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王爷的刁难
我是宫廷礼仪体验馆的兼职宫女,时薪80。
刚上岗就被VIP客户刁难:谁准你直视本王
后来全城名媛都笑我攀附顾氏继承人。
直到拍卖会上,他为我怒砸三千万:我的员工,轮得到你们置喙
我甩开他的手:王爷,奴婢只值这个价
他忽然在聚光灯下红了耳尖:当年救我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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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寒巷中的决择
初秋的晨风已经带上了锋利的凉意,刀子似的刮过城市灰扑扑的缝隙。林晚缩了缩脖子,把洗得泛白起球的薄外套领口使劲往上拽了拽,试图抵挡那点钻进骨头缝里的寒气。巷子口那盏昏黄的路灯苟延残喘地亮着,光晕浑浊,勉强照亮她脚下坑洼积水的路面和堆满杂物的墙角。空气里弥漫着隔夜垃圾的酸腐气,混着廉价油炸早餐油腻腻的焦味,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
她捏着手机,指尖冰凉得几乎失去知觉,屏幕上冰冷的数字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眼睛发涩。医院催缴单的电子截图,像一张狰狞的判决书,牢牢钉在视野中央。后面那个数字,后面那一长串令人窒息的零,压得她胸腔生疼。弟弟小磊苍白的脸,还有妈妈那双被生活磨得只剩下疲惫和哀求的眼睛,交替在脑海里闪现。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死死钉在另一条信息上——宫廷礼仪体验馆兼职录用通知:日薪800,日结。
八百块。一天。
这几个字像黑暗里陡然刺破绝望的一根针,带着微弱却不容置疑的光。林晚深吸一口巷子里污浊的空气,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力气,猛地挺直了单薄的脊背。高跟鞋敲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又带着点虚浮的回响,一步步,坚定地朝着巷子外那片属于上流社会的、光鲜亮丽却又冰冷陌生的世界走去。
推开宫廷礼仪体验馆那扇沉重得仿佛能隔绝尘世的雕花黄铜大门,里面的空气瞬间转换了质地。外面世界的喧嚣、尘埃和廉价的气味被彻底屏蔽。一股清冽、昂贵、带着木质调性的冷香,如同无形的纱幔,轻柔而强势地包裹上来,瞬间填满了林晚的鼻腔,甚至侵入肺腑。那香气里透着一种不近人情的洁净感。
脚下是厚得能吞没所有脚步声的深色波斯地毯,繁复的缠枝莲纹一路蔓延。两侧墙壁上,大幅的工笔花鸟画装裱在精致的红木框里,画中的翎羽花瓣纤毫毕现,色彩秾丽得几乎要滴落下来。光线从高悬的水晶宫灯里流淌出来,明亮却不刺眼,柔和地洒在每一件看似随意摆放、实则价值连城的道具上:青花瓷瓶釉色温润,博古架上的玉雕瑞兽憨态可掬,紫檀木的条案上,一盏掐丝珐琅的香炉正袅袅吐出淡白色的烟,那清冷的木质调香气正是来源于此。
林晚屏住了呼吸,感觉自己的旧帆布鞋踩在这片奢华的地毯上,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又像踏进一个巨大而虚幻的梦境。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格格不入,不那么像误闯仙境的乞丐。领班张姐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改良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快步迎上来,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职业性的紧绷:林晚跟我来,VIP客户点名要‘宫女’全程陪同讲解,你顶上去。记住,少说,多看,多听,尤其眼睛别乱瞟!她的目光在林晚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短暂停留了一瞬,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机灵点,这位爷……脾气可大得很。
3
冷眼王爷的审视
张姐口中的这位爷,此刻正坐在临湖的茶歇区。
巨大的落地窗如同无瑕的画框,将外面波光粼粼的人工湖景尽收眼底。阳光透过澄澈的玻璃泼洒进来,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淡金的光晕。男人穿着质料极好的深灰色丝绒西装,同色系的马甲勾勒出紧窄的腰线,一丝褶皱也无。他没看窗外的景致,也没碰面前那套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雨过天青瓷茶具,只是微微侧着头,眼神落在自己骨节分明、修长干净的手上,那上面一枚古朴的墨玉扳指泛着沉静内敛的光泽。
他仅仅是坐在那里,姿态闲适,却像一块巨大的磁石,散发着无形的、令人无法忽视的压力。空气在他周围仿佛都凝滞了,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寒意。
林晚跟着张姐,脚步放得极轻,像踩在薄冰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什么。她努力垂着眼,视线只敢落在前方张姐的鞋跟和自己脚下的地毯花纹上,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走到近前,张姐停下脚步,脸上堆起十二万分的小心翼翼,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带着谄媚:顾先生,这是负责您今日体验的宫女,林晚。
