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砸得车窗啪啪响。
我攥着病危通知书。
手指在抖。
妈的心脏病又犯了,抢救室的红灯亮得刺眼。
手术费,六十万。
把我拆了卖零件也凑不出零头。
手机震。
是童欣,我那个双胞胎妹妹。
姐!江湖救急!她声音又急又尖,下午三点,市中心云顶咖啡,靠窗第二桌,姓江的!你替我去!
我脑子嗡的一声。
童欣你疯了吧相亲让我替
哎呀我临时有急事走不开!很重要的事!求你了姐!就露个脸,坐十分钟,随便找个理由走人!妈的手术费……我回头想想办法嘛!
你能想什么办法
我……我认识个朋友,说不定能借到呢你先去!求你了姐!回头细说!爱你!
电话挂了。
盲音嘟嘟响。
我盯着抢救室紧闭的门。
六十万。
童欣的朋友我信她个鬼。
可万一呢
万一她真能借到钱呢
我低头看看自己。
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旧帆布鞋。
头发随便扎着。
素面朝天。
和精致得像洋娃娃的童欣,只有七八分像。
相亲
对方还是姓江的
童欣说过,家里介绍的,是个开公司的。
有钱人。
我捏紧了病危通知单。
去。
死马当活马医。
……
云顶咖啡。
空气里飘着贵价咖啡豆的焦香。
水晶吊灯亮得晃眼。
靠窗第二桌。
一个男人。
深灰色西装,肩线笔挺。
侧脸对着我,鼻梁很高。
手指搭在咖啡杯上,骨节分明。
腕表反射着冷光。
看着就贵。
我深吸一口气。
走过去。
心脏快从嗓子眼跳出来。
江先生声音有点抖。
男人抬眼看过来。
视线落在我脸上。
一瞬间,很锐利。
像鹰。
然后,那锐利化开了。
变成一种……很深的探究。
他微微眯了下眼。
童欣小姐
声音低沉,像大提琴。
我硬着头皮坐下。
是…是我。
服务生过来。
小姐喝点什么
白水,谢谢。我赶紧说。这里的咖啡标价够我一个月生活费。
男人没说话。
看着我。
那目光,沉甸甸的。
带着审视。
我手心全是汗。
童欣小姐,他开口,不紧不慢,和照片上,不太一样。
我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
露馅了。
照片……都美颜嘛。我干笑。
他身体微微前倾。
离得近了些。
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气。
像雪后松林。
气质,他盯着我的眼睛,很不同。
我快扛不住了。
江先生,我抓起包,不好意思,我……
急着走他打断我,语气听不出情绪。
对!我突然想起来有急事!我站起来。
坐下。
两个字。
不高。
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腿一软。
又坐了回去。
他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
动作优雅。
童欣小姐,他放下杯子,杯碟轻碰,发出清脆一响,你的‘急事’,是童阿姨的手术费吗
我猛地抬头。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他……他知道
你……
你父亲,他看着我,童海生,托人找到我。希望我……照顾你。
童海生
我那个失踪了快二十年的爹
他……他联系你了我声音发颤。
没有。他回答得很干脆,托中间人递的话。六十万手术费,对么
我脑子一片空白。
只能点头。
钱,不是问题。他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我可以立刻安排最好的医疗资源,费用我负责。
天上掉馅饼
不,是金砖。
砸得我头晕眼花。
条件呢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这种顶级餐厅里的。
他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
配合我。
配合……什么
做我女朋友。他说得理所当然,名义上的。为期一年。一年后,两清。
为什么是我我完全懵了,童欣才是……
是你父亲的意思。他截断我的话,他希望你得到照顾。
我混乱了。
那个抛弃我们的爹,突然冒出来,指定我
那童欣……
我的选择,是你。他看着我,眼神很深,坐在这里的,是你,童宜。
我浑身一激灵。
他知道我的名字!
他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童欣!
你……
童宜。他准确地念出我的名字,我需要一个‘女朋友’,应付家里。你很合适。
为什么
安静。不惹麻烦。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洗白的牛仔裤,看起来,需要这笔钱。
直白,残酷。
像手术刀。
我攥紧了拳头。
指甲掐进掌心。
疼。
但清醒。
抢救室的红灯。
六十万的数字。
妈苍白的脸。
一年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飘。
一年。他确认。
名义上
名义上。他补充,需要你出现的时候,配合。其余时间,互不干涉。
包括……见你家人
当然。
好。我几乎没有犹豫,我答应。
他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情绪。
快得抓不住。
合作愉快,童宜小姐。他伸出手。
骨节分明。
我迟疑了一下,握上去。
他的手很大。
干燥。
温热。
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力量。
合作愉快,江先生。
……
江临的效率高得吓人。
当天下午。
妈转入了全市最好的私立医院心外科VIP病房。
专家会诊。
最好的药。
钱像流水一样花出去。
他眼都没眨。
护士对我态度恭敬得让我发毛。
童小姐,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我知道。
她们恭敬的不是我。
是江临。
那个名字后面代表的权势和金钱。
我坐在豪华的单人病房里。
妈还在睡着。
麻药没过。
脸色依旧苍白。
但仪器上的数字平稳。
我松了口气。
看着窗外高楼林立的城市。
像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手机震。
陌生号码。
我接起。

姐!怎么样怎么样童欣的声音,透着兴奋和急切,那个姓江的怎么样帅不帅有钱不搞定没
我走到病房外。
压低声音。
妈手术很成功,在VIP病房。
哇!我就知道姐你出马没问题!童欣欢呼,那个江总,他是不是对我很满意有没有约下次见面
我沉默了几秒。
欣欣,他认错人了。我选择说实话,他以为我是你,我……我借到了手术费。
认错人童欣的声音拔高,怎么可能!我们长得那么像!照片也是我精修过的!姐,是不是你搞砸了你穿你那身地摊货去的吧肯定丢死人了!
