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太子,死在了我大病初愈的时候。
五年后,我站在朝堂上望着瘫坐龙椅的当朝皇帝。
父皇…若是能回到五年前,你还会逼死兄长…还会如此荒淫无道…我们还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1
生了!生了是个男孩男孩!
我生在春天里,却没见过这宫墙外春意盎然的样子。
父皇共有子嗣4人,而我便是那最小的那个孩子。
大哥已到了舞勺之年,父皇自然把所有对孩子的爱意和精力都放在了大哥身上。
至于我们这些小的,平日里见到父皇也只有在御花园游玩的时候能看到他的背影。
我的母亲只是这后宫佳丽中的一位嫔妃,位低权轻,我大一点的时候听宫内传言就连母后显怀之后。
我差点都好多次胎死腹中了连宫墙内的景色都看不到了。
宫内上下阶级分明,就连与下人随意搭话都有着不少的限制。
几个兄长们更是在我的成长中的影响不多。
只有我那位身居高位万众瞩目的大哥。
对我关爱有加平日里没少与我聊这天下各事。
父皇最近上朝,越来越听不进去文臣武将的谏言了,应该是天气太热烦躁之心大增了吧…
可是大哥~现在也没入夏呀~父皇要热的话御医应该有办法吧~
到现在也只记得那时大哥只是笑了笑揉了揉我的脑袋。
后来的我才逐渐明白,天气燥热只是大哥对父皇阴晴不定的状态对自己的心理安慰罢了。
我的母亲是一位温柔的人,可能是位低权轻但更多的是她温柔的内心。
为了让我安全成长,孕期被害的事情直到最后也没有想去过追究,只是教导我这宫墙太深。
要时而聪慧时而愚蠢的活下去。
儿时的我便是在这个环境下成长的,父皇也只是在想到我们这些其他孩子的时候,才会来检查检查我们的资质和文武的学习程度。
我便在其中既不拔尖也不低到最后一个,在父皇眼中如同透明人一样,默默的在这宫墙中呼吸着墙外百姓遐想向往的美好。
默默的对外边的世界天下不断好奇。
2
孩童时就这么默默的过去了,只是我这人生最大的困难就这么直直的击向了我的胸口。
易夫人!易夫人!四皇子四皇子他!
扑通一声,负责照顾我的丫鬟春梅摔倒在府前门口,口中大喊着我母后的名字。
四皇子在春园内玩耍的时候,突然一下…一下晕过去了…小的小的及时抱住连忙送往了太医府…现在四皇子还在还在昏迷…
春梅吓的不断哆嗦,话都说不清楚了,主子出事哪怕不是她保护不当的问题。
当下人的恐怕也免不了责罚,哪怕是最温柔的易夫人。
听母后说,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母后和大哥日夜不离的守在我的床边,大哥哪怕处理事务都从没离开半步。
他说自我出生的时候他就感觉对我有其他没有亲切感,而我也不会对他设防不会像其他皇子那样。
亲近他又怕被当作结党营私,不亲近他又怕被说不尊礼数,干什么都畏手畏脚。
只有我才像是真拿他当大哥看待,而不是只看到什么名为太子的枷锁。
你这孩子,体太弱以后每日都去我那里跟着我的护卫练练武,也别天天整日泡在书房里了。
母后那边自然是没问题,父皇那边更是完全不会管,甚至连我病倒的这两天都未曾来看过。
从那日起我便开始了与太子护卫习武的日子
日子枯燥乏味,但我也知道大哥和母后的苦心,所以每日都勤加练习。
3
李存对吧…传他来见朕…
