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我在一场精心策划的意外中身亡,尸骨无存。
我的豪门老公顾衍,为我举办了一场全球直播的葬礼。
镜头前,他抚着我的遗照,哭得肝肠寸断,嘶哑着说：晚晚,你回来,我把命都给你。
我坐在马尔代夫的沙滩上,看着他精湛的演技,顺手在他的直播间点了个打赏。
下一秒,灵堂巨幕上炸开一行鎏金大字：榜一大哥‘你爹’为你点亮一整个宇宙！
......
我叫沈晚,死了七天了。
死于一场游艇爆炸,据说尸骨无存,只捞上来半截烧焦的、刻着我名字缩写的项链。
我的丈夫,顾氏集团总裁顾衍,为我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
全球直播,宾客如云,排场大到第二天直接让他公司的股价一夜飙红。
此刻,我正窝在马尔代夫的沙滩椅里,吹着海风,晃着红酒杯。
平板电脑里,顾衍一身黑色高定西装,身形清瘦,面容憔悴,正对着我的黑白遗照,表演他迟来的深情。
晚晚……他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抚摸着相框,眼眶红得骇人,是我不好,我错了……你回来,我什么都给你,我把命都给你。
那声音里的悔恨和痛苦,真实到连我都快信了。
弹幕里一片哭嚎。
呜呜呜顾总太深情了,沈晚在天有灵,也该安息了。
这才是神仙爱情！我爆哭！
顾总别太伤心了,要保重身体啊！
我嗤笑一声,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
选择礼物,一整个宇宙,确认,打赏。
下一秒,肃穆悲伤的灵堂中央,那块巨大的LED屏幕上,绚烂的烟花特效冲天而起,伴随着一行俗气又扎眼的鎏金大字炸开：榜一大哥‘你爹’为你点亮一整个宇宙！
整个灵堂瞬间死寂。
所有镜头齐刷刷地对准了顾衍。
他脸上的悲痛凝固,龟裂,然后一寸寸转为铁青。
那双刚刚还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此刻迸射出的阴鸷,几乎要穿透屏幕,将我凌迟。
我勾起唇角,饮尽杯中红酒。
顾衍,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二章
直播当场被掐断。
但那张榜一大哥的截图,已经在全网疯传。
顾总的榜一大哥是你爹
这个词条,以一种荒诞又搞笑的方式,冲上了热搜第一。
顾衍的深情人设,成了年度最大的笑话。
我的死党兼共犯季扬,一个电话打了过来,笑得快要断气。
晚晚,你真是个天才！我刚从内线消息得知,顾衍在后台把价值百万的设备全砸了,正下死命令,要把这个‘你爹’掘地三尺地揪出来。
我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往脸上补了点防晒霜。
让他找,他要是能找到马尔代夫来,算我输。
下一步呢季扬问我,要不要把林楚楚怀孕的料爆出去保证比这个更炸裂。
林楚楚,顾衍的白月光,我名义上的好闺蜜。
也是我策划这场假死的,直接原因。
不急。我看着远处的海天一线,声音很冷,猫捉老鼠的游戏,要慢慢玩,才有趣。
挂了电话,我点开了一个加密相册。
里面只有一张照片。
是我出事前三天拍的。
照片里,顾衍正陪着林楚楚在一家高级珠宝店里,试戴一枚钻戒。
那枚钻戒,和他当年跟我求婚时用的那枚,一模一样。
我当时就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他没有看见我。
我听见林楚楚娇羞地问他：阿衍,你把跟沈晚一样的戒指送给我,她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啊
顾衍的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宠溺。
他说：一个替代品,有什么资格不高兴
更何况,她很快就要消失了。
我从没想过,顾衍会想让我死。
我们结婚三年,相敬如宾。
我以为他只是不爱我。
直到那天,我才明白,他连我的存在,都视作眼中钉。
因为我占了顾太太的位置,他心爱的林楚楚,就永远只能是见不得光的情人。
所以,我必须意外死亡。
可惜,他低估了我。
在他安排游艇爆炸的前一刻,我已经和季扬联手,搭乘另一艘快艇,悄然离开了那片海域。
我顺手,还带走了他藏在书房保险柜里,一份关于顾氏海外账户的机密文件。
那是他商业帝国最脏、最见不得光的一块。
也是我为他准备的,最后一份大礼。
第三章
葬礼闹剧后的第三天,顾衍大概是查你爹查得焦头烂额,没什么进展,便换了个思路。
他开始在媒体面前,更加卖力地扮演深情亡夫。
他宣布,将以我的名义,成立一个慈善基金会,并捐出个人名下5%的股份。
消息一出,舆论瞬间反转。
我就说那是个恶作剧！顾总对亡妻的感情日月可鉴！
5%的股份啊！几百个亿！这是什么神仙老公！
黑子们滚出来道歉！
林楚楚也立刻发了条微博,配图是她和我的合照,文字伤感。
晚晚,你看到了吗阿衍他真的很爱你。你是我最好的闺蜜,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
茶香四溢,情真意切。
我看着手机屏幕,笑了。
照顾
好啊。
我登录了那个名为你爹的账号,在林楚楚的微博下,留了条言。
弟妹受累了。
短短五个字,再次引爆全网。
弟妹这个称呼,太灵性了。
它直接把林楚楚钉在了小三的耻辱柱上,顺便还把顾衍的辈分往下踩了一脚。
