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镜子。
镜子里有张脸。
和我一模一样。
他们说,双生花里,总有一朵被诅咒。
他们说,被诅咒的那个,注定要活在另一个的光环下,吸走所有厄运。
他们说,那个人是我。
阮清雅,我姐姐,是阮家的福星,是爸妈捧在手心的明珠。
而我,阮清棠,是那个自带晦气的影子。
今天是我和清雅二十岁生日。
爸妈包下了市中心最贵的旋转餐厅。
水晶灯晃得人眼花。
空气里都是香槟和昂贵香水的味道。
清雅穿着最新款的白色小礼服裙,像个仙女。
她挽着爸妈的手臂,笑靥如花。
我穿着去年的旧裙子,站在角落。
像个局外人。
棠棠,过来呀!清雅笑着朝我招手,声音甜得像蜜,今天是我们俩的生日呢!
她亲热地拉住我的手,把我拽到人群中央。
看看我们家这对姐妹花!爸爸红光满面,语气骄傲,清雅,清棠,都是爸爸的好女儿!
周围全是羡慕的恭维声。
阮董好福气啊!
双胞胎都这么漂亮!
清雅小姐真是越来越出色了!
清雅羞涩地低头,笑容温婉。
没人看我。
我习惯了。
切蛋糕的环节到了。
巨大的三层蛋糕推上来,插满了二十根蜡烛。
烛光摇曳。
爸妈让清雅和我一起握住那把装饰华丽的蛋糕刀。
来,一起切!妈妈笑着说,眼神却只落在清雅身上。
清雅的手覆在我的手背上。
她的手很凉。
我们一起用力。
刀锋切进柔软的奶油蛋糕。
就在刀刃要完全落下的那一刻。
清雅的手肘,极其微小地、不易察觉地,向旁边猛地一顶。
不偏不倚,撞在我端着的香槟杯上。
冰凉的金色酒液,瞬间泼洒出来。
不是泼向别处。
是泼向清雅那条崭新的、昂贵的白色小礼服裙。
啊——!
清雅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猛地向后跳开。
酒液在她胸口洇开一大片深色的、难看的痕迹。
精致的蕾丝瞬间毁了。
全场瞬间安静。
所有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聚焦在我那只还悬在半空、拿着空酒杯的手上。
聚焦在我身上。
清棠!爸爸的声音沉下来,带着压抑的怒火。
妈妈立刻冲上去,心疼地用纸巾擦拭清雅的裙子:哎呀!我的宝贝!新买的裙子啊!这可是限量款!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清棠!
清雅眼圈瞬间红了,咬着嘴唇,泫然欲泣地看着我,声音带着委屈的颤音:妹妹……你……你怎么……
她没说完。
但所有人都懂了。
是我,嫉妒姐姐,故意在重要的生日宴上,用酒泼脏了她的新裙子。
是我,又一次印证了那个诅咒。
晦气!一个亲戚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钻进我耳朵。
就是,从小就这样,好事轮不到她,坏事一来准有她份儿……
可怜清雅了,摊上这么个妹妹……
议论声像细小的针,密密麻麻扎过来。
爸爸脸色铁青,强压着火:清雅,别难过,爸爸再给你买十条!清棠,给你姐姐道歉!
我看着清雅。
她躲在妈妈怀里,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哭。
但透过妈妈手臂的缝隙,我清晰地看到,她抬起眼,飞快地瞥了我一下。
那眼神里,没有委屈。
只有一丝冰冷的、得意的、嘲弄的笑意。
快得像幻觉。
转瞬即逝。
她重新低下头,发出更委屈的啜泣。
我握紧了拳头。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又是这样。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莫名其妙摔碎的贵重花瓶,一定是我在附近。
丢失的名贵首饰,最后总能在我的抽屉角落发现。
重要的考试,我总会恰好生病发烧。
就连她走路不小心磕破膝盖,爸妈也会下意识地质问我:清棠!是不是你又惹你姐姐生气了
每一次,她都像现在这样。
无辜,柔弱,委屈。
然后,把所有的意外和错误,精准地引向我。
引向那个被诅咒的我。
对不起。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没有任何起伏。
对着空气。
清雅立刻从妈妈怀里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珠,却努力挤出一个宽容的笑:没关系的,妹妹,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一条裙子而已……
她越是这么说,爸妈眼里的心疼和对我隐忍的不满就越深。
好了好了,爸爸挥挥手,带着不耐烦,清雅懂事。大家继续,继续!别扫了兴!
气氛重新热闹起来。
只是没人再靠近我。
我像一块格格不入的污渍。
我默默退到最角落的阴影里。
看着人群簇拥着换了一条备用裙子的清雅,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她是永远的主角。
我是永恒的污点。
宴会终于结束。
回到那个华丽却冰冷的家。
我径直走向二楼自己的房间。
经过清雅房间时,门虚掩着。
里面传来她轻快的哼歌声,还有妈妈温柔带笑的声音:……还是我们家清雅大气,不跟她计较。那条裙子妈妈明天就带你去买新的,买更贵的!别理那个晦气的……
我脚步没停。
回到自己房间。
关上门。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
深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香槟甜腻的味道,混合着那些鄙夷的目光和低语。
让我一阵阵反胃。
我走到浴室,打开灯。
刺眼的白光。
我又一次站在镜子前。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下带着疲惫的青影。
这张脸,和阮清雅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为什么,命运如此不同
就因为那个该死的双生花诅咒
就因为我是晚出生几分钟的那个
我拧开水龙头。
用冷水一遍遍冲洗着脸。
试图洗掉那种挥之不去的憋屈和窒息感。
抬起头,水珠顺着脸颊滑落。
视线落在洗手台上。
我的护肤品很简单。
一瓶平价洗面奶。
一罐基础保湿霜。
还有一瓶,是上个月生日,唯一记得我生日的闺蜜林薇硬塞给我的精华液小样,说是她用了觉得特别好,让我试试。
我自己一直舍不得用。
毕竟,正装要上千块。
对于每个月只有清雅零花钱十分之一的我来说,太奢侈了。
我拿起那瓶小小的精华液。
透明的玻璃瓶身,里面是淡金色的液体。
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我拧开盖子。
闻了闻。
很淡雅的香气。
犹豫了一下。
我倒了很少的一点点在掌心。
小心翼翼地涂抹在脸上。
冰冰凉凉的。
很舒服。
希望真的有点用吧。
希望能稍微遮盖一下这张脸的晦气。
我对着镜子,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
真难看。
算了。
我放下瓶子,关灯,走出浴室。
把自己重重摔在床上。
望着天花板上精致却冰冷的吊灯。
诅咒……
如果真有诅咒。
该被诅咒的,到底是谁
第二天是周末。
家里很安静。
爸妈昨晚应酬累了,还在休息。
清雅大概又出去和她的名媛闺蜜们喝早茶了。
我习惯性地早起。
下楼去厨房,想给自己倒杯水。
路过客厅时。
眼角余光瞥见沙发角落的缝隙里,似乎卡着什么东西。
一个小小的,透明的东西。
我走过去。
弯腰,捡起来。
是一枚很小的,亮晶晶的水钻。
很眼熟。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条旧裙子。
领口和袖口,原本也零星点缀着几颗这样的小水钻。
只是现在,已经掉得差不多了。
我捏着这颗水钻。
目光扫过光洁的沙发。
清雅昨天穿的那条备用裙子,是条粉色的亮片裙。