御书房四面都被设计成阳光照耀不进的样子,室内飘着阵阵熏香整个房内都染着一股迷魂的感觉。
父皇…儿臣参见我跪地行礼等待我这个陌生的父皇指示。
你现在也快到了舞勺之年了吧…父皇高坐台上语气平缓,就连身体里流淌着他血源的我都察觉不出来他下一句要说什么。
是父皇。
你想不想当皇帝…
一瞬间仿佛御书房的温度都极速下降,我的后背一瞬间出满冷汗身体也不由自主的把头低的更低。
回答不想恐怕会被当成不思进取只是一个废物找个理由惩罚惩戒一番。
若是说想恐怕太子党也会视我为敌,更是会被随便找个理由甚至连理由都不用找就会被降罪。
恐怕是最近我与兄长走的太近了吧。
几秒的时间仿佛过了千百年,空气仿佛都在凝固聚集甚至慢慢形成了一股无形的杀气。
儿臣无论当不当皇帝,心中都只有为当朝为天下人民着想这一个愿望,其余事不会去多想…
哼…你倒是像李翊那家伙…说话八面玲珑的
气氛缓和一些,我才敢微微抬眼却也只能看到隐藏在阴影下的轮廓,不知表情更不知道父皇在看向何方。
直到下轿一脚迈进府门,我才突然缓过神双腿发软向前迈一步都仿佛要花全身的力气。
父皇现在的状态越来越阴晴不定了,自古以来顺位继承的嫡长子又有多少,我已被封位太子又待怎样,可他毕竟是我们的父亲于情于理我都没法离开。
可是…现在的皇城连弟我都能感觉到越来越危险,我们可以找个理由…
这次大哥没有像小的时候揉揉我的脑袋,而是望着前方语气严肃的制止了我的话语。
4
不要再说了,我心已决…但是你不一样,二弟驻守边疆手有军队但从无二心,三弟生性顽劣被他外亲那边明里暗里的控制,只有你能远离这个地方…
我不…话还没说完。
我就看到了大哥的双眼紧紧盯着我,眼中满是决绝和坚定…还有那流露出的不舍。
母亲也没有什么怨言,在这深宫中待着某种程度上跟那可怕的天牢也没什么区别了。
回到老家每日睡前还不用担心说错了话有性命之忧。
没过几日我们便出发了从京城一路南走,直到远离京城,少时的我才发现这盛世下百姓活的有多么艰难
那城中大部分都是眼神空洞食不果腹的饥民,而那贪官污吏却吃的自己大腹便便满嘴流油
乡下村中更是惨不忍睹,爬山虎从无人居住的破屋一路向上疯长,长虫野兽仿佛成了这村中真正的主人。
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们,被当作长虫野兽的食粮,甚至到了吃空吃绝户吃灭村的程度。
这朝廷深宫红墙上的所谓的文官大臣,又有几个能真正的见到这人间疾苦,所谓盛世在这个时代也只是富人的盛世罢了。
5
残破的城门半斜着,锈蚀的铁链垂落在地,昔日母亲印象中城门的朱漆早已剥落。
就连写着芜城的城门牌子都半挂在城墙上随着风吹不断摇晃。
芜州…没想到多年以后真的荒芜了母亲望着此种情景并未多说只是一边摸着我的头一边低头苦笑。
直到我们来到县衙等了半个时辰,那县令才匆匆赶来扑通一声在我面前跪倒。
我望着那一笑赘肉一动吃的满嘴流油的县令,脑子里全都是那饿的不成人形的饥民。
还父母官!这明明就是喝着百姓血液!食着百姓血肉的路边野狗!
那县令也没想到我一个少年皇子明明病殃殃的会突然这么发难,吓的冷汗直冒说不出来话。
我也顺势假装拿不动长剑向后一倒坐在椅子上,但口中话语却丝毫不减。
有县令之权!享县令之利!却不为城中现状与城中百姓着想!这是一罪!
无视皇子到来!玩忽职守,尸位素餐,不守国法不守礼数!这是二罪!
两个罪随便拿出来一个!我都有权力砍下你的狗脑袋!
