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小根,你那破导航是拼多多九块九包邮的吧这路越走越像去奈何桥的VIP通道啊!王大锤猛拍方向盘,货车哐当一声碾过个水坑,车厢里的苹果箱发出一阵抗议的碰撞声。
雨下得跟老天爷在天上往下泼洗脚水似的,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忙得像抽风,左右摆得快要飞出去,也刮不净那层白茫茫的水汽。李小根抱着手机缩在副驾,屏幕上的导航箭头跟喝醉了似的原地打转,时不时弹出个红色感叹号:前方道路施工,请绕行——但您已偏离所有可用路线。
师傅,这真不怪导航,李小根的声音抖得像筛糠,刚国道涵洞塌了,高德百度都给咱导这儿来了,评论区说这是‘全网最阴间绕路方案’,底下全是‘建议改成密室逃脱场地’的留言。
王大锤往窗外啐了口唾沫,唾沫星子刚飞出去就被暴雨打回来,溅在车门上。常言说,路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还能让导航给导沟里去他说着猛打方向盘,货车在泥泞的土路上划出个S形,差点撞上路边歪脖子树——那树长得跟个披头散发的吊死鬼似的,枝桠在风雨里乱晃,看得李小根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车灯扫过前方一片昏黄的光晕。不是路灯,更像……老式灯笼王大锤踩了脚刹车,货车吱呀一声停在积水里,保险杠底下冒起一串泡泡。
那啥玩意儿李小根扒着窗户往外瞅,手机手电筒往那边一照,差点把魂吓飞——
一栋两层小楼蹲在路边,墙皮掉得跟牛皮癣患者似的,露出里面灰扑扑的砖。门楣上挂着块木牌子,听风栈三个字被雨水泡得发胀,风字的最后一捺耷拉下来,看着像个吊死鬼的舌头。屋檐底下挂着盏节能灯,线都快被风吹断了,忽明忽暗跟呼吸灯似的,把门口那棵老槐树的影子投在墙上,活脱脱一群张牙舞爪的鬼影。
旅、旅馆李小根咽了口唾沫,打开某点评APP搜听风栈,页面加载半天跳出个2.5分的评分,底下评论区比恐怖片弹幕还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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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有人摸我脚,开灯啥没有,第二天发现床单上有三指宽的黑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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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房时前台大妈盯着我后颈笑,说‘你脖子上这红印真好看’,我根本没长啥红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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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入!我朋友住这儿后,行李箱里多了件不是她的红棉袄,洗了三遍还掉黑渣子
师傅,咱要不还是睡车里吧李小根的声音带着哭腔,这地方评分比你上次去的澡堂子还低,澡堂子至少有搓澡师傅镇着……
呸!你小子懂个屁!王大锤推开车门,雨水哗地灌进驾驶室,老话讲,店老故事多,人老经验多。这种老字号旅馆,说不定藏着个会做红烧肉的大师傅呢!话虽这么说,他往旅馆门口走的时候,腿肚子转着圈儿打颤,活像刚跑完八百米的老太太。
刚走到门廊下,那扇掉漆的木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道缝,跟有人从里面往外瞅似的。王大锤吓了一哆嗦,赶紧拽住身后的李小根:你先上,年轻火力旺,阳气重!
师傅你这是欺负未成年人!李小根往后缩,我身份证上刚满二十,还是个宝宝!
宝宝个屁,你都能当爹了——王大锤的话没说完,门吱呀一声全推开了。
门后站着个老太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挽成个圆发髻,用根银簪子别着。穿件藏青色斜襟褂子,袖口磨得发亮,左手腕上套只沉甸甸的银镯子,看着有些年头了。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嘴角往下耷拉着,说话慢悠悠的,像老式收音机里的评戏:两位是住店
是是是,老板娘,王大锤赶紧堆笑,这鬼天气,实在没法赶路了,给咱开两间房。
就剩两间了,老太太——也就是刘翠花,侧身让他们进来,二楼201和203,302那间……你们不住吧
302咋了李小根嘴快,问完就后悔了,赶紧捂住嘴。
刘翠花端着个搪瓷杯的手顿了顿,杯沿上结着圈茶渍。前儿个也有个拉苹果的住这儿,她慢悠悠地说,退房时说他苹果箱里多出只绣花鞋,红绸子面的,绣着鸳鸯,鞋跟还沾着泥。
李小根嗷一声差点蹦起来,手里的保温杯哐当掉地上,里面的枸杞水洒了一地。那、那咱不住302,坚决不住!
瞧你那点出息,王大锤踹了徒弟一脚,脸上却有点发白,老话讲,旅馆老了故事多,就跟你二大爷似的,不编点瞎话没人听。老板娘,开两间房,越近越好,我跟我徒弟住隔壁,好有个照应。
刘翠花没接话,转身去柜台拿钥匙。柜台上摆着台老式座钟,钟摆滴答滴答地走,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堂里显得格外清楚。墙上挂着面镜子,边缘都锈成了锯齿状,王大锤瞥了一眼,看见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发青,后颈好像还沾着片什么黑东西——他猛地回头,啥也没有。
201和203,刘翠花把钥匙递过来,黄铜钥匙串上挂着两个木牌,刻着房号,热水在走廊尽头,十二点后就停了。她递过两杯热水,杯子是印着劳动最光荣的搪瓷缸,夜里要是听见啥动静,别开门,也别往窗外看。
李小根捧着杯子的手直抖:阿姨,您这旅馆……网上说有点……
网上的话能信王大锤抢过话头,喝了口热水,差点没烫掉舌头,常言说,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就好比说你师傅我,他们还说我当年在坟头跟鬼火对过烟呢,那不纯属瞎掰嘛!