林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按照之前突击培训的流程,微微屈膝,双手交叠置于身侧,行了一个略显生涩却极力做到规范的万福礼,声音尽量平稳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奴婢林晚,参见王爷。她特意用了体验馆里对VIP客户的最高尊称。
头顶上方一片沉寂。
那沉默像冰冷的湖水,一点点漫上来,淹没了周遭所有的声音。林晚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还有窗外隐约传来的水鸟鸣叫。她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不敢抬头,颈后的皮肤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一个冰冷、低沉、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终于从那片令人窒息的沉默里响起,像玉石撞击,清脆却带着彻骨的寒意:
谁准你直视本王
那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无形的鞭子,猝不及防地抽打在林晚紧绷的神经上。
她猛地一颤,维持着行礼姿势的身体瞬间僵住。巨大的惊愕和荒谬感如同冰水兜头浇下。直视她明明从进门开始,视线就一直死死盯在自己的鞋尖和张姐的脚后跟上!连他的衣角都没敢多看一眼!
委屈和一丝被冤枉的愤怒瞬间涌上喉咙口,又被她死死咽了回去。指甲用力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勉强拉回一丝理智。她甚至不敢辩解,只能把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奴婢……奴婢不敢。
头顶上方再次陷入一片死寂。那股无形的压力却更重了,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脊背上。
就在林晚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沉重的压力碾碎时,那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玩物的随意:
抬头。
命令简短,不容置疑。
林晚的心脏骤然缩紧。她缓缓地、一点点地抬起下颌,动作僵硬得如同生了锈的齿轮。视线先是落在他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西装前襟上,那昂贵的丝绒面料在阳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然后,极其缓慢地向上移动,掠过那枚样式古朴、蕴藏着厚重历史的墨玉扳指,掠过他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结,掠过线条冷硬的下颌……终于,对上了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深邃的眼睛,瞳孔的颜色很深,像蕴藏了千年寒冰的深潭,幽暗,冰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此刻,这双眼睛正毫无温度地、直直地落在她的脸上。不是简单的扫视,而是一种穿透性的审视,仿佛要将她皮囊之下所有的怯懦、窘迫、乃至灵魂都彻底看穿。
林晚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这目光下凝固了。她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无所遁形。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是一种无声的酷刑。
不知过了多久,那双眼睛里的审视似乎淡去了一点点,只剩下纯粹的、毫无感情的冰冷。他薄薄的、颜色偏淡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吐出的字眼清晰而残忍:
啧。一声极轻的、仿佛看到什么不入流物品的嗤笑。姿色平平,规矩粗陋。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林晚的耳膜,刺进她的自尊心。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火烧火燎般蔓延开来。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口腔里瞬间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腥甜味。指甲更深地陷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当场失态。
带路。顾承玺冷漠地移开目光,仿佛刚才那场单方面的羞辱从未发生。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形瞬间带来更强的压迫感,阴影几乎将林晚完全笼罩。
林晚用力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她再次深深屈膝,声音低哑而顺从:是,王爷。她侧过身,微微躬着腰,做出引路的姿态,指向展厅深处,请王爷随奴婢移步,观赏前朝宫廷御用器物展区。
高跟鞋踩在厚软的地毯上,本该无声,但林晚却觉得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脚踝处传来一阵阵钻心的酸痛,从早上八点站到现在,整整八个小时,除了中午被允许去角落快速扒了几口冷掉的盒饭,她几乎没离开过顾承玺身边三步远。
这位王爷显然把刁难她当成了今日体验的主要乐趣。
茶温了。他会淡淡地瞥一眼那杯林晚刚刚小心翼翼捧到他面前的明前龙井,语气毫无波澜。林晚立刻躬身,小跑着去更换滚烫的新茶。
挡光了。他站在一尊琉璃盏前,微微蹙眉。林晚慌忙像受惊的兔子般侧身闪开,让阳光重新投射在展品上。
解说得磕磕绊绊,毫无章法。他打断她对一幅古画背景的讲述,冰冷的视线扫过来,宫里选人,如今这般懈怠了
