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前世道侣背刺我后 > 第一章

苍白的晨曦,还带着山间寒夜未曾散尽的冰冷湿气,像一层薄薄的纱,吝啬地涂抹在青云宗外门弟子那排低矮简陋的屋舍上。土坯墙透风,茅草顶单薄,夜露浸湿了檐角,凝成水珠,沉重地滴落在地,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啪嗒声,砸在同样冰冷的泥地上。
林风躺在最角落那张咯吱作响的木床上,身体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薄薄的粗布被褥根本无法抵挡骨髓深处弥漫开来的寒意。那不是寻常的冷,是心脉深处那道与生俱来、狰狞裂痕所散发的阴毒。它像一条盘踞在心脏上的毒蛇,每一下细微的搏动,都引来它恶毒的啃噬。
痛楚,来了。
没有预兆,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捅进胸腔,再狠狠搅动。林风的呼吸瞬间被扼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吸不进一丝有用的空气。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像一只被滚水烫熟的虾米,每一寸肌肉都在剧烈地痉挛、抽搐。额头上、颈侧的青筋狰狞地暴突出来,蜿蜒盘踞,汗水瞬间浸透了单薄的里衣,冰一样贴在皮肤上。
视野开始发黑,无数细碎的金星在黑暗中疯狂乱舞,耳边是血液冲击太阳穴发出的巨大轰鸣,几乎要撕裂他的耳膜。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心脉裂口处传来清晰的、令人牙酸的撕裂感,仿佛有无数把看不见的钝刀,正一下一下,慢条斯理地切割着他的生命本源。
……呃……嗬……
破碎的呻吟从紧咬的牙关缝隙里挤出,带着血腥气。他死死攥住胸口那团单薄的粗布,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死白,仿佛要把那作乱的源头从身体里硬生生抠出来。
这样的折磨,是每夜的必修课。从他有记忆起,这道深植于心脉的残缺裂痕,就如同跗骨之蛆,日日夜夜提醒着他前世的终结——那场惊天动地的背叛,那张绝美却淬着剧毒的脸。
云涯。
那个名字早已被时光和血泪冲刷得模糊,但那份深入骨髓的痛与恨,却像心脉上的裂痕一样,刻骨铭心。
他曾是九天十地间最耀眼的星辰,剑尊云涯!一剑光寒,仙魔辟易!
可最终呢
仙魔大战的烽火染红了整个天穹,魔气与仙光疯狂绞杀。他挡在慕寒衣身前,剑势如龙,斩开层层叠叠的狰狞魔影,为她扫平前路。那时的他,心中只有守护身后那道倩影的决绝。
就在他旧力刚尽、新力未生的刹那!
一股冰冷到极致的剧痛,毫无征兆地,从他后腰丹田之处猛然炸开!那感觉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是他倾注了半生心血温养的本命剑骨被强行剥离的撕裂感!
他艰难地、一寸寸地扭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慕寒衣那张依旧倾国倾城的脸。只是那双曾盛满柔情蜜意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冰封万载的漠然和一丝……令人心胆俱裂的嘲弄。她纤细白皙的手,正稳稳地插在他的后腰丹田处,粘稠滚烫的鲜血,正顺着她如玉般的手腕蜿蜒流下,刺目惊心。
她甚至没有看他最后一眼,只是对着远处魔气滔天处、那位端坐于骸骨王座上的魔域至尊,扬了扬手中那截刚刚剥离、还兀自散发着璀璨仙光与凌厉剑意的莹白剑骨,嘴角勾起一抹足以冻结神魂的浅笑:
魔尊大人,如何这蠢货,不过是我精心豢养了千年的……剑骨器皿罢了。
器皿……
那两个字,如同世间最歹毒的诅咒,带着万载玄冰的寒意,狠狠扎进云涯残存的意识里。他凝聚了毕生骄傲、承载了无上剑道的本命剑骨,在她口中,竟只是……一件器物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是慕寒衣那张冰冷含笑的脸,以及魔尊那穿透无尽魔云、饱含贪婪与赞许的狂放笑声。
呃啊——!