刘翠花突然笑了,嘴角咧开个古怪的弧度,眼睛却没弯:那可不一定。她盯着李小根的脖子,看得他浑身发毛,你这孩子,脖子真细。
谢谢阿姨夸奖李小根吓得都不会说话了。
楼上楼梯响,别害怕,刘翠花转身擦桌子,银镯子在胳膊上滑来滑去,发出叮当声,是木头老了,自己在响。
王大锤拖着还在发愣的李小根上楼梯,楼梯是木头的,踩上去嘎吱嘎吱响,跟有人在底下扯着木板似的。走到二楼拐角,王大锤突然停住,压低声音对徒弟说:记着,睡前把裤腰带解下来系门把手上。
啊师傅你要耍流氓啊
耍你个大头鬼!王大锤往他后脑勺拍了一下,老一辈说的,裤腰带是贴身物件,带着人气,系门把手上能防脏东西进门。还有,晚上不管谁敲门,先问‘谁啊’,要是听见女人哭,千万别开缝看——常言说,门缝里可能塞着手指头!
李小根吓得一缩脖子,刚想说师傅你这是自己瞎编的吧,就听见楼下传来个男人的咳嗽声。两人往下一看,只见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正跟刘翠花搭话,背个鼓囊囊的帆布包,头发油乎乎地贴在头皮上,笑起来露出颗金灿灿的门牙,看着像颗玉米籽。
那是啥人李小根小声问。
看着像倒腾古玩的,王大锤眯着眼瞅,你看他那包,鼓鼓囊囊的,说不定装着俩夜壶。
两人正嘀咕着,那男人抬头看见了他们,眼睛一亮,立马从兜里掏出盒烟,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两位兄弟,住店啊缘分缘分!他递过来的烟是华子,王大锤接过来一看,烟盒上的天安门图案都印歪了。
我叫赵老四,男人自来熟地往王大锤肩膀上拍,做点儿小生意,收点老玩意儿。你们是跑运输的吧一看就是敞亮人!
我叫王大锤,这是我徒弟李小根。王大锤打量着他,赵老板这是从哪儿来啊
嗨,瞎跑呗,赵老四眼珠转了转,压低声音,实不相瞒,我听说这听风栈有点年头了,想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收到点老物件。不过说真的,这地方邪乎得很——他往楼梯口瞟了一眼,好像怕被刘翠花听见,昨晚我起夜,看见302窗户上趴着头驴,黑黢黢的,就俩眼珠子亮得跟灯泡似的,直勾勾盯着我!
王大锤刚吸进嘴里的烟差点喷出来:胡扯!驴会爬二楼你当是蜘蛛侠啊还是说你昨晚喝多了,把拖把看成驴了
真的!我这颗金牙都能作证!赵老四急了,指着自己的门牙,那驴还朝我‘昂’了一声,吓得我差点把尿撒裤裆里!
李小根在旁边刷手机,突然啊地叫了一声。王大锤踹他一脚:咋咋呼呼的,投胎啊
师傅你看这个!李小根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是个本地论坛的帖子,标题是《扒一扒国道旁的听风栈,据说原址是……》,底下配着张模糊的老照片,照片里的建筑跟现在的听风栈有点像,但门口挂着块牌子,写着聚福银号。
银号王大锤皱眉,民国时候的
可不是嘛,赵老四凑过来看,眼睛瞪得溜圆,我就说这地方有说法!老银号啊,底下指不定埋着金条呢!
你可拉倒吧,王大锤把手机推回去,常言说,天上不会掉馅饼,掉下来也是铁饼,能把你脑浆砸出来。赶紧回房睡觉去,明天雨停了赶紧走,别在这儿瞎琢磨。
他说着拽着李小根往201走,钥匙插进锁孔,咔哒一声拧开,门推开时扬起一阵灰,呛得两人直咳嗽。房间里一股霉味,墙上贴着的年画都卷了边,画里的胖娃娃脸都霉成了绿色。窗户关得死死的,糊着层黄不拉几的纸,看不清外面的雨势,只能听见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像有人在用指甲挠。
李小根刚把背包扔床上,突然嗷一声蹦起来:师傅!床底下有东西!
王大锤心里咯噔一下,抄起墙角的拖把:啥玩意儿老鼠还是蛇
李小根指着床底,声音都带哭腔了:不、不是活的……是、是双鞋!
王大锤壮着胆子弯腰一看,床底下果然摆着双解放鞋,鞋帮都磨破了,鞋底沾着干硬的泥块。他松了口气,踹了徒弟一脚:吓老子一跳!上一任住客落下的呗,多大点事儿,跟见了阎王爷似的。
他把解放鞋踢到墙角,刚直起身,就听见走廊里传来叮当一声——是刘翠花的银镯子响。那声音慢悠悠地从走廊这头晃到那头,像是在巡逻,又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雨还在下,敲得窗户咚咚响。王大锤突然想起刘翠花刚才的眼神,还有赵老四说的驴,后背莫名窜起一阵寒意。他转身把门锁死,又把李小根的裤腰带解下来(李小根:师傅你干嘛!耍流氓啊!),系在了门把手上。
师傅,你是不是也怕了李小根缩在墙角,抱着枕头瑟瑟发抖。
怕个屁!王大锤梗着脖子,往床上一坐,床板发出吱呀的惨叫,我这是以防万一。常言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就算没鬼,防个贼也行啊。
话虽这么说,他却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听着外面的雨声和那若有若无的叮当声,怎么也睡不着。过了不知道多久,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突然听见隔壁203传来一声怪响——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墙上刮,沙沙,沙沙的,听得人头皮发麻。
王大锤猛地坐起来,心脏砰砰跳得像要炸开。他看向门口,系在门把手上的裤腰带安安静静地垂着,没什么异常。
师傅……你听见没李小根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王大锤咽了口唾沫,刚想说听错了,就看见窗户上的黄纸突然动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贴在外面,把光线挡了个严实。
紧接着,一阵女人的哭声顺着门缝飘了进来,细细的,尖尖的,像指甲划过玻璃。
常言说……王大锤的声音都劈叉了,常言说……今晚这觉,怕是睡不成了。
第二章:半夜响起算盘声
哭声跟蚊子似的,若有若无地在门缝里钻。王大锤攥着被角的手心里全是汗,耳朵支棱得像雷达,大气不敢喘一口。
师、师傅,李小根的声音从被子里闷出来,活像只受惊的土拨鼠,这是不是……是不是302的‘红裙姐姐’啊我刷到的视频里说,她一哭就有人要倒霉,上次有个住客被哭到第二天钱包里的钱全变成冥币了!