每一次,林晚都只能深深低下头,用尽全身力气压抑住翻腾的情绪,低低地应一声:奴婢知错。然后按照他的要求,一遍遍重来。她感觉自己的神经像一根被绷到极限的弦,随时都会断裂。嗓子因为长时间低声细语地解说而干涩发紧,每一次吞咽都带着轻微的刺痛。
顾承玺的目光偶尔会落在她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时是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挑剔,像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有时又带着点探究,仿佛想从她强装的平静下挖出点什么;但更多的时候,是那种仿佛在看空气般的漠然。这种忽冷忽热、变幻莫测的态度,比纯粹的刁难更让她心惊胆战。
临近闭馆,林晚的脚踝已经痛得近乎麻木。她引着顾承玺走向出口,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今日,顾承玺的脚步在巨大的门厅处停下,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尚可。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却让林晚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猛地一松,几乎站立不稳。她强撑着躬身行礼,声音嘶哑:谢王爷……谬赞。
张经理。顾承玺没再看她,目光转向一直不远不近跟着、大气不敢出的张姐。
在!顾先生您吩咐!张姐立刻小跑上前,腰弯得几乎成了直角。
顾承玺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一张纯黑色的卡片,动作随意地递过去。卡片边缘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没有任何银行标识,只有一个繁复的家族徽记暗纹。她的时薪,他顿了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林晚苍白汗湿的侧脸,薄唇吐出两个字,双倍。
双倍!
林晚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顾承玺。一天八百,双倍就是一千六!这几乎是她之前做三份兼职才能勉强挣到的数目!巨大的惊喜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身体的疲惫和酸痛,让她几乎忘记了眼前这位王爷一整天的刁难。弟弟的医药费……似乎真的能看到一点希望了!
顾承玺的目光在她骤然亮起的、带着惊愕和不敢置信光芒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那双眼睛因为过于震惊而微微睁大,像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漾起清澈的涟漪。他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移开视线,仿佛只是随手丢了一枚硬币给路边的乞丐。
是!是!明白!顾先生您真是太大方了!张姐双手颤抖地接过那张黑卡,脸上的笑容几乎要裂到耳根,看向林晚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意味,有羡慕,有嫉妒,更有一丝微妙的、仿佛她走了什么天大的狗屎运的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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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承玺不再多言,迈开长腿,径直走向门口。早已等候在外的司机立刻躬身拉开车门。黑色的顶级豪车如同蛰伏的巨兽,悄无声息地滑入暮色渐浓的车流,很快消失不见。
直到那冰冷的压迫感彻底远离,林晚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她扶着旁边冰冷的罗马柱,大口喘着气,心脏还在因为那一千六百块狂跳不止。
行啊,林晚!张姐的声音带着夸张的腔调在她身后响起,手里捏着那张仿佛有千斤重的黑卡,眼神像探照灯一样上下扫视着她,看不出来,你这小丫头片子,本事不小嘛!头一天就把顾家这位‘王爷’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还给你开了双倍
那伺候两个字,被她刻意咬得又重又长,带着赤裸裸的暗示和嘲讽。旁边几个还没下班的同事也凑了过来,眼神各异,窃窃私语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
就是,顾先生可是出了名的难伺候,眼光又高……
啧啧,双倍时薪啊,这得是什么‘特殊服务’才能换来的
看她那穷酸样,攀上高枝了呗……
那些刀子似的目光和充满恶意的揣测,让林晚刚刚升腾起的一丝喜悦瞬间冻结。她猛地站直身体,挺直了单薄的脊梁,迎向张姐和那些探究、鄙夷的目光,声音因为疲惫和愤怒而微微发抖:张经理,我凭自己的劳动和忍耐挣这份钱,干干净净!顾先生给双倍,或许只是……只是觉得我站了一天,比较辛苦。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辛苦张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尖利地嗤笑一声,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林晚脸上,在这‘宫里’站着的谁不辛苦怎么别人就没这‘福气’林晚,我告诉你,别以为傍上了顾承玺就一步登天了!人家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不过是人家一时兴起逗弄的玩意儿!拎不清自己的斤两,小心摔得粉身碎骨!