前世那剜心蚀骨的剧痛与背叛的冰冷,与今生心脉残缺的撕裂感完美重叠,如同两股来自不同时空的滔天洪流,在林风脆弱的躯壳内狠狠碰撞、炸裂!他猛地从床榻上弹坐起来,喉头一甜,一口滚烫的鲜血再也压抑不住,噗地喷溅在冰冷的泥地上,绽开一朵刺目的暗红之花。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腔内撕裂般的痛楚。汗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混着嘴角未干的血迹,滴落在身前那滩血污里。
窗外,天光又亮了一分。惨白的颜色,毫无暖意。
林风抬手,用袖口狠狠擦去唇边的血渍,眼神却在这极致的痛苦中淬炼得如同寒潭深处的玄铁,冰冷、坚硬,燃烧着一种近乎于疯狂的执拗。
他挣扎着下床,动作僵硬却异常坚定。穿上那身早已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外门弟子灰色粗布短褂,拿起门边那柄最普通不过、连剑刃都显得有些粗糙的铁剑。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冰冷的晨风瞬间灌了进来,激得他打了个寒颤。他拖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朝着后山那片巨大的瀑布走去。
瀑布轰鸣声由远及近,最终化为震耳欲聋的咆哮。千尺白练从九天垂落,狠狠砸在深不见底的寒潭中,激起的水雾弥漫了整个山谷,冰冷刺骨。
林风在瀑布下方一块巨大的、被水流冲刷得光滑如镜的青石上站定。这里的水流冲击力最为恐怖,足以将寻常铁块都砸得变形。
他深吸一口气,那带着浓郁水腥味的冰冷空气涌入肺腑,非但没有缓解心脉的剧痛,反而像无数冰针扎了进去。他咬紧牙关,腮帮肌肉绷紧,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铁剑。
动作起手。
剑,动了。
没有任何花哨,只是最基础、最枯燥的直刺、劈砍、撩扫、格挡……青云宗入门剑法中最粗浅的几式。每一个动作都必须调动全身的气力,每一次肌肉的发力,都像是在撕扯着心脉那道无形的裂痕。
噗!
第一剑刺出,动作刚猛,力量自脚下升起,经由腰胯,贯于手臂,最后凝聚于剑尖。然而力量流经心脉的瞬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荆棘的墙!剧痛猛地炸开,林风身体一晃,又是一小口鲜血涌上喉头,被他死死咽了回去,只在嘴角留下一抹更深的暗红。
他没有停。
第二剑,劈砍!铁剑带着微弱的风声劈落,手臂上的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心脉处的裂痕仿佛被这一剑之力狠狠撕扯,痛楚如电流般瞬间蔓延四肢百骸。他眼前一黑,几乎栽倒,却凭借着可怕的意志力硬生生钉在原地,双脚如同生根般扎在湿滑的青石上。
第三剑,撩扫!剑锋划破浓重的水雾,带起一片细小的水珠。身体的摆动再次牵动内伤,一股更强烈的腥甜直冲喉咙。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将那口血强行压下。身体内部,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清晰的撕裂声,仿佛那残破的心脉下一刻就要彻底崩断。
一万次。
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炼狱。
汗水早已不是流淌,而是如同溪流般从他额头、鬓角、脊背疯狂涌出,瞬间就被瀑布溅起的水雾和激流打湿、冲走,只留下冰冷的黏腻。灰色的粗布短褂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单薄而倔强的轮廓。那柄粗糙的铁剑,此刻仿佛重逾千斤,每一次挥动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青石被水流冲刷得滑不留足,他每一次移动脚步,身体都在剧烈地摇晃,仿佛下一刻就会被狂暴的水流冲入深潭。但他始终没有倒下。那双眼睛,在弥漫的水汽中,亮得惊人,燃烧着一种近乎于献祭的疯狂光芒。那不是练剑,更像是在用生命与痛苦进行一场无声的搏杀,用每一滴血汗、每一次撕心裂肺的痛楚,去填补那与生俱来的残缺,去对抗那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背叛!
九百九十七……九百九十八……
计数声早已模糊,淹没在瀑布的咆哮和他自己沉重的喘息、压抑的痛哼之中。每一次挥剑,都像是在心脉的裂痕上再添一道新的伤口,但每一次,他都咬着牙,将剑锋再次举起!
……九百九十九!
