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催债人砸门时,我攥着儿子留下的廉价塑料恐龙缩在墙角。
巷子深处那台锈迹斑斑的贩卖机突然发光:投入旧物,支付寿命,愿望必达。
我塞进恐龙嘶吼:要那对狗男女身败名裂!
机器吐出十年寿命契约,我按下血指印的瞬间鬓角染上霜白。
第二天前夫地标建筑因小数点错误坍塌,直播镜头前他西装革履的假面碎裂如渣。
匿名邮件将他三年前剽窃我设计的证据全网曝光。
法庭上闺蜜突然反水:都是周慕白逼我伪造债务!
他当众扯烂她衣领咆哮:是你贪图苏晚保险金!
当我牵着儿子走出法院时,橱窗倒影里三十岁的面容枯槁如五十老妇。
儿子仰头问我:妈妈怎么有白头发了
我笑着亲他额头:因为妈妈用十年光阴,把恶龙永远关进笼子里了。
雨水又冷又急,砸在出租屋的铁皮门上砰砰响,像催命鼓。门板在撞击下呻吟,天花板上的陈年老灰簌簌往下掉。
苏晚!滚出来!还钱!门外的吼声混着铁器刮擦的噪音,刺得人耳膜疼。你男人卷钱跑了,这债烂也得烂在你身上!躲老子看你能躲到几时!
男人周慕白。这个名字像烧红的钉子扎进脑子。三年前,他还是我丈夫,是儿子周周嘴里的超人爸爸。也是那个夏天,他和我的好闺蜜林薇,联手给我捅了最狠的刀子。
他偷走了我熬了无数通宵做出来的云顶之冠设计方案,摇身一变成了设计天才。我呢一夜之间成了人人喊打的抄袭狗。紧接着,林薇递过来一张朋友担保的纸,转眼就成了压死我的天价债务——周慕白破产得刚刚好,债全甩给了我。法庭上,他们拿出几张我去看失眠的单子,硬说我有精神病,不配养孩子。周周被硬生生从我怀里抢走时的哭喊声,到现在还在我耳朵里响。
妈妈——!那哭声又炸开了。
门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绝望像冰水淹过头顶。不能等死!我抓起门边一根锈铁管,用尽全身力气砸向厨房油腻的后窗。
哗啦!玻璃碎了,寒风夹着雨水灌进来。我不管不顾地翻出去,摔进泥水里。玻璃碴划破了胳膊和脸,混着雨水的血往下淌,可一点不觉得疼。
泥水瞬间湿透衣服,冷得我牙关打颤。身后传来后门被撞开的巨响和更凶的咒骂。跑!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字。我手脚并用爬起来,像条被逼疯的狗,一头扎进黑暗的雨里。
巷子又黑又滑,垃圾的馊臭味直冲鼻子。雨水糊了眼,脚下一绊,我整个人往前扑。摔倒前,眼角扫到巷子最深处,一点昏黄的光在墨汁似的黑里晃。
那光弱得随时会灭,却死死抓住了我。像是被什么拖着,我爬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往那光挪。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泥和碎玻璃似的绝望上。
近了。光是从一盏挂在破屋檐下、糊满油污的旧马灯发出来的。灯下杵着一台……机器。锈得厉害,红褐色的锈痂一层叠一层,像是凝固的脏血。壳子上刻着些歪歪扭扭、认不出的暗金色符号,像丑陋的疤。它像个被扔在这里一百年的铁疙瘩,死气沉沉地蹲在墙角。旁边蜷着个裹破油布雨衣的干瘪老头,背对着我,不知是睡是死。
机器侧面贴了张纸,边角卷曲,字迹被雨水泡得发黄模糊。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血,凑近了看:
时间贩卖机
规则:
1.扔进去一件你死也忘不了的旧东西。
2.大声说出你想要啥。
3.拿你的命来换(最少一年起)。
4.愿望怎么实现,会很精彩。
5.按了确认键,天王老子也改不了。
后果自负。
每个字都像冰锥子扎脑门。扯淡!哪个王八蛋搞的恶作剧!我嗤笑出声,嗓子又干又哑。忘不了的旧东西愿望命精彩不能反悔骗鬼呢!
