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江河。
今天是我和老公的结阍十五年纪念日。
我们从二十岁相识,二十二岁结阍,现在已经是三十七岁了。没有孩子,我们都是坚定的丁克,我时常感觉很幸福。
牠从早上就说要给我惊喜,我也很期待。
–
晚上。
灯火微弱,映照在我的脸上,桌上是可口的牛排,泛着诱人的光泽。鲜红的血丝在烛光映射下,水光潋滟。我咽了口口水,插了一块,放入嘴里。
牛肉的口感在我嘴里晕开,我只觉得一切都是这么美好。
我丈夫叫房克。
房克此时,就坐在我的对面看着我,我们彼此对视,我透过牠的脸,看到了年少的我们。
桌上摆放的,还有我们定制的结阍周年蛋糕,上面有两个小人摆在中间,红艳艳的。我们一同切开它,彼此眼里都是对未来生活的向往。
真好。
吃完蛋糕后,房克说要出去扔个垃圾,顺便溜溜弯。牠穿着睡衣,我也没多想,而且垃圾确实满了。
我嘱咐牠小心点,现在已经晚上十点了,走两圈赶紧回来。
房克笑了,牠眼角的鱼尾纹炸开,说好,老婆我爱你,我最爱你了。
我又有些惊讶,牠平日里不怎么说这些腻歪的话,可能是今天是结阍纪念日的原因,牠也有些激发内心深处的情感。我望着牠的脸,抱着牠。
我也爱你。
拥抱过后,房克拎着垃圾下去了,只是那里面鼓鼓囊囊,我也没有多想。可能这两天我们制造的垃圾有些多,现在时候不早,我也该睡觉了。
躺在床上玩手机,我百无聊赖地刷视频,一会儿是扭动的腹肌男大,一会儿是小猫小狗,现在的男孩子,可真开放。我吧唧了几下嘴,门响了。
是房克回来了。
牠还是那身睡衣,头发有些凌乱。手上的垃圾袋消失了,我没有多想,拍了拍身边的床位,睡觉吧。
夜色昏暗,我看不清牠的神情,只感到有一个身影上来了我的床。
我阖上了眼。
–
最近好奇怪。
家里的油没了。
我蹲下来翻找,有点疑惑。昨天明明还在这里的,怎么今天就不见了呢我打开柜子,没有。走到卧室,没有。看看台子,没有。到最后,我甚至打开了我们的垃圾桶,还是没有。
可是,我记得清清楚楚,昨天这半桶油还在的,为什么一觉睡醒就不见了
我有些担心,听说最近小偷闯空门事件频发,该不会有人盯上我们家了吧
这可不行,家里还是有些值钱的东西的,要是被偷了,这可亏大了。
思来想去,我决定先和房克说一下我的担忧,而且,万一是牠不小心放在哪里了这也是很有可能的。
只是这么大一桶油,到底去了哪里……我皱眉,开始仔仔细细清点家中我认为少了的东西。
鸡蛋四颗、两盒奶、半包抽纸、半桶油。
大概就这么多了,零零碎碎的,这小偷该不会还是个居家型吧
难道说,这个小偷此时此刻,就在我们家住着,每天趁我们上班,自己出来做饭吃
想着那些新闻,我感到有些悚然。背后冒了些冷汗,这实在是太可怕了。我不愿意相信家里真的住了个陌生人,只好先去跟房克求证一下。
我坐在沙发上,给房克拨去电话。在几秒铃声过后,牠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很是疑惑:
老婆
我擦了擦鼻尖上的汗,房克,你有没有看到咱们家剩下的半桶油去哪了
经过电流,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不像平时的牠,倒有点像机器人。只是我现在在想小偷的事情,没有太关注这个。
没看见啊,怎么了
听到房克的话,我更加确信进小偷的猜测,一想到暗中可能有双眼睛窥视我,现在,就连沙发也觉得不安全。我站了起来,又重新坐下,忧心忡忡:
我也没看到,可是昨天还在的。它丢了,而且还少了几个鸡蛋和奶,就连抽纸也没了,你说会不会是……
我连话也没有说完,房克就打断了我,听起来比平日里的牠粗暴几分,可是牠从没这样对过我。
所以我想,应该是我吓昏了头,或许是电音让我产生错觉也说不定。
你瞎想什么什么会不会是不是少了就再买!鸡蛋吃完了忘了买了,奶我喝了,至于抽纸,这么点小事你也记着!
