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后厨的气氛像是绷紧的弦,随时会断。
所有人都在传,今晚有米其林密探会来餐厅。
住手！我吼了一声,冲向料理台。
主厨老张正举着刀,准备处理那条刚送到的蓝鳍金枪鱼。
我的吼声让他手一抖,刀悬在半空。
阿凡你发什么疯！他瞪着我。
我没理他,伸手在那条鱼的腹部用力按了一下,又凑近闻了闻。
一股不新鲜的腥气混杂着解冻后的水味,指下的肉质毫无弹性,是坨死肉。
这鱼是死的,我声音不大,但足够整个后厨听见,用它做主菜,会毁了整个餐厅。
话音刚落,一个油头粉面的身影挤了进来,一把将我推开。
你一个打杂的懂什么滚一边去！
是餐厅经理赵宇。
也是我名义上的情敌。
叶知秋的现任男友。
我稳住身形,冷冷地看着他：这条鱼是你签收的,你经手的采购单有问题。
赵宇的脸瞬间涨红,像是被人当众抽了一耳光。
他眼神恶狠狠地四下乱瞟,最后定格在旁边一个不锈钢大盆上。
那里面是刚洗完锅的泔水,油腻、浑浊,还飘着菜叶和泡沫。
他二话不说,端起盆,走到我面前,对着我的头就浇了下来。
哗啦！
油腻腥臭的液体从头顶淋遍全身,头发和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视线被油污弄得一片模糊。
后厨瞬间死寂,所有人都惊呆了。
赵宇把盆重重地摔在地上,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你算个什么东西你就是这盆泔水,只配待在下水道里！你被开除了,现在,立刻,给我滚！
我没动,也没去擦脸上的污渍。
我只是抬起头,目光越过他那张扭曲的脸,看向站在不远处从头到尾冷眼旁观的叶知秋。
她是这家餐厅的主理人,是我恩师的女儿,也是我默默守护了三年的人。
她的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波动。
为了不影响她那重要的晚宴,她开了口,是对我说的：赵经理说得对,你先出去。
一句话,像一把刀子,扎在我心上。
我笑了,油污顺着我的嘴角流进嘴里,又苦又涩。
很好。
我没再看她,伸手,一把扯下身上黏糊糊的厨师服,重重扔在地上。
从兜里掏出那个用了几年的老款防水手机,划开,拨了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我把声音压得很低,却足以让周围的人听清。
台子搭好了,让他们进来。
02
挂了电话,我无视所有人惊愕的目光,重新走向料理台。
赵宇像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公鸡,立刻挡在我面前：你还想干什么听不懂人话吗让你滚！
在叶老师的厨房里,没人能赶我走。
我平静地开口,提到了那个我们共同的恩人,叶知秋的父亲。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提叶老师！
赵宇彻底被激怒了。
他觉得我是在攀关系,是在用死人压他。
他猛地伸手,一把揪住我的衣领。
我来这里,是受叶老师所托,守护这家餐厅。
我看着他,也看着他身后的叶知秋,一字一句地说。
叶知秋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眼神里充满了不耐烦和厌恶,显然只当我是胡言乱语的疯子。
赵宇更是怒极反笑：守护就凭你一个洗碗择菜的杂工
他用力撕扯着我的领子,拉扯中,我腰间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刀鞘被扯开了。
一整套用厚布精心包裹的厨刀滚落在地,散了一地。
其中一把最长的主厨刀,刀尖不偏不倚地磕在坚硬的瓷砖上。
铛的一声脆响,刀尖应声断裂,一小块闪亮的金属弹开,不知飞到了哪里。
那是我最珍视的一把刀。
赵宇愣了一下,随即轻蔑地笑了起来。
他抬起脚,穿着锃亮的皮鞋,狠狠地踩在我那套刀具上,来回碾了碾。
几块破铁,也值得当个宝滚出去,别脏了我的地！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仿佛静止了。
周围的嘈杂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人们的呼吸声,全部消失了。
我只听见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涌的声音。
我缓缓抬起头,目光锁定在赵宇那张得意洋洋的脸上。
你会为你的所作所为,我一字一顿,声音冷得像冰,付出代价。
03
我的眼神似乎吓到了赵宇,但他很快就用更嚣张的气焰掩饰了那一瞬间的心虚。
代价我倒要看看你能让我付出什么代价！
我没再说话,猛地蹲下身,攥住他那只踩在我刀上的脚踝,肌肉瞬间发力,狠狠一拧！
啊！
赵宇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身体失去平衡,踉跄着向后倒去。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扶住旁边的料理台,手腕却重重地撞在了不锈钢的台面边缘。
咔嚓！
一声不详的脆响。
我的表！赵宇的惨叫变成了尖叫,他捂着手腕,脸上冷汗都下来了,我的江诗丹顿！叶总送我的生日礼物！五十万！
后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手腕上那块镜面已经裂开的名表上。
叶知秋快步走过来,扶住惊魂未定的赵宇,然后转向我。
她脸色铁青,眼神里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阿凡,你被开除了。她看着我,一字一顿,像是在宣判,还有,赵宇的表,你必须赔。