刚想走,口袋里有个硬东西硌着肋骨。动作僵住。手哆嗦着摸进去,指尖碰到那冰凉熟悉的塑料边。
是它。周周三岁生日,在幼儿园门口小摊上,用攒了好久的零花钱给我买的。一只绿色的塑料小恐龙,咧着嘴笑,做工糙得不行,一只脚还是歪的。他像献宝一样塞给我:妈妈!喷火大恐龙!保护妈妈!打跑坏蛋!那时候,他眼睛亮得能装下星星。
周周被抢走时,死命攥着不肯撒手的就是它。混乱中掉在法院冰冷的地砖上。后来是我,像个贼似的偷偷爬回去,从椅子底下把它抠了出来。这三年,它是我唯一的光,唯一的暖气片,是我没疯掉的证明。
现在,这便宜塑料恐龙躺在我湿漉漉、沾着血的掌心里。凉的,却像块烧红的炭,烫得皮肤疼,直往心窝里钻。三年的屈辱、恨意、想儿子想得心肝疼的滋味,被这小玩意儿一下点着了,轰地炸开!
呃…啊——!喉咙里滚出一声野兽似的嚎叫,那点可怜的理智崩得渣都不剩。去他妈的扯淡!去他妈的恶作剧!这是烂泥潭里唯一能抓住的、带刺的藤蔓!
我猛地转身,踉跄着扑到那台锈疙瘩前。投币口像张等着吃人的嘴。我死死瞪着它,攥着恐龙的手指关节发白,好像它有千斤重。周周被抢走的哭喊、周慕白在闪光灯下装逼的得意、林薇在法庭上假惺惺的作证……碎片一样在眼前乱飞乱撞。
呃…啊——!又是一声不像人的嘶吼,像是要把心肝脾肺肾都呕出来。所有的恨,所有的痛,都烧成了火!
我用尽吃奶的力气,把那小小的、染血的绿恐龙,狠狠怼进了冰冷的投币口!
我!要!周!慕!白!和!林!薇!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从裂开的胸腔里、从烧着的骨头里硬抠出来的,带着血腥味和铁锈的绝望,狠狠砸过去:身败名裂!把他们现在有的那点狗屁脸面、地位、钱,全他妈给我扒光!让他们也尝尝三年前我的滋味!让他们下十八层地狱——!
最后一个音劈了叉。巷子里只剩下我拉风箱似的喘气声,和雨水砸铁皮顶的单调声响。时间像冻住了。
下一秒,贩卖机那破屏幕猛地亮了!不是正常的亮光,是那种刺眼得要命、让人心慌的血红色!像凝固的血块,又像地狱里睁开的眼珠子。血红的数字在屏幕上蹦跶、定格:
【愿望受理】
【代价:十年寿命。】
十年!
冰冷得像块铁板的机械声,像敲丧钟一样在又湿又窄的巷子里响起来:
交易成了。过程……包你满意。
那声音刚落,一股形容不出来的、钻心刺骨的冷气猛地从脊梁骨炸开!不是外头的冷,是从骨头缝里、每个细胞里冒出来的寒气。好像一秒钟,全身的血都被抽干,换成了万年冰窟窿里的冰碴子。心脏被一只看不见的冰爪子狠狠攥住,停跳了一拍,接着是撕心裂肺的绞痛。
呃!我闷哼一声,腿一软,重重跪在又冷又脏的泥水里。控制不住地抖,牙齿磕得咯咯响,在这死静的巷子里听得特别清楚。一阵猛烈的眩晕感冲上来,眼前血红屏幕和那破马灯的光晕开始打转、糊成一片。
晕乎乎中,我下意识抬手想扶住那冰冷的铁疙瘩。视线落到自己手背上。借着那点昏黄的光,我清楚地看见,几缕原本乌黑的头发,正从鬓角耷拉下来——它们竟然变成了刺眼的、死气沉沉的银白!
那抹白,比屏幕上的血字还扎眼,比全身的冷气还瘆人。
代价……油布雨衣底下,那个一直缩着的老头,不知啥时候侧过了半张脸。一张皱得像风干橘子皮的脸,混浊的眼睛在阴影里好像扫了我一眼,又好像没有。他喉咙里咕噜了一声,像破风箱漏气,又像无情的判决书:……开始了。
猩红的屏幕上,字没了。换成了一个方方正正、闪着幽光的红按钮,上面两个同样血红的大字:【确认】。
十年命。鬓角刺眼的白霜。老头冷冰冰的话。所有东西都在尖叫:快跑!这是跟魔鬼签合同!
可眼前闪过的是周慕白接过云顶之冠大奖时那张春风得意的脸,是林薇小鸟依人靠在他旁边假笑的脸,是周周被法警抢走时哭得撕心裂肺、朝我拼命伸着小手的样子……那两张虚伪的脸和儿子无助的小脸,在脑子里疯狂撕扯。
跑不跑!
那三年的活地狱,那日夜剜心的疼,那被踩进泥里碾得稀碎的尊严……就这么算了周周在别人怀里哭着喊妈妈的声音,难道要缠我一辈子
十年……换你们下地狱……值了!喉咙里滚出破碎的低吼,带着铁锈味。不是犹豫,是豁出去了!所有的怕,所有的迟疑,都被那滔天的恨火烧得干干净净!