第四章
网友们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
卧槽！榜一大哥又出现了！
神特么弟妹！这是占了顾总多大的便宜啊！
我笑晕了,林楚楚的脸都被打肿了吧想当正室,榜一大哥同意了吗
林楚楚果然秒删了微博。
但我截图的手速,比她更快。
我把截图发给季扬,让他找营销号,全网推送。
季扬一边夸我笋到家了,一边问我：你就不怕顾衍顺着网线,真的查到你
他查不到。我笃定道。
这个账号,是季扬找的国外顶级黑客做的,所有信息都指向了一个早就注销的虚拟地址。
顾衍想找到我,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就是要让他像一只无头苍蝇,被我耍得团团转,在无能狂怒中,一点点耗尽他的理智和耐心。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顾氏集团的公关部就发布了一则措辞严厉的声明,悬赏一千万,寻找这个恶意中伤、扰乱公共秩序的你爹。
一千万。
顾衍是真的气急败坏了。
我躺在酒店的按摩浴缸里,一边敷着面膜,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则声明。
然后,我用你爹的账号,转发了顾氏的悬赏声明。
并配文：不够。加个零,我考虑一下自己举报自己。
第五章
嚣张。
极致的嚣张。
我的行为,彻底激怒了顾衍。
他不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公关,而是直接动用了自己的私人关系,请来了国内最顶尖的网络安全专家,势必要把我的马甲扒个底朝天。
季扬的电话带着一丝紧张：晚晚,这次好像玩得有点大,对方来头不小,我需要点时间做应对。
没事。我安抚他,给他点甜头,让他以为自己快要成功了。
我需要顾衍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这场网络追逐战上。
这样,他才没空去处理公司内部的那些烂摊子。
就在顾衍的网络专家团队,自以为攻破了第一层防火墙时,我放出了第二个料。
不是关于林楚楚的,而是关于顾氏集团的。
我匿名向几家主流财经媒体,发送了一封邮件。
邮件里,是一份顾氏集团最新季度的内部财务报表,上面几个关键数据,被我用红笔圈了出来。
这些数据,与他们对外公布的,严重不符。
这意味着,顾氏集团财务造假。
这颗重磅炸弹,直接在资本市场掀起了轩然大波。
顾氏的股价,应声暴跌。
一天之内,市值蒸发了数百亿。
这下,顾衍再也顾不上去找什么你爹了。
他焦头烂额地召开紧急会议,接受证监会的调查,应付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
我猜,他肯定想不到,这份只有少数几个核心高层才能接触到的绝密文件,会从我这个死人手里流出去。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我只是个美丽却无脑的花瓶,对他的事业一窍不通。
他不知道,我嫁给他的这三年,早就把顾氏的里里外外,摸了个门儿清。
第六章
顾衍焦头烂额,林楚楚的日子也不好过。
自从弟妹事件后,她就被贴上了小三的标签,无论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
她参演的一部大制作电影,也紧急把她换掉了。
她大概是气不过,直接找到了顾衍的公司。
我通过季扬装在顾衍办公室的窃听器,听完了他们争吵的全过程。
阿衍！你到底还要忍那个藏头露尾的缩头乌龟到什么时候！我的事业全毁了！林楚楚的声音尖锐又委屈。
顾衍的语气充满了不耐和疲惫：你能不能别添乱了！我现在哪有功夫管那些破事！
破事我被全网骂是破事顾衍,你当初答应过我什么你说等沈晚死了,你就会马上娶我！现在呢你每天对着她那张死人脸演深情,把我置于何地！
够了！顾衍怒吼一声,林楚楚,你最好搞清楚,如果顾家倒了,你什么都不是！
办公室里传来杯子被砸碎的声音,然后是林楚楚的哭声和顾衍烦躁的踱步声。
我关掉窃听,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狗咬狗,一嘴毛。
真好。
第七章
我正准备去享受一顿海鲜大餐,手机却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内容很短,只有三个字。
你是谁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个号码,是顾衍的私人号码。
他从来没有对外公布过。
我没有回复。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心底蔓延开来。
顾衍是怎么知道这个号码的
我用来联系季扬、处理所有事情的这张电话卡,是全新的,按理说,绝不可能和他产生任何关联。
除非……
我立刻拨通了季扬的电话,声音有些沉：季扬,查一下我这张卡的来源,立刻！
季扬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立刻去办。
半小时后,他回了电话,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
晚晚,出事了。这张卡,是实名登记的。登记的身份证,是你母亲的。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我的母亲……