对！赔钱！赵宇缓过劲来,指着我叫嚣,今天不赔钱,我让你横着从这里出去！
周围的厨师们也纷纷围了上来,对着我指指点点。
他们都认定我一个打杂的,绝对不可能赔得起这天价的手表。
我看着他们一张张幸灾乐祸的脸,最后目光落在赵宇身上,冷冷地问：五十万,是吗
我的平静,似乎更加刺激了赵宇。
他觉得我是在故作镇定,于是更加嚣张地伸出一个巴掌,在我面前晃了晃。
五十万是买价！这块表是知秋送我的,对我的意义是无价的！要赔,就赔五百万！他吼道,拿不出五百万,今天这事没完！
五百万
对！五百万！
叶知秋站在一旁,嘴唇动了动,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算是默许了赵宇的狮子大开口。
我点了点头,像是确认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五百万,现金,可以吗
整个后厨再次陷入死寂。
赵宇愣住了,他大概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没理会他的表情,拿出那个老旧的手机,再次拨通了刚才的号码。
电话秒接。
准备五百万现金,送到芷兰汀后厨。我对着电话那头吩咐道,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十分钟。
04
十分钟。
后厨里,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赵宇和一众厨师从最初的震惊,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演,接着演！我今天倒要看看,谁能给你送五百万现金来！
赵宇抱着胳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叶知秋站在角落,脸色变幻不定。
她似乎也觉得我是在打肿脸充胖子,眼神里的失望又多了几分。
我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
第八分钟,后厨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身穿顶级手工定制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浑身散发着上位者气场的中年男人,带着四名戴着墨镜,身材魁梧的黑衣保镖走了进来。
每个保镖手上,都提着一个沉重的黑色密码箱。
中年男人无视了目瞪口呆的赵宇和叶知秋,径直走到我面前。
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他弯下腰,向我行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
萧先生,您要的现金准备好了。
后厨死寂一片,连抽油烟机的轰鸣声都仿佛消失了。
叶知秋的瞳孔猛地一缩,她认出来了。
来人是亚洲最大私人银行瑞博资本的总裁——李文博！
她父亲生前曾想预约见他一面,都被对方以日程已满为由婉拒了！
而现在,这个金融界的巨擘,正像个下属一样恭敬地站在我面前。
打开。我淡淡地吩咐。
四名保镖将箱子放在地上,同时输入密码。
咔哒四声脆响,箱盖弹开。
整整齐齐码放着的,是五百万崭新的红色钞票。
那刺眼的红色,晃花了在场所有人的眼。
叶知秋踉跄着想上前说些什么：李……李总……
李文博却连眼角都没扫她一下,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我身上,等待着我的下一个指令：先生,您的吩咐。
我弯腰,从箱子里随手拿起一捆钞票,大概是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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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一步步走向已经面无人色的赵宇。
啪！
我用那捆钱,不轻不重地拍在他的脸上。
五百万。
啪！
又一下。
够不够
啪！
不够,我再加。
赵宇被我拍得连连后退,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屈辱。
我一把抓住他受伤的手腕,将那块裂了屏的江诗丹顿手表粗暴地扯了下来。
现在,它是我的了。
我冷笑着,手一扬。
那块价值五十万的名表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精准地落入了旁边一口正烧着热油的炸锅里。
滋啦——
手表瞬间被滚烫的热油吞没,冒起一股刺鼻的黑烟。
整个后厨,落针可闻。
我转身,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把断了尖的主厨刀。
然后,我看向脸色惨白的叶知秋。
现在,我们来谈谈我的刀的赔偿问题。
05
我的刀。我举起那把断刃,对着灯光,看着断裂处不规则的寒光,连同地上这一整套,市价八千万。
死寂。
长达十几秒的死寂之后,后厨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哄堂大笑。
八……八千万哈哈哈哈！赵宇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你他妈是穷疯了吧！几块破铁你要八千万你怎么不去抢银行！