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猛地抬起那只沾满泥巴和血、还在哆嗦的手。手指头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狠劲,狠狠戳向屏幕中央那个血红的【确认】键!
啪!
一声轻得几乎被雨声盖掉的电子音。指尖传来按键冰冷的触感。
就在那一秒!
嗡——
贩卖机里面猛地发出一阵低沉怪异的嗡鸣,像是生锈的齿轮被硬生生卡着启动。整个锈迹斑斑的铁壳子剧烈地、高频率地抖起来!一股没法形容的强大吸力,猛地从我按在屏幕上的手指头传来!不,不只是手指头!是整个身子,从皮到骨,从血到魂儿,都感觉有股劲儿被疯狂往外抽的疼和空!
呃啊——!比刚才厉害一百倍的冷和痛瞬间淹没了全身!像有无数根冰针从每个毛孔扎进去,玩命地抽着一种看不见的、活命的本钱!身体像个瞬间被掏空的破麻袋,眼前一黑,全是乱飞的金星。连哼都哼不出来,整个人直挺挺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又冷又湿的泥地上。
彻底昏死过去前,最后印在脑子里的,只有那个冰冷的、血红的【确认】键。
……
不知道过了多久,像是沉在又冷又稠的黑油底下,每次想往上浮,就被看不见的东西狠狠摁回去。直到一阵尖锐的疼,才把我从那片黑里硬拽出来。
浑身骨头像散了架。冰冷的雨水还在不停地往脸上、身上砸。我费劲地睁开沉得要命的眼皮,看东西模模糊糊。天好像比昏过去前亮了一点点,雨一点没小。我还躺在巷子深处的泥水里,旁边就是那台死了一样的、锈透的时间贩卖机。那个裹油布的老头,还缩在那儿,好像从来没动过。
刚才……是噩梦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胳膊一撑地,一阵剧烈的酸软无力传来,差点又栽倒。更要命的是,抬起的手背上,皮肉好像……松了点几条本来很浅的细纹,现在清清楚楚地趴在指关节那儿。我抖着手摸向鬓角——指尖实实在在地碰到更多又糙又没弹性的头发丝,是那种死气沉沉的、刺眼的银白!比昏过去前还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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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猛地一沉,像掉进了冰窟窿。不是梦!十年命的契约,那冰冷的指印,是真的!
呃……喉咙干得发紧,哭都哭不出来。就在这时,一阵又尖又刺耳的手机铃声,在这死静的巷子里猛地炸响!是我那个早欠费停机、都快忘了的便宜手机。
谁这时候找我催债的我哆嗦着从湿透的口袋里掏出那个冰凉的塑料壳。屏幕上跳着一个陌生的本地号。
鬼使神差地,我按了接听,把手机贴到耳朵上。
……现场乱套了!各位观众,这里是‘云顶之冠’剪彩现场!我们刚目睹了极其恐怖的一幕!周慕白先生引以为傲的、砸了大钱的地标建筑,就在剪彩刚完的瞬间,主楼一边塌了!全是烟!伤亡不明!周慕白先生本人就在现场……
手机里传来一个女记者吓得变调走音的尖叫,背景是震耳欲聋的轰隆声、玻璃炸裂声、人群鬼哭狼嚎!那混乱的声浪差点把手机听筒冲爆!
云顶之冠!塌了!剪彩现场!
我猛地攥紧了手机,指关节捏得发白,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剧烈抖起来。不是怕,是一种从骨头缝里炸开的、近乎疯狂的电流!
来了!那鬼机器说的精彩!
我挣扎着爬起来,顾不上满身泥水和刺骨的冷,跌跌撞撞冲出这条发霉的臭巷子。巷口外是条窄后街,街角一家破杂货铺门口,一台小破电视开着,放的正是新闻直播!
屏幕上,烟尘滚滚,像刚打完仗。曾经线条漂亮、特时髦的云顶之冠主楼,现在像个被巨人抡了一拳的破烂模型。一边全塌了,钢筋架子狰狞地戳破水泥皮,露在大雨里,像怪兽的白骨。碎砖烂瓦堆成小山,雨水冲下泥浆和可疑的黑印子。救护车、警车叫得撕心裂肺,人群哭爹喊娘,透过破电视喇叭,搅和成一首地狱交响曲。
镜头突然拉近。对准剪彩台。红毯脏得不像样,彩带和金剪刀扔了一地。一个穿高级定制深色西装的男人,被几个保安连拖带拽地护着,想冲开围得水泄不通的记者群。他那精心弄的头发全乱了,贵的要死的西装沾满泥点子,那张曾经在各大杂志封面上帅得掉渣的脸,现在白得像纸,写满了吓尿裤子的惊恐和脑子短路的茫然。他嘴皮哆嗦着,好像在徒劳地辩解什么,但声音全被现场的鬼哭狼嚎淹没了。
是周慕白!那个三年前踩着我爬上去的周慕白!