放、放屁!王大锤嗓子发干,扯过枕头往徒弟头上砸,那是人家住客自己把钱花光了,编瞎话赖旅馆!常言说,钱是英雄胆,没钱人变鬼——他就是穷疯了!话刚说完,窗外咔嚓一声劈下道闪电,惨白的光瞬间照亮房间,墙上那张绿脸胖娃娃年画直勾勾地盯着他们,吓得王大锤差点钻进床底。
哭声断断续续闹了约莫一刻钟,突然没了。整栋旅馆静得可怕,只有雨点还在不知疲倦地敲窗户,敲得人心里发毛。王大锤数着自己的心跳,数到两百多下时,听见走廊里传来吱呀一声——像是有人推开了房门。
谁!王大锤吼了一嗓子,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撞出回音,听着倒像是有两个人在应。
没人答话。但那叮当声又响了起来,是刘翠花的银镯子,从远到近,慢悠悠地晃过来。王大锤扒着门缝往外瞅,走廊灯早灭了,只有楼梯口那盏快断气的节能灯还在苟延残喘,把个影子拉得老长,像条在地上爬的蛇。
银镯子声在201门口停了。王大锤赶紧缩回脑袋,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就听笃笃笃三声轻响,有人在敲门。
谁啊王大锤的声音抖得像弹棉花。
是我,翠花。门外传来老板娘慢悠悠的声音,刚听见这边有动静,给你们送两根蜡烛来——怕待会儿又断电。
王大锤松了口气,刚想开门,被李小根一把拽住。师傅!别开!徒弟眼睛瞪得溜圆,恐怖片里都这样!好人半夜敲门送东西,一开门就变成鬼脸了!
你小子恐怖片看多了吧王大锤甩开他的手,人家老板娘好心送蜡烛,你当是送纸钱啊他摸着黑摸到门把,想起系在上面的裤腰带,又犹豫了——老话讲,辟邪的东西别随便碰,碰了就失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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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小哥不方便开门刘翠花的声音透着点古怪,那我放门口了啊。
门外传来咚的一声轻响,像是东西被放在地上。接着,银镯子叮当着,慢悠悠地往走廊那头去了。王大锤又等了三分钟,确定脚步声远了,才小心翼翼地解开裤腰带,把门拉开条缝。
门口果然放着个铁皮盒,打开一看,两根白蜡烛躺在里面,还配了盒火柴。王大锤刚把蜡烛拿进来,就听见走廊尽头传来啪的一声——那盏节能灯彻底歇菜了。整栋楼瞬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连窗外的雨丝都看不清了。
我、我怕黑……李小根带着哭腔摸手机,按了半天没反应,完了!手机没电了!我的安全感来源断了!
出息!王大锤摸出火柴,嚓一声划亮,橘黄色的火苗窜起来,把两人的脸照得忽明忽暗。他把蜡烛插在墙角的啤酒瓶里,火苗突然噗地矮了半截,往门口的方向歪过去,像是被人吹了口气。
谁!王大锤猛地回头,门口空空荡荡,只有门缝里漏进点湿冷的风。
师傅,蜡烛好像在跟咱说‘门口有人’,李小根的声音都带颤音了,我刷到过,说蜡烛火苗往一个方向歪,就是那个方向有‘东西’……
闭嘴!王大锤瞪他一眼,心里却直发毛。他把蜡烛往房间里头挪了挪,火苗果然直了点,安安静静地烧着,蜡油顺着啤酒瓶往下淌,像串凝固的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师徒俩靠着墙迷迷糊糊睡着了。王大锤是被尿憋醒的,膀胱涨得像个快要爆炸的气球。他推了推旁边打呼噜的李小根:小根,醒醒,陪师傅去趟厕所。
不去不去,梦里正吃火锅呢……徒弟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
嘿你这小子!王大锤骂了句,摸黑套上鞋。走廊里黑得像墨,他只能凭着记忆往楼梯口摸——厕所好像在一楼大厅拐角。刚走到二楼走廊中间,他突然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像是有人在算账还是……算盘珠子响
王大锤的脚像被钉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那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正是302的方向!他记得刘翠花说过,302没人住啊!
他壮着胆子,一步一步往那头挪。走廊地毯厚得离谱,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这反倒更吓人——就好像自己变成了飘着的影子。离302越近,算盘声越清楚,啪、啪的脆响混在雨声里,听得人心里发紧。
302的房门虚掩着,留着道指头宽的缝。王大锤屏住呼吸,眯起眼睛往缝里瞅——
门缝里透出点红光,不是蜡烛也不是电灯,红得发暗,像……血他看见个模糊的影子坐在桌前,背对着门,梳着个圆圆的发髻,手腕上好像还戴着什么亮闪闪的东西,一动就发出叮当声。
是刘翠花她大半夜在302打算盘
王大锤正纳闷,那影子突然停了。算盘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那影子慢慢转过头来。
王大锤吓得魂飞魄散——他看见一片血红!不是脸,是……红裙子那影子穿着件红得像血的裙子,头发长到腰,垂下来挡住了脸!