我策划假死,对所有人都保密,包括我的家人。
我怕他们承受不住,也怕他们会成为顾衍拿捏我的软肋。
可千算万算,我没算到,问题会出在这里。
怎么会……我喃喃自语。
我查了,这张卡是你母亲一个月前补办的,她说她自己的手机卡丢了。卖卡给我们的那个人,是电信公司的内部人员,他为了多赚点钱,违规操作,把这张本该注销的卡卖给了我们……
季扬的声音充满了自责。
但我知道,这不怪他。
是我自己,百密一疏。
顾衍的手段,比我想象的更狠,也更聪明。
他没有在网络世界里跟我死磕,而是从现实中,找到了我的破绽。
他查到了我母亲,然后顺藤摸瓜,查到了这张卡。
现在,他虽然还不知道我就是沈晚,但他已经确定,这个号码背后的人,和我母亲有关系。
而和我母亲有关系,又处心积虑对付他的人……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第八章
第二条短信,很快又发了过来。
这一次,不再是问句。
沈晚,是你,对吗
我盯着那行字,心脏狂跳。
他知道了。
他猜到了我还活着。
那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派人来马尔代夫抓我还是直接戳穿我的假死骗局,让我身败名裂
无数个念头在我脑中闪过,手心已经一片冰凉。
冷静,沈晚,你必须冷静。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回了过去。
你猜。
这两个字,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充满了挑衅,也为我自己争取了思考对策的时间。
这一次,顾衍没有再回短信。
马尔代夫的夜晚,海风依旧温柔,我却第一次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我知道,平静的日子,到头了。
我和顾衍之间真正的战争,现在才正式打响。
第二天一早,季扬就告诉我一个惊人的消息。
顾衍,撤掉了所有关于你爹的调查,也停止了对顾氏财务造假的公关。
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事情。
他公开宣布,将无限期退出顾氏集团的一切管理事务,出国散心。
散心我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他要去哪里
马尔代夫。季扬的声音里透着不安,他乘坐的私人飞机,三个小时后,就会降落在你所在的岛屿。
他要亲自来抓我了。
我不能坐以待毙。
在顾衍的飞机降落前,我必须离开这里。
我迅速收拾好行李,删除了手机和电脑里所有的敏感信息。
季扬已经为我安排好了下一站的去处,一个更加隐蔽安全的国家。
离开酒店时,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阳光灿烂,碧海蓝天,美得像一幅画。
这里,终究只是我短暂的避风港。
就在我拉着行李箱,准备搭乘快艇前往另一座岛屿的私人机场时,我的手机响了。
还是顾衍那个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想跑电话那头,传来他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晚晚,你跑不掉的。
我心里一沉,加快了脚步：顾衍,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他轻笑一声,我想见你。活生生的你。
你做梦。我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是吗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冷,如果你现在不上我派去接你的那艘船,那么一个小时后,你母亲就会因为『涉嫌商业诈骗』,被警方带走。
我的脚步,猛地停住了。
你敢！我气得浑身发抖。
你看我敢不敢。顾衍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沈晚,我了解你。你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但你不能不在乎你的家人。
他抓住了我的软肋。
我死死地攥着手机,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几秒钟后,我看到一艘和我预定的快艇截然不同的,更加豪华的游艇,缓缓地向我所在的码头驶来。
我知道,那是顾衍的船。
我输了。
至少在这一局,我输得彻彻底底。
我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决绝。
好。我对着电话,一字一顿地说,我跟你回去。
第九章
我被请上了顾衍的游艇。
游艇内部奢华得令人咋舌,但我没有心情欣赏。
两个黑衣保镖一左一右地保护着我,仿佛我是什么危险的犯人。
我被带到了顶层的会客厅。
顾衍就坐在正中央的沙发上。
几天不见,他清瘦了许多,眼下的乌青更重了,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在我身上盯出两个洞来。