没有这种水钻。
家里保姆打扫卫生很仔细,昨天宴会后肯定清理过。
这颗水钻……只可能是我裙子上的。
是我昨天被泼酒时,慌乱中掉落的
我拿着水钻,无意识地走上二楼。
走到清雅紧闭的房门前。
脚步顿住了。
一个极其荒谬、却又带着强烈直觉的念头,猛地冲进我的脑海。
心脏,不受控制地,咚咚狂跳起来。
像是被什么力量驱使着。
我伸出手。
轻轻拧了一下清雅房门的把手。
咔哒。
门,没锁。
竟然没锁。
我屏住呼吸。
推开一条缝。
房间里拉着厚厚的遮光窗帘。
光线很暗。
弥漫着一股清雅常用的、甜腻的香水味。
她的房间很大,像个公主的寝殿。
堆满了各种昂贵的娃娃、限量版包包、名牌衣服。
我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
最终,落在了她的梳妆台上。
那张巨大的、摆满了顶级护肤品的梳妆台。
在众多瓶瓶罐罐之间。
一个极其眼熟的、小小的、透明的玻璃瓶。
静静地立在那里。
瓶身里,是淡金色的液体。
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折射出细碎的光。
和我昨晚放在自己洗手台上的那瓶精华液小样。
一模一样。
我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她怎么会有这个
林薇只给了我一个人!
而且,她阮清雅用的护肤品,动辄上万一套。
她怎么会看得上这种平价的小样
除非……
除非她昨晚,或者更早之前,进过我的房间!
她拿走了我的东西!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我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几步冲了进去。
走到她的梳妆台前。
拿起那瓶小样。
没错。
连瓶底那个不起眼的、林薇用马克笔画的表示好用的小小笑脸符号,都一模一样!
就是我的那瓶!
它怎么会在这里!
就在这时——
你在干什么
一个冰冷、带着明显不悦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猛地回头。
清雅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
她穿着真丝睡袍,抱着手臂,斜倚在门框上。
脸上没有一丝刚睡醒的慵懒。
只有被打扰的不耐烦和审视。
她的目光,锐利地落在我手中的小瓶子上。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下意识地把瓶子攥紧。
这个,我举起瓶子,声音有点发干,是我的。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清雅挑了挑眉。
她慢悠悠地走进来,随手打开了房间的主灯。
刺眼的光线瞬间驱散了昏暗。
她脸上那种不耐烦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熟悉的、带着点无辜和困惑的表情。
你的她走近,从我手里抽走那个小瓶子,随意地看了看,哦,这个呀。
她语气轻松,像是在谈论天气。
我昨天在你洗手台上看到的。看着瓶子挺可爱的,就拿过来玩一下。怎么了一瓶小样而已,妹妹你不会这么小气吧
她看着我,眼神清澈,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嗔怪。
仿佛真的是我不懂事,为了一点小事大惊小怪。
玩一下我盯着她的眼睛,试图找出哪怕一丝心虚,这是我的东西,你进我房间,不经过我同意就拿走
清雅脸上的笑容淡了点。
她随手把那瓶小样丢回梳妆台上,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哎呀,我们是亲姐妹呀,分那么清楚干嘛她上前一步,亲昵地想挽我的手臂,我的东西你哪样不能用我的房间你哪次不是随便进一瓶小样而已,你要是不高兴,姐姐送你十瓶正装好不好
她身上甜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手。
这不是小不小气的问题。我盯着她,是你没经过我同意。
清雅的手僵在半空。
她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眼神冷了下来。
她抱起手臂,上下打量着我,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嘲弄:
阮清棠,你今天吃错药了为了这么个破玩意儿跟我较劲
她逼近一步,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
别忘了,你在这个家是什么位置。爸妈宠的是谁家里的一切,包括你房间里的东西,只要我想要,那都是我的。明白吗
她抬手,用涂着精致蔻丹的手指,轻轻戳了戳我的肩膀。
力道不重。
却像带着刺。
一瓶小样,也值得你偷偷摸摸跑进我房间来质问真是……她嗤笑一声,眼神轻蔑,上不了台面。
现在,出去。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准进我房间。
她下了逐客令。
姿态高傲。
我站在原地。
血液一阵阵往脸上涌。
愤怒,屈辱,还有那深不见底的无力感,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
看着她那张和我几乎一样,此刻却写满得意和轻蔑的脸。
看着梳妆台上那瓶孤零零的小样。
我突然觉得无比荒谬。
也无比疲惫。
跟她争
没用的。
从小到大,哪一次争赢过
在爸妈眼里,在所有人眼里,错的永远是我。
被诅咒的那个,活该承受一切。
我深吸一口气。
再吸一口。
把翻涌的情绪狠狠压下去。
没再看她。
也没再看那瓶小样。
我转身。
沉默地走出了她的房间。
轻轻带上了门。
门合上的瞬间。
我似乎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充满不屑的冷哼。
我靠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
紧紧闭上眼睛。
指甲再次深深掐进掌心。
一瓶小样而已。
是啊。
一瓶小样而已。
阮清棠,你又在奢望什么
那天之后,家里的气氛更冷了。
清雅似乎完全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依旧在爸妈面前扮演着乖巧懂事的女儿。
爸妈对我,依旧是那种客气疏离中带着点无奈的态度。
仿佛我是一个需要被小心处理的易碎品,或者……一个甩不掉的麻烦。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看书,刷题。
高考在即。
这是我唯一能抓住的、逃离这个窒息环境的机会。
我必须考上外地的大学。
越远越好。
彻底离开这里。
离开阮清雅。
离开这个所谓的诅咒。
我拼了命地学。
把自己埋进书堆里。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暂时忘记那些无处不在的压抑和那双冰冷的眼睛。
高考前一个月。
学校组织最后一次全市模拟考。
我考得出奇的好。
年级排名冲进了前五十。
班主任在班会上点名表扬了我,说我进步巨大,是匹黑马,只要保持状态,冲击重点大学很有希望。
同学们投来惊讶和赞许的目光。
那是我在阮清雅耀眼的光环之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属于自己的、微小的光亮。
那天放学,我心情难得地轻松了一些。
脚步也轻快起来。
刚走出校门。
就看到家里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路边。
车窗降下。
露出清雅那张带着精致妆容的脸。
她今天没和她的闺蜜团一起。
棠棠!她笑着朝我招手,声音甜美,快上车,姐姐接你回家!