张姐的每一句话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在林晚的心上。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冷静。和她们争辩没有意义,只会让自己更难堪。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和翻涌的怒意,不再看张姐和那些看客,转身,挺直背脊,一步一步,朝着更衣室走去。高跟鞋敲在地砖上,发出清脆而孤独的回响,在空旷奢华的门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刚换下那身别扭的宫女服,塞进自己磨损得厉害的帆布包里,手机就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小磊班主任的名字。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慌忙接通电话。
林晚姐姐吗你快来医院一趟!小磊刚才突然咳血了!医生正在抢救!班主任焦急的声音像惊雷一样炸响在耳边。
嗡的一声,林晚感觉整个世界都旋转起来。她甚至来不及回答,手指僵硬地挂断电话,抓起包就往外冲。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钱!她需要钱!医药费!她今天刚拿到的那一千六百块!那是救命钱!
她跌跌撞撞地冲出体验馆的后门,外面华灯初上,车流如织。她站在路边,焦急地挥手拦车,一辆辆出租车亮着空车灯呼啸而过,却没有一辆停下。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过她的脚踝,向上攀升。
4
的震撼
就在这时,一辆线条流畅、车身在霓虹下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黑色豪车,悄无声息地滑到她面前,稳稳停下。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顾承玺那张轮廓分明、在夜色中更显冷峻的侧脸。他似乎刚从某个正式的晚宴场合出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雪茄和高级香槟的气息,与这昏暗的后巷格格不入。
他微微侧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林晚苍白惊慌、泪痕未干的脸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那眼神锐利依旧,却似乎少了几分白天的冰冷审视,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林晚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所有的理智和强装的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扑到车窗边,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哭腔和颤抖,语无伦次:顾先生!顾先生!求求您!借我点钱!我弟弟……我弟弟在医院抢救!我需要钱!我……我今天的工资,还有以后的工资,都可以扣!求求您!
她仰着脸,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在霓虹灯下闪着破碎的光。那双因为恐惧和哀求而睁大的眼睛,湿漉漉的,像受伤的小兽,里面盛满了无助和绝望。
顾承玺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她的眼泪,她的脆弱,她眼中那份近乎孤注一掷的哀求,似乎都清晰地映入了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惊讶,也没有同情,只有一片深沉的、难以解读的平静。
时间仿佛凝固了。林晚的心在绝望的深渊里不断下沉。
终于,顾承玺薄薄的唇微启,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清晰地穿透了周遭的嘈杂:
上车。
这两个字,如同赦令。
林晚甚至来不及思考,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拉开沉重的车门,跌进了后座。车内空间宽敞,弥漫着清冽的雪松香和他身上那股迫人的冷冽气息。她局促地缩在宽大座椅的一角,浑身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沾着泪水和尘土的手指紧紧攥着自己的帆布包带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顾承玺没有看她,只是对前方的司机简洁地吐出两个字:医院。声音冷硬,不容置疑。
司机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车辆立刻平稳而迅疾地汇入车流。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林晚极力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和引擎低沉的嗡鸣。车窗外流光溢彩的都市夜景飞速倒退,像一条模糊而冰冷的河。林晚低着头,泪水无声地滚落,砸在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洇开深色的痕迹。巨大的恐惧和对弟弟的担忧吞噬了她,让她完全忘记了身边这位王爷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突兀地响起:
哭什么
林晚被这声音惊得一颤,猛地抬头,泪眼朦胧地看向旁边。顾承玺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侧脸对着她,目光落在窗外飞逝的霓虹上,仿佛刚才那句问话不是出自他口。
我……林晚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恐惧,我弟弟……他才十二岁……医生说这次……这次很危险……她说不下去了,巨大的悲伤和恐惧再次攫住了她,让她忍不住又哽咽起来。
顾承玺沉默了片刻。车厢里的空气仿佛更冷了。就在林晚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却忽然转回了视线。那双深邃冰冷的眼睛,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毫无阻隔地看向她。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审视或漠然,里面似乎翻涌着一些复杂难辨的情绪——像是困惑,又像是某种极力压抑的……烦躁
名字。他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弟弟的名字。林磊……她小声回答。
顾承玺没有再说话,只是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地点了几下,似乎在发送信息。屏幕幽蓝的光映在他冷峻的脸上,勾勒出利落的线条。