欣欣,钱……
钱借到了就行!她打断我,语气立刻变了,多少六十万姐,先给我转三十万!急用!
我愣住了。
三十万你要这么多钱干嘛妈这边……
哎呀妈不是有江总兜底了吗!你就别操心了!童欣不耐烦,我这边真有急事!姐,你最疼我了!快点嘛!账号我发你!
电话挂了。
一条短信进来。
银行账号。
我看着那串数字。
像看着一个黑洞。
从小到大。
童欣要什么,我都尽量满足。
她是妹妹。
漂亮,会撒娇。
爸妈更宠她。
我习惯了退让,习惯了照顾她。
可这次……
手机又震。
童欣发来微信。
姐!江湖救急!真的是救命钱!你不给我,我就死定了!求你了姐!最后一次!
后面跟着一串哭泣和可怜的表情包。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闭上眼。
妈脱离危险的脸。
江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童欣的救命钱。
……
我把自己卡里仅剩的三万块积蓄转了过去。
只有这些。
童欣秒收。
回了个飞吻。
谢谢姐!爱你!等我回来请你吃大餐!
我没回。
心里沉甸甸的。
回到病房。
妈醒了。
很虚弱。
看到我,努力想笑。
宜宜……辛苦你了……钱……
妈,别担心钱。我握住她没打点滴的手,冰凉,都解决了。你好好养病。
欣欣呢她问。
她……有点事,晚点来看你。
妈叹了口气。
没再问。
眼神里是洞悉一切的疲惫和无奈。
……
江临的电话在傍晚打来。
言简意赅。
下楼。我在医院门口。
命令式。
不容拒绝。
我跟护工交代了几句。
匆匆下楼。
一辆黑色的车停在门口。
线条冷硬。
像蛰伏的猛兽。
车窗降下。
江临的侧脸。
上车。
我拉开车门。
坐进去。
车厢里弥漫着他身上那种冷冽的松木香。
江先生,有什么事
吃饭。他发动车子,目视前方,顺便,了解一下我的‘女朋友’。
车子汇入车流。
沉默。
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
童宜。

你妹妹,他忽然开口,语气平淡无波,童欣。她在国外,欠了一笔不小的赌债。
我猛地转头看他。
血液瞬间冻结。
赌债!
怪不得她突然消失,急吼吼要钱!
你……你怎么知道
查一下而已。他语气轻松得像在说天气,不是什么难事。放债的人,路子不太干净。
我手脚冰凉。
那……那她……
暂时安全。他瞥了我一眼,只要按时还钱。你转给她的三万,杯水车薪。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包括我那点可笑的转账。
江先生,我喉咙发紧,我替她相亲的事……
不重要。他打断我,合同对象是你。我只认你。
车子停在一家私房菜馆门口。
古色古香。
门口的服务生恭敬地拉开车门。
江先生。
他微微颔首。
带我走进去。
环境清幽。
只有我们一桌。
菜一道道上。
精致得不像食物。
像艺术品。
我食不知味。
不用紧张。他给我盛了一小碗汤,只是吃饭。顺便,告诉你一些需要知道的信息。
比如
我父母。他放下汤勺,下周,他们回国。需要你和我一起,吃顿饭。
来了。
第一次配合。
我需要做什么
做你自己。他说。
我疑惑地看着他。
你安静,不聒噪,眼神干净。他看着我,这就够了。他们喜欢‘乖’的。
他们……知道我的情况吗我是说,家庭……
知道你是童海生的女儿,就够了。他语气平淡。
我低下头。
用勺子搅着碗里清澈见底的汤。
那个名字,像一个烙印。
童海生……我低声问,他……还说什么了
他只提了一个要求。江临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照顾好他女儿。我答应了。
他答应的是童海生。
照顾的是童海生的女儿。
而我,童宜,恰好是那个被推到他面前、需要钱、又符合他名义女友要求的工具。
逻辑清晰。
冰冷无情。
却又无懈可击。
我明白了。我抬起头,努力扯出一个还算镇定的笑容,我会配合好,江先生。
他看着我。
眼神很深。
私下,可以叫我名字。
我怔住。
……江临
嗯。
一顿饭。
吃得心不在焉。
他问了些我的基本情况。
学校,专业,工作意向。
像面试。
我如实回答。
普通二本。
中文系。
刚毕业。
在找工作。
前途渺茫。
他听着。
偶尔点一下头。
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吃完饭。
他送我回医院。
下周时间地点,我会让助理发给你。下车前,他说,衣服首饰,会有人送过去。你不需要准备。
好。
我推开车门。
童宜。
我回头。
他坐在昏暗的车厢里。
侧脸线条冷硬。
记住,他看着前方,声音低沉,合同期间,你是我的人。麻烦,自己解决不了,找我。
我愣了一下。
……知道了。谢谢。
车门关上。
黑色的车无声滑入夜色。
像从未出现。
我站在原地。
夜风吹来。
带着凉意。
他最后那句话,是警告
还是……一丝微弱的保障
……
接下来的几天。
我医院和出租屋两点一线。
妈恢复得不错。
脸上有了血色。
童欣像人间蒸发。
电话不接,信息不回。
那三万块,石沉大海。
焦虑像藤蔓,缠绕着我。
江临的助理来了。
一个姓陈的年轻女人。
干练,利落。
捧着一个巨大的礼盒。
童小姐,江总让我送来的。晚宴的礼服和配饰。您试试,不合身我立刻安排修改。
礼盒打开。
一件烟粉色的长裙。
质地柔软得像云。
灯光下流淌着细腻的光泽。
旁边是配套的鞋,小巧精致的高跟鞋。