我脚步顿住。
心底刚升起的那点轻松,瞬间被警惕取代。
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无事献殷勤。
我犹豫着,不想过去。
快点呀!这里不能停太久!她催促着,笑容依旧无懈可击。
周围有同学看过来。
我不想在校门口引人注目。
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启动。
清雅坐在副驾驶,回过头看我,脸上是关切的笑容:听说你这次模考考得特别好年级前五十真棒啊妹妹!
我没说话,只是嗯了一声。
我就知道我们家棠棠最聪明了!她自顾自地说着,语气亲昵,爸妈知道了肯定特别高兴!尤其是爸爸,他一直希望我们能考上好大学呢!
她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不安。
对了,她话锋一转,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你想好报哪个大学了吗学什么专业呀
来了。
我心中警铃大作。
还没完全想好。我含糊地说,看向窗外。
还没想好呀清雅的声音带着点不赞同,这都什么时候了,该定下来了。姐姐帮你参谋参谋
不用了。我立刻拒绝。
跟我还客气什么她嗔怪道,我可是你亲姐姐!我认识不少高校的教授呢,可以帮你打听打听哪个专业好就业,哪个学校资源好……
她滔滔不绝地讲着。
讲哪个学校的金融专业最热门,哪个学校的艺术设计最有名,哪个城市最繁华……
听起来,似乎真的是在为我考虑。
但我一个字都不信。
我想去南方。我打断她,语气尽量平静,那边气候好,离家也远点,想独立。
南方清雅的声音微微拔高,带着明显的惊讶和不认同,那怎么行!离家那么远!爸妈会担心的!而且南方的大学,除了那几个顶尖的,其他的……啧,资源怎么能和首都比
她转过身,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语重心长:
棠棠,听姐姐的。我们留在本地,报最好的大学。姐姐还能照顾你。你一个人跑那么远,人生地不熟的,多让人担心啊!万一……万一又像以前那样,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怎么办爸妈得多操心!
不好的事四个字,她咬得格外清晰。
像一根冰冷的刺。
直直扎过来。
提醒着我那些甩不掉的晦气标签。
我攥紧了书包带子。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坚持道,声音有些发硬。
你怎么照顾清雅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一种你不懂事的无奈,你忘了你小时候,连自己过马路都能差点被自行车撞到忘了你初中住校,三天两头发烧,最后还是爸妈把你接回来的棠棠,不是姐姐说你,你呀,就是离不开家,离不开人照顾。
她细数着我过去的劣迹。
每一件,在当时都被渲染成我笨拙、倒霉、麻烦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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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成了她此刻用来打压我、阻止我离开的武器。
我胸口憋闷得厉害。
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
那都是以前了。我咬着牙说。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呀!清雅摇着头,姐姐是为你好。留在本地,报个稳妥点的学校和专业。比如……本地师范就很好,女孩子当老师多稳定,离家又近……
本地师范
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二本院校。
和我模考的成绩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根本就不是在帮我参谋!
她是在给我画地为牢!
她想把我永远钉在这个城市,钉在这个被诅咒的阴影里!
我猛地抬起头。
直视着她那双看似温柔、实则冰冷的眼睛。
我的志愿,我自己会填。我一字一句地说,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决。
清雅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
她看着我。
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那里面没有了伪装的笑意,没有了虚假的关切。
只剩下一种赤裸裸的、被冒犯的不悦和审视。
像在看一个不听话的、试图反抗的奴隶。
车厢里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司机大气都不敢出。
清雅没再说话。
她转回身,坐正。
只留给我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车子沉默地行驶。
一直开到阮家别墅门口。
车刚停稳。
清雅就一把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又急促的哒哒声。
像是敲在我心上的鼓点。
沉重,不祥。
我坐在后座。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雕花大门内。
一种巨大的、冰冷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我知道。
她不会罢休的。
接下来的日子,风平浪静。
清雅没再主动跟我提志愿的事。
爸妈似乎被清雅无意间灌输了什么,偶尔问起,也总是倾向于让我留在本地。
女孩子,跑那么远干嘛不安全。
清雅说得对,留在本地,家里还能照应。
你姐姐认识人多,以后毕业了也好安排工作……
我沉默地听着。
不反驳。
也不妥协。
只是更拼命地刷题。
高考倒计时的数字一天天变小。
气氛越来越紧张。
我把自己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最后的战役,终于来了。
两天高考。
走出考场的那一刻。
盛夏的阳光有些刺眼。
周围是喧闹的、释放的欢呼和哭泣。
我仰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
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结束了。
无论结果如何。
我终于走完了这段路。
接下来,就是等待成绩,填报志愿。
我的目标很明确。
南方那所著名的Z大。
设计专业。
远离这里的一切。
成绩出来的那天。
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手心全是汗。
颤抖着手指,输入准考证号。
页面刷新。
一个数字跳了出来。
比我预估的,还要高出二十分!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昏了我。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我捂住嘴,才没有尖叫出声。
这个分数!
上Z大稳了!
我冲出房间,想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爸妈!
刚跑到楼梯口。
就听到楼下客厅里,传来清雅激动的声音:
爸!妈!我的分数出来了!比预估高了快三十分!太好了!我肯定能上A大了!
A大,是本省最好的顶尖学府。
真的!哎哟我的宝贝女儿!太棒了!妈妈欣喜的声音。
好!好!不愧是我的女儿!爸爸开怀的笑声。
这下稳了!清雅真给爸妈争气!妈妈的声音充满骄傲。
对了,清雅的声音带着笑意,似乎不经意地问,妹妹的成绩呢查了吗
客厅里的笑声顿了一下。
哦,清棠啊……妈妈的声音淡了些,还没呢,估计……悬吧。她模考那次,可能就是运气好。
妈,别这么说妹妹。清雅的声音听起来很体贴,说不定她考得不错呢我去看看她。
脚步声朝楼梯这边传来。
我站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
刚刚的狂喜,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
瞬间冷却。
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我默默地退回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
背靠着门板。
听着清雅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甜腻地叫着:棠棠查成绩了吗姐姐帮你看看
我没应声。
过了一会儿。
脚步声远去了。
楼下的欢声笑语依旧。
只是与我无关。
我走到书桌前。
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个鲜亮的分数。
它真实地存在着。
证明着我的努力。
可在这个家里,在爸妈眼里,甚至在我自己心里,它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阮清雅的光环,永远那么刺眼。
足以遮蔽我这点微弱的光芒。
几天后。
到了网上填报志愿的日子。
我早早起床。
爸妈和清雅似乎都出门了。
家里很安静。
我打开电脑,登录填报系统。
输入账号密码。
页面跳转。
我深吸一口气。
郑重地在第一志愿栏里,输入了:南方Z大学,设计学专业。
然后,第二志愿,第三志愿……也填了南方其他几所不错的学校。
鼠标移动到提交按钮上。
指尖因为紧张和激动,微微颤抖。
只要点下去。
我就能飞走了。
离开这个牢笼。
去呼吸自由的空气。
就在这时——
叮咚!叮咚!