周先生!解释一下!刚盖好的楼为什么塌了!
设计是不是有问题!
周慕白!你对这次重大事故负什么责任!
周慕白!看看这堆废墟!看看下面可能埋着的人!你他妈晚上能睡着吗!
记者们的话筒像长矛,恨不得捅他脸上。闪光灯噼里啪啦闪,把他此刻的狼狈、惊恐、失魂落魄,瞬间拍下来,传遍全城。
我死死盯着屏幕里那张惨白的脸,看着他从天上掉下来,摔进泥坑。胸膛里那颗冻了太久的心,第一次感觉到了蹦跶,一种带着疼、却又烧得慌的蹦跶!解恨的感觉像滚烫的岩浆,从裂开的灵魂缝里喷出来!烧了这么久的恨火,第一次真真切切舔到了复仇的味道!
呵…呵呵…沙哑的笑声不受控制地从我干裂的喉咙里挤出来,混着雨水,又苦又涩。我抬手,用力抹掉脸上糊着的雨水和不知道是啥的水——如果还有泪的话。目光扫过杂货铺脏橱窗模糊的影子。那张映出来的脸,苍白,眼窝深陷,最扎眼的,是鬓角那几撮再也遮不住的、像霜打过的白发。
十年命。第一笔利息,到账了。
但这只是开头!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手心肉里,用疼让自己清醒。开场戏够精彩,周慕白,你那牛逼哄哄的帝国地基,正在你眼前垮!这才刚扒你第一层皮!
我转身,不再看那乱糟糟的屏幕,拖着又沉又好像多了点邪劲儿的身子,重新扎进城市冰冷的雨里。身后,电视里记者的吼声还在响,警笛声尖利地撕开雨帘。我知道,周慕白的地狱,才刚开门。我的代价,正一分一秒,在我身上刻得更深。
……
云顶之冠塌了,像在城市心口炸了颗炸弹。后面调查快得邪乎,像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推。调查组在废墟里找到一根关键柱子,原始图纸和施工蓝图差了个要命的小数点。就这点屁大的错,日积月累,最后把楼搞塌了。
这口大黑锅,结结实实扣在了项目总设计师兼公司老板周慕白头上。技术失误,成了压垮他的第一根稻草。
第二根稻草,来得更快、更狠、更要命。
就在周慕白被警察带走问话、公司股票彻底崩盘、合作伙伴全跑路、等着天价赔偿的当天半夜,一封标题是《天才的画皮:周慕白剽窃、坑人全记录》的匿名邮件,像长了眼睛的炸弹,同时炸进了所有大媒体主编、建筑设计协会大佬、重要合作伙伴和云顶之冠最大投资方的私人邮箱。
附件是个压缩包,点开一看,全是能掀翻整个设计圈和法院的铁证:
云顶之冠原始设计手稿扫描件(高清):每张右下角都清清楚楚签着苏晚的名字和日期,时间比周慕白交稿早多了。那些独特的设计点子、标志性的流线造型,跟周慕白后来得奖的方案核心一模一样。
设计稿电子文件修改记录(带精确时间戳):明明白白显示文件从苏晚的私人电脑路径,被拷到周慕白的设备,然后被打开、改细节、覆盖署名。时间点,正是三年前苏晚被扣抄袭帽子前。
几段录音文件:背景是周慕白豪华办公室。一个声音是周慕白,带着那股子掌控一切的傲慢:……林薇,苏晚那份‘云顶之冠’的核心思路,确实有点意思。但署名呵,她一个围着灶台转的,要这名头干嘛你弄干净点,别留尾巴。另一个是林薇,声音柔媚但冷:放心,慕白。她的电脑我会‘处理’。行业那边……‘抄袭’的脏水,够淹死她了。正好,她最近精神头不好,病历我都‘备好’了……对话里还夹着怎么转移公司财产、捏造假债的算计。
铁证如山!偷东西!坑人!商业诈骗!这些录音和文件,像最锋利的手术刀,一层层把周慕白精心贴了多年的天才设计师、好丈夫画皮剥下来,露出底下最脏最臭的真相!