啊!他没忍住叫出了声,转身就跑。慌乱中没看路,咚地撞在楼梯扶手上,后腰疼得像要断了。他顾不上疼,连滚带爬地往201冲,手忙脚乱地摸钥匙,好几次都插不进锁孔。
好不容易撞开房门,他砰地把门锁死,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浑身抖得像筛糠,裤裆里湿了一大片——刚才跑得太急,尿了。
师傅你咋了李小根被吵醒,举着刚充上电的手机照过来,看见王大锤的狼狈样,差点笑出声,你、你尿裤子了
笑、笑个屁!王大锤喘着粗气,指着门外,算、算盘声!302里有人打算盘!还穿红裙子!
红裙子!李小根的瞌睡虫瞬间跑光了,手机啪嗒掉床上,是视频里说的那个!他赶紧捡起手机,点开某音,手指飞快地划着,我看看我看看……本地博主‘夜半探灵’发过302的视频,他说当年银号的账房先生就是在里面被人杀的,临死前还在打算盘记账,血把账本都染红了……
王大锤听得头皮发麻,突然想起什么:你刚才说啥银号账房先生
对啊,李小根点开个本地论坛的帖子,有人扒出来,这听风栈是民国时候‘聚福银号’改的,1948年那会儿,银号掌柜的带着金条跑路,留下三个账房先生被债主杀了,尸体就埋在后院老槐树下……他越说声音越小,突然指着屏幕,师傅你看这个!有个匿名用户说,每到雨夜,302就会传出算盘声,像是在算当年的血账!
王大锤咽了口唾沫,刚想说封建迷信不可信,突然感觉枕头底下硌得慌。他伸手一摸,摸出根长长的黑头发,足有两尺长,还带着股淡淡的霉味。
这、这啥啊!王大锤像扔毒蛇似的把头发扔出去。
李小根瞅了一眼,脸唰地白了:是女人的头发……视频里说,红裙姐姐总爱往住客枕头底下塞头发,塞够七根,就能……
就能啥王大锤追问。
就能把人变成她的‘账房先生’……
两人正吓得大气不敢出,突然响起笃笃笃的敲门声。王大锤吓得差点钻进床底,李小根直接抱住了师傅的胳膊。
谁、谁啊王大锤的声音都变调了。
是我,赵老四。门外传来男人的声音,带着点慌张,小兄弟,你手机还有电不借个充电宝用用,我那破手机早就关机了。
王大锤松了口气,跟李小根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总算来个活人的庆幸。他解开裤腰带(这次没忘解),打开门。赵老四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瘪瘪的充电宝,脸上堆着笑,那颗金牙在手机微光下闪着贼光。
赵老板咋还没睡王大锤让他进来,顺手掩上门。
嗨,这雨下得人心里发慌,睡不着,赵老四搓着手,眼睛在房间里瞟来瞟去,落在墙角那根黑头发上时,瞳孔缩了缩,小哥儿们刚才……听见啥动静没
没、没有啊,王大锤嘴硬,就听见雨声了。
我可听见了,赵老四压低声音,往门口挪了挪,噼里啪啦的,像算盘响。我跟你们说,我爷爷当年就是开银号的,他说老银号里都有个‘镇账算盘’,要是算不清的账,就会自己响……他说着,下意识地摸了摸背后的帆布包,拉链没拉严,露出个铜制的边角,上面好像还刻着花纹。
王大锤瞥了一眼那包:赵老板包里装的啥宝贝鼓鼓囊囊的。
没啥没啥,赵老四赶紧把包往身后藏,就几件收来的老玩意儿,不值钱。他接过李小根递来的充电宝,插上线,对了,你们明天一早走
是啊,雨一停就走,王大锤点头,这地方……待着不舒坦。
是不舒坦,赵老四嘿嘿笑,露出金牙,我明儿也走。不过说真的,我总觉得这旅馆里藏着东西,说不定是当年银号留下的……他话没说完,手机突然叮地响了一声,屏幕亮起来,屏保是张泛黄的老照片——上面是听风栈刚建成时的样子,门口站着个穿西装的男人,旁边依偎着个梳发髻的女人,手腕上戴着只银镯子。
李小根眼尖:赵叔,这照片上的女人……看着有点像刘婶啊!
赵老四的脸色瞬间变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赶紧按灭手机:哪、哪像啊!你看错了!我先走了,谢谢你们的充电宝!他抓起包就往外冲,出门时差点撞在门框上,帆布包的拉链彻底散开,王大锤清楚地看见,里面除了几件破衣服,还有个巴掌大的铜算盘,珠子是黑的,像浸过油。
门砰地关上了。房间里又只剩下师徒俩和那根烧得只剩半截的蜡烛。
师傅,赵老四不对劲,李小根压低声音,他那算盘……跟302响的是不是同一种
王大锤没说话,眼睛盯着门口。刚才赵老四跑出去时,他好像听见走廊尽头又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比刚才更响,更急,像是在算一笔天大的账。
蜡烛火苗突然又开始往门口歪,这次歪得更厉害,几乎要贴到地上。王大锤顺着火苗的方向看去,只见门缝里,慢慢渗进来一小滩水,水是暗红色的,还带着股铁锈味。
常言说……王大锤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常言说……这账,怕是要算到咱头上了。
李小根没接话,他正死死盯着手机屏幕——某音突然推送了一条本地新闻,标题是《民国银号血案新证:账房先生尸体旁,发现女性青丝七根》。
第三章:消失的住客与血水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李小根煞白的脸,新闻里那张模糊的老照片上,七根乌黑的头发缠在泛黄的账册上,像七条细小的蛇。王大锤一把夺过手机按灭,手心烫得像握了块烙铁。
封建迷信!全是封建迷信!他嘴上硬气,声音却比蚊子哼哼还小,常言说,新闻越短事儿越大,这连照片都糊成马赛克了,指定是瞎编的!