门铃声急促地响起。
我皱了皱眉。
没理会。
继续盯着屏幕。
手指按向鼠标左键。
叮咚!叮咚!叮咚!门铃响得更急了。
伴随着拍门声。
清棠!清棠!你在家吗开门!急事!是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
林薇
她怎么会来
还这么急
我心里一紧。
林薇是我唯一的朋友,她性格开朗,很少这样失态。
难道出什么事了
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提交按钮。
又看了一眼大门的方向。
林薇的拍门声和哭喊声更急了。
清棠!开门啊!求你了!
我咬了咬牙。
飞快地保存了当前填报信息(系统有自动保存草稿功能)。
起身,冲向楼下。
打开门。
林薇满脸泪痕,眼睛红肿,像只受惊的兔子,一头扑进我怀里。
清棠!怎么办啊!呜呜呜……
怎么了薇薇发生什么事了我被她吓到了,拍着她的背。
我……我闯大祸了!林薇抽噎着,语无伦次,我……我昨天偷偷开我爸的车出去……结果……结果蹭到别人的车了……还是辆保时捷!特别严重!
对方报警了吗我心头一沉。
没……没有当场报……但我留了电话……林薇哭得更凶了,对方说私了……但要赔好多好多钱!我爸妈要是知道了……会打死我的!他们本来就不让我开车……清棠,我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你陪我去现场看看好不好我……我不敢一个人去……
她抓着我的胳膊,手指冰凉,抖得厉害。
眼神充满了恐惧和哀求。
我看着她。
她是我唯一的朋友。
在我被所有人当成晦气避之不及的时候,只有她愿意靠近我,对我笑。
好。我几乎没有犹豫,我陪你去。别怕。
我拉着她进屋,给她倒了杯水。
你等我一下,我上楼拿点钱和手机。
嗯嗯!你快去!林薇连连点头。
我快步跑上二楼。
回到自己房间。
电脑屏幕还亮着。
志愿填报系统的页面停留在那里。
提交按钮,静静地等着。
我拿起桌上的手机和钱包。
目光扫过屏幕。
只要几秒钟。
点一下就好。
清棠!你快点啊!楼下传来林薇带着哭腔的催促。
来了!我应了一声。
算了。
回来再提交也一样。
系统开放好几天呢。
我匆匆关上房门。
跑下楼。
陪着惊慌失措的林薇,打车去了事故现场。
处理过程比想象中麻烦。
对方车主很难缠。
定损,协商赔偿金额……
折腾了将近三个小时。
才勉强达成一致。
林薇刷爆了她的信用卡,又向我借了一些,才凑够赔偿款。
事情总算暂时解决。
送走车主。
林薇抱着我,又哭又笑:清棠!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陪着我,我肯定吓死了……
我安慰着她。
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
惦记着还没提交的志愿。
薇薇,事情解决了就好。我得赶紧回去了,我还有很重要的事……
嗯嗯!你快回去!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林薇抹着眼泪,一脸感激。
我立刻拦了辆出租车赶回家。
冲进家门。
客厅里没人。
我直奔二楼自己房间。
打开门。
冲到书桌前。
电脑屏幕已经暗了下去。
我晃动鼠标。
屏幕亮起。
志愿填报系统的页面还在!
我松了口气。
立刻去握鼠标。
准备点击提交。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碰到鼠标的瞬间——
我的目光,猛地凝固在屏幕上。
瞳孔骤然收缩!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停止了跳动!
屏幕上。
第一志愿栏里。
赫然显示着——
第一志愿:A省师范大学,教育学专业。
不是南方Z大!
不是设计学!
是本地那个二本师范!教育学!
我填的明明不是这个!
我颤抖着手,移动鼠标。
点开志愿详情。
第二志愿,第三志愿……也全都被篡改了!
全都变成了本省或邻省的普通院校!
没有一个是我填的南方学校!
没有一个是我想要的设计专业!
是谁!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骨窜遍全身!
血液都冻僵了!
我猛地看向房门。
门锁完好。
但……清雅有钥匙!
她一直有我们全家所有房间的备用钥匙!
爸妈给的!
我离开的这三个小时……
只有她!
只能是她!
巨大的愤怒和绝望,像海啸一样将我淹没。
我冲出房间。
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阮清雅!!!
我的声音嘶哑,带着破音的愤怒,响彻整个二楼走廊。
清雅房间的门打开了。
她穿着丝质睡裙,慵懒地倚在门口,手里端着一杯花茶。
脸上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大清早的,鬼叫什么她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眼神轻飘飘地扫过我,一点教养都没有。
我的志愿!我冲到门口,眼睛赤红地瞪着她,声音因愤怒而发抖,是不是你改的!
清雅挑了挑眉。
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是了然。
哦你说志愿啊她放下茶杯,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无辜的笑意,是我帮你改的呀。
她承认了!
如此轻描淡写!