那眼神里,有震惊,有愤怒,有狂喜,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我们谁都没有先开口,空气中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许久,他才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
我下意识地后退,后背却抵上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他将我困在他的胸膛和墙壁之间,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我的脸。
我猛地一偏头,躲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怎么,他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声音里带着嘲讽,连碰都不让我碰了在外面玩野了
我迎着他愤怒的目光,冷笑一声：顾总,别忘了,我已经『死』了。你现在抱着我的遗照哭,才更符合你深情的人设。
沈晚！他被我的话刺痛,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你非要这么跟我说话吗
不然呢我毫不畏惧地看着他,难道要我感谢你,费尽心机想置我于死地吗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
你说什么顾衍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不解。
我看着他的反应,心中冷笑。
还在装。
还要我把话说明白点吗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那场游艇爆炸,不是你安排的吗顾衍,你为了给你的白月光腾位置,连杀妻这种事都做得出来,现在又何必在我面前装无辜
顾衍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盯着我,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
我没有。他沉声说,游艇爆炸,是个意外。我从来没想过要你死。
意外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那你在珠宝店对林楚楚说的话,也是意外吗你说我是替代品,说我很快就要消失了,这些,难道都是我幻听了
我的质问,像一把把尖刀,狠狠地扎向他。
顾衍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松开了我的下巴,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你……你都听到了
是啊。我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不但听到了,还录了下来。顾衍,你猜,如果我把这段录音公之于众,你的深情人设,还能保得住吗你的顾氏集团,还能承受得起新一轮的暴跌吗
他彻底怔住了。
他大概从未想过,那个在他面前一向温顺隐忍的我,会留着这样一手。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被欺骗的愤怒,有被揭穿的难堪,还有一丝……慌乱。
晚晚……他试图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楚楚……
闭嘴！我厉声打断他,别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那个女人的名字,我嫌脏。
说完,我不再看他,径直走向沙发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现在,攻守易位了。
顾衍颓然地坐在我对面,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挫败和茫然。
他大概是想了很久,才重新开口,声音沙哑：所以,你策划假死,在网上装神弄鬼地耍我,还爆出公司的财务问题,全都是为了报复我
不然呢我端起水杯,吹了吹热气,你以为我在跟你闹着玩吗
好,好……他像是气笑了,连说了两个好字,沈晚,你真是好样的。是我小看你了。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既然你这么恨我,为什么不直接把那些证据都放出去,彻底毁了我,毁了顾家反而要跟我回来
因为我妈。我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顾衍,我回来,不是因为怕你,更不是对你还有什么旧情。我只是不想我的家人,因为我的事,受到牵连。
所以,我们来谈个交易吧。
交易他挑了挑眉,似乎觉得有些荒谬。
对。我放下水杯,身体微微前倾,直视着他的眼睛,你放过我的家人,并且,和我离婚。作为交换,我手上所有的,关于你,关于顾氏的黑料,我会全部销毁,烂在肚子里。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拟好了。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你只需要在上面,签个字。