铁剑带着他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艰难地完成了一次格挡的动作。手臂酸麻得失去了知觉,眼前阵阵发黑,冰冷的潭水混杂着汗水,流进眼睛里,带来一片模糊的刺痛。
只差最后一剑。
林风的身体剧烈地摇晃着,仿佛风中残烛。他大口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刀片。心脉处传来的剧痛已经达到了顶峰,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里面疯狂搅动,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濒临崩裂的脆响。他感觉身体里那根支撑着他的弦,已经绷紧到了极致,随时都会嘣地一声彻底断裂。
他死死盯着前方汹涌砸落的瀑布水幕,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涌,是前世那道贯穿丹田的冰冷剑光,是慕寒衣那张淬着毒的笑脸……
嗬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带着血沫的腥气!不是为自己,是为那个被愚弄、被践踏、被当做器皿的云涯!他用尽最后一丝意志,榨干身体里残存的每一分力量,将手中的铁剑,朝着那奔腾不休、象征着无尽磨难的瀑布,狠狠刺了出去!
这一刺,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也彻底撕裂了那道摇摇欲坠的心脉屏障!
噗——!
一大口滚烫的鲜血再也无法抑制,如同喷泉般从他口中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胸前的粗布短褂,也溅落在脚下湿冷的青石上,迅速被水流冲散,留下一片刺目的红痕。
眼前彻底被黑暗笼罩,身体失去了所有支撑,软软地向前扑倒。冰冷的瀑布激流无情地冲刷着他的身体,仿佛要将他彻底卷入深潭,碾碎成齑粉。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瞬间——
嗡——!
一声清越到极致的剑鸣,毫无征兆地,穿透了瀑布震耳欲聋的咆哮,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那声音带着一种跨越万古的苍凉、悲怆,以及……滔天的怒火!
林风倒下的身体猛地一僵,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仿佛看到了一抹光。
一抹沉寂了太久太久,被遗忘在时光尘埃深处,却依旧倔强不肯熄灭的……剑光!
那光,似乎来自九天之上,来自青云宗最深处、那片被重重古老禁制封印的剑冢绝地!
轰隆隆——!
整个青云山脉,仿佛在这一刻轻轻震动了一下!不是地震,而是一种源自剑器本身的、古老而狂暴的意志苏醒!后山瀑布的水流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无数正在修炼、沉睡的青云宗弟子、长老,都在同一时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悸动惊醒,茫然四顾,惊疑不定。
剑冢深处,那柄斜插在万剑残骸之上、早已锈迹斑斑、蒙尘黯淡的古朴长剑,此刻剑身剧烈地颤抖着!覆盖其上的厚重尘埃和斑驳锈迹,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焚烧,簌簌剥落!一缕缕微弱却无比纯粹、无比锋锐的赤金色光芒,从剑体深处透射出来,越来越亮,越来越炽热!
剑柄上,一个古老、模糊的云纹印记,在光芒中若隐若现。
主上……主上!!!
一个嘶哑、狂暴、充满了无尽怨毒与狂喜的意念,如同挣脱了万载枷锁的凶兽,猛地从那柄复苏的古剑中爆发出来,瞬间穿透了剑冢的重重禁制,跨越了空间的距离,狠狠撞入林风濒临破碎的意识之中!
是您!是您的气息!那毒妇……慕寒衣……她身上……有您的剑骨气息!我闻到了!就在这方天地!
那意念带着泣血般的嘶吼,疯狂地冲击着林风残存的意识。
百年!百年啊!主上!我寻您……寻得好苦!
轰——!
林风如遭雷击,涣散的意识被这来自灵魂深处的咆哮猛地拽回现实!他重重摔在冰冷湿滑的青石上,冰冷的潭水呛入口鼻,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
心脉处那撕裂般的剧痛依旧存在,然而此刻,却被另一种更汹涌、更狂暴的情绪所淹没——那是被强行唤醒的前世恨意,是剑魂跨越百年的悲鸣!
慕寒衣……她在这里就在青云宗!
冰冷的潭水包裹着林风的身体,刺骨的寒意却无法浇灭他胸腔里那团骤然腾起的、混合着滔天恨意与剑魂悲鸣的烈火。他挣扎着,用几乎麻木的手臂撑起沉重的身体,每一次挪动都牵动着心脉深处撕裂般的剧痛。那口喷出的热血,在冰冷的青石上留下蜿蜒的暗痕,又被瀑布激流无情地冲刷、稀释。
剑魂那泣血的嘶吼,依旧在他灵魂深处震荡,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魂之上:毒妇慕寒衣……剑骨气息……就在这方天地!