说完,房克的语气又骤然变得温柔。
别想了,老婆。油用完了就再买,我们家又不缺这点钱,听话。
牠挂断了电话。
听到忙音,我握着电话的手微微收紧。
–
家里少的东西更多了。
新买的油、旧水杯、还有前阵子舅妈来看我们,给我们买的五个核桃。我甚至没打开,它就消失不见了。
这些日子,我越来越确信家里进了小偷,而且只偷生活用品。我看了,我的金首饰、钱,什么也没有消失,消失的只有这些日常用品。
每次我跟房克说家里又少了什么什么、又没了什么什么的时候,牠就很不耐烦。说油没了再买,用完了也说不定。人越大记忆力就下降的越快,也许牠说的是对的。
可是,谁会偷旧水杯和五个核桃在我的盘问下,房克坐了起来,牠说五个核桃是牠拿去送给领导了。旧水杯是牠觉得太久了,扔了。
我看着牠,牠也看着我。我想了想,说好吧好吧。
只是家里的油,却是少的越来越快了。
这种被暗中窥视、观察,家里的东西消失、伴侣却不信任我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太难受了。在这样的憋屈之下,我感觉睡眠也越来越差了。
–
房克说,我总是疑神疑鬼的。
也许牠说的是对的。
在我们年轻时候相识在一起后,也有过激情四射的时候。那时候,牠总说要拍一些我的照片留存在手机上,想我了就看看。
但那时,我觉得这并不妥。因为我的闺蜜夏岚告诉我,她之前谈恋爱,就是同意了这样的请求。
那男孩我见过,眼神清澈如水,笑起来很开朗,遇到事情也总会第一个为夏岚冲锋。可就是这样的人,有一天,夏岚忽然找我,说她分手了,要起诉这个男孩。
我自然很震惊,牠对她的好我也看在眼里,我忍不住问,为什么
夏岚说,牠把她的照片发在了所谓的兄弟群。
我不禁感到毛骨悚然,虽说我知道大部分男人都不可信,但就在我眼皮底下,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样人模人样的男孩,也会做出如此畜生不堪的事。我安慰夏岚,告诉她我永远支持她。
回家之后,我忍不住告诉房克,说你不要这样,我不安全。万一你把我发到所谓的兄弟群怎么办
房克先是一愣,又大笑起来。牠把我搂在怀里,说怎么会呢我是这样、这样的爱你。怎么忍心别人看你呢
在牠的甜言蜜语之下,我安抚好情绪。可下一次,牠居然还是提出来这样的要求,我自然是不同意,伸手拉过被子,盖在身上。
我不愿意。
然而,面前的房克却更加生气。牠背对着我坐在床上,身体上下起伏。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你不相信我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
我张口想要解释,又怕说我相信牠,牠就真的要拍我。看着平日里我很信任的那双眼睛,我不知道怎么说。
于是我沉默着没说话,牠也沉默了,那天,我们两个背对背睡得觉。
从那之后,牠再也没提过相关的要求,只是总说我疑神疑鬼的,连身边伴侣也怀疑。
–
我真的感觉有眼睛在看我。
床底下、沙发后、门檐上、墙角处,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我,可细细去找,却什么也没有。不是说摄像头打开什么什么软件,就可以找到吗
我找不到。
与此同时,家里的东西一样接一样,少的越来越快了。比如昨天买的一斤猪肉,只做了半斤,今天再去找,冰箱里却空空如也,剩下的半斤猪肉不翼而飞。
我受不了了。
既然房克不相信小偷在我们家,那我就跟夏岚说。我们天天聊天,这件事也不例外。夏岚很好,多年的交情,她相信我说的一切,甚至在休假的时候,专门跑来我家一起帮着找小偷摄像头。
自然是什么也没有。
我们搬开了沙发、用手机闪光灯照一切可疑的事物、用所谓的摄像头软件,几经反复后,我们的确什么也没有找到。
夏岚累得精疲力尽,她坐在我家沙发上,喝了一杯水,擦拭着脸上的汗:
