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核战后,幸存者将意识上传到卫星方舟新伊甸。
留下克隆体在地面承受辐射,美其名曰保存人类火种。
五十年后,方舟派出特使凯恩返回地球考察。
刚着陆就被野蛮部落伏击,重伤的凯恩震惊发现——部落首领阿瑞斯,竟是自己留在地面的克隆体。
当阿瑞斯展示地下温室里蓬勃的新文明时凯恩体内暗藏的方舟指令突然激活：采集所有适应辐射的克隆体基因样本。
阿瑞斯按住流血的伤口冷笑：现在,该我们反击了。
金属撕裂的尖啸声刺穿了死寂的空气,像濒死巨兽的最后哀嚎。返回舱救赎者号重重砸向地球焦黑胸膛的瞬间,凯恩感觉自己全身骨头都在尖叫着抗议。剧烈的冲击波几乎让他失去意识,世界天旋地转,化作一片混沌模糊的噪音与光影漩涡。浓烈刺鼻的臭氧味混杂着某种难以形容的、仿佛铁锈与腐烂物混合的焦糊气息,狠狠灌入他的鼻腔和喉咙。
眩晕感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尖锐的耳鸣。凯恩挣扎着,试图解开将他死死绑缚在缓冲座椅上的安全束缚带。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胸腔深处隐秘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舱体严重变形,扭曲的金属缝隙里,吝啬地漏进来几缕昏惨惨的光线,照亮了空气中狂舞的、饱含致命辐射的尘埃。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从侧面传来,整个舱体都随之剧烈震动。凯恩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沉重的撞击声带着一种原始而凶蛮的节奏,每一次都伴随着金属结构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不是意外,这绝非意外！是袭击！舱壁在巨大的外力下开始向内凹陷,尖锐的棱角如同狰狞的獠牙。
呼啦——！
伴随着令人胆寒的撕裂声,一大块扭曲的舱壁被整个掀飞！外面浑浊、充满毒素的光线洪水般汹涌而入,毫不留情地刺入凯恩刚刚适应黑暗的双眼。他下意识地抬手遮挡,透过指缝,他看到了人影——数个模糊、迅捷如鬼魅的身影,在弥漫的烟尘和刺目的光晕中晃动。
本能压倒了一切。凯恩猛地扑向座椅下方一个坚固的合金手提箱——里面装着他的配枪,冰冷的触感是他此刻唯一的依仗。他的手指刚刚触碰到箱扣冰冷的金属表面……
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攥住了他的脚踝,猛地将他向后拖拽！力量之大,让他毫无反抗之力。粗糙的金属地面瞬间擦破了他价值不菲的防护服,灼热的痛感立刻从背部和手臂传来。他像一个破麻袋一样被粗暴地拖出了那个曾象征希望的金属囚笼,狠狠掼在滚烫、布满尖锐碎砾的地面上。
呃啊！剧痛让凯恩蜷缩起来,肺里的空气被挤压殆尽。他咳呛着,眼前金星乱冒。
一个身影,如同从地狱烟尘中凝结而成的煞神,笼罩了他。那人穿着由肮脏皮革和锈蚀金属片拼接而成的简陋护甲,脸上覆盖着一个磨损严重、布满划痕的防毒面具,镜片后面是两点令人心悸、毫无温度的寒光。他手中握着一柄粗糙却异常沉重的金属锤,锤头上甚至还沾着暗红色的、不知是锈还是血的污迹。那身影居高临下,带着绝对的压迫感,一脚重重踏在凯恩剧痛的胸口,碾碎了凯恩试图起身的最后一丝努力。
凯恩徒劳地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嗬嗬声,双手徒劳地去抓那只如同岩石般沉重的靴子。那戴着面具的袭击者似乎失去了最后的耐心,粗壮的手臂高高扬起,那柄沾着污迹的金属锤带着沉闷的风声,对准凯恩的头颅狠狠砸下！
死亡的阴影瞬间攫住了凯恩的心脏。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另一个声音穿透了混乱的烟尘和粗重的喘息：
停手！
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不容置疑的权威,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烧红的烙铁上,瞬间冻结了所有动作。高举的锤子硬生生停在半空,离凯恩的太阳穴不过几寸之遥。那个持锤的袭击者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住,僵在原地。
沉重的脚步声踏着碎石,由远及近。那个发出命令的人分开弥漫的尘埃,走到了凯恩面前,取代了持锤者的位置。他没有戴面具。
凯恩仰面朝天,剧痛和窒息让他视野模糊,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牵扯着胸口的钝痛。他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目光向上,终于聚焦在那个俯视着他的人脸上。
时间在那一刻被冻结、扭曲、然后彻底粉碎。
凯恩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仿佛被无形的针狠狠刺穿。一股冰冷的电流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头顶,冻结了他全身的血液。那张脸！那张脸……尽管布满了风霜刻下的深痕,被几道扭曲的、泛着不祥暗红色泽的辐射疤痕贯穿,肤色是长期暴露在恶劣环境中形成的粗糙黝黑……但那五官的轮廓,那眉骨的弧度,那下巴的线条……甚至右眉骨上方那道浅浅的旧疤……都和他每天在新伊甸无菌舱室镜子里看到的自己,一模一样！