为什么!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浑身都在颤抖。
为什么清雅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问题,她往前一步,靠近我。
她比我略高一点。
此刻微微俯视着我。
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伪装。
只剩下赤裸裸的冰冷、嘲弄和……一丝掌控一切的快意。
当然是为了你好啊,我的傻妹妹。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黏腻的恶意。
你那个分数,报什么南方Z大报什么设计你配吗
设计那是什么玩意儿烧钱又没用的专业!就凭你一个从小连颜色都涂不好的‘灾星’,也配去学设计别出去丢我们阮家的脸了!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
留在本地师范,读个安稳的教育学,以后当个老师,安安分分的,多好
她伸出手,冰凉的指尖,像毒蛇的信子,轻轻拂过我的脸颊。
带着令人作呕的触感。
这才是你该待的位置。
乖乖地待在这个城市,待在姐姐眼皮子底下。
别总想着飞。
你飞不出去的。
因为……
她的脸凑得更近。
红唇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
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耳边。
说出的话,却比西伯利亚的寒风还要刺骨:
你忘了那个诅咒吗
双生花里,必有一朵被诅咒,注定要活在另一朵的阴影下,吸走所有厄运。
你,阮清棠,就是那朵被诅咒的花。
你这辈子,注定只能是我的影子。
你的命运,就是替我承担所有的不幸。
你逃不掉的。
认命吧。
她说完。
轻轻拍了拍我的脸。
像在拍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然后。
转身。
优雅地走回房间。
砰。
门在我面前关上。
隔绝了她的身影。
也像是彻底关上了我通往自由和希望的大门。
我僵在原地。
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头顶,又在瞬间被抽干。
手脚冰凉。
耳朵里嗡嗡作响。
只有她最后那句话,像魔咒一样,反复回响。
你逃不掉的。
认命吧。
认命吧……
我扶着冰冷的墙壁。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猛地冲进旁边的卫生间。
对着马桶。
剧烈地干呕起来。
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只有无尽的苦涩和绝望。
镜子里的脸。
苍白得像鬼。
眼神空洞。
像被抽走了灵魂。
这就是我的命吗
永远被禁锢
永远被掠夺
永远……活在她的阴影下
不。
我不认。
凭什么!
凭什么她可以轻而易举地夺走我的一切
我的快乐,我的希望,我拼尽全力换来的未来
就凭那个可笑的诅咒
就凭她阮清雅生来就该高高在上
一股从未有过的、毁灭般的愤怒,在我胸腔里疯狂燃烧!
烧干了眼泪。
烧尽了恐惧。
只剩下冰冷的、坚硬的决心。
阮清雅。
你毁了我的路。
那我……
也不会让你好过。
从那天起,我变了。
我不再愤怒地质问。
不再歇斯底里。
我变得异常沉默。
安静地接受了爸妈对我志愿填报失误的惋惜(他们以为是我不小心操作错了)。
安静地接受了清雅假惺惺的安慰和以后姐姐罩你的施舍。
安静地等待着A大那封金光闪闪的录取通知书送到家里。
爸妈欣喜若狂。
大摆宴席庆祝。
清雅穿着香奈儿的新款连衣裙,像只骄傲的孔雀,接受着所有人的赞美和艳羡。
我坐在最角落的位置。
安静地吃着东西。
没人注意我。
也没人关心我即将去那所二流师范。
我像个隐形人。
只是偶尔。
当清雅的目光不经意扫过我时。
我会抬起头。
平静地迎上她的视线。
没有愤怒。
没有怨恨。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平静得让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然后,她会很快移开目光,重新投入她的高光时刻。
我知道。
她在享受胜利。
也在警惕我的平静。
她以为我认命了。
呵。
认命
我只是在积蓄力量。
等待时机。
一击必杀。
大学开学了。
清雅风光无限地去了顶尖学府A大。
我拖着简单的行李,去了本地那所毫无存在感的师范大学。
大学生活,乏善可陈。
教育学专业,枯燥无味。
周围的同学,大多家境普通,对未来没有太多野心。
我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低调,不起眼。
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在等。
等一个机会。
一个能彻底撕破阮清雅那层完美画皮的机会。
机会,比我想象中来得快。
大二上学期。
一个周末。
我回阮家拿换季的衣服。
清雅也回来了。
她看起来光彩照人。
A大的学业似乎没给她带来任何压力。
她正兴致勃勃地和妈妈分享着她在学校的新鲜事。
妈,我们设计学院新来了个客座教授!听说超级厉害!在国际上拿过好多大奖!
是吗那你可要好好跟着人家学!
那当然!清雅得意地扬起下巴,我还加入了教授的课题小组呢!虽然只是打打下手,但能学到好多东西!
哎呀,我们家清雅就是厉害!妈妈一脸骄傲。
我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清雅的目光扫过我,带着一丝优越感。
对了,棠棠,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语气随意,你在师范学教育,是不是经常要做课件啊、PPT什么的
我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她:嗯,偶尔。
那正好!她眼睛一亮,拿出一个U盘递给我,帮姐姐一个忙呗我们小组有个案例分析报告要做,PPT模板框架都搭好了,但里面有些文字排版和图片处理我实在没时间弄了,琐碎得很。你帮我润色一下你们学教育的,做PPT应该很在行吧
她说的理所当然。
仿佛我帮她做事是天经地义。
以前,每次她这样要求,我虽然憋屈,但为了息事宁人,为了那点可怜的姐妹情,我都会默默去做。
这一次。
我看着那个U盘。
又看了看她那张理所当然、带着施舍意味的脸。
心里一片冰冷。
好。我接过U盘,声音没有任何波澜。
清雅满意地笑了:就知道棠棠最好了!下周末前给我就行!不急!
她转身,又投入和妈妈关于名牌包包的讨论中。
我拿着U盘。
回到自己房间。
插进电脑。
U盘里只有一个文件夹,名字叫A大设计案例分析_初稿。
我点开。
里面是几个PPT文件和一堆零散的图片素材。
我随意点开一个PPT。
内容是关于某个国际知名家居品牌的成功营销案例分析。
框架确实搭好了。
但内容很空泛,图片排版混乱,文字描述也显得生硬。
看起来,像是临时拼凑、应付差事的半成品。
这就是她在顶尖学府的学习成果
我心中冷笑。
鼠标在屏幕上滑动。
目光扫过那些图片素材。
大部分是那个品牌的经典产品图。
还有一些似乎是网络下载的、关于品牌理念的配图。
突然。
我的目光停住了。
停在其中一张图片上。
那似乎是一张设计手稿的扫描件。
线条很潦草。
画的是一个造型别致的吊灯。
充满了现代感和艺术气息。
这张图……
我看着那张手稿。
一种奇异的熟悉感,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我皱紧眉头。
努力在记忆中搜索。
在哪里见过
不是在杂志上。
也不是在展览上。
那感觉……更像是在某个私人的、不经意的地方……
等等!
我的呼吸猛地一滞!
我想起来了!
是林薇!
林薇的爸爸是个灯具设计师,开着一家小设计工作室。
去年暑假,我去林薇家玩。
在她爸爸乱糟糟的工作台上,看到过几张类似的手稿!
当时林薇还吐槽,说她爸又在画些卖不出去的艺术品。
林薇爸爸的手稿,怎么会出现在阮清雅课题小组的PPT素材里
这不可能!
我立刻关掉PPT。
点开U盘里的图片素材文件夹。
快速翻找。
果然!
不止一张!
我又找到了另外几张灯具设计的手稿图!