咱们先歇会。
然后我们就开始聊天,说天说地,扯南扯北。就在这休息的空挡,房克下班回来了。牠打开门,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人,有些惊讶:
小河喊你来玩
牠一边换鞋一边说:
真不好意思,家里也没什么东西,要早说你要来,我下班买点小龙虾,咱仨一起吃……
夏岚摆摆手,又喝了口水。
不用!嗨,我就是过来帮她找找小偷和摄像头。
然而,这句话一落下,房克的脸色骤然就变了。牠声音低低,似乎在确认什么一般,不断咀嚼着这两个词语,直到明白它们的本意:
小偷摄像头
牠的脸色变得不大好看,可还是挤出一个笑。
真是不好意思,我们家晚上还有点事,恐怕招待不周了。
在夏岚走后,房克的脸色变得更加、更加黑沉。牠破天荒发了火,绕着客厅走来走去,声音好似震雷,震得天花板上的灰扑簌簌地掉落,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感觉牠好像一只怪兽。
小偷,小偷,小偷!我的天啊!要我跟你说多少遍,咱们家里没有小偷!五个核桃是我拿去送人了!送人了!摄像头又是怎么回事你得了失心疯了怎么总是疑神疑鬼!
疑神疑鬼。
牠又这样说我。
我忍不住开口反驳起来:
不止如此,还有别的东西少了,两个半桶油,还有……
我只是开了个头,房克便又打断了我,语气更加粗暴,牠甚至抱住了头:
半桶油!听听你在说什么!这少了又有什么所谓吃完了!吃完了而已!能不能不要想这些了我问你,家里的钱少了吗值钱物件少了吗
这倒是没有。
我迟疑地摇着头。
房克叹了口气,走到我的身边,坐了下来。沙发被牠坐出一块凹陷,此时此刻,刚发完火的牠还喘着粗气,却对我挤出来笑。
好像一只人皮怪物,白天披着人皮装模作样。如同白脸僧面猴。
我为我的想象而感到惊恐,可此时此刻,我们却又不得不共处一室,这令我感到紧张。
房克没有看出我的紧张,牠还沉浸在自己的叹息表演中,一个劲的吐气:
小河,也不是我说你,你这疑神疑鬼的毛病真该改改了。今天是我说了你一顿,万一明天你又告诉别人家里有这个、家里有那个、这可怎么办
牠自顾自说了一大堆,我全没听进去。最后,房克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我一眼:
小河,我去扔个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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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女士,您家里共有八十三个摄像头。
我怔在原地,什么
自从那天后,我把事情跟夏岚说了。她说要不报j,让j察来处理。如果真的进小偷了,也就能正好抓住了。如果真的有摄像头,也能找到了。
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在房克上班的白天,我趁机叫来了警察。
好消息:确实有摄像头。
坏消息:太多了。
八十三个
我浑身悚然一惊,起鸡皮疙瘩。站在我家门口,这个我住了十五年的地方,从没有一天像今天一样,让我感觉它这样的陌生。
它们,都在哪里
j察细数起来,她的眉头深深皱起:
床头吊灯、床尾木板、沙发角、鞋柜、墙角、冰箱里面、洗漱台、马桶……
她没有说完,我却感到愈发寒冷了。是谁,又是什么目的装上了这些摄像头我还没有想清楚,便从身后有一双手紧紧抓住了我,令我浑身一激灵。
是房克。
牠为什么突然回来了
我困惑地望着牠,牠却愤怒的看着我。牠在愤怒什么我不知道。但很快,我就知道了。
牠用一种怪异的语调冲我吼叫,那副模样,像极了什么非人的东西要挤开皮涌动出来。
江河!你非要毁了这个家是吗!
