
仿佛是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岁岁,他声音沙哑,却掷地有声,以前,是我混蛋,我瞎了眼。
这三个月,我九死一生,打下了这个‘慕岁基地’。我所有的东西,我的人,我的命,全都是你的,我可以全部都送给你。
作为彩礼,你嫁给我,好不好
11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那笑声很轻,却像一根针,狠狠扎破了他眼中充满希望的光。
彩礼
我调侃的笑着,目光打量着他。
从他满是伤痕的脸,落到那枚弹壳戒指上。
江叙,你也配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黑眸里的火苗剧烈地摇晃。
岁岁,我……
我懒得听他辩解,抬脚,从他身边径直走了过去。
高跟鞋的鞋跟,不偏不倚,踩碎了他身旁那支开得最盛的白玫瑰。
花瓣零落,碾入尘埃。
别用你的东西,脏了我的地。
他猛地回头,想来抓我的手,却被沈彻一把握住手腕。
请吧,曙光基地不欢迎您。
沈彻声音不大,却坚定无比。
江叙的挣扎,在沈彻面前,显得那么可笑又无力。
他最终还是不甘心地放弃了。
岁岁,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顽固的叫嚷着,我不会放弃的!我绝对不会!
我头也没回。
放弃与否,与我何干
破镜难圆。
死灰,更不会复燃。
江叙竟然想办法绕过了守卫,直接找到了我妈妈。
我正在和妈妈喝下午茶,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妈妈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沈彻很快进来汇报,脸色有些古怪:夫人,江叙在外面,说……想求您,让他和大小姐重归于好。
我差点笑出声。
妈妈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江叙向来稳重,如今怎么会这么莽撞。
妈妈性格暴躁,做事雷厉风行。
惹到她,我真替江叙捏把汗。
她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让他滚。
他说不见到您就不走,还把那些物资都堆在了门口,说是给基地的赔礼。
赔礼妈妈冷笑一声,我顾家的女儿,是金枝玉叶,难道是他江叙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
他的东西,我嫌晦气!
妈妈站起身,走到门口,声音裹着寒霜,传遍了整个基地。
沈彻,把人和东西,都给我原封不动地丢出基地!
那车玫瑰,给我碾烂了再丢!
外面传来江叙绝望的哀求,和重物被扔出去的巨大声响。
很快,一切归于平静。
我走到窗边,看着基地门口那道狼狈的身影,和满地狼藉。
他还不走。
妈妈走到我身边,眼神里满是心疼:岁岁,忘了他。这种男人,不值得。
我点点头:妈,我早就不在乎了。
是真的不在乎了。
心脏被他亲手捏碎的那天,我就已经不会痛了。
江叙被丢出基地后,没有离开。
他就守在基地大门外,顶着能把人烤化的毒日,日复一日地等着。
从一开始的下跪哀求,到后来的沉默伫立。
我每天都能从监控里看到他。
他越来越瘦,越来越黑,像一截被烈日反复炙烤的焦炭。
可他就是不走。
大小姐,需要处理掉吗沈彻问我。
我正看着最新的物资报表,头也没抬。
不用,就当基地门口多了个免费的景观。
我忙着规划基地的未来,忙着研究新型的耐高温作物,忙着和各方势力周旋。
哪里还顾得上江叙这个人。
他早已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
直到那天。
我照常查看监控,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屏幕里,江叙依旧像一尊雕塑,立在门口。
就在这时,一个蹒跚的身影出现在画面边缘。
那是个女人,衣衫褴褛,头发像枯草一样,脸上满是污秽。
她的双腿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几乎是靠着双手在地上爬行。
是苏晴晴。
我瞳孔一缩。
自从江叙伤了她后,苏晴晴觉得没脸见人,自己离开。
这些天,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握紧水杯,关注着监控。
只见她爬到了江叙身后,眼神里是淬了毒的怨恨和疯狂。
她手里,攥着一把锋利的铁片。
江叙!
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
江叙闻声回头,脸上是全然的错愕。
下一秒,苏晴晴疯了似的扑了上去。
将那块锋利的铁片,一次,又一次地,狠狠捅进了他的腹部。
你为了她打断我的腿!
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身前的沙地。
江叙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身体晃了晃,重重地倒了下去。
他倒下的方向,正对着基地的监控摄像头。
他好像想说什么,嘴唇颤抖着。
最终,只徒劳地吐出两个字。
岁岁……
然后,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
快得像一场荒诞的默剧。
沈彻第一时间带人冲了出去,控制住了已经彻底疯癫的苏晴晴。
他通过通讯器问我:大小姐,江叙……没气了。怎么处理
我静静地看着监控画面里,那滩刺目的红色。
看了很久。
然后,我关掉了监控。
按照无主尸体的流程,处理掉。
是。
我转过身,拉开身后的落地窗帘。
窗外,是我的基地。
数万人在其中努力地生活,井然有序,充满了希望。
夕阳的余晖洒下,将整个基地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未来。
至于江叙……
他和那封被我烧掉的信一样。
风一吹,就散了。
从此,世上再无顾家大小姐顾岁。
只有曙光基地的最高指挥官:
顾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