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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在府中闭门养病了。
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我看着已是赢面的棋局,勾起了唇:
爹,你如今可懂了,女儿当初为何要拦你对付周临川了吧。
这剑,要往最痛处刺进去,才能让人万分痛苦,一击毙命。
父亲放下茶杯,笑着看我的目光满是欣慰:
你当真是长大了。
那日我晕倒时的样子太过骇人,父亲当即进宫求了太医来府上诊治。
我晕倒是假,心疾却是真的。
当然不是为着周临川,而是刚重生时忧思过重落下的毛病。
来赴宴的公子哥回家口口相传,满朝皆知我被周临川心爱的丫鬟欺负得心疾发作。
往后几日,朝堂上参周家的折子再没断过。
此事算是彻底闹到圣上面前。
周父只是因持家不严被申斥了几句,但周临川还未入朝名声已毁,此后的仕途怕是已经无望。
等这事纷纷扬扬的落下帷幕时,鸢儿已被下了狱,说是要发卖到军中冲妓。
王苒大婚前夕还拉着我说个不停:
她既这么喜欢男人,便去男人最多的地方吧!
判得这样重,是因为鸢儿竟还是奴籍。
周临川口口声声深爱鸢儿,竟一直也没将鸢儿改为良民。
不知是真的忘了,还是鸢儿也只是他年少叛逆想要出格的借口。
鸢儿被带走前,我去狱中见了她一面,将此事告诉了她。
她已被牢狱之苦折磨的奄奄一息,听到后还是面目狰狞,张大了嘴想要反驳,两行泪却先落了下来。
我看出她目光中带了祈求。
只是她既然一身傲骨,怕是不愿再受一次施舍了吧。
后来听说,她为着肚子里的孩子,百般央求得以见了周临川一面。
只是第二日便传出她落了胎的消息。
狱卒来报,周临川喂下那药时只冷冷地扔下一句话:
轻舟受的苦都是你害的!
我听着这熟悉的字眼,抿了口茶。
当真是一报还一报。
至于周临川,我本以为此后会形同陌路,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了他。
是在王苒的大婚宴上。
他声名狼藉,王苒更是烦他烦得透顶,自然不可能给他下请帖。
也不知他是如何混进来的。
他面色颓败,再无被京中无数少女倾心时的俊朗模样。
目光直盯着我,和站在我身边的季白泽。
那里曾是他的位置。
只见季白泽拿着一只玉簪,动作温柔的戴在我的发髻上:
我瞧你喜欢这个样式,便又做了一只。
一模一样的玉簪,周临川曾在他当街退婚后,我第一次出门参加赏花宴的那次见我戴过。
正是将他送的金钗顶替的那只玉簪。
人群中已有人发现了他,窃窃私语:
这人怎么还敢出现啊,莫不是当真后悔来求轻舟姑娘原谅的
可拉倒吧,还在这痴心妄想呢!人家轻舟姑娘待他从无逾矩,可不和他一样,行那等苟且之事!
真是可笑,当初言之凿凿要追求什么自由,如今可没人拦着他了,他怎么不去追了
锦衣玉食的长大,要自由,总得先将自己这身富贵脱了吧!
周临川被府中护卫请走时,目光涣散,却依旧望着我的方向。
浑浑噩噩间,他竟跟着复合:
是,是我无耻,是我不知好歹,是我做错了事...
直到他一丝衣角也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心中已再无波澜。
上一世我郁郁而终的苦楚,这辈子,就还给了周临川。
心病还需心药医。
一场好戏落幕,我的身子也大好了。
轻舟快来!烤鸡可香啦!
王苒在篝火旁冲我招手。
我纵马过来,看见燕城手里烤得黑糊一片的烤鸡,无奈浅笑。
正午日头太大,我抬手挡了挡有些刺目的阳光。
指尖却和季白泽拿着帕子为我擦汗的手碰在了一起。
他耳尖倏的通红,结结巴巴道:
今日、太阳真大,热、热着了吧...
我与他并肩骑在马上,抬头望着晴朗日空,弯起眉眼:
是啊。
阳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