财产我一分不要,我们好聚好散。
顾衍低头,看着那份标题写着离婚协议书的文件,久久没有动作。
会客厅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我听见他发出了一声极低的、压抑的笑。
然后,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暗色。
第十章
他拿起那份协议,当着我的面,一寸一寸,撕得粉碎。
沈晚。他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离婚,你想都别想。
这辈子,你生是我顾家的人,死,也得是我顾家的鬼。
他撕碎的纸屑,像一只只白色的蝴蝶,在沉闷的空气中飞舞,最后无声地飘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那句你想都别想,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像一把无形的枷锁,瞬间套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看着他布满阴霾的脸,心中那股因掌握主动权而升起的得意,瞬间被一种更深的寒意所取代。
我以为我抓住了他的软肋,却没想过,一个疯子,是没有软肋的。
或者说,他宁愿玉石俱焚,也不肯放手。
顾衍,你这是非法拘禁。我极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但微颤的指尖出卖了我的紧张。
非法他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他一步步逼近,眼中的偏执几乎要将我吞噬,沈晚,你对我伪造死亡证明,操纵舆论,窃取公司机密,造成顾氏数百亿的损失时,怎么没想过『非法』这两个字
他俯下身,双手撑在我身体两侧的沙发扶手上,再次将我牢牢困住。
你耍我,报复我,我都认了。但想从我身边干干净净地离开,不可能。
他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脸上,带着一丝我陌生的、烟草和疲惫混合的味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他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你拿到自由,然后就把我送进监狱,让我在铁窗里眼睁睁看着你和季扬双宿双飞,是吗
季扬
我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他。
他怎么会知道季...
很意外顾衍直起身,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你以为你和他的小动作天衣无缝你前脚登上我的游艇,他后脚就订了飞往瑞士的机票。沈晚,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的男人都该围着你转
我的心,一寸寸沉了下去。
他不仅查到了我,还查到了季扬。他什么都知道。
我所有的底牌,在他面前,似乎都成了笑话。
我最后说一次,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安分守己地待着,当回顾太太。否则,我不介意让你那位好『共犯』,因为涉嫌商业间谍和危害金融安全罪,在牢里度过下半辈子。
还有你母亲,他顿了顿,补上了最致命的一刀,她年纪大了,应该经不起税务部门和商业调查科轮番上门的『拜访』。
我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我所有的反击,都建立在我能全身而退,并且保护好我在乎的人的前提下。
可现在,顾衍把我的退路,我的软肋,全都死死地攥在了手里。
我看着他那张英俊却可憎的脸,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无力。
这场猫鼠游戏,原来从一开始,我就不是那只猫。
第十一章
我被带回了我和顾衍结婚三年的家,那栋位于半山的别墅。
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甚至我放在卧室梳妆台上的香水都还摆在原位,只是落了薄薄一层灰。
但一切又都变了。
别墅的安保系统升到了最高级,原本的园丁和佣人全被遣散,换上了一群面无表情、身材魁梧的黑衣保镖。
这里不再是家,而是一座为我量身定做的、富丽堂皇的牢笼。
我的手机、电脑、所有能与外界联系的电子设备都被收走了。顾衍每天会准时回来陪我吃饭,但他很少说话,只是用那双深沉的眼睛沉默地看着我。
那种目光,不带情欲,不带恨意,更像是野兽在看守自己的猎物,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控制欲和占有欲。
我尝试过反抗,绝食、砸东西、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他。
他都无动于衷,只是吩咐保镖强行给我输营养液,然后在我脱力睡着后,一个人默默地收拾那些被我砸碎的狼藉。
他的冷静和偏执,比任何暴怒都更让我感到恐惧。
我知道,我必须冷静下来,寻找破局的机会。
机会,在一个雨夜来临。