我……
毁了这个家
我还是有些茫然,我根本不懂我想保护自己,和想毁了这个家之间有什么关联。但很快j察就控制住牠的双手,用一种近乎官方的语气向我宣布:
女士,我想您的丈夫可能就是这八十三个摄像头的摆放者,作为案件慊疑人,牠有义务和我们走一趟。
案件……
我脑袋钝钝的,在电光火石间,我突然明白了一切。我看着丈夫、那双眉眼。牠的嘴唇还在一张一合,可我却什么也听不到了。
原来,真的有人在看我。
我无意识地抓住旁边的j察,手抓得死紧。将她的衣服抓出阵阵勒痕。我也不知道我是如何从喉咙里挤出声音的,那声音,就连我自己都不敢认了。
j察,能不能先别走,就是……我还怀疑,我家里可能有小偷,总是丢东西……
还未走远的房克猛地回头,牠的眼神似乎喷着火,想要把我吞吃入腹,化作牠的一部分。
江河!你又疑神疑鬼了!我不是告诉你没有小偷吗!!
然而,没人听牠的话。牠就这样被扯走,只留一个背影。我开始回忆都丢了什么东西,掰着手指头计算。
两个半桶油、几个鸡蛋、一箱奶、还有旧水杯床单之类的。
这些东西都是生活用品,j察也有些疑惑。金额到不了立案金额,但一旁的另一个j察向她窃窃私语了什么,随即,她们的表情都变得很严肃。
她握着我的手,说不要害怕。
最近丢失生活用品的案件确实很多,你们小区已经发生五起。但你不要害怕,安心生活,这些摄像头我们会帮你继续调查。
在她的劝导下,我渐渐平复情绪。摄像头的问题解决了,只是又忍不住担心起小偷的事情。
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只觉得好累、好累。曾经我以为我有一个幸福的家,现在现实却给了我狠狠一击,告诉我我自认为的幸福不过是牠人精心策划下的直播鸟笼。
我将这一切都告诉了夏岚,夏岚吓了一跳,她赶快赶过来陪伴我。
在她的安抚下,我惊慌的情绪渐渐平复。我握着她的手,感觉很安心。
夏岚的手很温暖,握着很有力量。我揉捏着她的手,想起我们一起上初中的时候,总有人说她的手大、她的腿粗,是男人婆。
而夏岚是怎么做的呢她把每个这么说话的男孩都揍了一顿,说揍牠们是因为牠们私下蛐蛐人,她很自豪她的大手和健康粗壮的腿,和男人沾边就大可不必了。
我握着夏岚的手更近了些,我紧紧依偎着她,仿佛她便是我冬日里取暖的火炉。
–
距离房克被带走调查已经整整三天。
这三天,我收拾好心情,也渐渐脱离阴影。那天j察把所有摄像头全部带走了,我现在相信家里没有眼睛了。
也许,我该下楼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了。
这样想着,我换好了鞋,走下楼梯。
外面的空气果然很新鲜,蓝天绿树,还有小孩子在嬉笑打闹着玩,我不禁深深呼吸了一口,只觉身心舒畅。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房克在家里放这么多摄像头而丢失的半桶油又去哪里了……我很确信我没有用光它们,它们就是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真的没有用光吗想到房克的那些话,我又有些恍惚。牠总是跟我反复重申,说是我用光了,现在,我也不太清楚到底是不是我用光了。
我对自己的生活彻底糊涂了。
正想着,却不料肩膀狠狠撞到一个人,剧烈的疼痛令我深深皱起眉头:
哎哟……
对面也痛呼一声,但ta的声音很奇怪。我忍不住瞥了ta一眼,穿着裙子,头发很长,带着蓝白色口罩,露出来的仅有一双浓粧艳抹的眼睛。
粉尘从ta脸上掉落,呛得我有些咳嗽。
哎呀……
ta开口了。
声音很奇怪,尖声细嗓,一听便知道是刻意夹着。从眉头上的纹路来看,年纪也不小。明显这个年纪是发不出来这样的声音的。我又仔细看着这个人。