她果然在这里!以某种伪装的身份!
林风喘息着,抬起被水浸透、冰冷刺骨的手臂,狠狠抹去脸上的水渍和嘴角未干的血迹。那双被痛苦折磨得有些黯淡的眼睛,此刻却燃烧起一种近乎于凶兽的幽光。前世剑尊的骄傲与今世废人的屈辱,在这一刻被那跨越百年的恨意彻底点燃。他不再去看那柄依旧在灵魂中嗡鸣咆哮的残剑虚影,而是死死攥紧了手中那柄粗糙冰冷的铁剑。
剑柄的粗糙木纹硌着手心,带来一种奇异的、带着痛楚的清醒。他挣扎着站起身,每一步都踏在湿滑的青石上,摇摇欲坠,却又带着一种磐石般的执拗。
离开瀑布,回到外门那片低矮的屋舍,空气仿佛凝滞了。所有见到他的弟子,都下意识地避开目光,或窃窃私语,或毫不掩饰地投来轻蔑与怜悯。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却远不及心脉深处那永恒的裂痕带来的痛苦。
啧,看,林疯子又去瀑布找死了。
心脉都废成那样了,还天天练剑,练给谁看真以为能出奇迹
执事长老说得对,废物就该有废物的觉悟,早早下山找个地方等死多好,偏要赖在这里碍眼……
议论声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林风的耳朵。他面无表情,只是握着铁剑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他径直走向自己的小屋,将那柄染血的铁剑轻轻放在墙角。
接下来的日子,林风依旧沉默。他依旧在每一个清晨忍受着心脉撕裂的剧痛,拖着沉重的身体去后山瀑布,依旧挥剑一万次,依旧咳血,依旧在冰冷的水流中挣扎。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每一次挥剑,那柄沉寂在他灵魂深处、名为劫焰的古剑虚影,似乎都在无声地共鸣。每一次心脉剧痛袭来,前世被慕寒衣一剑穿心、抽走剑骨的冰冷绝望,都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刻骨。那不再是模糊的噩梦,而是化作了驱动他每一寸肌肉、每一滴血汗的燃料。
他在等待。
等待那个注定到来的契机。
七日后的清晨,青云宗内外钟声长鸣,庄严肃穆,响彻云霄。厚重的钟波涤荡着山间弥漫的晨雾,宣告着十年一度的宗门收徒大典正式开启。整个青云宗披上了一层喜庆的盛装,处处张灯结彩,巨大的红绸从山门一直铺到主峰广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沸腾的喧嚣和期待。
外门弟子们早已被勒令换上了相对整洁的服饰,在执事弟子严厉的呵斥下,于主峰巨大的汉白玉广场边缘列队肃立。广场中心,是内门弟子和核心真传的位置,他们身着光鲜的法袍,气宇轩昂,与灰扑扑、局促不安的外门弟子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林风站在外门弟子的队列末尾,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衣,在周围刻意挺直的身板中显得格外单薄。他微微低着头,目光却穿透人群的缝隙,落在那高耸入云的观礼台上。那里,是青云宗宗主和长老们的位置,象征着宗门最高的权威。
钟声九响,余音袅袅,在群山中回荡不息。
肃静!恭迎——玄天仙尊法驾!
一个蕴含磅礴真元的声音响彻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喧嚣瞬间被压了下去,偌大的广场落针可闻,只剩下无数道屏息凝神的呼吸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无比的敬畏和狂热,投向天际。
只见九天云海之上,霞光万道,瑞气千条。七彩祥云翻涌汇聚,如同恭迎帝王的华盖。一架由九头通体雪白、神骏非凡的独角灵犀兽牵引的玉辇,破开云层,缓缓降临。玉辇通体由无瑕美玉雕琢而成,流光溢彩,仙气氤氲。辇前有仙娥虚影引路,撒下片片晶莹花瓣;辇后有神将光影扈从,威仪赫赫。
排场之大,仙威之盛,令人窒息。
玉辇稳稳落在观礼台最中央的主位之前。珠帘轻启,一道身影款步而出。
刹那间,仿佛天地为之失色。
她身着一袭流云般的素白广袖仙裙,裙摆无风自动,流淌着淡淡的月华清辉。青丝如瀑,只用一根简单的白玉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更添几分出尘的慵懒。面容并非绝艳,却清丽至极,眉目如远山含黛,唇色似初绽樱蕊,肌肤胜雪,莹润生辉。周身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清冷光晕,不染尘埃,高高在上,如同九天玄女临凡。
正是近百年间声名鹊起,以一手精妙绝伦的玄天冰魄仙诀威震诸域,被尊为玄天仙尊的当世巨擘!