还有首饰盒。
打开。
一条细细的铂金项链。
吊坠是一颗切割完美的钻石。
不大。
却足够闪瞎我的眼。
这……我喉咙发干,太贵重了。
陈助理微笑:江总吩咐的。请您务必试试。
我像提线木偶。
被推进洗手间。
换上裙子。
尺寸竟然惊人的合适。
镜子里的女孩。
陌生。
长发披肩。
烟粉色的长裙衬得皮肤很白。
锁骨处,那条细钻项链闪着微光。
清丽。
又带着一种……不属于我的精致脆弱感。
陈助理眼中掠过一丝惊艳。
很完美,童小姐。江总会满意。
我扯了扯裙摆。
浑身不自在。
像偷穿了公主衣服的灰姑娘。
随时会露馅。
……
见家长的日子到了。
江临亲自开车来接我。
看到我时。
他眼神顿了一下。
上下打量。
像在评估一件物品。
不错。他淡淡评价。
没有多余的话。
车子开往城郊。
一片掩映在浓密绿植中的别墅区。
安静得吓人。
江家的宅邸。
比想象中更大。
也更冷。
巨大的水晶吊灯。
光可鉴鉴的大理石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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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是昂贵的香氛味道。
一个保养得宜、气质雍容的中年女人迎上来。
眉眼和江临有几分相似。
阿临回来了。她声音温柔,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这位就是……童小姐
伯母好。我微微躬身,尽量显得乖巧,我叫童宜。
童宜她微笑,名字好听。人看着也文静。快进来坐。
她引着我们走向客厅。
沙发上。
坐着一个气质威严的中年男人。
在看报纸。
听到声音。
抬起头。
眼神锐利。
像鹰隼。
扫过我。
带着无形的压力。
爸。江临叫了一声。
江伯伯好。我跟着问好。
嗯。江父应了一声,放下报纸,目光停留在我脸上,童海生的女儿
是。我手心有点汗。
坐吧。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保姆送上茶点。
气氛有些沉闷。
江母倒是很热情。
拉着我的手。
问东问西。
小宜啊,在哪里念的书
学什么专业呀
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一一回答。
小心谨慎。
尽量简单。
江临坐在我旁边。
姿态放松。
偶尔插一两句话。
大部分时间沉默。
只是在我回答时。
目光会淡淡地扫过来。
像在无声地评估我的表现。
听阿临说,你妈妈身体不太好江母关切地问。
嗯,心脏有些问题。我低声说,不过最近做了手术,恢复得还好。
那就好。江母拍拍我的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阿临说,别客气。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
这个词让我指尖微颤。
江临端起茶杯。
喝了一口。
没说话。
江父放下茶杯。
声音不高。
却让整个客厅安静下来。
既然阿临认定了你,他看着江临,话却是对我说的,我们做父母的,没意见。你父亲童海生,和我们家也算有些渊源。好好相处。
是,江伯伯。我应着。
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渊源
童海生,他到底做了什么
能让江家这样的门第,如此轻易地接受我这样一个……背景复杂的女朋友
晚餐很丰盛。
也很压抑。
巨大的长餐桌。
精致的银质餐具。
一道道菜。
我吃得小心翼翼。
生怕弄出一点声音。
江父问了些江临公司的事。
江临回答得简洁。
父子间的对话。
公事公办。
没什么温度。
江母偶尔给我夹菜。
小宜,多吃点,看你瘦的。
谢谢伯母。
一顿饭。
吃得我后背僵硬。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
江父先起身。
我还有些事。你们聊。
江母也笑着说:我去看看炖的燕窝好了没。阿临,你送送小宜。
偌大的客厅。
又只剩下我和江临。
空气似乎更静了。
走吧。江临拿起车钥匙。
我默默跟上。
走出那扇沉重的雕花大门。
夜风一吹。
我才感觉自己能喘过气。
坐进车里。
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疲惫感席卷全身。
表现得不错。江临发动车子,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响起。
听不出是真心还是客套。
谢谢。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
他们喜欢你。他又说。
是吗我扯了扯嘴角,大概是因为……我看起来比较‘乖’
他侧头看了我一眼。
夜色中。
他的侧脸轮廓有些模糊。
嗯。
又是沉默。
车子开了一会儿。
他忽然问:在想什么
我回过神。
没什么。就是……觉得不真实。我老实说。
习惯就好。他语气平淡。
习惯
一年而已。
习惯什么
我看向他。
昏暗的光线下。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
指节分明。