车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林晚的心悬在半空,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她不知道顾承玺发信息给谁,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能无助地抓紧了包带,指甲几乎要嵌进劣质的布料里。
车子终于驶入医院大门,稳稳停在急诊楼前。林晚几乎是车门一开就扑了出去,跌跌撞撞地冲向亮着刺眼红灯的抢救室方向。高跟鞋在冰冷光滑的地砖上敲出凌乱而急促的声响。
顾承玺没有立刻下车。他坐在昏暗的车厢里,看着那个瘦弱的身影踉跄着消失在医院的玻璃门后,像一片被狂风卷走的落叶。他深邃的眼眸在阴影中晦暗不明,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拇指上那枚冰冷的墨玉扳指,指腹下坚硬的触感带着一丝奇异的安抚力量。过了片刻,他才推开车门,修长的身影裹在昂贵的西装里,迈步下车,步履沉稳地跟了上去。
抢救室外,惨白的灯光刺得人眼睛生疼。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得令人作呕。林晚的母亲蜷缩在冰冷的塑料排椅上,像一尊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生气的泥塑。她灰白的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死死攥着衣角,指关节绷得发白。听到脚步声,她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恐惧,在看到林晚的瞬间,那绝望里才裂开一丝微弱的光亮。
晚晚……母亲的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刚唤了一声,眼泪就汹涌而出,小磊他……医生刚才出来说……说……后面的话被剧烈的哽咽堵住,只剩下破碎的哭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林晚扑过去,紧紧抱住母亲单薄颤抖的身体,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感觉到母亲剧烈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衣料撞击着自己的胸口,和她身上那股混合着廉价洗衣粉和药味的、令人心碎的气息。
阿姨,林晚。一个沉稳的男声自身后响起,打破了母女二人绝望的依偎。
林晚惊愕地回头。顾承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几步之外。他高大的身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投下长长的、极具压迫感的影子。在他身旁,站着一位穿着白大褂、气质儒雅的中年医生,胸牌上赫然印着副院长
陈明远。
顾承玺只是朝陈副院长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话。陈明远立刻上前一步,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林太太,林小姐,请放心。林磊小朋友的情况我们已经组织了院内最好的专家团队进行会诊,治疗方案已经确定,有把握。费用方面,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顾承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顾先生已经吩咐处理妥当,你们不必担心,安心配合治疗就好。
这番话,如同久旱后的甘霖,瞬间将林晚母女从溺毙的边缘拉回。母亲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嘴唇哆嗦着,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林晚则猛地看向顾承玺,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他……他不仅送她来,还……还安排了最好的医生,甚至……垫付了那笔天文数字的医药费
顾承玺并没有看她。他深邃的目光越过她们,落在抢救室紧闭的门上,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冷漠神情。仿佛刚刚随手解决掉的,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顾……顾先生……林晚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巨大的感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堵在胸口,让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顾承玺终于收回目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那眼神很平静,没有任何施恩后的得意,也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近乎事务性的疏离。陈院长会跟进。他言简意赅,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迈开长腿,朝着走廊另一端的出口走去,昂贵皮鞋踩在光洁地砖上,发出规律而冷硬的叩响,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处,留下医院走廊里浓重的消毒水味和母女俩劫后余生般的茫然。
林晚扶着虚脱的母亲重新坐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消失的冰冷背影,心里某个角落,有什么东西悄然碎裂,又有什么东西,在巨大的震撼和不解中,悄然滋生。
几天后,林晚刚结束体验馆一场累得脚软的讲解,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休息室,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银行入账短信通知。
她疑惑地点开,当看清那个数字时,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停滞了一瞬!短信清晰地显示着:收到转账——人民币
3,000,000.00
元。
三百万!
林晚以为自己眼花了,用力揉了揉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一长串零。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膛。她立刻翻看转账人信息,只有冷冰冰的顾氏集团财务部几个字。
是顾承玺!除了他,不可能有别人!
巨大的震惊过后,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猛地攫住了她。三百万……这数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慌意乱。他这是什么意思医药费可那天的费用陈副院长明明说已经处理好了!还是……买断买她这个玩意儿的……某种资格张姐那些刻薄的话如同毒蛇般瞬间钻回脑海——不过是人家一时兴起逗弄的玩意儿!
屈辱、愤怒、还有一种被金钱彻底物化的冰冷感,瞬间淹没了她。她林晚是穷,是走投无路,但她绝不要这种不明不白、带着施舍和羞辱意味的恩惠!