不,这不可能！绝对的荒谬！凯恩的大脑拒绝接受这赤裸裸的视觉冲击,瞬间陷入一片混乱的风暴。幻觉辐射导致的神经错乱还是方舟派系斗争中某个对手精心设计的、针对他的最恶毒的陷阱无数混乱的念头如同沸腾的泡沫,在他濒临崩溃的意识里翻腾、炸裂。
阿瑞斯！旁边一个同样没戴面具、脸上涂着诡异白色泥灰的年轻袭击者,用沙哑的声音敬畏地喊道,证实了凯恩最疯狂的恐惧。阿瑞斯——这个名字如同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他意识深处某个被加密的档案库。代号信使计划,主体意识上传方舟,地面保留克隆体作为火种容器……那些冰冷、不带感情的技术名词,此刻化作滚烫的烙铁,狠狠印在他的灵魂上。
他,凯恩,新伊甸的特使,此刻正被自己留在地狱里的影子踩在脚下。
阿瑞斯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穿凯恩的防护面罩,钉在他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凯恩预想中的震惊或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混杂着审视、嘲弄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微微歪了歪头,动作带着一种野兽般的警觉和随意,嘴角似乎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绝非善意的弧度。
带回去。阿瑞斯的声音比刚才更低沉,带着一丝沙砾摩擦的质感,简洁得如同敲击岩石。他收回了踏在凯恩胸口的脚,靴底粗糙的纹路在凯恩的防护服上留下了清晰的印记。
凯恩被两个强壮的部落战士粗暴地架了起来。他试图挣扎,但胸腔的剧痛和身体的重伤让他几乎无法用力,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烧红的刀子。他的视线在剧痛和眩晕中扫过周围的环境：返回舱救赎者号扭曲得不成样子,像被巨兽啃噬过的残骸,冒着缕缕黑烟,里面一些精密的、闪烁着指示灯的未知设备在破裂的舱壁下若隐若现。袭击者们迅速而熟练地翻检着散落的补给箱,如同秃鹫在分食腐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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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一声粗暴的呵斥伴随着背后猛力一推,凯恩踉跄着被押解向前。他努力挺直身体,忍着剧痛,目光死死锁定在前方那个魁梧的背影上——阿瑞斯。他走路的姿态带着一种长期在恶劣环境中磨练出的、野性而高效的韵律,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
他们离开着陆点,穿过一片广袤得令人绝望的荒原。天空是永恒的铅灰色,低垂得仿佛要压垮大地。目光所及之处,只有连绵起伏的、由建筑废墟和灰烬堆积而成的黑色山丘,像大地溃烂后结出的巨大痂疤。扭曲变形的金属框架如同巨兽的骸骨,刺破灰烬,指向压抑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辐射尘埃,吸入肺里带着一种诡异的灼烧感,即使隔着面罩,凯恩也能感觉到皮肤微微的刺痛。风呜咽着,卷起黑色的雪——那是灰烬,永不停歇地落下,覆盖着一切,死寂得令人窒息。
这景象比新伊甸数据库里任何影像资料都要残酷百倍。凯恩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入冰冷的绝望深渊。这就是方舟精英们口中那个等待拯救的世界这就是他们那些克隆体火种理应承受的保存之地一股混杂着荒谬、愤怒和巨大悲凉的寒意攫住了他。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几小时,也许更久,凯恩的体力在剧痛和辐射的双重折磨下已濒临极限。就在他几乎要瘫倒时,阿瑞斯停在了一座毫不起眼的、由巨大混凝土碎块和锈蚀金属梁胡乱堆砌而成的山丘前。它看起来和周围无数个废墟堆没有任何区别,只是更大一些,更沉默一些。阿瑞斯走到山丘侧面,伸手在几块看似随意堆叠的巨石缝隙里摸索了一下。
嘎吱——嘎吱吱——
一阵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摩擦声响起。那堆巨大、沉重的混凝土和金属碎块,竟然缓缓地、令人难以置信地向内移动,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倾斜向下的幽深入口！一股混杂着泥土、植物根茎和某种微弱消毒水味道的、湿润而温暖的气息,猛地从黑暗中涌出,扑面而来。这气息与外面死亡世界的恶臭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对比。
凯恩被推搡着,踉跄地走进黑暗。身后,巨石摩擦地面的沉重声音再次响起,隔绝了外面灰暗的光线和充满毒素的空气。通道狭窄而陡峭,向下延伸。墙壁是粗糙开凿的岩壁,挂着凝结的水珠,脚下湿滑。只有墙壁上间隔很远才有的、发出微弱荧光的苔藓提供着一点可怜的光亮,勉强勾勒出前方模糊的人影。