腕表泛着冷光。
江临,我第一次主动叫他的名字,你和我父亲……很熟吗
他沉默了几秒。
不熟。
那为什么……
他帮过我母亲。江临打断我,声音没什么起伏,很多年前。一个人情。他提的要求,是让我照顾他女儿。
原来如此。
一笔交易。
一个人情。
所以,你照顾我,是因为……
因为承诺。他回答得很干脆。
我垂下眼。
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被风吹散了。
也好。
清清楚楚。
明明白白。
工具人和雇主。
银货两讫。
知道了。我轻声说。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
谢谢送我回来。我解开安全带。
童宜。
我停住。

你妹妹,他看着我,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幽深,赌债的事,别管了。
我心里一紧。
可是……
我会处理。他语气不容置疑,你管不了。也填不起那个无底洞。
我张了张嘴。
最终。
只能点头。
好。麻烦你了。
推门下车。
黑色的车很快汇入车流。
消失不见。
我站在原地。
夜风吹得我打了个寒颤。
江临说他会处理。
以他的手段。
童欣应该暂时安全了。
可为什么。
我心里反而更乱了
……
日子似乎平静下来。
妈的恢复越来越好。
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脸上笑容也多了。
偶尔会问起童欣。
我含糊过去。
说她在国外忙。
江临那边。
没再联系我。
除了他那个助理陈小姐。
又送来几次东西。
当季的新款衣服。
护肤品。
甚至还有几本书。
我没地方放。
都堆在出租屋狭小的角落。
看着碍眼。
我重新开始投简历。
顶着普通二本文凭。
在人才市场挤得头破血流。
好不容易。
接到一个面试通知。
一家小出版社的编辑助理。
我精心准备。
坐了一个多小时地铁。
赶到那栋破旧的写字楼。
面试我的主编。
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秃顶。
眼神油腻。
面试过程还算正常。
结束时。
他送我出来。
手不经意地搭上我的肩膀。
小童啊,条件不错,就是经验差点。他凑近,一股烟味,不过嘛,年轻人,有潜力。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我给你详细讲讲咱们社的情况
我浑身汗毛倒竖。
猛地后退一步。
避开他的手。
对不起主编,我晚上有事。
他脸色一沉。
年轻人,要懂得把握机会啊。
谢谢您给我面试机会。我抓起包,结果麻烦通知我就好。
几乎是逃出那栋楼。
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
阳光刺眼。
我喘着气。
心里堵得难受。
手机响。
是江临。
我犹豫了一下。
接起。

在哪他声音一贯的直接。
刚面试完。
地址发我。等着。
电话挂了。
我握着手机。
莫名其妙。
还是把定位发了过去。
十几分钟后。
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
车窗降下。
上车。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厢里冷气很足。
驱散了外面的燥热。
面试怎么样他目视前方,随口问。
不怎么样。我闷闷地说。

主编……不太正经。我低声说。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顿了一下。
哪家公司
一个小出版社。我报了名字。
他拿起手机。
拨了个电话。
查一下‘新艺出版社’,姓王的那个主编。他声音很冷,给他老板递个话,管好自己的人。手不干净,就别要了。
我愕然地看着他。
你……
他挂了电话。
这种垃圾地方,不去也罢。
我需要工作。我忍不住说,我需要养活自己。
我给你的卡呢他皱眉。
那张副卡。
陈助理送衣服时一起给我的。
我一次没用过。
那是你的钱。
合同期间,你的开销,我负责。他语气理所当然,包括你母亲后期的康复费用。
那是另一回事。我坚持,工作是我自己的事。
他侧头看了我一眼。
眼神有点奇怪。
像是不理解。
随你。他不再多说,想去什么类型的公司
文字相关的吧。我没什么底气,编辑,文案之类的。
他嗯了一声。
没再说话。
车子开到一个陌生的高档写字楼下。
下车。
我跟着他。
走进明亮奢华的大堂。
前台毕恭毕敬。
江总。
他微微颔首。
带我直接进电梯。
顶层。
总裁办。
一个穿着职业套装、气质干练的女人迎上来。
江总。
林总监,江临指了指我,童宜。给她安排个位置。编辑部或者品牌文案部。从助理做起。
我懵了。
林总监目光快速扫过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立刻恢复专业。
好的江总。童小姐,请跟我来。
等等!我急了,看向江临,你什么意思
给你工作。他挑眉,不是需要
可这里是……我环顾这宽敞豪华的办公区,你的公司
嗯。他坦然,云启集团旗下,文化传媒子公司。做出版和品牌策划。专业对口。
我不需要特殊照顾!我脸有点热。
特殊照顾他微微俯身,靠近了些,声音压低,带着一丝玩味,童宜,我是在履行合同。
合同里没说要给我安排工作!