邮件发的时间点,准得像手术刀——就在周慕白被警察摁住、舆论把他钉上耻辱柱最高点的节骨眼上。这等于在他快掉下去的悬崖边,又狠狠踹了一脚,顺便点了把火给他送葬。
信息时代,传得比炸了还快。第二天一早,天刚擦亮,周慕白偷前妻设计、周慕白林薇坑人录音曝光、云顶之冠双重丑闻这些词条,带着血红爆字,刷屏了所有网站热搜。
各大报纸头版头条,不再是云顶之冠救援进展,换成了扎眼的大标题:《画皮掉了!天才设计师周慕白偷前妻设计铁证曝光!》《从神坛到粪坑:录音扒开周慕白林薇惊天阴谋!》《云顶之冠底下的脏:一场算计好的抢劫和谋杀(名声)!》
舆论彻底炸了!骂声像海啸,瞬间淹了周慕白和他那快散架的公司官网、社交账号。以前捧他的设计圈同行,纷纷跳出来骂街。行业协会火速发公告,永久吊销周慕白的设计师资格。最大投资方公开说要告他诈骗,追回所有投资还要天价赔偿。大街小巷,人们聊的不再是楼塌了,是这对狗男女有多不是东西。
周慕白,这名字,彻底臭了。他从天上掉下来,不是掉泥坑,是直接栽进了十八层地狱,被钉死在道德和法律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超生。身败名裂,愿望的第一部分,用最精彩、最彻底的方式,成了。
我坐在便宜旅馆又潮又冷的窗边,刷着手机里那些扎心的标题和评论。脸上没表情,只有眼底深处,冰层底下,一丝猩红的岩浆在流。复仇的味道,混着身体里那股没完没了的、被掏空的虚弱感和冷,烧得人又疼又麻。鬓角的白发,好像又多了几根。
周慕白完了。但,还有一个。林薇。
那条毒蛇,那个笑着递刀子的好闺蜜。
……
周慕白彻底垮台,像推倒了第一块大骨牌。后面一连串反应,快得吓人。针对云顶之冠塌楼的司法调查火速升级,矛头直指周慕白和他公司可能存在的严重渎职、偷工减料甚至诈骗。那份匿名邮件爆出来的录音,更是把林薇死死钉在了同伙的位置上。
警察很快把林薇也抓了。几天后,关于周慕白、林薇涉嫌多项经济犯罪(包括合同诈骗、职务侵占、伪造证据坑人等)的第一次案情通报会,在区法院一个小法庭开。现场挤满了闻到腥味的记者,长枪短炮对着。我被允许作为重要受害人和关联人旁听,缩在角落最不起眼的位置,裹着件宽大旧外套,帽子压得很低。
法警押着周慕白和林薇进来。才几天,周慕白像老了二十岁。名牌西装换成了看守所号服,头发花白乱糟糟,眼窝深陷,背也驼了,眼神空洞麻木,像被抽了魂的壳子。林薇也穿着号服,脸煞白,但腰板挺得笔直,一进法庭眼睛就跟雷达似的扫了一圈,最后钉在我身上。那眼神复杂得要命,有刻骨的恨,有快完蛋的疯狂,还有一股子豁出去的算计。她知道周慕白彻底没戏了。上次隔着玻璃见他,那眼神只剩冰冷的算计和想把她推出去顶缸的冷漠。她甚至怀疑,他早偷偷转走了更多钱,准备让她一个人扛雷。死路!只有反咬一口,把自己说成被逼的,才有一线活路!
公诉人开始念又臭又长的起诉书,一条条数着他们干的缺德事。法庭里气氛又冷又沉。
就在公诉人念到通过伪造债务合同非法坑苏晚钱这关键一条时,一直低着头的林薇,猛地抬起了头!
法官!声音又尖又亮,还故意带了点抖,一下子打破了法庭的死寂,我有重要情况要说!关于那份债务合同,我必须讲清楚!
所有人刷地看向她。连她旁边的周慕白都猛地扭过头,浑浊的眼睛里先是惊愕,接着是被彻底背叛的狂怒,还有这些天在看守所被绝望和幻觉日夜折磨、那根早就绷到极限的神经,嘎嘣一下断了的声音!
林薇深吸一口气,像下了天大的决心,眼神恳求地看着法官席,声音带着哭腔,但字字清楚:那份合同……害苏晚背巨债那份……从头到尾,都是周慕白一手策划、逼我干的!他威胁我!说我要是不听话,就把我挪用公司公款填自己投资窟窿的事捅出去!让我也坐牢!我……我当时吓坏了!被他控制了!法官,我是被他逼的从犯啊!