其他厨师也跟着起哄,嘲讽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
叶知秋的脸上也露出一丝荒谬的神情。
她大概觉得,我是在用一种更离谱的方式来报复和捣乱。
就在这时,后厨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了。
一个头发花白、气质儒雅的外国老人,在餐厅大堂经理的引导下,满脸焦急地冲了进来。
我听见……我听见有人在争吵,是关于厨具的
老人说着一口流利的法语,目光在后厨里飞快地扫视。
当他的目光落在地上那堆散落的刀具,尤其是看到我手中那把断刀时,他的脸色瞬间剧变。
Mon
Dieu!（我的天！）
他惊呼一声,完全不顾地上的油污几步冲过来。
老人小心翼翼地从我手中捧过那把断刀,又蹲下身,用颤抖的手指抚摸着地上的其他刀具。
是‘月下独酌’！这……这是厨神‘Fan’的刀！怎么会……怎么会断了！
老人的声音里充满了心痛和不可思议。
他猛地站起来,看向叶知秋和赵宇,用带着怒气的英语自我介绍道：我是世界美食家协会主席,皮埃尔·杜邦！我就是你们今晚在等的‘密探’！
全场皆惊。
皮埃尔主席举起那把断刀,痛心疾首地对所有人说：这套‘月下独酌’,是国宝级锻刀大师耗费十年心血,为当年横扫全球、登顶世界之巅的传奇厨神‘Fan’量身打造的封神之作！全球仅此一套,光是保险金额,就是一个亿！
一个亿。
赵宇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皮埃尔主席怒视着叶知秋,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你们的餐厅,竟敢如此亵渎一件烹饪界的艺术品！我会立刻向全球美食界发出通告,永久抵制芷兰汀！
叶知秋浑身冰凉,如坠冰窟。
她终于将目光从那把价值八千万的断刀上,缓缓移到了我的脸上。
她的嘴唇在颤抖,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你……你到底是谁
我没有回答她。
她看着瘫在地上的赵宇,又看了看怒不可遏的皮埃尔主席,最后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挡在了赵宇面前,对我说道：
……这笔钱,我们餐厅赔。
06
你赔
我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八千万,不是八十万。你还得起吗
我向前一步,逼视着她：就算还得起,这笔钱动用的也是餐厅的公款。叶知秋,你只是餐厅的主理人,你问过餐厅真正的老板,问过所有股东的意见吗
我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她最后的伪装。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让你赔！我让你赔！瘫在地上的赵宇突然像疯了一样,歇斯底里地跳了起来。
他冲向地上那些完好的刀具,用脚一通乱踩,将那些吹毛断发的利刃一一踩断踩弯。
现在全碎了！我看你怎么估价！我看你怎么赔！
他状若疯魔地吼叫着,金属断裂的刺耳声响彻整个后厨。
够了！叶知秋厉声喝止了赵宇,然后转向我,眼神里充满了决绝,你立刻离开这里！这里不欢迎你！
你没有资格赶我走。我冷笑一声,环视着这个我亲手设计监工的后厨,想让我走,可以。除非,这栋楼的主人亲自来请我走。
你真是疯了！
餐厅的几个高管也围了上来,和赵宇一起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我。
我的话音刚落。
之前送钱来的那位银行总裁李文博,再次领着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神情严肃的律师团队,走进了后厨。
为首的一名金边眼镜律师快步走到我面前,将一份文件恭敬地递给我。
然后,他转向面露惊疑的叶知秋和众人,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朗声宣布：
受萧凡先生的委托,我方‘宏正律师事务所’将代表我的当事人,正式向‘芷兰汀’餐饮有限公司发出通知。
他顿了顿,推了下眼镜,举起手中的文件。
即刻起,我方将收回‘芷兰汀’餐厅所在的‘金茂美食中心’1号楼的全部物业使用权。这是产权证明,以及由萧凡先生亲笔签名的收楼通知书。
律师的声音在死寂的后厨里回荡。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叶知秋的心上。
她如遭雷击,僵硬地接过那份文件,颤抖的手指抚过文件末尾业主签名处那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萧凡。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苦心经营了三年,倾注了所有心血的餐厅,竟然开在我这个她最看不起的前男友的楼里。
07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你
叶知秋的声音在发抖,她死死地盯着我,仿佛想从我脸上看出一丝玩笑的痕迹。
我还没开口,旁边的金边眼镜律师已经替我回答了。
他面无表情地补充道：叶小姐,恐怕您还不知道。三年来,萧先生不仅以业主的身份,免除了芷兰汀餐厅的全部租金,还以匿名投资人的身份,通过瑞博资本,累计为餐厅注资三千七百万,用以填补餐厅的各项亏空。
三千七百万。
这个数字像一颗炸弹,在叶知秋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了身后的料理台才没有倒下。