合同里说,你需要配合我。他直起身,语气恢复公事公办,一个稳定的、体面的工作,能让你在需要出现的场合,身份更合理。比如,下次见我父母,你总不能说刚被一个垃圾主编骚扰过
我哑口无言。
林总监适时开口,笑容得体:童小姐,我们公司招聘流程是规范的。如果您有兴趣,可以走正常面试流程。江总只是提供了一个机会。
话说到这份上。
我还能说什么
好……谢谢林总监。
林总监效率极高。
当天下午。
走完了所谓的面试流程。
第二天。
我就成了云启传媒品牌文案部的一名实习生。
工位靠窗。
宽敞明亮。
同事们对我客客气气。
甚至有点过分客气。
我知道为什么。
江临亲自带来的。
他的女朋友。
这个身份。
像一层无形的隔膜。
把我隔开了。
我努力融入。
认真工作。
从最基础的资料整理、会议记录做起。
带我的师傅是部门老员工。
叫张姐。
人很好。
业务能力很强。
对我没有特别巴结。
也没有刻意疏远。
小童,这份资料,按时间线整理一下,下班前给我。
小童,这个品牌调性分析报告,你先看看,写个初稿框架。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
拼命学习。
加班。
想用能力证明自己。
不是为了江临。
是为了我自己。
日子似乎走上了某种轨道。
白天上班。
晚上去医院陪妈。
童欣依然音讯全无。
江临偶尔会发信息。
言简意赅。
周末晚上,慈善晚宴。地址时间发你助理。
下周三,陪我见个客户。
衣服在车上。
我像个被提前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穿上他准备的昂贵战袍。
化上得体的妆容。
陪他出现在各种需要女朋友的场合。
晚宴。
画廊开幕。
私人酒会。
光鲜亮丽。
觥筹交错。
我学着微笑。
学着应酬。
学着在那些或探究或艳羡的目光中,保持镇定。
江临永远是人群的中心。
游刃有余。
偶尔。
他会揽一下我的腰。
很轻。
带着一种宣告所有权的意味。
掌心温热。
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我身体会瞬间僵硬。
他很快松开。
像什么都没发生。
只有在那些他不需要我表演的间隙。
我才能缩在角落。
看着这繁华又虚幻的一切。
感觉自己是局外人。
一个拿着高额报酬的演员。
戏份结束。
就该退场。
……
三个月后。
妈出院了。
搬回老房子。
恢复得不错。
只是身体还很虚弱。
需要长期静养和药物维持。
江临安排的护工定期上门。
费用他全包。
我负担不起。
只能接受。
心里那笔债。
越欠越多。
在公司的日子。
渐渐好起来。
张姐认可我的努力。
给了我一个独立撰写小品牌推广文案的机会。
我熬了几个通宵。
查资料。
抠字眼。
反复修改。
提案那天。
很紧张。
客户是个挑剔的中年男人。
问了很多刁钻的问题。
我手心全是汗。
努力稳住声音。
一一解答。
张姐在旁边补充。
最终。
客户点了头。
小姑娘,思路挺清晰。就按这个方向细化吧。
我松了一口气。
感觉后背都湿了。
张姐拍拍我的肩。
干得不错,小童。
那一刻的成就感。
是真的。
是靠自己挣来的。
下班时。
心情难得轻松。
手机响。
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我接起。

姐!是童欣的声音!
带着哭腔。
欣欣你在哪我心里一紧。
我在你公司楼下!姐!快下来!救救我!
我冲下楼。
写字楼侧面的小巷口。
童欣躲在那里。
几个月不见。
她瘦了很多。
眼窝深陷。
脸色蜡黄。
穿着廉价的吊带裙。
外面裹着一件不合时宜的旧外套。
曾经精心打理的卷发,像枯草。
整个人憔悴不堪。
欣欣!我跑过去,你怎么……
姐!她扑过来,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快!给我钱!五十万!现在就要!
五十万!
我被她抓得生疼。
什么五十万欣欣,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在国外吗怎么弄成这样
我没在国外!她眼泪鼻涕一起流,我骗你的!我一直在躲!姐,他们找到我了!要砍我的手!求你了!给我钱!不然我就死定了!
谁要砍你的手赌债不是……
江临是帮我摆平了之前的!童欣哭喊着,眼神惊恐,可我又输了!更多!姐,求你了!最后一次!你帮帮我!你去找江临!他那么有钱!五十万对他来说就是零花钱!
我如遭雷击。
浑身冰冷。
你又去赌童欣!你疯了!
我控制不住啊姐!她歇斯底里,就这一次!姐,你帮帮我!不然我真的会被他们弄死的!你看!
她撸起袖子。
胳膊上。
赫然几道狰狞的青紫淤痕。
还有烟头烫过的疤。
触目惊心。
我倒抽一口冷气。
他们打的
是!他们说再不还钱,下次就是我的脸!童欣浑身发抖,死死抓住我,姐!我是你亲妹妹啊!你不能见死不救!你去求江临!他那么宠你!他肯定会帮我的!姐!
宠我
我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癫的妹妹。
心如刀绞。
又怒其不争。
童欣,那是江临的钱!不是我的!我没资格去要!