青云宗宗主和一众须发皆白的长老们,此刻全都躬身行礼,态度恭谨得近乎谦卑:恭迎玄天仙尊法驾莅临!青云上下,蓬荜生辉!
广场上,数万弟子,无论是内门骄子还是外门杂役,此刻皆心神摇曳,被那无上仙姿所慑,齐刷刷地跪拜下去,如同风吹麦浪。山呼海啸般的恭敬声音响彻云霄:
拜见玄天仙尊——!
声浪滚滚,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敬畏与崇拜。
林风站在跪倒的人群边缘,身体在巨大的声浪冲击下晃了晃,心脉处的裂痕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胸口,喉头又是一阵熟悉的腥甜翻涌。然而,他的目光却死死钉在高台之上,钉在那位被万众膜拜、清冷如月华仙子的身影上。
是她!
那张脸,纵然褪去了前世所有的妩媚与刻意伪装,换上了清冷孤高的仙尊面具,纵然隔着百年的时光尘埃……但那双眼睛深处,那抹刻在灵魂深处的、属于慕寒衣的冰冷与算计,如同烙印般清晰!
就在林风的目光与高台上那道清冷视线即将触碰的刹那,慕寒衣——如今的玄天仙尊,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她的目光,极其自然地,带着一丝俯瞰蝼蚁的漠然,扫过下方跪伏的人群,最终,若有若无地落在了边缘处那个捂着胸口、显得格格不入的灰衣少年身上。
她的视线在林风身上停留了不到一息。
随即,她微微侧首,对着侍立一旁、正带着谄媚笑容的外门执事长老张元,用一种清泉流淌般悦耳、却又带着九天寒冰般疏离的语调,随意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寂静的广场:
张长老,贵宗……倒是有趣。
她白皙如玉的指尖,遥遥一点,正指向人群中脸色瞬间煞白的林风。
此子心脉先天残缺,根基尽毁,形如朽木。她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如同在点评一件无关紧要的器物,留此等……废人于仙门之中,徒耗资源,亦损贵宗清誉。不如……逐下山去,任其自生自灭,岂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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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如冰珠落玉盘,清冽,却带着斩断一切生机的冷酷。
整个广场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目光,惊愕的、怜悯的、幸灾乐祸的……如同无数道无形的箭矢,瞬间聚焦在林风身上。执事长老张元脸上的谄媚笑容僵住了,随即化为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和急于撇清的惶恐。
林风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那寒意甚至压过了心脉撕裂的剧痛。他挺直了脊背,指节因为紧握而发出咯咯的轻响,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心头的万分之一。
废人……朽木……逐下山去……任其自生自灭……
百年轮回,沧海桑田,这张淬毒的口中吐出的言语,竟与前世如出一辙的冰冷与恶毒!那高高在上的姿态,那视他如草芥蝼蚁的眼神,瞬间将前世今生所有的屈辱与恨意引爆!
不……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低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迸出。不是求饶,不是辩解,而是灵魂深处最本能的、不屈的咆哮!
就在这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瞬间——
锵——!!!
一声穿金裂石、足以刺破九霄云外的恐怖剑啸,毫无征兆地,从青云宗后山最深处、那片被列为禁地的古老剑冢方向,轰然爆发!
那啸声,不再是林风灵魂深处模糊的嗡鸣,而是真真切切响彻在天地之间!充满了无边的愤怒、撕裂一切的狂暴,以及跨越百年的悲怆!
声浪所及,广场上无数弟子手中的佩剑,无论品阶高低,全都发出惊恐万状的嗡鸣,剑身剧烈颤抖,如同遇到了剑中君王!一些修为浅薄的弟子,更是被这恐怖的剑啸震得气血翻腾,脸色发白,几乎站立不稳!
什么声音!
剑!我的剑在抖!
是剑冢!剑冢方向!
惊呼声如同瘟疫般在死寂的广场上蔓延开来,所有人都骇然望向剑冢方向。
高台之上,一直保持着清冷孤高姿态的玄天仙尊慕寒衣,在听到这声剑啸的刹那,脸色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掩饰的剧变!