嗡——法庭里炸开一片压低的惊呼和议论!记者们的镜头疯了似的对准他俩。
反水!最后关头,为了给自己减刑,林薇毫不犹豫地卖了同伙!把脏水全泼给了她最亲密的盟友!
你……你放屁!周慕白像被点了的炸药桶,猛地从被告席上挣扎起来,眼珠子瞬间布满吓人的血丝,死死瞪着林薇,脖子上青筋暴跳,林薇!你个贱货!你敢栽赃我!
我没栽赃!林薇尖叫反驳,眼泪说来就来,好像受了天大委屈,就是你!你嫉妒苏晚有才!你想独吞‘云顶之冠’的设计!是你指使我伪造债务合同!还有苏晚的精神病历!全是你!你才是主谋!你才是畜生!
她哭得梨花带雨,把自己说成被恶魔控制的可怜虫。所有脏水,一滴不漏全泼周慕白头上。
畜生!我让你看看谁是畜生!周慕白彻底疯了!连日来的重压、身败名裂的绝望、加上被最信任的人背后捅刀的背叛,瞬间烧光了他最后一点理智!他像头被彻底激怒的疯狗,爆发出吓人的力气,猛地甩开身边法警的钳制,在所有人惊呆的目光中,一步就蹿到了林薇面前!
撕拉——!
一声布料撕裂的刺耳响声炸开在法庭!
周慕白竟然一把揪住林薇身上那件宽大号服的前襟,用吃奶的劲儿猛地往两边一扯!那劣质布根本经不住这么扯,瞬间从领口裂开个大口子,一直撕到胸口下面!
啊——!林薇发出一声惊恐羞愤到顶点的尖叫,本能地双手死死护住胸前露出来的皮肤,身体抖得像筛糠。
但这还没完!
周慕白眼珠子血红,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根本不管冲上来想摁住他的法警,他指着林薇暴露出来的脖子和胸口,冲着满法庭的记者和镜头,用尽全身力气吼叫,唾沫星子乱飞:
看看!都看看这娘们儿!心比蛇蝎还毒!她脖子上那条链子!白金镶钻的!值几十万!哪来的她掏空了公司三百万公款养她那小白脸健身教练买的!还有她胸口那纹身!看见没一朵烂玫瑰!那是她跟姘头偷情的记号!她才是吸血的蚂蟥!她不仅害苏晚!她还一直琢磨着怎么弄死苏晚,好拿到那笔巨额意外保险金!她亲口跟我说的!‘苏晚死了,钱就是咱俩的’!法官!警察!查她!她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她才是最该下地狱的那个——!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捅向林薇,也把他们之间所有见不得人的肮脏勾当,当众扒了个底朝天!挪用公款、养小白脸、图谋保险金……这些比坑苏晚更恶心的罪,被周慕白在疯狂的报复心驱使下,当着全城媒体的面,血淋淋地撕开了!
法庭彻底乱了套!闪光灯亮得像打雷!法警们好不容易把发狂的周慕白死死摁在地上。林薇瘫在椅子上,双手徒劳地抓着撕烂的衣襟,脸白得像死人,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她精心打扮的被逼无奈可怜虫形象,连带着最后一点脸面和指望,在周慕白疯狗似的撕咬下,碎成了渣,暴露在所有人鄙视、恶心、看垃圾一样的目光里。
狗咬狗,一嘴毛,满身屎。
我坐在角落,冷眼看着这场由我按了按钮引发的、地狱闹剧。看着这对当初联手把我推进深渊的狗男女,在绝境里互相撕咬,把对方和自己一起拖进更深的粪坑,露出最丑恶的嘴脸。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快,只有一种冰冷的、累到骨子里的平静。身体里那股被不断掏空的感觉更明显了,像有个看不见的沙漏,沙子漏得飞快。我下意识抬手,指尖划过眼角——那儿不知啥时候,悄悄爬上了几道又深又密的褶子。
愿望的第二部分——让林薇也身败名裂,啥都不剩——也用这种精彩到荒诞、残酷到极致的方式,成了。这对狗男女,他们最在乎的脸面、地位、钱、装出来的体面,还有最后一点人样儿,都在互相撕咬中碎成了渣。他们亲手给对方,也给自己,钉上了棺材板上的最后一颗钉子。
法庭的吵闹声远了,我拉了拉帽檐,悄没声儿地站起来,趁着混乱和闪光灯都对着那对疯狗,转身离开了这让人喘不过气的地方。外面阳光有点刺眼,我眯了眯眼,感觉着皮肤底下流窜的虚和冷。代价,还在付。
……
周慕白和林薇法庭上互相撕咬、自爆家丑的闹剧,像场瘟疫,加速了他们的完蛋。司法机关动作快得吓人。
周慕白,除了云顶之冠塌楼惹上的多项重大责任事故罪,邮件录音坐实的剽窃罪、商业欺诈罪,加上林薇反咬指控的合同诈骗、伪造证据等罪名,全给他安瓷实了。数罪并罚,一审判决:蹲十八年大牢。他那个牛逼哄哄的设计公司,宣布破产清算,所有家当被冻结拍卖赔给受害者。
林薇也没好果子。挪用巨额公款、想骗保(没成但证据确凿)、作为周慕白好几起经济犯罪的主要干将,再加上在法庭上作伪证(想甩锅)的情节,就算她后来想当污点证人,也抵不了她的罪。最后判了十年。她名下所有东西,包括那套装修精致的公寓、名牌包、珠宝首饰(尤其是周慕白吼出来那条白金镶钻项链),全被没收充公。