她一直以为餐厅在赵宇的精明管理下略有盈余。
原来,那只是一个被我用钱吹起来的彩色泡沫。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悔恨、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恐惧。
我迎着她的目光,掏出了另一部手机。
一部截然不同,充满科技感的黑色手机。
我划开屏幕,当着所有人的面,按下了免提。
启动‘净化’程序。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死神的命令。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净化’程序已启动。
瞬间,后厨里,所有人的手机在同一时刻疯狂地振动起来。
我的天！主厨老张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声音都变了调,顶……顶级牛肉供应商‘和牛道’发来消息,单方面终止合作！
采购主管的手机叮的一声,他看了一眼邮件,整个人都傻了：法国佩里戈尔松露商会……把我们列入了永久采购黑名单！
日本渔业协会宣布,中止与芷兰汀的一切海产交易！
财务！财务你看电脑！
餐厅的财务主管指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手指抖得像筛糠：银……银行通知,说投资方申请资产保全,我们公司的账户……被冻结了！
断供、拉黑、冻结账户。
一分钟不到,芷兰汀,这家看起来光鲜亮丽的米其林准餐厅,它的所有生命线,被我用一个电话齐根斩断。
叶知秋呆呆地看着眼前这末日般的景象,她终于明白了。
她所拥有的一切,她引以为傲的事业,她对未来的所有规划,都建立在我善意的施舍之上。
而现在,我不想给了。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然后猛地转过身。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还处于呆滞状态的赵宇脸上。
是你！叶知秋的眼泪瞬间决堤,她像疯了一样,用拳头捶打着赵宇的胸口和肩膀,都是你！是你毁了我的一切！是你毁了我爸爸的心血！
她哭喊着,声音嘶哑而绝望。
给我跪下！她一把抓住赵宇的衣领,用尽全身力气把他往地上拽,向萧先生道歉！给我跪下！
08
在叶知秋歇斯底里的逼迫下,赵宇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真的跪在了我面前。
他一下一下地用力磕头,发出咚咚的闷响。
萧先生……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是人……求您放过我……
我冷漠地看着他表演,一言不发。
叶知秋不再理会这个她亲手选中的废物,她转向我,满是泪痕的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带着哀求：阿凡……不,萧先生……看在我爸的面子上,求你,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你父亲的面子我终于开了口,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叶老师让你守住的是这家餐厅的‘魂’,是菜品的味道和良心,而不是这个被蛀虫啃空的烂摊子。
我抬手,指向后厨墙上那块巨大的电子显示屏。
李文博会意,立刻让人将一份文件投了上去。
那是赵宇的罪证。
一笔笔吃回扣的银行流水。
一份份用次等品替换顶级食材的采购记录。
一张张他和劣质供应商私下交易的监控截图。
过去半年,我用各种方式暗示过你十七次,告诉你食材有问题,告诉你账目有问题。
我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割在叶知秋的脸上,每一次,你都选择相信他,相信他的花言巧语。
屏幕上的画面再次切换,是我匿名委托第三方机构,对餐厅食材进行检测的报告。
还有每一次食安危机爆发前,我动用关系网,强行将危机压下去的记录。
我为你挡了十七次足以让餐厅关门的食安危机,你呢我看着她,问出了那个最残忍的问题,你为了他,拒绝了我二十一次共进晚餐的邀请。叶知秋,你告诉我,你到底辜负了谁
她浑身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从口袋里,慢慢拿出一枚小巧的玉佩。
玉佩温润通透,上面用篆体雕刻着芷兰二字。
这是她父亲,我的恩师,在临终前交到我手上的信物。
他说,如果有一天知秋走错了路,让我凭此信物点醒她,帮她走回正轨。
我把它轻轻地放在了冰冷的料理台上。
今天起,你我之间,恩断义绝。
我看着她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宣布了最终的审判。
这家餐厅,你不配再经营。依据投资协议和租赁合同,二十四小时后这里将被清空。至于他,我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赵宇,我的律师会追究他所有的法律责任。
09
我转身离开,身后是叶知秋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哭声。
一周后。
芷兰汀三个字从金茂美食中心的大楼上被摘了下来。
这家曾经在美食圈名噪一时的餐厅,彻底倒闭。
赵宇因商业欺诈、职务侵占等多项罪名,被正式批捕,等待他的是漫长的牢狱之灾。