她颤抖着手指,几乎是凭着本能,在短信下方找到了那个极其微小的退回选项。指尖悬停在冰冷的屏幕上,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用力按了下去!
屏幕上弹出一个冰冷的确认框:【是否退回该笔款项】
林晚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悲壮的坚定。她再次用力按下【确认】。
屏幕闪烁了一下,跳出提示:【退回操作成功。】
做完这一切,林晚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大口喘着气。帆布包里的手机却又一次震动起来,这一次,是来电铃声,屏幕上跳动着三个字——顾承玺。
看着那个名字,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像擂鼓般疯狂加速。她犹豫了几秒,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传来声音,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那沉默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透过电波沉沉地压了过来。
几秒钟后,顾承玺冰冷低沉的声音才响起,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林晚。他叫她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谁给你的胆子,退我的钱
那声音里的寒意,让休息室里本就稀薄的空气瞬间冻结。林晚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拧紧的眉头和眼中翻涌的怒意。
顾先生,林晚强迫自己镇定,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紧,却努力保持着清晰,医药费的事,陈院长说您已经处理好了。这笔钱……数目太大,我……我不能要。无功不受禄。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坚持。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这一次,林晚几乎能听到对方压抑的呼吸声,那无形的压力让她手心沁出了冷汗。
呵。一声极短促的冷笑,像冰锥刺破空气,好一个‘无功不受禄’。
他的语气骤然转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明天晚上七点,盛世拍卖行。穿得体面点,准时到门口等。没有解释,没有询问,只有冰冷的指令。
我……林晚下意识地想拒绝,她本能地抗拒再与这个危险莫测的男人有更多牵扯。她只是一个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兼职宫女,那种地方,光鲜亮丽的名利场,和她隔着整个银河系的距离!
你的工资,顾承玺似乎洞悉了她的犹豫,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她,带着一丝残忍的、掌控一切的笃定,翻三倍。
翻三倍!林晚到嘴边的拒绝瞬间被堵了回去。一天两千四!这个数字像一道强光,瞬间穿透了她所有的抗拒和恐惧。弟弟后续的康复、家里的债务……她太需要钱了!钱是现实,是压在头顶的大山,容不得她清高。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熟悉的血腥味。挣扎了几秒,最终,一个带着屈辱和无奈的字眼,艰难地从她喉咙里挤了出来:……好。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只剩下忙音在耳边空洞地回响。林晚握着手机,身体微微发抖。明天晚上,盛世拍卖行……那个光怪陆离、与她格格不入的世界,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正朝着她缓缓张开。
5
拍卖行的风波
第二天晚上七点差五分,林晚站在盛世拍卖行流光溢彩的巨大玻璃幕墙外,感觉自己像个误入水晶宫殿的灰姑娘,浑身都透着格格不入的僵硬。
身上的裙子是下班后咬牙用昨天刚发的工资买的,商场里最便宜的基础款小黑裙,布料普通,剪裁也谈不上什么设计感,勉强算得上体面。脚上踩着一双同样新买的、鞋跟不算太高的黑色单鞋,脚踝处昨天站出来的酸痛还未完全消散。她努力挺直背脊,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怯懦,但微微发白的脸色和紧抿的嘴唇还是泄露了她的局促不安。
霓虹闪烁,豪车如流水般在眼前停下又驶离。衣着光鲜的男女挽着手臂,姿态优雅地步入那扇金碧辉煌的大门。香槟色的曳地长裙、剪裁完美的定制西装、璀璨夺目的珠宝……一切都散发着金钱堆砌出的奢靡气息。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水、雪茄和金钱特有的味道。
林晚下意识地往旁边阴影里缩了缩,仿佛这样就能避开那些或好奇、或审视、或毫不掩饰的轻蔑目光。她低着头,盯着自己廉价的新鞋尖,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
忽然,一阵刺鼻的、混合着浓烈酒气和廉价古龙水的味道猛地袭来。一个肥硕的身影挡住了她面前的光线。
哟!小美人儿,一个人在这儿等谁呢油滑黏腻的声音响起,带着令人作呕的醉意。
林晚一惊,猛地抬头。眼前是一个穿着花哨西装、挺着啤酒肚、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男人,满脸横肉,眼神浑浊,正用毫不掩饰的、贪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尤其在裙子的领口处流连。
啧啧,这身段儿……男人嘿嘿笑着,一只肥厚油腻的手掌就朝着林晚的胳膊抓来,跟哥进去玩玩看上什么小玩意儿,哥拍给你啊!