尘埃落定。两个名字,成了这座城市最臭不可闻的符号,被死死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随着他们的脏事彻底曝光,当年扣我头上的屎盆子——抄袭、欠债不还、精神病不配养孩子——像太阳底下的雪,瞬间化没了。设计行业协会公开给我平反,恢复名誉。法院也麻溜儿启动了周周抚养权的重审程序。
开庭那天,天蓝得透亮。我换了件洗得发白但干净的旧衬衫,早早到了法院门口。阳光暖烘烘地照在身上,却赶不走骨头缝里那股子没完没了的冷和虚。我站在高高的台阶下,看着那扇又大又冷的大门,心跳得有点快。三年了,终于……能接我儿子回家了。
程序顺得出奇。周慕白和林薇早没了监护能力还蹲了大牢,当年他们坑我的证据被彻底推翻。法官当庭宣布,撤销原判,周周的抚养权重新判给我。
当那扇厚厚的侧门打开,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干净的小外套,被女法警牵着走出来时,我呼吸都停了。
周周!我的崽!
他长高了不少,小脸轮廓还是那么熟悉,可那双曾经像盛满星星的眼睛,现在有点怯生生的茫然,不安地看着周围。当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终于落在我身上时,那双漂亮的眼睛先是迷惑地眨了眨,接着猛地瞪大了!
妈妈小小的声音带着试探,轻得像羽毛扫过。
周周!!所有的克制瞬间崩了!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过去,腿因为激动和发虚有点软。我噗通一声跪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上,张开胳膊。
妈妈——!周周终于认出来了!所有的害怕和不安被巨大的惊喜冲垮!他像只挣开笼子的小鸟,猛地甩开法警的手,尖叫着,迈着小短腿,不顾一切地朝我冲过来!
小小的、热乎乎的身子狠狠撞进我怀里。我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他,好像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头里!三年!一千多个日夜剜心刺骨的想!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心酸像滔天巨浪,瞬间把我吞了。眼泪哗哗地流,滚烫地滴在他软软的头发上。我贪婪地闻着他身上那股子淡淡的、小孩才有的干净味道,这是撑着我爬出地狱的唯一念想!
妈妈……妈妈……周周也放声大哭,小胳膊紧紧搂着我的脖子,脸深深埋在我颈窝里,滚烫的眼泪把我的衣领都打湿了,我以为……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呜呜呜……
不哭,宝贝不哭……妈妈在!妈妈回来了!妈妈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死也不会了!我语无伦次地哄着,亲着他的额头、脸蛋、头发,用最笨也最真的法子,安抚着怀里这块失而复得的宝。周围的一切——法院的严肃、走来走去的人、甚至暖暖的阳光——都模糊成了背景板。整个世界就剩我和我找回来的儿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周的哭声变成了小声抽噎,他抬起糊满眼泪的小脸,好奇地、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摸了摸我的脸,又摸了摸我的头发,小眉头困惑地皱起来:妈妈……你怎么……有白头发了他嫩嫩的声音里全是想不通和心疼,还有这儿……他的小手指轻轻划过我的眼角,……有好多道道……
我的心猛地一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把。高兴的浪头退下去,露出了底下冰冷又残酷的石头。
我抱着他站起来,走到法院大厅一边那面亮得能照人的大玻璃窗前。阳光穿过巨大的玻璃墙照进来,亮得有点晃眼。我抱着周周,站在那面大玻璃前。镜子一样的玻璃,清清楚楚地映出我俩的影子。
我看到了自己。
怀里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那是我拿命去爱的儿子。可抱着他的那个女人……那真的是我吗