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惊悸!
她端坐于玉座之上,手中正拈着一只由万年暖玉雕琢而成的茶盏,盏中灵茶氤氲着袅袅仙气。然而,就在剑啸贯耳的瞬间——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那只万载暖玉雕琢、足以硬抗寻常法宝轰击的茶盏,竟被她无意识中骤然收拢的五指,硬生生捏得粉碎!
滚烫的灵茶混着玉屑,顺着她白皙如脂的指缝流淌而下,滴落在纤尘不染的素白仙裙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污渍。
她猛地抬头,那双清冷如寒潭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掀起了滔天巨浪!惊疑、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深藏的、被触及禁忌般的恐惧!她的目光死死锁住剑冢的方向,仿佛要穿透空间,看清那引发异动的源头!
也就在这一刻!
一道赤金色的流光,如同挣脱了万古封印的灭世凶星,带着撕裂苍穹的狂暴气势,从剑冢深处冲天而起!所过之处,天空仿佛被灼烧出一道焦黑的裂痕!恐怖的剑意如同实质的飓风,瞬间横扫整个青云山脉!
那流光速度太快!快到超越了所有人的反应!
前一瞬还在天边,下一瞬,已然撕裂空间,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降临到主峰广场的上空!炽烈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狂暴的剑压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砸落!
轰——!
广场上坚逾精钢的仙门金砖,以林风所站的位置为中心,如同被巨锤砸中的琉璃,瞬间爆开无数道蛛网般、深不见底的恐怖裂痕!碎石激射,烟尘弥漫!
啊——!
快退!
惊呼声、惨叫声、金砖碎裂的轰鸣声混杂在一起,整个广场一片大乱!弟子们惊恐万分地后退,人仰马翻。
光芒稍敛。
烟尘之中,一道身影依旧挺立。
林风站在破碎的金砖中央,身体因为承受着那来自头顶的恐怖剑压而微微颤抖,心脉处的剧痛如同潮水般疯狂冲击着他的意志。他嘴角不断有新的血迹溢出,染红了灰衣的前襟。
然而,他的右手,却稳稳地抬起,五指张开。
铮——!
一声带着无尽委屈、无尽狂喜的剑鸣响彻心间!
那柄从天而降、散发着焚灭万物气息的赤金色古剑,如同乳燕归巢,带着一种跨越生死的眷恋与悲鸣,精准无比地、重重地落入了他染血的掌心!
剑身古朴,布满玄奥的云纹,此刻正吞吐着灼热的、如同劫火般的赤金光芒!剑柄入手滚烫,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一股源自血脉、源自灵魂的熟悉感瞬间涌遍全身!
剑柄上,那个古老的云纹印记,骤然亮起,与林风掌心渗出的鲜血融为一体!
劫焰……一个名字,带着百年的沧桑与痛楚,无声地划过林风的心头。
主上!主上!!!
一个嘶哑、狂暴、充满了无尽怨毒与失而复得狂喜的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流,通过那紧握的剑柄,狠狠冲入林风的识海!那是剑魂劫焰积蓄了百年的悲愤!
是她!就是这个毒妇!慕寒衣!她身上……有您的剑骨气息!我闻得清清楚楚!百年封印,日夜煎熬,就是为了此刻!主上!报仇!杀了她!夺回您的剑骨!!!
剑魂的意念如同疯魔,每一个字都带着泣血般的恨意,冲击着林风摇摇欲坠的心神。
高台之上,慕寒衣早已失态地站了起来,素白的仙裙上还沾染着茶渍。她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此刻再无半分仙尊的从容与清冷,只剩下极度的震惊和一丝难以遏制的……恐慌!她死死盯着林风手中那柄吞吐着毁灭气息的古剑,身体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劫……劫焰!一个尘封了百年、几乎被她刻意遗忘的名字,带着巨大的惊骇,冲口而出!虽然声音极低,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却清晰地落入了距离较近的几位长老耳中。
林风缓缓抬起头。
额前被汗水血水浸湿的碎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嘴角的血痕触目惊心。然而,他那双眼睛,此刻却亮得如同淬炼了万载寒冰的星辰,冰冷、死寂,却又燃烧着足以焚毁九天的疯狂恨意!