此话一出那县令霎时抖的像一条蛆虫,趴在地上不断求饶。
什么百姓不思进取所致,什么土匪肆虐天灾不断所致,没有一句话是承认自己的错误。
我斜眼看向了我最贴身的护卫,一个眼神暗示护卫一步踏出,拔出钢刀一刀就把那县令狗头斩下。
望着那溅射的血液,我心中竟毫无波澜只觉得畅快淋漓,死在这狗官手下的冤魂也会得到安息吧。
传令下去,通知城中百姓县令徇私枉法,身居高位却不做实事已被我当堂斩杀,当日抄家抄出私银全部用于赈济灾民与城中修缮。
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望着抄家搜出的遍地白银钱票和骨瘦如柴的民众,这盛世真是越来越可笑了。
这两年之间,芜城经过修缮已经慢慢回到了之前母亲记忆里的样子,城外几座山的土匪群也该投降的投降该杀的杀掉。
他们其中很多人也都是走投无路的普通民众罢了。
两年内京城传来的信件也有不少,只是对于朝堂和父皇的消息少之又少。
兄长也知道从京城到芜州的信件途径不知道要转手多少人又让多少人看过。
京城传来的消息中,父皇最近的疑心病好像越来越重了。
几年内,就不断借着各种借口和清查除掉了不少开国时期的老臣。
他们之中多数人一生清廉,却落得一个枉死的下场。
而那些贪官污吏,却因为能言善辩花言巧语,最重的也只被没收了家产。
我们兄弟之间就更不用说了,父皇最疑的便是我们了。
也许不经常联系,我们才能更安全一些。
6
弟,近日来朝堂事务众多,没有时间总向你写信。
近几年来芜州被你管理的甚是富饶,我也很是欣慰。
只是近时间事务繁忙,以后恐没有时间给你写信了。
你已经长大了,我也没什么能教导你的了。
莫怪我发一些牢骚。
近些日子华北江浙地区洪涝日益严重,可平日上朝时,朝堂那些自称半圣的文官却只字未提。
我知道他们只会说好事不会说坏事。
生怕哪一句一个不注意冲撞了父皇。
父皇近日疑心更重了,他们不敢说实情我不怪他们。
可是如果都各自认为自己的性命和官帽,比百姓的生命天下的疾苦重要的多。
那又有谁来替百姓发声呢这种事也许在现在的朝堂只能由我去做了。
但要是灾难发生在我们附近发生在京城呢那又当如何呢
他们又该如何去瞒着呢
我知道人生在世十有八九不如意,我虽生在皇宫又在太子之位。
可以我的关系和手段能救下能到百姓手里的救命粮也是少之又少。
我在朝堂尽心尽力为百姓发声做事。
弟我也希望你能在地方上更加努力的为百姓做一点实事。
这便是兄长现在对你的期望了。
你也不要对这个世道丧失信心,为天下苍生着想的人还是有许多的。
这些人才真正的人才还需要你认真去寻。
你自己的身体也要保重,小的时候你就老是生病,严重的时候一躺就是好几天。
现在回忆起来,还是不禁十分替你担心。
想说的话还有很多,只恨纸太短墨太少。
只希望你能一直坚守自己的本心,健康就好。
我放下这封信。
望着屋内随风左右摇晃的烛火。
神情恍惚中,仿佛听到了屋里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快步走去,只见几年未见的兄长大人身穿华服微微倾头,微笑着看着我。
时光飞逝兄长却容颜未老风采依旧。
他还是像以前那样,总是对人微笑着。
存儿,近几年你辛苦了…你长大了不少…身子也比以前结实许多了。
你的成就我都看到了,我为你感到骄傲。
望着兄长大人。
我迟迟说不出话,只是眼角开始慢慢湿润。
我想把这些年心里的苦都说给兄长听,但是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以工代赈一开始却被外人只是当作雇佣饥民为自己享乐,收编山匪有的人却生性恶毒以至于一时间城内恶性事件不断…诸如此类事件比比皆是。
总想开口说点什么,话却总是堵在喉里说不出来。
直到兄长的身影模糊消失,我才猛然惊醒一把抓住了那封信才发现只是一场梦罢了。
次日,京城传来消息。
太子薨逝。
7
昔年对床听雨客,今作荒山戴月人。
传来的消息是太子谋逆…
可我自小就在兄长身边,又怎会不知。
兄长虽对父皇现状感到叹息,却又怎么会干谋反之举。
也许我默不作声,能在这小城中衣食无忧的活一辈子。
作个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又什么都清楚的闲散王爷。
可是我如父亲一般的兄长不明不白的死了,朝堂中为天下百姓不断发声的人死了。
我又如何能坐视不管
弟不为兄报仇,寿如松柏又如何……
父皇身体每况愈下,新太子又未立,朝堂震动。
贸然回京,只怕落得一个逼宫谋反的下场。
兄长在朝堂辅佐父皇多年,虽未结党营私形成自己的派系,但在朝堂之私交甚好或志同道合的好官却有不少。
我当即派手下亲信层层下派人员,秘密联系这些官员。
太子斃逝若无其他意外,新立的太子将是二皇子。
二哥常年在边疆,回皇城路途遥远途中又危险至极,手中兵权又早被父皇分散出去。
又偏偏是一个老实甚至有点愚忠的人,手中培养忠于自己的兵少之又少。
三哥从小就被他母亲那族人明里暗里控制着,这个时候只有傻子才不会趁此机会搏一搏。
面对这个现状,我一边闭门不出借伤心过度和旧疾复发的名义掩人耳目。
两月后,先皇驾崩全国进入国丧期,二皇子按昭从边疆回京,朝中也隐约传出三皇子要夺位的消息。
不用多说三皇子母族在此刻定要开始夺位了。
没过几日京中便传来拥护二皇子的旧臣老臣相继被害死,二皇子也在不带兵回京的途中被所谓的匪徒土匪杀害。
我有想过二哥回京或者不回去的下场,可也没想到三皇子那边下手如此之快。
若是再不行动,那下一个被清算的也就是我了。
8
朝中奸臣外戚当道!暗害太子、先皇!三皇子被外戚势力胁迫!作为皇室最后正统!众将士!
