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正月初八
年味还未散尽,空气中还残留着爆竹的硝烟和油腻的饭菜香。
王云穿上那身新买的、略显板正的黑西装对着大壮娘深深鞠了一躬：婶儿,我带大壮出去挣钱。您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他。
大壮娘抹着眼泪,拉着儿子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大壮,跟着云子好好干！别惹事,听云子的话！啊
娘！您就放心吧！云子是我兄弟,跟着他准没错！大壮拍着胸脯,一脸兴奋和跃跃欲试。
黑色的捷达再次启动。
这一次,目的地明确——城南,夜色撩人KTV。
车子穿过逐渐恢复喧嚣的镇区,越往南走,街道越显破败。
最终,停在一栋的三层小楼前。
王云推门下了车,眼前的一幕令他大吃一惊,这里比他想象的还要混乱,还要破败不堪。。
霓虹灯招牌残缺不全,夜字完全熄灭,色撩人三个字也时亮时暗。
门口的水泥地坑洼不平,散落着烟头和垃圾。
与对面金碧辉煌金麦克KTV相比,这里冷清得像座鬼楼。
两个人一前一后,向着门口走去,推开厚重的玻璃门,一股混合着劣质香水、烟草、酒精以及淡淡霉味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
大厅灯光昏暗,沙发皮革开裂,茶几上烟灰缸堆满。
一个穿着廉价西装、头发梳得油亮、约莫三十多岁的男人正懒洋洋地靠在吧台边抽烟,看到有人进来,也只是抬了抬眼皮。
当看清走进来的王云时,随即掐灭烟头,快步迎了上来。
哎呀！您就是王云,王总吧男人伸出手,语气带着的热情。
我是张超,这里的经理。可把您盼来了！赵主管早就通知我了,说年后由您来主持大局！欢迎欢迎！他一边说,一边快速打量着王云身后憨厚壮实的大壮。
王云没有握他的手,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目光扫视着大厅：张经理,辛苦了。情况龙哥都跟我说了。
账本,人员名单,近半年的流水明细,所有东西,现在拿到办公室。
听着这里,张超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伸出的手讪讪收回。
他在这里经营了好一年多,虽然场子半死不活,但好歹也算个土皇帝,油水还是能捞到一些的。
现在突然空降个毛头小子,一来就要看账
这分明是不信任,更是要夺权！
但他不敢表露,而且眼前这个王云,虽然年轻。身上隐隐透着一股在底层摸爬滚打、甚至见过血的煞气。
张超混迹市井多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呃…好,好！王总您跟我来,办公室在这边。张超强笑着,侧身引路,
账本什么的…都在,就是…唉,您也知道,场子效益不好,账目可能有点…乱。
办公室在三楼,同样简陋。
一张旧办公桌,几把椅子,一个铁皮文件柜。
张超打开柜子,抱出几大本厚厚的、落满灰尘的账本,还有几叠散乱的单据和人员登记表,一股脑堆在桌子上。
王总,都在这儿了。您慢慢看。
王云拉开椅子坐下,拿起最上面一本账本,随意翻了几页。
上面字迹潦草,涂改混乱,收入支出更是模糊不清。张经理,你去忙你的。大壮,你也先跟着张经理转转,熟悉环境。
哎！好嘞！大壮应了一声。
张超无奈,只好带着这个看起来就有点愣的大个子先出去了。
王云一个人留在办公室里。
他并没有急于深入查账,而是先快速地翻看着人员名单。
上面名字不少,但很多后面都标注着离职或长期旷工。
真正还在岗的,寥寥无几,而且看名字,大多是些混日子的老油条。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进。王云头也没抬。
门开了,李强略显拘谨地站在门口。
一个多月前,这还是他手底下新来的保洁小弟云子,现在,已经是他的顶头上司王总了。
王…王总。小李微微欠身,赵主管让我来向您报到。
王云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温和：李哥,来了。坐。
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以后别叫王总,还是叫我云子。
小李局促地坐下：不不不,规矩不能乱…王总,您吩咐。
行,随你。王云也不强求,将桌上那堆混乱的账本和单据推到他面前：
李哥,我听说你之前上过两年大学,学的会计,懂账。
从半年前开始,所有的收入、支出、人员工资、水电杂费…一笔一笔,给我捋明白。有问题的,不清楚的,单独列出来,重点查张超经手的部分。
小李看着那堆积如山的混乱账目,他用力点了点头：明白！王总您放心！我一定尽快弄明白！
他立刻打开公文包,拿出笔和本子,开始埋头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