线条风格,绘制习惯,甚至纸张边缘的褶皱痕迹……
都和我当时在林薇家工作台上看到的,极其相似!
这绝不是巧合!
阮清雅她们小组的案例分析,怎么会用上林薇爸爸未公开的设计手稿
我立刻拿出手机。
翻出林薇的号码。
手指因为激动和某种不祥的预感,微微颤抖。
电话接通了。
喂清棠林薇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蔫。
薇薇,是我。你……你爸爸最近还好吗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唉,别提了。林薇叹了口气,烦死了!我爸那个犟脾气!去年不是设计了一组吊灯嘛,他觉得特别棒,是他的‘艺术追求’。结果投了好几家厂商,都没人看中,嫌不够商业化,生产出来卖不掉。他气得够呛,又不肯改,非说是别人没眼光,不识货。图纸现在还扔在工作室吃灰呢!我妈天天跟他吵……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果然!
林薇爸爸那些卖不掉的艺术设计手稿,被人盗用了!
而且,很可能被当成了阮清雅她们小组案例分析的成果!
我深吸一口气。
薇薇,你爸爸那些设计手稿……有备份或者电子存档吗或者……有注册过版权吗
备份林薇愣了一下,好像……没有电子档吧我爸那老古董,就喜欢在纸上画。版权他好像觉得没卖出去的东西,注册版权浪费钱……怎么了清棠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随便问问。我稳住声音,薇薇,你方便现在拍几张你爸那组吊灯手稿的照片发给我吗要清晰一点的,尤其是细节和签名什么的。
啊现在林薇有点懵,行是行……不过你要这个干嘛
有点用。回头跟你解释。快,现在就拍!我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急切。
哦哦,好!你等等啊,我马上去我爸工作室找!林薇听我语气不对,也没多问。
挂了电话。
我死死盯着电脑屏幕上那几张盗来的手稿图。
手指冰凉。
阮清雅。
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在顶尖学府,用偷来的设计充门面
很快。
林薇的微信消息过来了。
十几张照片。
拍得非常清晰。
正是那组吊灯的设计手稿!
每一张的右下角,都有林薇爸爸习惯性的签名缩写和一个不起眼的日期标记。
我颤抖着手,将U盘里阮清雅素材库中的那几张图,和林薇发来的照片,一一放大对比。
线条走向。
局部细节处理。
签名缩写的笔触。
还有那个独特的日期标记……
一模一样!
铁证如山!
阮清雅课题小组PPT里用的所谓案例素材,就是剽窃自林薇爸爸未公开的设计手稿!
一股冰冷的怒火,混合着巨大的荒谬感,在我胸中翻腾。
她怎么敢!
这就是她所谓的优秀
这就是她踩着我、掠夺一切后,所展现的实力
愤怒之后。
是狂喜!
一个前所未有的、清晰的念头,在我脑海中疯狂滋生!
机会!
阮清雅亲手送到我手里的机会!
一个足以将她从云端拽落泥潭的机会!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飞快地操作电脑。
将U盘里所有包含那几张剽窃手稿的PPT文件,以及那个图片素材文件夹,全部复制备份到我的电脑里。
然后。
我删除了U盘里所有相关的痕迹。
只留下一个看起来干净、但内容依旧空洞的PPT框架。
做完这一切。
我拿起那个U盘。
走出房间。
清雅还在客厅和妈妈聊天。
我走过去。
把U盘递给她。
弄好了清雅接过U盘,看都没看我一眼,随口问道。
嗯,按你给的框架,文字和图片都处理了一下,排版也调了。我的声音平静无波。
谢了。她敷衍了一句,随手把U盘丢进她的爱马仕包里。
继续和妈妈讨论下周要去买的限量版包包。
我看着她漫不经心的样子。
看着她那副高高在上、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的模样。
心底一片冰封的冷硬。
阮清雅。
好好享受你最后的荣光吧。
暴风雨,就要来了。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到了期末。
我知道,清雅她们那个课题小组的最终汇报,就在这几天。
我像耐心的猎人。
静静地蛰伏。
终于。
在一个周五的晚上。
家庭群里,炸开了锅。
清雅发了一大堆照片和视频。
照片里,她穿着剪裁得体的套裙,站在A大某个气派的报告厅讲台上,侃侃而谈。
背景PPT上,赫然展示着那组剽窃来的吊灯设计图!
虽然经过了美化处理,但核心设计元素清晰可见!
视频里,她声音自信,逻辑清晰(显然背了很久稿子),将那个案例分析讲得头头是道。
台下坐着不少老师和同学,还有那位据说很厉害的客座教授。
爸妈在群里疯狂刷屏。
宝贝女儿太棒了!
不愧是我的骄傲!给爸妈长脸了!
看那个教授欣赏的眼神!清雅前途无量啊!
清雅就是优秀!
亲戚们也纷纷冒泡,各种吹捧。
清雅在群里发了个害羞的表情:谢谢爸妈!谢谢大家!主要是我们小组共同努力的结果啦!教授确实很满意,说我们这个案例选得很有代表性,分析得也透彻!
字里行间,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我看着群里那些刺眼的赞美和照片。
看着视频里她那张春风得意的脸。
看着PPT上那几张属于林薇爸爸的心血。
唇角。
缓缓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时机。
到了。
我退出群聊。
点开林薇的微信。
薇薇,在吗有件事,非常重要。
什么事你说!林薇很快回复。
你爸爸去年设计的那组吊灯手稿,还在吗
在啊!还在他工作室抽屉里吃灰呢!怎么了
我找到剽窃他设计的人了。
什么!!林薇发来一连串震惊的表情,谁!哪个混蛋!
阮清雅。
……林薇那边沉默了好几秒。
显然被这个答案惊到了。
清棠……你……你说真的是你姐姐她……她怎么会……
千真万确。她把她剽窃的设计,当成她们小组课题的‘案例分析成果’,在A大做了公开汇报。证据确凿。
我迅速将清雅在家庭群里发的汇报现场照片和视频截图,尤其是PPT上那几张清晰的设计图,以及我之前做的、和林薇爸爸原稿的对比图,一股脑地发了过去。
你看。这是她汇报用的PPT截图。这是你爸爸的原稿照片。一模一样。
林薇那边久久没有回复。
过了好一会儿。
她的消息才弹出来。
字里行间充满了震惊和愤怒。
我靠!!!真的是我爸的设计!一点没改!连那个他画错又涂改的线条都一模一样!这个阮清雅!她怎么敢!!
我爸为了这组设计熬了多少夜!头发都白了好多!就因为没厂商看得上,他难过了好久!她倒好!偷去给自己脸上贴金!还拿到A大去显摆!她还要不要脸了!
清棠!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告诉我爸!我们得去告她!去学校举报她学术不端!