可那头发……李小根指着墙角那根黑丝,声音抖得像弹三弦,跟新闻里的一模一样啊!师傅,咱不会真成‘账房先生预备役’了吧我还没对象呢,不想给鬼算账啊!
闭嘴!再胡说八道我把你塞苹果箱里!王大锤吼了一嗓子,却没什么底气。他瞟了眼门缝,那滩暗红色的水渍不知什么时候干了,只留下道浅褐色的印子,像条凝固的血痕。
两人就这么背靠背坐着,蜡烛烧完了最后一截,噗地灭了。房间陷入彻底的黑暗,只有窗外的闪电偶尔划破夜空,把墙上的影子照得张牙舞爪。不知过了多久,王大锤迷迷糊糊刚要睡着,突然被一阵咚、咚的闷响惊醒。
啥声儿他推了推旁边打盹的李小根。
好像……是撞墙声李小根竖起耳朵,那声音又响了,咚!咚!沉闷得像有人用头在磕墙,从隔壁203传过来的——正是赵老四住的房间!
王大锤心里咯噔一下。这撞墙声听得人头皮发麻,不像是闹着玩的。他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柱在黑暗里晃来晃去,照得家具都像蹲在那儿的鬼影。
赵老板……不会是出事了吧李小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刷到过类似的案子,说有人住旅馆被‘东西’附身,自己往墙上撞……
别瞎猜!王大锤咬咬牙,抓起墙角的拖把,走,看看去!常言说,人多力量大,咱俩加起来三百来斤,真有啥玩意儿也能撞死它!
说是这么说,他挪步到门口时,腿肚子转得比风车还快。刚拉开门,一股腥甜的气味扑面而来,像是铁锈混着烂泥。走廊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手机光柱扫过去,只见203的房门虚掩着,撞墙声还在断断续续地响,咚……咚……
赵老板你在里面吗王大锤喊了一声,没人应。那撞墙声突然停了,走廊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师、师傅,要不咱别管了……李小根往后缩,万一进去看见啥不该看的……
那哪行!王大锤梗着脖子,老话讲,见死不救,天打雷劈。就算他真是撞墙,咱也得拉一把不是他说着,用拖把杆往203房门里一捅,门吱呀一声开了。
手机光柱猛地扫进去——
房间里空无一人。
床上的被子掀在一边,赵老四那个鼓囊囊的帆布包扔在地上,拉链敞开着,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几件旧衣服、半袋饼干、一个锈迹斑斑的铜算盘……正是昨晚王大锤瞥见的那个。
人呢李小根的声音发颤,光柱往墙角照去,刚才明明听见撞墙声……
王大锤没说话,眉头拧成了疙瘩。他走到窗边,伸手推了推窗户,纹丝不动——窗户从里面锁死了,插销牢牢插在扣里,上面还积着层灰,不像有人动过的样子。
密室李小根突然蹦出个词,师傅,这是密室失踪案啊!跟我看的推理剧一模一样!
密你个头!王大锤瞪他一眼,目光落在地上。房间中央的地板上有一摊水渍,没干透,泛着点暗红色,跟刚才门缝里的印子很像。而在那摊水里,漂浮着个亮晶晶的东西——
是颗金牙!
王大锤蹲下去,用树枝扒拉了一下,那金牙在光线下闪着贼光,跟赵老四嘴里那颗一模一样!
这……这是赵叔的金牙啊!李小根吓得手机都掉了,他、他不会是……
别瞎想!王大锤的声音也有点发虚。人不见了,窗户锁死,地上只有一摊带金牙的水渍……这事儿透着邪乎,比他拉过的最烂的苹果还烂。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叮当声,银镯子的响动由远及近。王大锤赶紧站起来,只见刘翠花端着盏油灯,慢悠悠地走过来,发髻上的银簪子在昏暗中闪着光。
咋了这是大半夜的吵吵嚷嚷。她的声音还是慢悠悠的,眼神扫过敞开的房门,落在那摊水渍上,脸上没什么表情。
刘婶,赵老四不见了!王大锤指着房间,他房间里就剩这摊水和颗金牙,窗户还是锁死的!
刘翠花往屋里瞅了一眼,慢悠悠地说:赵先生许是自己走了吧。这雨天路滑,说不定提前赶路了。
自己走王大锤急了,他咋走穿墙术啊窗户从里面锁死的!再说他金牙都掉这儿了,能自己走
刘翠花没接话,转身要走。王大锤眼尖,看见她左手的银镯子上沾着点红泥,星星点点的,跟赵老四帆布包上蹭的泥印子一模一样!
刘婶!他喊住她,您这镯子上的泥……
刘翠花低头看了眼镯子,用袖子擦了擦:哦,刚才在后院喂鸡,沾了点泥。她说着,慢悠悠地往楼下走,银镯子叮当作响,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听得人心里发毛。
师傅,她肯定有问题!李小根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我刚刷到个本地老帖子,1948年银号血案里,掌柜的老婆就总戴个银镯子,说是什么传家宝!他飞快地划着手机,还有还有,有人说刘翠花在这儿守了三十多年,从来没离开过,就跟……就跟守着啥东西似的!
王大锤摸着下巴,心里的疑团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赵老四的失踪,刘翠花的反常,302的算盘声,还有那根黑头发……这一切肯定有关联。而最关键的地方,八成就是那个邪乎的302房间。
小根,王大锤深吸一口气,眼神突然变得坚定(或者说,是破罐子破摔),咱得去302看看。
啊!李小根吓得差点跳起来,师傅你疯了那地方是凶宅啊!进去了说不定就出不来了!常言说……哦不,网友说,302的门是阴阳门,进去容易出来难!