浓烈的酒气和那黏腻的触碰让林晚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巨大的恐惧和恶心感瞬间攫住了她!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往后一缩,厉声喝道:别碰我!
嘿!装什么清高!男人被她激烈的反应激怒,脸上的横肉抖了抖,笑容变得狰狞,声音也拔高了,穿成这样站门口,不就是钓凯子的吗老子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他说着,更加蛮横地伸手,试图抓住林晚的手臂把她往怀里拽!
周围有人投来目光,但大多是冷漠的看客,甚至有人带着看好戏的戏谑笑容。巨大的屈辱和恐惧让林晚浑身发抖,她拼命挣扎,男人的手却像铁钳一样牢牢箍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她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放开我!林晚的声音因为恐惧和用力而变了调,带着哭腔。
就在她几乎绝望,以为自己要被拖入更深的羞辱深渊时——
一只骨节分明、戴着墨玉扳指的手,如同铁钳般,精准而有力地扣住了那只肥硕肮脏的手腕!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只肥腻的手腕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死死钳住,动作瞬间僵在半空。油腻男人吃痛地嗷了一声,脸上的横肉因剧痛而扭曲,酒意瞬间醒了大半。他惊怒交加地转头,想要看清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坏他的好事。
林晚的挣扎也戛然而止。她猛地抬头,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几乎要冲破喉咙。映入眼帘的,是顾承玺冷硬如冰雕的侧脸轮廓。
他不知何时出现,就站在她身侧,高大的身影像一堵沉默的山,瞬间将她笼罩在身后,隔绝了那个男人恶心的目光和四周所有不怀好意的视线。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纯黑色丝绒礼服,衬得身形越发挺拔峻峭,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气。灯光落在他线条冷硬的下颌上,仿佛覆着一层薄霜。
他没有看林晚,也没有看那个痛得龇牙咧嘴的暴发户。深邃冰冷的视线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直直钉在对方那张因痛苦和惊愕而扭曲的脸上,薄唇微启,吐出的字眼清晰、冰冷、带着一种能冻结血液的威压:
我的员工,轮得到你碰
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清晰地回荡在拍卖行灯火辉煌的门厅前。原本喧嚣的空气瞬间死寂。那些看热闹的、冷漠的、戏谑的目光,此刻全都凝固了,聚焦在那个突然出现、气场慑人的男人身上。
暴发户男人手腕被捏得咯咯作响,剧痛让他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他看清了顾承玺的脸,更看清了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杀伐之气,嚣张的气焰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脸上只剩下惊恐和难以置信:顾……顾少对……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是您的人!我喝多了!我瞎了眼!他语无伦次地求饶,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顾承玺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他手指骤然发力,伴随着一声清晰的、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暴发户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整个人像一滩烂泥般软倒在地,抱着扭曲变形的手腕哀嚎打滚。
顾承玺这才嫌恶地松开手,仿佛刚才触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他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一方雪白的丝帕,仔细地、一根一根地擦拭着刚才扣住对方手腕的手指。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冷酷。
做完这一切,他将用过的丝帕随手丢在地上,如同丢弃一件垃圾。
直到这时,他才缓缓转过身。冰冷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林晚身上。
林晚还僵在原地,脸色煞白如纸,身体因为刚才的惊吓和此刻的震撼而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个男人恶心的触感,而眼前发生的一切——顾承玺雷霆般的手段、他口中那句冰冷的我的员工——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魇,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顾承玺的目光在她苍白惊惶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很深,似乎在她那双因恐惧而睁大的、湿漉漉的眼睛里搜寻着什么。林晚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深潭般的瞳孔中映出自己狼狈不堪的影子。
周围死寂一片,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灼灼地盯着这一幕。那些名媛淑女、商界精英的脸上,除了震惊,更多的是难以置信和一种被冒犯的轻蔑。窃窃私语如同毒蛇般悄然蔓延:
员工呵,顾少什么时候对‘员工’这么上心了
穿成那样,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手段真高啊,连顾少都攀上了……
啧,麻雀想飞上枝头……
那些声音不高,却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入林晚的耳膜,刺进她摇摇欲坠的自尊里。她感觉自己的脸颊火烧火燎,巨大的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不是攀附!她只是……只是需要那份工作!需要那份钱!