你怎么没资格!童欣尖叫起来,眼神变得怨毒,你现在吃他的用他的!连工作都是他给的!你就是他的金丝雀!五十万算什么!你去陪他睡一晚啊!五十万不够就一百……
啪!
清脆的耳光声。
在小巷里回响。
童欣的脸被我打得偏了过去。
她捂着脸。
难以置信地瞪着我。
我也愣住了。
看着自己发麻的手掌。
我竟然打了她
从小到大。
我连重话都没对她说过几句。
童宜……你打我她声音发抖,眼神像淬了毒的针。
童欣,我声音也在抖,却异常冰冷,你听清楚。第一,我不是江临的金丝雀。第二,我的工作,是我自己努力得来的。第三,你的赌债,我不会再管。一分钱也不会给。
你!她眼神瞬间变得疯狂,好!好你个童宜!攀上高枝了,连亲妹妹死活都不管了是吧行!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她突然掏出手机。
对着我咔嚓咔嚓猛拍几张。
你干什么我惊怒。
干什么童欣狞笑着,晃着手机,你说,我要是把这些照片,发给江临,再告诉他,当初相亲,是你这个冒牌货顶替了我,骗了他!你说,他还会不会要你他还会不会养着你妈那个病秧子!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我手脚冰凉。
像被扔进了冰窟。
她知道了。
她什么都知道了。
而且,她要鱼死网破!
童欣!你疯了!我冲上去想抢手机。
她灵活地躲开。
眼神怨毒又得意。
怕了童宜不想身败名裂,不想你妈被赶出医院,就乖乖给我五十万!明天!我就要见到钱!不然,你就等着江临把你扫地出门吧!
她恶狠狠地撂下话。
转身跑进巷子深处。
消失不见。
我僵在原地。
浑身发抖。
冰冷的恐惧。
像无数只毒蛇。
缠绕上来。
窒息。
怎么办
童欣会说到做到。
她已经被逼疯了。
如果江临知道……
知道当初的相亲是一场骗局。
知道我根本不是童海生托付的那个女儿。
知道我一直在骗他……
他会怎么做
震怒
收回一切
把妈赶出医院
让我失去工作
甚至……报复
以他的手段……
我不敢想。
冷风吹过。
我打了个寒颤。
才发现脸上冰凉一片。
是泪。
……
浑浑噩噩回到出租屋。
一夜无眠。
第二天。
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班。
魂不守舍。
张姐叫了我几次。
我才回过神。
小童,你脸色很差,不舒服
没……有点没睡好。
下午那个提案,能行吗不行我换人
我能行!我立刻说。这是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
好,准备充分点。
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投入到工作中。
下午提案还算顺利。
客户提了些修改意见。
不算刁难。
走出会议室。
我松了口气。
手机震动。
童欣的信息。
一个银行账号。
后面跟着一句。
下午五点前。五十万。见不到钱,你知道后果。
像最后通牒。
我盯着那行字。
像盯着毒蛇的信子。
五脏六腑都揪在一起。
逃不掉了。
童欣不会放过我。
江临……更不会原谅欺骗。
我走到楼梯间。
没人的角落。
拨通了江临的电话。
响了很久。
他才接起。
背景音有些嘈杂。
像是在开会。
什么事他声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江临……我声音干涩,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说。言简意赅。
我……话到嘴边,却像被堵住。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
我很忙。没事挂了。
等等!我脱口而出,闭上眼睛,心一横,当初……当初和你相亲的人,不是我!
电话那头。
一片死寂。
连背景的嘈杂声都消失了。
可怕的沉默。
像无形的巨石。
压得我喘不过气。
几秒钟。
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继续。他终于开口。
声音冷得像冰。
没有一丝温度。
是童欣……我妹妹。我艰难地开口,语无伦次,那天……我妈病危,需要手术费……童欣在国外欠了赌债,她说她有办法弄到钱,条件是我替她去相亲……我……我走投无路……
所以,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从一开始,就是骗局
是……我喉咙哽住,对不起……江临……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不是童海生托付给你的女儿……童欣才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打断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从未有过的怒意,只是一个为了钱,处心积虑接近我的骗子
不是的!我眼泪涌出来,我当时只想拿到手术费救我妈妈!我没想过后来……没想过会签合同……没想过会……
没想过会被我发现他冷笑一声,童宜,你真是演了一出好戏!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泣不成声,我知道错了……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求你……别动我妈妈……她是无辜的……
电话那头。
只有他压抑着怒火的呼吸声。
你在哪他问。
公司……楼梯间……
等着。
电话被狠狠挂断。
盲音响着。
像死亡的钟声。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
滑坐到地上。
浑身脱力。
完了。
一切都完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
楼梯间的门被推开。
光线透进来。
江临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逆着光。
看不清表情。
只能感受到那股山雨欲来的低气压。
他一步步走过来。
皮鞋踩在水泥地上。
发出沉闷的回响。
像踩在我心上。
我缩在角落。
不敢抬头。
他停在我面前。
阴影笼罩下来。
抬头。
命令。
我颤抖着抬起头。
对上他的眼睛。
那双总是深邃平静的眼眸。
此刻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冰冷。
愤怒。
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望
童欣在哪他开口,声音淬着冰。
我……我不知道……我摇头,她只给了我账号……要五十万……
账号给我。
我颤抖着拿出手机。
把童欣发来的账号信息给他看。
他拿出手机。
对着拍了一下。
然后拨了个电话。
查这个账号。开户行,户名,关联信息。还有,定位童欣的手机号,发给我。
找到人,控制住。等我处理。
言简意赅。
挂了电话。
他收起手机。
低头看着我。
那目光。
像刀子。
童宜,他蹲下身,平视着我,声音低沉,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骗我,好玩吗
我拼命摇头。
眼泪止不住地掉。
看着我!