那天,顾衍因为公司紧急事务,一夜未归。
深夜,我被一阵剧烈的雷声惊醒,再也无法入睡。我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一个念头突然闯入脑海。
书房！
顾衍的书房,有一个隐藏的紧急通讯设备。那是为了防止在极端情况下（比如地震、信号被完全屏蔽）与外界失联而准备的,用的是独立的卫星线路。
这是我无意中发现的秘密,我想,顾衍大概已经忘了它的存在,或者他笃定我不可能知道。
我必须赌一把。
我悄悄溜出卧室,别墅里静得可怕,只有走廊尽头两个保镖站岗的身影。
我屏住呼吸,利用他们换岗巡逻的几分钟间隙,闪身进了书房。
凭借记忆,我很快在书柜的夹层里找到了那个巴掌大小的设备。
我用最快的速度开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我只有一个机会,只能发一条消息。
我迅速编辑了一条加密信息,发送给了季扬。
我被困,计划暂停。查游艇爆炸案,查炸药来源,查林楚楚。勿回。
发送成功后,我立刻关机,将设备放回原处,然后像个幽灵一样,悄无声`声地回到了卧室。
躺在床上,我的心脏还在狂跳。
我不知道季扬是否能收到,更不知道他看到消息后会怎么做。
我只知道,棋盘上,我终于落下了沉寂已久的一子。
第十二章
接下来的几天,我恢复了平静,按时吃饭,不再和顾衍发生任何冲突。
我的顺从似乎取悦了他,他紧绷的脸色缓和了许多,甚至会主动和我说一些公司的事情,仿佛我们还是一对正常的夫妻。
我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附和一两句。
我知道,他在试探我。而我在等待,等待季扬的消息。
一周后的一个下午,顾衍罕见地提前回了家。
他递给我一个全新的、未拆封的平板电脑。
无聊的话,可以看看电影,但不能联网。他淡淡地说。
我接过平板,道了声谢。
开机后,我发现里面除了几部预存的电影,还有一个加密的文件夹。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试探性地输入了我和季扬约定的、只有我们两人知道的密码。
文件夹,应声打开。
里面只有一份文件。
是一份关于游艇爆炸案的调查报告。
季扬,不负我望。
报告很详细,季扬不仅查了炸药来源,甚至通过黑客手段,调取了爆炸海域附近所有的监控和信号记录。
报告的最后,有一段被标红的结论：
游艇上的炸药,有两种。一种是低烈度的普通炸药,被安装在油路附近,足以引起火灾和船体沉没,但爆炸范围有限。另一种,是高纯度的军用级塑性炸药,被藏在船舱的夹层里。正是后者的引爆,才造成了毁灭性的爆炸效果,并瞬间摧毁了所有生还的可能。
两种炸药的引爆方式不同,几乎可以断定,是两拨人所为。
我看着这段文字,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两拨人
难道顾衍说的……是真的他只是想让我消失,而另一个人,是想让我死
这个认知让我不寒而栗。
报告的附件里,还有一份资金流向调查。
季扬查到,在爆炸案发生前一周,林楚楚的海外账户上,收到了一笔五百万美元的巨款。
而这笔钱的来源,指向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顾衍的堂叔,顾氏集团的第二大股东,顾兆雄。
顾兆雄,一个笑面虎,野心勃勃,一直觊觎着顾氏总裁的位置。
我的死,如果能让顾衍背上杀妻的嫌疑,或者让他因此一蹶不振,最大的受益者,就是顾兆雄。
而林楚楚……她大概以为这笔钱是顾衍给她的,所以才敢那么肆无忌惮地配合行动。
一个为了上位,一个为了爱情和金钱。他们一拍即合。
原来,我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们权斗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而顾衍……
我忽然想起那场葬礼,他在镜头前那番肝肠寸断的表演。
当时我以为是虚情假意。
可如果,他当时以为我真的死了,是被他自己那个小意外的计划害死了,那他的悔恨和痛苦,又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一个巨大的谜团,在我心中盘旋。
这时,书房的门开了,顾衍走了进来。
他看到我正盯着平板出神,眼神闪了一下。
在看什么
我迅速关掉文件,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这一次,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沉默,而是平静地问出了那个盘桓在我心底的问题。
顾衍,你和我结婚,是因为爱我,还是因为……我父亲手里的,那份顾氏的股权转让协议
我父亲曾是顾氏的元老,手握3%的股份。他去世前,曾立下遗嘱,只要我和顾衍的婚姻存续满五年,他名下的股份就会无条件转让给顾衍。
这件事,是顾家的核心秘密,也是我一直不愿去深思的刺。
顾衍的身体,明显地僵硬了。
他没想到我会突然问这个。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
最后,他才自嘲地笑了一声,声音沙哑：一开始,是。
我的心,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但奇怪的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或许是早已麻木。