ta的手指关节,是不是过分粗大
ta为什么要在夏天用丝巾盖着喉咙
ta遮挡自己的面部,是害怕被发现什么吗
我忽然发现,这是牠。
为什么一个中年男人,要扮成这样
牠似乎还没意识到我发现了牠的秘密,还在尖声细嗓地装模作样:
走路看着点……
这声音吵的我头痛,我的眼前眩晕起来。房克被拉走前的吼叫声,和面前中年男人的尖声细嗓,以及那些摄像头混合在一起,我的大脑天旋地转,竟差点跌坐在地上。
裙子男人不明白我为何突然成了这样,牠还没发现我已经看破了牠的秘密。看起来十分滑稽,戴着口罩的粉面男人提着裙子,我慌忙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跑回家。
现在,我什么也不想去想,家里消失的东西也好,八十三个摄像头也罢,穿裙子的神秘男人,以及好似变了一个人的丈夫。
短短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抱着头蹲下来,靠着墙缓缓滑落。
这几天的场景如走马观花,在我眼前展现,我不敢细想还有没有其它的摄像头、其它的眼睛在暗中窥视。
现在,我感觉只有自己怀抱的这一方天地最为安全,我紧紧抱住了自己。
我低下了头。
–
近日,我市发生一起重大案件,一中年男子焦某男扮女装,在网上同时聊六千名男人,多人发生关系,更有多个视频流出,其中有几人患有艾z……
我坐在沙发上,摁着遥控,本来想看点电视剧散心,却不料看到了电视上主角的脸。
穿着裙子、假发披散、戴着口罩,这是牠变装的照片。而另一边是本来的样子,眼睛狭小,鼻子粗大,脸好似一个被拍扁的白面馒头,上面凭空多了五官。
再看看变装之后,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差别我细细观看起来,似乎只是多了一些社会女性符号。
一想到这样的人和我擦肩而过,我不禁捂住了嘴巴。
刚刚说这是什么多人男扮女装呕……
这也太……猎奇了吧
我想要关掉电视,怕自己恶心的呕出来。
就在拿到遥控器的那一秒,我听到电视里继续播报的声音:
据悉,来焦某这里的男子大多时候两手空空,有的带了半桶油,有的带了些鸡蛋……
我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些词汇,什么什么半桶油鸡蛋再一联想房克那奇怪的反应与家中消失的东西,我只觉心跳异常。
扑通、扑通、扑通……
偌大的客厅里,现在,只剩我一个人。我咽了口口水,感觉什么巨大的真相即将被我揭开面纱。我渴望着揭开,又惧怕着揭开。
一时之间,我安静下来。各种各样的想法在我的脑子里窜来窜去,窜上跳下。我只觉得自己好像要疯了,也许我的确疯了。我不找到真相,誓不罢休。
我站起来,又坐下。站起来,又坐下。站起来,又……
在我第五次坐下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房克曾经因为工作原因登陆过我的电脑,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登录上,看到过往的聊天记录。
想到这里,我三步并两步冲到了房间内,打开电脑。电脑微弱的灯光打在我的脸上,让许久未见光的我却感到了一丝畏惧。
毕竟,在这样的光下,谁知道有没有一双眼睛在看我呢
我咽了口吐沫,手指颤抖,期间还险些打开错软件,不过好歹最终,我还是登录成功了。
谢天谢地。
天知道,我看着那转圈的图标,脑子里闪过了多少想法。我检查是不是网速不好,是不是时间太长登录不上,是不是……
我期待着登陆成功,又畏惧着真的登陆成功。在东想西想下,小圆圈骤然停止,转而到一个白绿色的页面。
我登录成功了。