一股混杂着愤怒、委屈和不甘的冲动猛地冲上头顶,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在顾承玺朝她伸出手臂,似乎要带她进入会场时,林晚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她抬起头,迎上顾承玺那双深不见底、此刻似乎因她的抗拒而微微眯起的眼睛。周围所有的窃笑和议论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林晚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清晰和质问,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中清晰地响起:
王爷,她甚至用了体验馆里那个带着讽刺意味的称呼,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颤抖的尾音,在您眼里,奴婢……就只值一个‘员工’的身份,轮得到他们置喙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拍卖行门口的空气仿佛彻底凝固了!
所有窃窃私语戛然而止。那些看客脸上的轻蔑、嘲讽、幸灾乐祸,瞬间被一种极致的惊愕和难以置信所取代。无数道目光如同聚光灯般,死死钉在林晚身上,仿佛在看一个不知死活、胆敢挑衅神祇的疯子!
林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她甚至不敢去看顾承玺此刻的表情,只是死死咬住下唇,倔强地挺直着那单薄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折断的脊梁,迎接着四面八方足以将她凌迟的目光。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是凌迟。
就在林晚以为自己会被这死寂的威压碾碎时,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终于有了动作。
顾承玺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手。
林晚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以为他要做什么。然而,那只戴着墨玉扳指的、骨节分明的手,却只是伸向了自己纯黑丝绒礼服的领口。他慢条斯理地、解开了最上面那颗紧紧束着的、象征严谨与距离的纽扣。
这个动作细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打破某种无形桎梏的意味。他原本一丝不苟、冷硬如雕塑的形象,因为这个小小的松动,而染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活气
紧接着,他向前迈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他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冷香混合着淡淡的烟草气息,强势地侵入了林晚的感官。下一秒,一只温热而有力的手臂,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揽住了她纤细、犹在微微颤抖的腰肢!
林晚浑身一僵,惊愕地抬头。
顾承玺的脸近在咫尺。聚光灯炽白的光线如同舞台追光,清晰地勾勒着他冷峻深邃的眉眼轮廓。他垂着眼,那双深不见底的、如同蕴藏了千年寒冰的眸子,此刻正一瞬不瞬地、极其专注地凝视着她。那目光不再是纯粹的冰冷或审视,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是震惊,是某种难以置信的确认,更深处,似乎还翻滚着一种……失而复得的、近乎灼热的悸动
林晚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浓密的眼睫在灯光下投下的淡淡阴影,和他眼中清晰地倒映出的、自己那张写满惊惶和错愕的脸。
他揽在她腰后的手臂收得很紧,带着一种宣告主权般的强势,却又似乎……在微微发颤
然后,林晚听到了他的心跳声。
隔着昂贵的丝绒礼服和薄薄的衣料,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失控的速度,重重地撞击着她的耳膜。
怦、怦、怦!
一下,又一下,狂乱而激烈,与他此刻脸上极力维持的冷峻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反差。
6
雨夜真相
顾承玺微微俯下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声音低沉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破碎的颤抖:
当年……救我的人……是你
这句话,如同九天惊雷,轰然炸响在林晚的耳边!
她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而骤然收缩!所有的声音——拍卖行的喧嚣、旁人的议论、自己狂乱的心跳——都在这一刻彻底消失了。世界陷入一片空白。只有他那双近在咫尺、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睛,和他那句石破天惊的问话,在脑海里疯狂回荡!
救他当年
尘封的记忆碎片如同被飓风卷起的玻璃,瞬间割裂了时空,带着刺目的光芒和冰冷的寒意,猛地刺入脑海——瓢泼的冷雨,刺耳的刹车声,翻倒在泥泞中的黑色轿车,还有……车窗缝隙里,那只沾满了污泥和暗红血迹、却死死伸出来的、属于少年的、修长而绝望的手!
那模糊的、几乎被她遗忘在生活重压下的惊心一幕,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
是他那个雨夜里奄奄一息的少年……是眼前这位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王爷!
林晚的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冲击让她脑中一片轰鸣,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只能怔怔地回望着顾承玺那双深不见底、此刻仿佛要将她灵魂都吸进去的眸子。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所有看客都化作了僵硬的背景板。聚光灯下,只有相拥的两人,和那句石破天惊的疑问,在空气中无声地回荡、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