常言说个屁!王大锤往他后脑勺拍了一下,现在是赵老四失踪了,搞不好下一个就是咱俩!与其坐着等死,不如主动出击!再说了,常言说,鬼怕恶人,咱师徒俩加起来三百来斤,怕个球!他说着,捡起地上赵老四的铜算盘,掂量了一下,这玩意儿看着结实,真遇着啥,就给它来一下!
李小根还想反驳,手机突然弹出条本地论坛的新回复,是个匿名用户留的:302房的地板是空的,底下藏着银号的秘密。当年掌柜的女儿就是在那儿……后面的字被屏蔽了,只留下一串星号。
师傅你看!李小根把手机递过去,地板是空的!说不定赵叔掉下去了
王大锤看着那条回复,又看了看203地上的水渍,突然想起什么:赵老四的包上沾着红泥,刘翠花的镯子上也有……后院老槐树底下,是不是有啥猫腻
不管有啥猫腻,先去302!王大锤攥紧了铜算盘,老话讲,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算里面真有红裙姐姐,咱也得问问她赵老四在哪儿!
他说着,带头往走廊尽头走。李小根哭丧着脸,一步三回头地跟在后面,手机手电筒的光柱在前面晃来晃去,照亮了302那扇斑驳的木门。
门没锁。
不知是不是错觉,离得越近,那股腥甜的气味就越浓。王大锤咽了口唾沫,伸出手,刚要碰到门把手,突然听见门里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是算盘声。
这次的算盘声比昨晚更急,更响,啪、啪、啪地响个不停,像是在算一笔天大的账。而且,伴随着算盘声的,还有个女人的声音,细细的,尖尖的,像是在念着什么数字。
王大锤的手僵在半空。
李小根吓得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红裙姐姐开始算账了,这回想跑都跑不掉了……
王大锤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
一股浓重的霉味混着腥甜气扑面而来。房间里比想象中更暗,只有窗外的闪电偶尔照进来,照亮墙上泛黄的报纸——报纸上的日期是1948年,标题印着聚福银号资金链断裂,掌柜神秘失踪。
而在房间中央的桌子旁,果然坐着个穿红裙的影子,背对着门,手里正拨着算盘,噼里啪啦的声音就是从那儿来的。
常言说……王大锤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还是硬着头皮喊了一声,算账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吧赵老四那笔账……你给他算完了没
红裙影子停住了。
算盘声戛然而止。
然后,她慢慢地,慢慢地转过头来。
闪电恰好劈过,惨白的光瞬间照亮了那张脸——
王大锤和李小根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根本不是什么红裙姐姐。
那是个纸人,穿着件褪色的红绸裙,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眉眼,嘴角咧开个诡异的笑。而纸人手里的算盘,正是赵老四那个铜算盘!
可刚才的女人声……是怎么回事
王大锤正纳闷,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叮当声。他猛地回头,只见刘翠花站在门口,手里的油灯照着她的脸,一半明一半暗,手腕上的银镯子闪着冷光。
两位小哥,她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门轴在转,302的账,还没算完呢。
话音刚落,油灯突然灭了。
房间里陷入彻底的黑暗,只有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拍打着玻璃。王大锤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脖子上,他伸手一摸,摸到了几根细长的……头发。
常言说……他的声音彻底变调了,这账,怕是要算到咱师徒俩头上了。
第四章:302房的秘密
灯灭的瞬间,王大锤条件反射地把李小根往身后一拽,自己攥着那铜算盘,手心的汗把算盘珠子都打湿了。黑暗里只能听见三个人的呼吸声——他的粗喘,李小根的抽泣,还有刘翠花那慢悠悠、像漏风风箱似的呼吸。
刘、刘婶,你这灯质量不行啊,王大锤硬着头皮开了句玩笑,声音抖得像弹棉花,拼多多买的吧回头我给你推荐个九块九包邮还买一送一的。
没人答话。但他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人在摸墙。紧接着,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是李小根按开了手电筒,光柱慌里慌张地扫过,照在刘翠花脸上。
老板娘的表情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古怪,嘴角咧着,眼睛却没神,像庙里的泥塑菩萨。她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根银簪子,正是别在发髻上的那根,此刻正往墙上戳着什么。
她、她在抠墙!李小根的声音带着哭腔。
王大锤定睛一看,刘翠花果然在用银簪子刮墙上的报纸,刺啦刺啦的,露出底下灰扑扑的砖。更吓人的是,她刮的地方,正好是报纸上聚福银号那几个字的位置。
刘婶你干啥王大锤喊了一声,举着铜算盘往前挪了两步,这墙是文物,不能乱抠!弄坏了要赔的,你这旅馆押金够不够啊
刘翠花像是没听见,依旧慢悠悠地刮着。突然,她咦了一声,银簪子好像捅进了砖缝里。她用手一抠,竟把一块整砖给抠了下来,露出个黑漆漆的洞!
一股更浓的霉味混着土腥气从洞里飘出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底下埋了几十年。王大锤的好奇心压过了恐惧,他把手机光柱往洞里照——那不是墙洞,更像……一个暗格
师傅快看!李小根突然指着床底,那有个盒子!
光柱移过去,床底下果然露着个铁盒子的角,锈得发红,像块陈年红烧肉。王大锤咽了口唾沫,让李小根拽着他的衣角,自己趴下去,伸手把盒子拖了出来。
盒子没锁,一掀就开。里面铺着块暗红色的绒布,放着两样东西:一本线装的账册,纸页黄得像烟叶;还有张黑白老照片,边缘都卷了边。
王大锤先拿起照片,手机光照上去,两人同时咦了一声。照片上是两个年轻人,男的穿件中山装,梳着油亮的分头,手里捧着个算盘;女的梳着发髻,手腕上戴着只银镯子,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那眉眼,分明就是年轻时候的刘翠花!而那男的,竟和赵老四有七分像,尤其是那颗在阳光下闪着光的门牙,一看就是金的!