下降,持续地下降。空气变得越来越湿润温暖,那股属于生命的、混合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也越来越清晰浓郁。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抹与众不同的亮光——不再是苔藓的冷绿幽光,而是温暖的、橘黄色的光芒。
他们走出了狭窄的通道口。
凯恩猛地停住了脚步,忘记了胸口的剧痛,忘记了被粗暴押解的处境,甚至忘记了呼吸。他僵立在原地,头盔面罩后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瞳孔里倒映着眼前的景象。
这是一个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目力所及之处,穹顶高远,隐没在朦胧的光雾之中。支撑穹顶的是无数粗壮、扭曲的天然石柱,上面爬满了发出柔和荧光的藤蔓植物,将整个空间染上一层梦幻般的蓝绿色调。在这天然的、宏伟的大厅中央,是光源的核心——一个巨大的人工水体,像一片小小的地下湖泊,水面在顶部投下的、经过特殊过滤和折射的天光（或许是某种技术模拟）下波光粼粼。湖岸边,是精心规划、层层叠叠的梯田！田垄间沟渠纵横,清澈的水流汩汩流淌。田地里,是茂盛得惊人的作物！巨大的、形态奇异的叶片在温暖湿润的空气中舒展着,果实饱满得几乎要裂开,散发着浓郁的、令人心安的泥土和植物清香。
围绕着这片生命之湖,依附着那些巨大的石柱,搭建着无数结构精巧的巢穴。它们用木材、打磨过的岩石、甚至回收的金属板巧妙地组合而成,层层叠叠,如同巨大的蜂巢。许多窗口透出温暖的灯火,人影在其中晃动。空气中充满了声音——不是地面上的死寂呜咽,而是孩童奔跑嬉戏的清脆笑声,大人劳作时节奏分明的敲打声,水流灌溉梯田的哗哗声,还有某种低沉而悠扬的、似乎是某种乐器发出的旋律……一种久违的、喧嚣而蓬勃的生活的气息,充盈着这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凯恩的视线扫过那些在梯田间劳作或在巢穴间奔跑的身影。他们的穿着和阿瑞斯及其战士类似,是粗糙的皮革和金属片,但许多人脸上没有面罩！更让他心头巨震的是,几个在湖边追逐打闹的孩童,当他们跑过一片光线稍暗的区域时,凯恩清晰地看到,他们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皮肤隐约透出一种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荧光！那荧光如同夏夜最黯淡的萤火,却带着一种生物性的、奇异的美感。
基因变异！辐射适应！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凯恩脑海中炸响。方舟科学院那些关于地表克隆体可能产生适应性变异的冰冷推测报告,此刻化作了眼前活生生的现实。他们不仅活着……他们甚至在这种地狱里,创造了如此生机勃勃的文明！
看到了阿瑞斯的声音在凯恩身侧响起,打破了凯恩的震撼失神。他没有回头,宽阔的肩膀似乎也松弛了一些,目光投向那片生机盎然的梯田和嬉戏的孩童,那眼神里有着凯恩从未在自己眼中看到过的、一种近乎温柔的复杂情绪——是守护者的骄傲还是深藏的疲惫凯恩无法分辨。
你们在上面,阿瑞斯的声音低沉,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重量,躲了五十年。他微微侧过脸,一道深刻的辐射疤痕从额角划过眉骨,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狰狞。把我们丢在这里……腐烂。
凯恩张了张嘴,防护面罩内壁因为急促的呼吸而蒙上了一层白雾。他想辩解,想说出方舟的火种保存计划,想说出这次信使任务的初衷——考察、评估、可能的再接触……但所有预先准备好的、冠冕堂皇的官方说辞,在这个活生生的、由他们抛弃的火种创造的地下奇迹面前,都变得无比苍白、空洞,甚至虚伪得可笑。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股毫无征兆的、极其尖锐的剧痛猛地刺穿了凯恩的太阳穴！那痛感是如此强烈,仿佛一根烧红的钢针直接扎进了他的脑髓深处！他闷哼一声,眼前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白光覆盖。紧接着,一个冰冷、清晰、毫无感情起伏的电子合成音,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直接在他的颅骨内部响起：
【指令确认：环境扫描完成。确认目标存在大规模适应性基因变异。】
【优先级指令激活：采集所有有效基因样本。】
【执行协议：‘收割者’。】
【执行方式：非接触式生物场诱导采集（启动）。强制采集许可（待触发）。】
凯恩的身体猛地僵直！一股完全不受他意识控制的、冰冷的意志瞬间接管了他。他感觉自己的右手像被无形的提线操控着,以一种极其僵硬、非人的速度,猛地抬起,五指张开,掌心对准了距离他最近的一个正在田埂上好奇张望的、手臂带着微弱荧光的男孩！
呃……不！凯恩的意志在识海深处发出绝望的嘶吼,试图夺回身体的控制权。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带着冰冷扫描意味的能量波动正从自己的掌心激射而出,笼罩向那个毫无防备的孩子！那是一种极其精密的生物场诱导,目标是直接读取、剥离并储存目标细胞中最关键的基因序列信息！