那后来呢我追问。
后来……他看着我,眼中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后来我习惯了。习惯了回家有你,习惯了你为我准备的醒酒汤,习惯了你书房里彻夜不熄的灯。我以为那只是习惯。
直到游艇爆炸的消息传来,我赶到现场,只看到一片火海和残骸。那一刻,我才发现,习惯,比爱更可怕。它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再也剔除不掉。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颤抖。
所以,当我知道你还活着,当我知道你处心积虑地报复我时,我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狂喜。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把我关起来,威胁我,控制我,这就是你表达狂喜的方式我冷冷地反问。
我是在保护你！他突然激动起来,上前一步抓住我的手腕,你根本不知道,想让你死的人不止一个！顾兆雄已经疯了,他能用这种手段对付你一次,就能有第二次！我把你留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他的话,印证了季扬的调查。
我的心乱了。
理智告诉我,他依然是个为了利益和我结婚,并且试图用假死来摆脱我的混蛋。
可情感上,我却无法忽视他话语里的那份真切的后怕和紧张。
所以,林楚楚也是顾兆雄的棋子我抽出自己的手,逼自己冷静下来,继续试探。
提到林楚楚,顾衍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和悔恨。
我瞎了眼,错把毒蛇当白兔。这些年,她在我面前扮演着柔弱无辜,背地里却和顾兆雄勾结,把我当傻子一样耍。他痛苦地闭上眼,是我对不起你,晚晚。我被她蒙蔽,才会说出那些混账话,做出那些混账事。
他睁开眼,眼中竟隐隐有血丝。
但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从没想过要你的命。
他说完,转身从书房的保险柜里,拿出了另一份文件,递给我。
这是我让人重新拟好的离婚协议。
我愣住了。
我签了字,他说,财产分割,顾氏51%的股份,都转到你名下。我净身出户。
我低头看着那份协议,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烙铁一样烫人。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放你走。顾衍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孤注一掷的破碎感,之前是我混账,是我疯了。我以为把你锁起来就能留住你,但我错了。你不是金丝雀,你是鹰,你的天空不该在这里。
拿着这些,离开这里,去瑞士,或者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季扬会在那边接应你。我会处理好顾兆雄和林楚楚,给你一个交代。从此以后,山高水远,各自安好。
他说得那么决绝,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拿着那份沉甸甸的协议,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我费尽心机,不惜假死,闹得天翻地覆,为的就是这一纸自由。
可当它真的被送到我面前时,我的心里,却空落落的,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褪去了所有的强势和伪装,只剩下满身的疲惫和落寞。
我忽然意识到,这场战争,或许没有真正的赢家。
我们都遍体鳞伤。
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连我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决定。
我将那份离婚协议,推回到了他的面前。
现在离婚,太便宜他们了。
顾衍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迎上他的目光,唇角缓缓勾起一抹熟悉的、冰冷的笑意。
顾衍,你欠我的,不是一份离婚协议,也不是顾氏的股份。
你欠我一场清白,一场公道。
顾兆雄和林楚楚,把我当棋子,把你当傻子,联手导演了这场大戏。现在,游戏还没结束,我们这两个主角,怎么能提前退场
我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第一次,主动伸出手,替他整理了一下微皱的领带。
我们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好戏,要一起演完才精彩,不是吗
我看着他眼中由震惊、错愕,慢慢转为一丝灼热的亮光,我知道,新的牌局,已经开始了。
这一次,我是执棋者。
而我的盟友,是我曾经不共戴天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