这男的……是赵老四他爹李小根猜测。
王大锤没说话,拿起那本账册。纸页脆得一碰就掉渣,上面用毛笔字写着密密麻麻的数字,还有些收大洋三百付金条两根的记录。翻到最后几页,字迹突然变得潦草,像是写得很急,最后一行字歪歪扭扭的:账未清,银圆埋于后院老槐树下,待儿来取——聚福掌柜
1948.冬
聚福掌柜!王大锤眼睛一亮,这不就是那个跑路的银号掌柜吗赵老四是他孙子
那刘婶是……李小根的话没说完,突然被一阵响动打断。
是从墙洞那边传来的,咚、咚的,像是有人在底下敲门。
王大锤和李小根吓得差点把账册扔地上。刘翠花却像是早有准备,慢悠悠地蹲下身,把手伸进墙洞,好像在摸索什么机关。只听咔哒一声轻响,房间中央的地板突然吱呀一声,向上抬起了一块,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旁边还竖着架锈迹斑斑的铁梯子。
地、地窖李小根的声音都变调了,赵老四不会在底下吧
话音刚落,地窖里传来一阵咳嗽声,接着是个沙哑的声音:姑……姑姑是我啊!
是赵老四!
王大锤和李小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卧槽这剧情比短视频还反转的震惊。刘翠花叹了口气,往地窖里喊:出来吧,别在底下闷坏了。
铁梯子晃动了几下,一个人影慢吞吞地爬了上来。正是赵老四!他浑身是泥,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还有道血痕,那颗金牙也不见了——显然是刚才掉在203的那颗。
赵、赵老板你咋在这儿王大锤举着手机照他,你不是失踪了吗还留了颗金牙当线索,玩密室逃脱呢
赵老四抹了把脸,苦笑道:大兄弟别取笑我了,我这是……哎,说来话长。他看了眼刘翠花,姑姑,这两位小哥是好人,我看就跟他们说实话吧。
刘翠花点了点头,慢悠悠地坐在床沿,银镯子在月光下闪着光:既然你们都看见了,我也不瞒了。这听风栈,确实是当年聚福银号改的。照片上的人,是我男人,也就是聚福掌柜,赵老四他爷爷。
啥!李小根惊得手机差点掉地窖里,刘婶你是赵叔的……姑奶奶
是姑婆,赵老四纠正,从怀里掏出个用布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只和刘翠花同款的银镯子,这是我爷爷给我奶奶的定情物,一对,我奶奶那只传给了我妈,我妈又给了我,说要是见到戴另一只的,就是亲人。
王大锤这才明白:合着你俩是姑侄那你半夜摸黑挖啥呢账册上说的老槐树下的银圆
是,也不全是,赵老四挠了挠头,我爷爷当年根本没跑路。1948年那会儿,三个账房先生卷了银圆要跑,我爷爷拦着,被他们杀了,尸体就扔地窖里了。我奶奶,就是照片上这位,知道了这事儿,怕那些人回来斩草除根,就把剩下的银圆埋在老槐树下,自己守着这银号,改名叫听风栈,等我爷爷的后人来。
他说着,指了指那个红裙纸人:这纸人是我奶奶扎的,说要让它替我爷爷守着账。那算盘声……是我姑半夜在房里算当年的账,总觉得没算清。
王大锤听得一愣一愣的:那你姑装神弄鬼干啥还说302邪乎,吓得我徒弟差点把手机吞了。
我这不是怕他出事吗!刘翠花突然提高了声音,银镯子叮当响,老话讲,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年就是因为银圆,闹出三条人命。我见他背着包鬼鬼祟祟的,就知道他是来挖银圆的,怕他跟他爷爷一样,被这财迷心窍的东西害了,才想吓走他。
赵老四脸红了:姑,我也是一时糊涂。我妈快不行了,急需钱做手术,我才想起爷爷的传说……他叹了口气,昨晚我刚摸到地窖入口,就被姑发现了,她把我锁在底下,说让我好好反省。刚才我急着出来,不小心磕掉了金牙,还弄了身泥。
这么一说,所有事都串起来了:赵老四的失踪,是被刘翠花锁进了地窖;地上的水渍,是他从地窖带出来的泥;刘翠花镯子上的红泥,是在后院老槐树下沾的;连那根黑头发,王大锤猜,可能是刘翠花梳头时掉的,被风刮进了他们房间。
合着闹了半天,没鬼啊李小根摸着胸口,长舒一口气,那我刷到的灵异视频和论坛帖子咋回事说得跟真的一样。
还能咋回事王大锤白了他一眼,要么是网友瞎编的,要么是来探险的网红自己吓自己。常言说,三人成虎,一传十十传百,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何况这老旅馆本来就阴森。
赵老四也点头:我来之前也搜过,好多帖子都是瞎编的,说什么红裙女人梳头,其实是我姑半夜在窗边梳头发,被人远远看着了。
真相大白,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王大锤把账册和照片放回铁盒,突然觉得这房间也没那么吓人了,连那股霉味都好像淡了点。
那银圆……李小根好奇地问,挖着了吗
赵老四摇了摇头:姑说,等我想明白钱不是最重要的,再跟我去挖。其实我现在也想通了,就算没银圆,我也能想别的办法给我妈治病。他看了眼刘翠花,姑,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刘翠花没说话,只是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银镯子在月光下晃了晃,像是在笑。
王大锤看了看表,凌晨四点多了,窗外的雨好像小了点。行了,事儿说开了就好,他拍了拍赵老四的肩膀,天亮雨停了,该赶路的赶路,该治病的治病。常言说,家和万事兴,你们姑侄相认,比啥银圆都金贵。
李小根掏出手机,突然哇了一声:师傅快看!某音给我推了个直播,就是那个‘夜半探灵’博主,他说今晚要闯听风栈302,现在就在楼下呢!