玻璃里那张脸,白得没一点血色,像很久没见太阳的纸。以前圆润的脸颊凹了下去,颧骨显得特别高。最扎眼的,是鬓角。那儿早不是几根白头发,是大片大片、像被霜打蔫了的枯草似的灰白,刺眼地混在干枯的黑发里。眼角、脑门、嘴角边,爬满了又细又深的褶子,像干裂的土地。那双眼睛,以前的光彩被一种深不见底的累和沧桑盖住了,眼窝深陷,周围一圈浓重的、散不掉的黑影子。整个人,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短短时间里,硬生生抽走了十年的活气儿,只剩下一副被风霜提前糟蹋坏的壳子。
三十岁的年纪,五十岁的干巴样儿。
怀里周周热乎乎软绵绵的感觉是真的,他担心地摸我白发的小手是真的。可玻璃里那个又老又憔悴的影子,也是真的。
十年寿命。合同的代价。现在,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摆在了我眼前。像一把没声儿的锤子,狠狠砸在刚被重逢喜悦填满的心口上。疼,带着冰冷的空落落的感觉,瞬间窜遍全身。
妈妈周周敏感地觉出我身子一僵,眼神也暗了,小胳膊更紧地搂住我脖子,声音带了点慌。
疼,又尖又冷,可奇怪地被怀里真实的重量和温度熨帖着。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有初秋微凉的灰尘味,也有周周身上干净的、阳光和肥皂的味道。冰冷的玻璃照出代价的狰狞,可怀里这个小不点儿、失而复得的生命,比什么倒影都更真,更烫人。
够了。这就够了。
我收紧了搂着他的胳膊,像是要把他身上的暖和气儿都吸过来,好扛住骨头缝里不断冒出来的冷气和被时间啃咬的虚弱。然后,我微微侧过脸,嘴唇轻轻碰了碰他软软的头发顶,一个轻得不能再轻的吻。
因为,我的声音有点哑,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奇怪平静,像暴风雨过去后累瘫了的海面,妈妈用十年时间,把抢走宝贝的恶龙……我停了一下,目光看向法院外车来车往的街,看向更远的、那对狗男女注定要在铁窗里烂掉的下半辈子,一字一句,清楚又低沉,……永远锁进笼子里了。
周周好像懂了点,又好像没全懂,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还汪着泪,但更多的是对我全心的信和赖。他用力点点头,把小脸更深地埋进我脖子窝里,闷闷地、特别踏实地嗯了一声。
夕阳把我俩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印在又亮又冷的大理石地上,一大一小,紧紧贴着。我抱着他,一步步走下法院高高的台阶。每一步,都踩在黄昏笼住的城市边上,踩在找回来的土地上,也踩在用十年命换来的、扎脚的回家路上。
回到那间熟悉的、破旧但终于不再是冰冷牢笼的出租屋时,天边最后一点霞光也没了。屋里没开灯,只有窗外远处霓虹的光晕朦朦胧胧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块。
我把睡着的周周轻轻放到那张小床上,铺着干净的旧床单。他就算睡着了,小手也死死攥着我的衣角,好像一松手,妈妈就会不见。我坐在床边,借着那点微弱的光,看了他熟睡的小脸很久。那安稳的呼吸声,是这三年里,我听过最奢侈的声音。
目光慢慢移开,落到床边那张掉漆的小木桌上。桌面上,静静躺着那只绿色的塑料小恐龙。它被擦干净了,但粗糙的塑料面上还留着细小的划痕,一只脚还是歪的。在昏暗光线下,它显得那么小,那么不值钱,灰扑扑的,再也看不出半点神奇,就像街上哪个小孩随手扔掉的普通玩具。
我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摸过恐龙冰凉的塑料背。就是它,塞进了那台锈铁疙瘩,开始了一场拿命当赌注的豪赌。
窗外,城市的夜晚开始了它不变的吵闹。霓虹灯闪,车流像河,组成了永远不累的冰冷森林。而在森林的某个角落,在冰冷的铁栏杆后面,周慕白和林薇正嚼着他们活该的苦果,在互相恨着的眼神里,慢慢烂掉。
屋里,只有孩子均匀的呼吸声。我弯下腰,在周周光洁的额头上亲了最后一下。然后,我轻轻拿起那只小小的、没了半点光泽的塑料恐龙,走到窗边。
楼下那条当初我慌不择路逃进去、满是绝望和腐烂味儿的深巷,现在藏在沉沉的夜色里,看不见了。好像那台吞时间、许愿望的鬼机器,还有那个裹油布的怪老头,都只是绝望深渊里做的一场梦。
只有镜子里早衰的脸,骨头缝里赶不走的累和冷,是那场交易冰冷又实在的记号。
我握着那只小恐龙,塑料的冰凉透过手心,钻进血管。窗外,万家灯火一盏盏亮起来,像撒在人间的星星,温暖又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