凯恩！阿瑞斯敏锐的直觉如同炸开的火药桶,瞬间捕捉到了凯恩身上爆发出的那股非人的、冰冷的恶意和能量波动。他一声暴喝,声音在地下空间激起巨大的回响,带着雷霆般的怒意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狂怒。他魁梧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如同离弦之箭,在凯恩掌心那无形的致命能量波即将触及男孩的瞬间,狠狠撞开了凯恩！
砰！凯恩被巨大的力量撞飞出去,重重摔在湿润的泥土上,头盔侧面撞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那股强行控制他的冰冷意志似乎受到干扰,瞬间中断了。掌心那股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也随之消失。
凯恩躺在冰冷的泥地里,头盔下的脸因痛苦和巨大的心理冲击而扭曲。他艰难地抬起头,透过布满裂痕的面罩,看到阿瑞斯如同受伤的猛兽般挡在那个吓呆了的孩子身前,胸膛剧烈起伏,眼神里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和彻骨的冰冷。周围劳作的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短暂的死寂后,是惊恐的呼喊和迅速拿起身边简陋武器的声音,无数道充满敌意和恐惧的目光聚焦在凯恩身上。
你……阿瑞斯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他死死盯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凯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带着血的铁锈味,……果然是来收割的！
凯恩想解释,想嘶吼不是我！是方舟！是那个该死的指令！,但阿瑞斯没有给他任何机会。
阿瑞斯动了。他猛地俯身,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原始而高效的凶狠。他粗糙有力的大手一把攥住了凯恩防护服的前襟,像提起一只待宰的羔羊,轻而易举地将凯恩整个人从泥地里拽了起来！另一只手紧握成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咽声,对准凯恩的防护面罩狠狠砸下！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地下空间回荡。坚固的复合材料面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凯恩的头被巨大的力量砸得猛地向后仰去,颈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剧痛和强烈的眩晕感让他几乎失去意识。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额角流下,模糊了视线,也染红了面罩内侧。
阿瑞斯似乎觉得这一拳还不够。他眼中燃烧着狂怒和一种被最亲密之人背叛的痛楚,拳头再次扬起,凝聚着毁灭性的力量,瞄准了凯恩面罩上那已经脆弱不堪的同一个位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凯恩的意志在剧痛和死亡的威胁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将头向侧面一偏！
咔嚓！
阿瑞斯沉重如铁锤的拳头擦着凯恩碎裂的面罩边缘,狠狠砸在了他肩部的防护甲片上！坚硬的复合材料发出清晰的碎裂声。巨大的冲击力让凯恩再次闷哼,但同时也让他获得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间行动自由——那冰冷的指令程序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重击干扰了。
就是现在！
凯恩在身体被砸得踉跄的同时,那只曾不受控制抬起的手,带着一种近乎自毁般的决绝,猛地探向自己腰侧一个隐藏的、极其不起眼的暗扣！那不是武器,而是一个微型应急注射装置！里面是高浓度的神经阻断剂！他用尽最后一丝意志,狠狠按下了注射钮！
嗤——
轻微的药剂注入声响起。一股冰冷的液体瞬间涌入他的血管,如同汹涌的寒流,沿着神经通路奔腾而上,狠狠撞向大脑深处那个冰冷的指令核心！
呃啊——！凯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仿佛有亿万根冰针在他脑髓里疯狂搅动,两种力量在他脆弱的神经中枢展开了最惨烈的厮杀。他浑身剧烈地抽搐起来,像一截被高压电流击中的木头,重重地摔倒在地,蜷缩成一团,痛苦地翻滚着。
阿瑞斯正要扑上来的动作猛地顿住。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地上痛苦抽搐的凯恩,那反应太过剧烈,远超他刚才那一拳的打击效果。周围的部落成员也骚动起来,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却不敢贸然上前。
凯恩的抽搐渐渐平息,只剩下剧烈的喘息。他瘫软在冰冷的泥土上,汗水浸透了内衬,额角的鲜血混合着泥土,狼狈不堪。但那双透过碎裂面罩的眼睛,却死死地、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清明,死死盯着阿瑞斯。