三人往窗外一看,果然,楼下停着辆贴满探灵贴纸的面包车,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正举着直播设备,对着旅馆大门比比划划,嘴里还喊着:家人们!今晚带你们揭秘302的红裙冤魂!据说进去的人没有能活着出来的……
王大锤乐了:这哥们儿要是知道里面就咱几个唠嗑的,不得哭晕在直播间
赵老四也笑了,露出缺了颗牙的牙床:要不咱下去吓吓他
刘翠花慢悠悠地站起来,往门口走:别瞎闹。我去给他开门,让他进来喝杯热水。老话讲,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旅馆的‘鬼故事’,也该有个正经结局了。
银镯子叮当作响,随着她的脚步往走廊去了。王大锤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铜算盘,突然觉得这老旅馆也没那么阴森了。
师傅,咱是不是可以睡个安稳觉了李小根打了个哈欠,眼皮都快粘在一起了。
睡啥睡,王大锤把他往门口推,下去看看热闹!常言说,百年难遇的姑侄认亲+网红撞破鬼故事现场,不比你刷短视频有意思
两人跟着赵老四往楼下走,刚到楼梯口,王大锤突然停住了。
咋了师傅李小根回头问。
王大锤皱着眉,看向302的方向。刚才只顾着听赵老四说话,现在才想起——
刘翠花今晚根本没去过302。
那他们在302门口听见的算盘声,还有那个细细的、念数字的女人声……是从哪儿来的
他猛地回头看向地窖入口,那黑黢黢的洞口像只眼睛,静静地盯着他。
常言说……王大锤的后颈突然窜起一阵寒意,有些账,可能真没算完啊。
第五章:雨停了,账清了
楼下果然闹哄哄的。那夜半探灵博主举着补光灯,正对着镜头喊得唾沫横飞:家人们看这门!阴气重得能拧出水!我敢打赌,里面绝对有‘好东西’!话音刚落,刘翠花吱呀一声拉开门,吓得博主差点把设备扔地上。
进来喝杯热水老板娘慢悠悠地说,银镯子在补光灯下闪着光。博主愣了三秒,突然激动地对着镜头喊:家人们!正主来了!这就是传说中守着凶宅的神秘老板娘!
王大锤趴在二楼栏杆上看热闹,见刘翠花真给那博主递了杯热水,忍不住笑:这哥们儿要是知道自己追的‘凶宅’里正上演家庭伦理剧,怕是得当场掉粉。
赵老四正蹲在角落打电话,听语气是在跟医院商量母亲的手术时间,脸上带着笑,缺了金牙的地方漏着风。挂了电话他抬头看见王大锤,挠挠头:大兄弟,谢了啊。要不是你们撞进来,我还跟我姑躲猫猫呢。
谢啥,王大锤摆手,老话讲,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呃,共住一个鬼屋也算缘分。他想起啥,对了,你那银圆……
姑说先不急,赵老四笑,她说等我妈好点,带她来这儿住几天,也算认认根。银圆嘛,该是我的跑不了,不是我的,强要遭报应。
李小根凑过来,举着手机:师傅你看,那博主直播呢,说‘老板娘慈眉善目,不像藏着秘密的样子’,底下粉丝刷‘翻车了吧’‘这旅馆看着挺温馨啊’。
正说着,窗外突然亮了。不是闪电,是天光——雨停了。
东边的云被染成金红色,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听风栈的墙皮上,那些剥落的斑驳突然不那么像牛皮癣了,倒像幅没画完的水墨画。老槐树的叶子上挂着水珠,被阳光一照,闪得像碎金子。
雨停了!李小根欢呼,可以走了!
王大锤拍了拍他的背:急啥,让老板娘给咱下碗面再走。我估摸着她红烧肉肯定做得地道。
刘翠花还真给他们下了面,卧着荷包蛋,撒着葱花。那博主也蹭了一碗,边吃边对着镜头说:家人们,凶宅的面真香,建议改名叫‘听风栈美食探店’。
临走时,刘翠花往他们货车驾驶室塞了一兜苹果,红通通的,带着晨露。路上吃,她说着,看了眼赵老四,别像你赵叔似的,贪心不足蛇吞象。
赵老四嘿嘿笑,露出豁牙:姑,我送你们到国道口。
货车重新驶上大路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李小根啃着苹果刷手机,突然咦了一声:师傅,你看这评论!
是昨晚那个本地论坛的匿名用户,新回复了一条:1948年冬,聚福银号账房先生临死前,听见掌柜女儿在算最后一笔账,算盘声响到后半夜。那姑娘,穿红裙。
王大锤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他回头看了眼后视镜,听风栈越来越小,像个模糊的剪影。阳光正好照在302的窗户上,玻璃反射出一点红光,像片落在窗台上的红叶子。
师傅,你说……李小根的声音有点发虚,咱昨晚听见的算盘声……刘婶今晚没去302啊。
王大锤没说话,只是踩了脚油门。货车驶过一个弯道,听风栈从后视镜里彻底消失了。但他好像还能听见一阵细碎的响声,噼里啪啦的,混在风声里,像谁在慢悠悠地算着一笔永远算不清的账。
常言说,有些账,活人算不清,死人忘不了。
王大锤叹了口气,把剩下的半只苹果塞给徒弟。吃你的吧,他说,天亮了,啥账都清了。
只是后视镜里,那抹红光好像又亮了一下。像个穿红裙的影子,在窗台上,慢慢梳着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