薇薇,我冷静地回复,别急。告她,举报她,是必须的。但现在不是最佳时机。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林薇显然气炸了。
等到她最得意忘形的时候。我打下这行字,眼神冰冷,等到她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荣誉唾手可得的时候。
我要她站得越高。
摔得越惨。
林薇那边又沉默了一会儿。
清棠……你……你想怎么做我……我配合你!
好。听我说……
期末考试结束。
暑假开始。
清雅因为那个出色的课题汇报,据说给那位客座教授留下了深刻印象。
教授甚至私下表示,可以考虑推荐她参与一个重要的国际设计交流项目。
清雅更加春风得意。
在家里走路都带风。
对爸妈,对我,都带着一种施舍般的优越感。
这天。
爸妈不在家。
清雅在客厅里,对着电话,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着:
哎呀,知道了亲爱的,我怎么会忘了我们的纪念日呢
礼物当然有啦!保证给你惊喜!
嗯嗯,我也爱你!mua!
挂了电话。
她脸上还带着甜蜜的笑容。
一转头,看到我正从楼上下来。
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依旧心情很好的样子。
棠棠,明天晚上有空吗她难得主动跟我说话。
我停下脚步,看着她:有事
明天是姐姐和男朋友恋爱一周年的纪念日。她晃了晃手机,语气炫耀,我们准备在家办个小派对,就请几个最要好的朋友。你也来吧省得你一个人在家无聊。
我看着她。
她邀请我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恐怕是觉得我在场,更能衬托她的幸福和成功吧
好啊。我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嗯,记得穿漂亮点,别像平时那么土。她上下扫了我一眼,丢下一句,哼着歌上楼去了。
漂亮点
我回到房间。
打开衣柜。
里面大多是些过时、不起眼的衣服。
我的目光,落在角落里挂着的一条裙子。
一条崭新的、我从未穿过的浅蓝色连衣裙。
款式简单大方。
是林薇去年送我的生日礼物。
我一直舍不得穿。
明天。
就穿它吧。
第二天晚上。
别墅里精心布置过。
彩灯,气球,鲜花。
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点心和酒水。
轻柔的音乐流淌。
清雅穿着一条价值不菲的红色吊带长裙,妆容精致,像朵盛放的玫瑰。
她亲昵地挽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生。
那男生穿着得体的休闲西装,气质阳光。
他就是清雅的男朋友,周扬。
A大金融系的才子,家境优越,是不少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
清雅把他追到手,一直是她在圈子里炫耀的资本。
另外还有三四个清雅的好友,都是A大的,打扮得光鲜亮丽。
我穿着那条浅蓝色的裙子,安静地坐在角落的沙发上。
像个格格不入的背景板。
清雅忙着招呼她的朋友,和周扬卿卿我我,根本没空搭理我。
派对气氛很好。
大家喝酒,聊天,玩着小游戏。
清雅和周扬无疑是全场的焦点。
她依偎在周扬怀里,笑得甜蜜又得意。
清雅,你和周扬真是郎才女貌!羡慕死人了!一个女生奉承道。
就是!周扬可是我们系的男神啊!清雅你太厉害了!
清雅娇羞地笑着,举起酒杯:谢谢大家!今天是我和周扬在一起一周年的日子,真的很开心!希望我们以后……
她的话还没说完。
别墅的门铃,突兀地响了起来。
叮咚——叮咚——叮咚——
急促,响亮。
打破了温馨的气氛。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咦还有人没到吗一个男生问。
清雅也皱起眉,看向周扬:亲爱的,你还请了别人
周扬摇摇头:没有啊,就我们几个。
我去看看。清雅放下酒杯,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摇曳生姿地走向门口。
她带着优雅的笑容,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不是她预想中的朋友。
而是两个陌生人。
一个五十岁左右,穿着朴素工装夹克,面容严肃,带着风霜痕迹的男人。
他的眼神锐利,像鹰隼。
他旁边,站着林薇。
林薇今天没像平时那样大大咧咧,她绷着脸,眼神里充满了愤怒。
清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你们……找谁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找你,阮清雅小姐。那个中年男人开口了,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压抑的力量感。
他的目光越过清雅,锐利地扫视着客厅里因好奇而看过来的众人。
最后,定格在清雅脸上。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我叫林国栋。是一个灯具设计师。
我今天来,是要问问你。
你几个月前,在A大设计学院汇报课上展示的、作为你们小组‘案例分析成果’的那组‘晨曦’系列吊灯设计——
他猛地提高音量,像一声惊雷炸响在安静的别墅里!
——是从哪里剽窃来的!
剽窃两个字,如同重磅炸弹!
瞬间引爆了整个客厅!
所有人都惊呆了!
音乐不知何时停了。
刚才的欢声笑语荡然无存。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目光,震惊、疑惑、难以置信地聚焦在门口。
聚焦在那个自称林国栋的男人身上。
也聚焦在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的阮清雅身上。
你……你胡说什么!清雅反应过来,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破音和惊慌,什么剽窃!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保安!保安呢!
她下意识地想关门。
林国栋却上前一步,用身体抵住了门。
他的眼神像淬了火的刀子,死死钉住清雅。
胡闹他从随身携带的一个旧帆布包里,猛地抽出一叠厚厚的图纸!
哗啦一声!
用力摔在清雅面前的地板上!
睁开你的眼睛看看!这些是什么!
散落一地的图纸上。
是铅笔绘制的、略显潦草却充满灵气的灯具设计手稿!
每一张右下角,都有清晰的签名和日期!
赫然就是清雅汇报PPT上展示的那组设计!
原稿!
这……这不可能!清雅看着地上的图纸,瞳孔剧烈收缩,像见了鬼一样,踉跄着后退一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这……这是伪造的!你诬陷我!
伪造林国栋怒极反笑,他指着地上的一张图纸,这张图!这条线!是我当时画错了,用橡皮擦掉重画的!纸面这里还有擦痕!你PPT上那张扫描图,连这个擦痕都一模一样!你怎么伪造!
他又指向另一张:这张!这个灯泡的透视角度,我当时觉得不对,在旁边空白处用红笔标注了修改意见!你PPT上,这个红笔标注的位置和字迹都还在!你怎么解释!
铁证如山!
每一个细节,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阮清雅脸上!