指……令……凯恩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带着血沫,……方舟……收割……你们的……基因……他艰难地抬起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指,指向自己剧痛欲裂的太阳穴,……他们……在我……脑子里……
阿瑞斯魁梧的身体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立在原地。他脸上的狂怒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封般的死寂。那双和凯恩一模一样的眼睛,此刻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震惊、暴怒、被彻底愚弄的荒谬感、还有……一种最终被证实的、最深沉的绝望。他死死地盯着凯恩,又猛地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层穹顶,射向那冰冷宇宙中悬浮的钢铁方舟。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远处湖水的微澜声和凯恩痛苦的喘息。
时间仿佛凝固了。压抑的空气如同实质,沉重得让人无法呼吸。那些紧握着简陋武器的手臂在微微颤抖,孩童们被大人死死护在身后,每一双眼睛里都映照着恐惧和一种被更深重阴影笼罩的茫然。
阿瑞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重新将目光钉在凯恩身上。那眼神里的风暴并未平息,反而沉淀为一种更加可怕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寒冷。他向前跨了一步,靴子踩在湿润的泥土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没有再攻击凯恩。他蹲下身,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仪式感的缓慢。粗糙的手指伸出,没有去碰凯恩碎裂的头盔,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精准地、不容抗拒地,按在了凯恩肩部防护服被自己拳头砸裂的缝隙边缘。
嘶啦——
刺耳的撕裂声响起。阿瑞斯的手指如同铁钳,硬生生将坚韧的复合材料防护层撕开了一道更大的口子！露出了下面凯恩被砸得红肿淤紫的肩部皮肤。
阿瑞斯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破损的防护服,死死锁定在凯恩裸露的皮肤上。那里,除了新鲜的淤伤,光滑一片,没有任何疤痕,更没有一丝一毫因长期暴露在辐射和恶劣环境中留下的痕迹——那种和他自己脸上、身上一样的、带着辐射灼烧印记的粗糙质感。
凯恩的皮肤,是新伊甸无菌环境下精心培育出来的、属于天上人的完美无瑕。
阿瑞斯的手指,带着粗粝的茧子和辐射留下的微痕,缓缓抬起,不是去碰凯恩的伤口,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按在了自己左肋下方,一块被简陋皮革护甲覆盖的地方。
他猛地一扯！
皮革护甲被粗暴地掀开,露出了下面的皮肤。那里,赫然有一道深可见骨的、显然是新近造成的撕裂伤！伤口边缘皮肉翻卷,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紫色,边缘还带着焦黑的灼痕,像是被某种能量武器近距离擦过。鲜血正从裂口处缓缓渗出,染红了周围的皮肤和护甲的内衬。这伤口,与凯恩肩部的钝器击打伤,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阿瑞斯的手指沾上自己温热的鲜血,那暗红的颜色在荧光苔藓幽绿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他抬起手,任由血珠顺着指腹滚落,滴在脚下黑色的泥土里。他没有看自己的伤口,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眼睛,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穿透凯恩碎裂的面罩,刺入他瞳孔深处。
地下世界温暖湿润的空气仿佛瞬间凝结成冰。阿瑞斯沾满鲜血的手指微微蜷起,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沾血的嘴角缓缓扯开一个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淬了毒的寒冰和足以焚毁钢铁的狂怒。
原来如此……阿瑞斯的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底深处传来的闷雷,每一个字都裹挟着血腥气,砸在凯恩的神经上,你们在天上躲了五十年……他微微前倾,那张布满风霜、疤痕和凯恩一模一样轮廓的脸,逼近到几乎要贴上凯恩碎裂的面罩,眼底的寒芒几乎要刺穿凯恩的灵魂。
现在,阿瑞斯的声音骤然拔高,如同出鞘利刃的铮鸣,带着一种宣告终结般的残酷决绝,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地下空间每一个角落,该轮到你们尝尝……地上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