我被迫迎上他的视线。
恐惧让我浑身发抖。
利用我,利用得很顺手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钱,工作,你妈的命,甚至你妹妹的烂摊子……我像个傻子,被你耍得团团转
不是的……我声音破碎,一开始……我只是想救妈妈……后来……后来……
后来什么他逼问。
后来……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盛怒的脸,那句压在心底很久的话,不知怎么,冲口而出,后来……我不想只是合同了……
话一出口。
我自己都愣住了。
江临眼底的暴怒。
似乎也凝滞了一瞬。
他看着我。
眼神复杂。
探究。
审视。
还有一丝……意外
楼梯间里。
死寂。
只有我压抑的抽泣声。
和他有些重的呼吸声。
他伸出手。
冰凉的指尖。
猝不及防地触上我的脸颊。
擦掉一滴眼泪。
动作不算温柔。
甚至有些粗鲁。
不想只是合同他重复着我的话,声音低沉沙哑,童宜,你的‘不想’,值几个钱
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对不起……
他站起身。
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起来。
我扶着墙。
勉强站起来。
腿还是软的。
跟我走。
他转身就走。
我跌跌撞撞地跟上。
他走得很快。
带着未消的怒气。
我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
他直接带我下到地下车库。
拉开车门。
上车。
车子发动。
引擎轰鸣。
箭一般冲出去。
一路沉默。
气压低得能冻死人。
我不敢问去哪。
只能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心沉到了谷底。
是带我去处理童欣
还是……
车子最终停在城郊一处废弃的仓库区。
很荒凉。
他停下车。
熄火。
解安全带。
下车。
我跟着他。
走进一个空荡荡的仓库。
里面光线昏暗。
几个穿着黑色西装、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那里。
像沉默的雕像。
地上。
蜷缩着一个人。
正是童欣!
她被反绑着手。
嘴上贴着胶带。
看到我。
她眼睛猛地睁大。
呜呜地叫着。
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哀求。
童欣!我惊呼,想冲过去。
江临一把扣住我的手腕。
力道很大。
不容挣脱。
江临!你要干什么我惊恐地看着他。
他眼神冰冷。
没看我。
对着其中一个黑衣人示意了一下。
那人走过去。
撕掉了童欣嘴上的胶带。
姐!姐救我!童欣立刻尖叫起来,江总!江总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钱我不要了!你放过我吧!
江临松开我的手。
一步步走过去。
停在童欣面前。
像看着一只蝼蚁。
照片呢他问。
声音不大。
却让童欣瞬间噤声。
浑身抖得像筛糠。
什……什么照片……她还想装傻。
江临没说话。
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那眼神。
比刀子还利。
童欣崩溃了。
在……在我手机里……云盘……我删!我现在就删!求求你放过我!
一个黑衣人把童欣的手机递过来。
江临接过。
操作了几下。
把手机屏幕转向童欣。
删干净了
干净了!绝对干净了!童欣哭喊着。
江临把手机扔给旁边的人。
处理掉。
是。
然后。
他看向童欣。
赌债,我会最后一次帮你清掉。
童欣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
谢谢江总!谢谢……
闭嘴。江临打断她,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这是看在童宜的面子上。也是最后一次。
童欣拼命点头。
明天早上,会有人送你去机场。江临继续说,澳洲。一个远离赌场的疗养小镇。那里有份工作。签五年的劳务合同。五年内,不许回来。不许联系国内任何人。包括童宜。
童欣脸上的喜色僵住。
五……五年澳洲那么远我不……
或者,江临俯下身,凑近她,声音如同恶魔低语,我现在就把你交给那些放债的。他们好像……对你的手很感兴趣
童欣吓得魂飞魄散。
我去!我去澳洲!我去!她哭喊着,我签合同!我保证不联系!我保证!