客厅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周扬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震惊地看着清雅,又看看地上的图纸,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
清雅的朋友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起来。
天啊……剽窃
不会吧……清雅她……
那些设计……真的是偷来的
那个设计师看起来不像假的……
清雅孤立无援地站在门口。
面对着林国栋的怒视,面对着身后那些昔日朋友怀疑、探究的目光。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嘴唇哆嗦着。
精心营造的完美世界,正在她眼前寸寸崩塌。
不……不是这样的……她摇着头,试图辩解,声音却虚弱无力,我……我只是借鉴……对!是借鉴!案例分析本来就会引用一些素材……
借鉴林国栋厉声打断她,声音洪亮,掷地有声,你汇报的PPT上,清清楚楚写着‘小组原创案例分析’!你对着教授和同学,口口声声说这是你们小组深入研究的‘成果’!你管这叫借鉴!
你这是赤裸裸的剽窃!是学术不端!是偷窃别人的心血!
我没有!你血口喷人!清雅尖声叫道,彻底失了方寸,她猛地转向周扬,像抓住救命稻草,周扬!你信我!他诬陷我!你快把他赶出去!
周扬看着地上那些无可辩驳的图纸,又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狂、歇斯底里的女朋友。
他眼神里的震惊和失望,越来越浓。
他没有动。
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那沉默,比任何指责都更有力量。
清雅的心,沉到了谷底。
就在这时。
一直坐在角落,仿佛不存在的我。
缓缓地站了起来。
我拿起一直放在身边的平板电脑。
在所有人惊愕、不解的目光中。
一步步。
平静地。
走到了客厅中央。
走到了灯光最亮的地方。
走到了阮清雅和林国栋之间。
清雅看到我,像是看到了最后的希望,又像是看到了更深的恐惧。
棠棠……你……她语无伦次。
我没看她。
我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客厅里每一个人震惊的脸。
最后,落在了林国栋身上。
林叔叔。我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这里,还有一份证据。
在清雅骤然放大的、充满恐惧的瞳孔注视下。
我解锁了平板电脑。
点开一个文件夹。
里面。
静静地躺着几个视频文件。
还有一份详细的图文对比说明。
我点开了其中一个视频。
那是几个月前,在阮家二楼走廊的监控录像片段(家里的公共区域一直有监控,只是很少有人在意)。
画面清晰地显示:
我离开房间下楼(去给林薇开门)。
几分钟后。
清雅的身影出现在走廊。
她先是左右张望了一下。
然后,径直走向我的房间。
拿出钥匙(爸妈给她的备用钥匙),熟练地打开了我的房门!
闪身进去!
过了将近十分钟。
她才从里面出来。
手里拿着一个U盘(正是她后来让我帮忙处理的那个U盘)!
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的轻松!
画面到此结束。
死寂。
客厅里是更深的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我平板电脑上定格的画面。
盯着画面里,阮清雅拿着U盘、从我房间走出来的那个瞬间!
铁证如山!
剽窃!
而且是处心积虑的剽窃!
她不仅偷了林国栋的设计,还处心积虑地利用我,让我帮她处理这些偷来的、见不得光的素材!
不……不是的……这视频是假的!是合成的!阮清棠!你陷害我!清雅彻底崩溃了,她像疯了一样朝我扑过来,试图抢夺平板。
周扬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清雅!够了!他的声音带着痛苦和愤怒。
放开我!是她!是她和这个老东西联合起来害我!清雅歇斯底里地挣扎着,哭喊着,精心打理的发型乱了,脸上的妆容被泪水冲刷得一塌糊涂,再也没有半分优雅,阮清棠!你这个灾星!扫把星!都是你!是你诅咒我!是你害我的!
诅咒
我看着她涕泪横流、状若疯妇的样子。
心底一片冰冷。
我点开了另一个文件。
那是一段录音。
清晰地从平板电脑的扬声器里播放出来。
【……你那个分数,报什么南方Z大报什么设计你配吗】
【……乖乖地待在这个城市,待在姐姐眼皮子底下。别总想着飞。你飞不出去的……】
【……你忘了那个诅咒吗双生花里,必有一朵被诅咒……你,阮清棠,就是那朵被诅咒的花……你这辈子,注定只能是我的影子……认命吧!】
清雅那充满恶毒、轻蔑和掌控欲的声音,在死寂的客厅里回荡。
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个人的心上!
也彻底撕碎了她所有的伪装!
周扬拉着她的手,无力地松开了。
他看着清雅,眼神里的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只剩下彻底的冰冷和厌恶。
清雅的朋友们,目瞪口呆,看着清雅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恐惧。
仿佛在看一个可怕的陌生人。
清雅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软在地。
她捂着脸,发出绝望的、野兽般的呜咽。
假的……都是假的……你们合起伙来害我……呜呜呜……
没有人再相信她。
林国栋冷冷地看着地上崩溃的清雅,眼神里没有一丝同情。
他弯腰,一张一张,珍重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设计手稿。
阮清雅小姐。他站起身,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关于你剽窃我设计成果、并在A大进行不实汇报、涉嫌学术欺诈的行为,我会正式向A大校方和设计学院提交举报材料,并保留追究你法律责任的权利。
说完。
他不再看任何人。
拉着林薇。
转身。
大步离开了这个一片狼藉的别墅。
沉重的关门声。
像是一个终结的句号。
客厅里。
只剩下死一样的寂静。
和清雅压抑的、绝望的哭泣声。
我关掉平板电脑。
抬起头。
目光平静地扫过周扬和他那些朋友震惊、复杂、甚至带着点畏惧的脸。
最后。
落在了瘫在地上、狼狈不堪的阮清雅身上。
她抬起头。
泪眼模糊地看着我。
那眼神里,充满了刻骨的怨恨,还有……一丝崩塌的茫然。
我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这个和我拥有几乎相同面孔。
却掠夺了我二十年人生的姐姐。
看着她此刻的狼狈。
看着她光环的彻底破碎。
然后。
我转过身。
不再看她一眼。
不再看这混乱的一切。
我挺直脊背。
一步一步。
平静地。
走出了这个华丽却冰冷的牢笼。
身后。
隐隐传来周扬冰冷的声音:
阮清雅,我们结束了。
还有清雅那陡然拔高的、撕心裂肺的哭喊:
不——!周扬!你不能这样!我是被冤枉的!是阮清棠那个贱人害我!是她诅咒我!她是灾星!她……
声音被厚重的门隔绝。
彻底消失。
夏夜的风吹在脸上。
带着自由的味道。
我抬起头。
望着城市璀璨的万家灯火。
深深地。
吸了一口气。
诅咒
双生花
不。
从来没有什么诅咒。
有的。
只是人心深处的贪婪和恶毒。
被诅咒的。
从来都不是我。
我拿出手机。
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请问是Z大招生办吗
您好。我叫阮清棠。
我想请问一下,关于转学申请……
我的声音很平静。
清晰地飘散在晚风里。
身后那座灯火通明的华丽牢笼。
正在远去。
新的路。
在我脚下。
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