我的指尖和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可上身却靠得更近,更近。于是,我看到了一个新世界在我面前徐徐展开,那是我前三十七年从未感受到的人性黑暗面。
我看到房克与一个陌生头像框聊天许久,我点进去。于是我看到,在春夏秋冬,牠每一次扔垃圾,便是去和焦某厮混。
我想吐。
那些照片、露骨的言语,未加任何修饰,就这样直愣愣闯入了我的眼中,一切的真相都展开了。鼠标上下滑动,房间里只有咔哒咔哒的声音。
那些我听过的甜言蜜语,原来都在某一时刻,牠跟另一个人,另一个中年男人说过了。一想起牠们在我眼皮底下就这样耳鬓厮磨许多次,我不禁感到反胃。
然而,肚子空空,我吐不出来。只好按压着恶心感继续看。
原来,一开始,房克不知道牠是男的。
然后,房克觉得来都来了。
再后来,便是风雨无阻的送油扔垃圾。
我真的感到好好笑啊,就这样管不住自己下半身吗对女也好,对男也罢。是不是这个人只要打扮是社会塑造的女性,就可以不顾一切地往里捅
无数种感觉在胃里翻涌。
我想我要休息一会了。
我阖上了电脑。
–
房克的调查结果出来了。
在经历焦某事件后,我自认为什么都能接受,什么都可以接受。然而,这件事情还是大大刷新了我的认知。
调查结果显示,房克在参与了一个论坛,里面有大量男性活跃其中,每天散播无数自己妻子、女儿、妈妈、甚至是素不相识的陌生女子照片。作为分享回报,牠把我也像猎物一样发在上面,供人观赏。
我的身高、我的体重、我的年龄、我的腿围胸围腰围……在这一刻,我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串冰冷的数字、可以被得吃的分享品。
我实在是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我急迫地想要看看这个论坛里的内容,然而,j察告诉我已被查封。我看不到内容,并且相关涉事人员已被抓捕,包括房克。
这个结果,意料之中。
我沉默着点了点头,一旁的夏岚拍着我的手,她总是我最坚实的后盾。
隔着玻璃,我远远望了房克一眼,牠的红血丝密布,密密麻麻,如同一条又一条的绦虫钻入其中,侵蚀牠的大脑。也许,像牠这样的人,本就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我没有再看第二眼,转身回家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翻看着手机,忽然顿住了。夏岚问我怎么了我盯着手机,愣愣出神。
这个论坛相关聊天内容被爆出来了,而在这些照片里面,我看到了我自己。披头散发,穿着睡裙,我点开那个帖子,里面只有温暖如潮水像我涌来的评论——
被偷拍的是我。
不,被偷拍的是我。
被偷拍的是我。
被偷拍的是我。
是我!
是我。
……
我自然知道她们的用意,我怔在原地,红了眼眶。这些日子以来遭受的所有委屈与现在的感动通通反噬上头,我也不知道我该是什么心情了。
于是我不顾路人眼光,在大街上便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抽抽噎噎的。
夏岚抱着我,她轻轻拍着我,我鼻子里都是她的味道,我听到她说:
没关系,你没有错。我是幸运的你,你是不幸的我。今时今日,不止今时今日,我们是命运共同体。这件事一定会有一个好结果的,我永远永远在你身边。
–
判决结果出来了,所有相关涉事人员全部死刑我觉得有些梦幻,又有些真实。时至今日,仍是大梦一场。
我坐在空荡却宽敞的客厅内,打开了电视机。
这下,家里的油终于不会再消失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