江临直起身。
不再看她。
对着黑衣人:看好她。明早送走。
是,江总。
他转身。
走向我。
走。
我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像看一场残酷的默剧。
直到他抓住我的手腕。
把我拉出仓库。
冰冷的夜风吹来。
我打了个哆嗦。
才回过神。
你……你把童欣送走我声音发颤。
不然呢他拉开车门,把我塞进去,留着她,继续勒索你继续赌继续把你拖进地狱
我无言以对。
车子重新启动。
开回市区。
一路沉默。
气氛却比来时更压抑。
他没有送我回出租屋。
而是开到了他那套顶层公寓。
我知道这里。
但从未进来过。
指纹锁开门。
巨大的落地窗。
俯瞰城市璀璨夜景。
冰冷。
奢华。
没有烟火气。
像样板间。
他把我推进去。
关上门。
巨大的空间里。
只剩下我和他。
他脱下西装外套。
扔在沙发上。
扯开领带。
动作带着烦躁。
然后。
他走到酒柜前。
倒了两杯烈酒。
走过来。
递给我一杯。
喝了。
我摇头。
我不……
喝了!他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被他眼里的戾气吓到。
接过杯子。
辛辣的液体滑入喉咙。
呛得我剧烈咳嗽。
眼泪都出来了。
他仰头。
把自己那杯一饮而尽。
重重地把杯子放在吧台上。
发出哐一声脆响。
他转过身。
一步步走向我。
眼神幽深。
像锁定猎物的猛兽。
我被他逼得步步后退。
脊背撞上冰冷的落地窗。
退无可退。
江……江临……我声音发抖。
他双手撑在玻璃上。
将我困在他和冰冷的玻璃之间。
气息灼热。
带着浓烈的酒气。
和他身上那种压迫性的力量。
童宜,他低头,鼻尖几乎碰到我的额头,声音低沉沙哑,压抑着翻滚的情绪,你告诉我,这三个月,算什么
我心跳如擂鼓。
不敢看他的眼睛。
算……合同……
合同他冷笑,抬起一只手,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他,看着我!
我被迫迎上他的视线。
那里面。
有未消的怒火。
有被欺骗的受伤。
还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
近乎失控的占有欲。
看着我这张脸,他声音很低,却字字砸在我心上,看着我给你的钱,给你的工作,给你妈续的命!看着我把你妹妹那个烂摊子收拾干净!
童宜,你告诉我,什么样的合同,值得我江临做到这一步
我浑身僵住。
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大脑一片空白。
他……什么意思
我……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你不想只是合同他逼近,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我脸上,那你想是什么嗯
他的目光。
像火。
烙在我脸上。
我……
说!他低吼。
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莫名的冲动交织。
我闭上眼。
豁出去了。
我……我喜欢你!
喊出这句话。
我用尽了全身力气。
空气死寂。
落针可闻。
只剩下我和他急促的呼吸声。
下巴上的力道松了。
我颤抖着睁开眼。
对上他的目光。
风暴似乎平息了一些。
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深沉的。
我看不懂的复杂。
他盯着我。
看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时间都静止了。
然后。
他缓缓低下头。
吻住了我。
带着烈酒的辛辣。
和他身上冷冽的松木气息。
霸道。
强势。
不容抗拒。
像攻城略地。
我脑中一片空白。
身体僵硬。
忘记了呼吸。
忘记了反抗。
直到肺里的空气快要耗尽。
他才松开我。
额头抵着我的额头。
呼吸粗重。
童宜,他声音低哑,带着一丝疲惫,还有一丝……释然你真是……欠收拾。
……
第二天醒来。
头痛欲裂。
陌生的房间。
巨大的床上。
只有我一个人。
身上穿着陌生的男士T恤。
昨晚……
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那个吻。
他把我抱到床上。
然后……
他好像只是给我换了衣服。
盖好被子。
自己去了书房
我坐起身。
环顾这间冷色调的卧室。
心里乱成一团。
他……到底什么意思
昨晚那个吻……
算什么
羞辱
还是……
我不敢想。
卧室门被推开。
江临走进来。
他已经穿戴整齐。
西装革履。
恢复了那个一丝不苟、冷静自持的江总模样。
仿佛昨晚那个失控吻我的人不是他。
醒了他语气平淡。
嗯……我低下头,不敢看他。
童欣已经上飞机了。他走到床边,递给我一个文件袋,她签的劳务合同副本。五年。那边有人看着。
我接过文件袋。
沉甸甸的。
谢谢……
你母亲的后期康复,护工会继续。他继续说,费用不用你操心。
至于你,他看着我,想继续在云启工作,就凭本事留下。不想,随你。
我抬起头。
看着他。
江临……昨晚……
他打断我。
昨晚的事,忘了。
我的心。
瞬间沉了下去。
果然。
只是……一时冲动吧
或者,是对骗子的惩罚
那份合同,他看着我,眼神深邃,作废了。
作废了
我怔住。
作废……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微微俯身,靠近我,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敲在我心上,童宜,从现在开始,你不是我的合同女友了。
他顿了顿。
看着我骤然苍白的脸。
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起一个弧度。
你自由了。
自由
我茫然地看着他。
还有,他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那个姓王的,骚扰过你的主编。他破产了。
我:……
还有,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上次慈善晚宴,盯着你看超过三秒的那个李公子。他家最近丢了两个重要项目。
我彻底石化。
他……他一直在……
为什么……我喃喃地问。
他直起身。
整理了一下袖口。
动作优雅。
我的人,他瞥了我一眼,语气理所当然,就算只是合同期间,也不能被别人欺负。
他转身往外走。
到门口。
停住。
没有回头。
童宜。

现在,他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能认真考虑一下,和我谈恋爱的事了么
门被轻轻带上。
我呆呆地坐在床上。
手里还攥着那份童欣的劳务合同。
窗外。
阳光正好。
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
暖洋洋的。
我慢慢地。
慢慢地。
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肩膀微微耸动。
这一次。
眼泪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