他染血的手指,缓缓抬起,带着一种近乎于虔诚的残忍,轻轻拂过劫焰那滚烫、嗡鸣不休的剑锋。锋锐的剑刃瞬间割破了他的指尖,更多的鲜血涌出,顺着古朴的云纹流淌,被剑身贪婪地吸收,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虚弱,被广场上残余的混乱和惊呼声掩盖了大半。然而,每一个字,都如同裹挟着万载玄冰和九幽劫火,清晰地、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狠狠砸在高台之上,砸在慕寒衣骤然失色的脸上!
慕、寒、衣。
林风的声音撕裂了广场上残余的混乱,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冰封的深渊里凿出来的,裹挟着万载的寒意和濒临爆发的熔岩。他染血的手指离开滚烫的剑锋,任由指尖的鲜血滴落在脚下龟裂的金砖缝隙里,发出微不可闻的啪嗒声。
他微微扬起下巴,那动作牵扯到心脉的裂痕,剧痛让他眼前又是一阵发黑,嘴角的血迹越发刺目。但他的目光却死死钉在高台上那道素白的身影上,钉在慕寒衣那张失去所有清冷伪装、只剩下震惊与一丝慌乱的面容上。
我的骨头……林风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品味着这世间最荒谬也最残酷的事实,每一个字都带着剜心剔骨的重量,……用着,可还顺手
轰——!
这句话,如同九天神雷,轰然炸响在每一个能听清的人心头!
高台之上,慕寒衣如遭重击,身体猛地一晃,那张清丽绝伦的脸庞瞬间褪尽了血色,变得一片惨白!那双曾冰封万载、俯瞰众生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照出林风染血的身影和他手中那柄吞吐着毁灭气息的古剑劫焰,瞳孔深处是翻江倒海般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你……!她下意识地想要厉声呵斥,想要否认,想要维持她玄天仙尊的威严。但劫焰那熟悉的、带着滔天恨意的剑意,以及林风那双燃烧着前世今生刻骨恨意的眼睛,如同两把烧红的尖锥,狠狠刺穿了她百年来精心构筑的伪装!那个尘封的名字——云涯,几乎就要冲破她的喉咙!
她猛地闭嘴,贝齿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素白广袖下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捏碎了暖玉茶盏的指尖,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
下方广场,短暂的死寂后,是彻底炸开的惊涛骇浪!
他……他刚才说什么骨头!
他竟敢直呼仙尊名讳!还……还说什么骨头
那柄剑!那柄剑是从剑冢飞出来的!我的天!他到底是谁!
仙尊……仙尊的脸色……我的老天爷……
无数道目光,如同密集的箭矢,在摇摇欲坠、口鼻溢血的灰衣少年林风,与高台上失态惊惶的玄天仙尊之间疯狂来回扫视。巨大的疑问、震惊、恐惧,如同瘟疫般在数万弟子心中蔓延开来。执事长老张元更是面无人色,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林风对这一切置若罔闻。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高台上那张惨白的脸,只剩下心脉处撕裂的剧痛和手中劫焰传来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滚烫与咆哮的恨意。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前世剑尊之威、今生极致恨意以及劫焰那焚灭万物的狂暴剑气的力量,如同沉睡的火山在他残破的躯壳内轰然苏醒!这股力量是如此陌生,如此狂暴,几乎要将他本就脆弱的心脉彻底撑爆!
但他没有倒下。
他死死攥紧了劫焰滚烫的剑柄,仿佛那是他唯一的锚点。
然后,在慕寒衣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在数万道难以置信的视线聚焦中,林风染血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那不是笑。
那是来自地狱的宣告。
他不再看慕寒衣,不再看这满场惊惶的众生。他微微垂眸,目光落在脚下那片被他踏碎的、象征着仙门无上权威的仙门金砖之上。
下一刻,他拖着那柄吞吐着毁灭赤焰、发出低沉嗡鸣的古剑劫焰,缓缓地、坚定地,转过身。
剑尖拖过碎裂的金砖,发出刺耳难听的滋啦声,溅起一溜细碎的火星。
一步踏出。
咔嚓!
脚下,一块原本只是裂开缝隙的巨大金砖,在他这一步落下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彻底爆裂开来!蛛网般的裂痕以他的脚掌为中心,带着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疯狂地向四周蔓延开去!
烟尘,混着他身上散发的淡淡血气,在破碎的金砖上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