随我一起!扛起大纛!遵从天命!平定祸难!
奉天靖难!杀入京城!杀了这帮奸戚!还天下一番安定!
凭君莫问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血与汗在铠甲上粘连,甚至分不清身上部位的好坏。
刀剑早已砍到卷刃,战马早已倒地停止了嘶鸣。
只有冲锋在前的将士,顶着前面战友倒下的尸体,挥舞剑戟在空中、在敌方士兵身上画出一道道血色的墨迹。
战败鼓声死,剑折马蹄穿。
战场上,我冲锋在前。
漫天的箭雨,从我身旁耳边呼啸而过。
刀剑的碰撞声,仿佛声波就能将人的骨头震碎。
双方的战马嘶鸣而过,互相撞击直到粉身碎骨。
昨天还互不相识的俩人,今天就拿起兵刃互相砍杀以命相搏。
三哥外戚一家,也不得民心没有正统,士气低落一触即溃。
战争从来就不是美好的,是血与泪交织。
是一家农民的孩子,放下锄头拿起刀剑,去砍向另一家农民的孩子。
我不喜欢战争,可这些战争背负的太多,是为恢复天下正统,是为拨乱反正,更是为了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博得一处百姓安居乐业的天下。
杀入京城那日,血已染红了这京城护城河,八万铁骑也在惨烈的搏杀中惨死大半。
一路北伐,我立下军规,不屠城不劫掠不杀降。
可一路的光景,总是让我心痛不已。
百姓饿殍遍野,饥民争抢路边野草啃食。更有易子而食者不在少数。
为天下苍生不再受苦受难,更为兄长复仇。
这腐朽的朝堂,这昏庸的皇帝。
必须重新开始。
皇城内,世家大族和那些官员早已四散奔逃,只留一些宫女太监。还有那些走不了或者不想走的文臣。
整个皇城都因战争的摧残满目疮痍,只有祖庙我特意安排还是原来的样子。
父皇…您果然还没有去世…
我望着端坐在祖庙密室的先皇,望着我那陌生的父亲。
您年轻时,平定叛乱、制定新政、重用贤臣、让百姓休养生息缔造天下太平盛世。世人都称您为贤帝。
可您变了,变得亲小人远贤臣,变的善恶不分,变得残暴昏庸…
为什么!
我握紧手中的钢刀,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不敢与他直视的少年。
我盯着他那浑浊的眼珠,向他怒吼。
可父皇,那条残龙只是平静的望着我…
老四,你与我越来越像了…你总会像我这样的,就这就是我们李家…我们皇帝的宿命…
你会成为新皇登基…会让天下太平让百姓不再受苦…
你会做到万人之上…你会拥有这世界上最高的权力…
到最后…你就会开始恐惧…害怕自己死去害怕自己权力被剥夺…最后变成我…
我与你不一样!不要把我跟你比较!
那残龙没有急于反驳,而是冷哼的几声,颤抖着扶起椅子。
站了起来,慢慢的朝我走来。
太子心地善良,却优柔寡断…心不狠难当大任。做臣子绝对…咳咳…会是一代名臣…可是做皇上…他不行
老二死板守旧…空有一身能力却不知道如何使用…只是做武将的命格…
至于老三,那就更不用说了…单纯的傀儡而已。
他颤抖着边说话边走到我面前,望着我身上战甲已经被染色了的血迹。
只有你,跟我如此相像…太子是我以谋逆处死的!二皇子也是我召回宫的!三皇子与那些外戚的一举一动也全都在我的监视下的!
他嘶吼着颤抖着,没有一丝弑子的悔过。
这天下…咳咳…还是我们李家的!
父亲…这是我最后一次称你为父亲…
望着那癫狂的皇帝,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心中的愤怒早已被悲哀和无奈取代。
大哥优柔寡断,却有一颗爱子爱民之心。二哥守卫国土尽职尽责,一颗忠心天地可鉴。
只有你,可悲可叹至极…
我会坐上皇位,但不是李家的…而是百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