我站在焕然一新的餐厅里,这里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原本的装修被全部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内敛沉静的东方美学设计。
空气中弥漫着高级木材和石料的清香。
这里即将成为我重出江湖后,亲手打造的第一家新餐厅。
世界美食家协会主席皮埃尔·杜邦先生站在我身边,端着一杯香槟,笑着对我说：Fan,恭喜你,终于愿意重新拿起厨刀。整个世界的美食家,都在期待你的回归。
我笑了笑,正要说些什么,餐厅的玻璃大门被推开了。
叶知秋走了进来。
仅仅一周不见,她像是变了一个人。
面容憔悴,眼窝深陷,身上那件曾经价值不菲的香奈儿套装,也穿得满是褶皱,形容枯槁。
她无视了皮埃尔主席和我身边的其他人,径直向我走来。
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她停住了。
然后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她的双膝一软,就要朝我跪下去。
我身旁的保镖眼疾手快,立刻上前一步,在她跪倒之前将她拦腰架住。
她挣扎着,泪水再次涌出,声音沙哑地哭喊着：我错了……萧凡,我真的错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求你,求你让我留下来……哪怕只是当个洗碗工,只要能让我看着我爸的餐厅……
她以为,我还会用芷兰汀这个名字。
10
孩子,你太天真了。
一旁的皮埃尔主席叹了口气。
他大概是看不下去了,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一份文件,递到叶知秋面前。
你根本不知道你失去了什么。萧先生为你,为芷兰汀制定了一份详尽的‘芷兰五年计划’。他原本的计划,是把你打造成全亚洲第一位,也是最年轻的米其林三星女主厨。
叶知秋呆呆地看着主席手机屏幕上的计划书。
那里面,详细规划了未来五年。
为她安排的去法国、西班牙顶级餐厅的进修名额,为她量身定制的媒体宣传方案,为她搭建的,由世界级名厨组成的副厨团队。
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她叶知秋这个名字。
她踉跄着后退,嘴里喃喃自语：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是啊,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的赵宇哥哥温柔体贴,会说甜言蜜语。
我看着她那张失去所有血色的脸,平静地开口,给了她最后一击。
新的餐厅,明天开业。我会亲自掌勺。我顿了顿,清晰地说道,这是我对叶老师,唯一的承诺。
我的承诺,是慰藉恩师的在天之灵,让他的心血以一种更辉煌的方式延续下去。
这个承诺里,再也没有她叶知秋的位置。
说完我不再看她,转身准备进入内堂。
那里,我新的团队正在等着我。
如果……
身后,传来她沙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
如果那天……我选择了相信你,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我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我没有回答她。
回答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我只是背对着她轻轻摆了摆手,身影消失在厨房那片明亮温暖的光芒之中。
身后,是她压抑不住的恸哭声。
11
新餐厅开业前夜,我独自一人站在空无一人的大厅中央。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灯火。
餐厅的名字还没有挂上去,但金茂美食中心一楼即将有新神入主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圈子。
李文博走了进来,将一份报告递给我。
先生,赵宇在里面全招了。他不仅承认了职务侵占,还交代了更多……关于叶小姐的事情。
我接过报告,随意翻了翻。
上面记录着,赵宇是如何一步步PUA叶知秋,如何在她面前诋毁我,将我说成一个心怀不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穷小子。
他又是如何利用叶知秋对她父亲的负罪感,将经营餐厅的压力全部转化为对他的依赖。
最可笑的是,他甚至伪造了聊天记录,让叶知秋相信,我曾经在背后嘲笑她能力不足,永远活在她父亲的影子里。
叶小姐知道这些事之后,当场就崩溃了,现在在医院接受心理干预。李文博低声说。
我合上报告,递还给他：按法律程序走,一分钱都不要让他贪走。
明白。李文博顿了顿,又问,那叶小姐那边……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吗
不用。我摇了摇头,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她的人生,与我无关了。
有些错误犯下了,就是一生。
我给过她无数次机会,她一次都没有抓住。
现在,路是她自己选的,跪着也要走完。
我不是要看到她有多惨,而是要让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她亲手推开的是什么,她盲目拥抱的又是什么。
让她在余生的每一个深夜都被悔恨啃噬,这比任何直接的报复都来得更彻底。
12
开业当天,餐厅门口被闻讯而来的媒体和美食家们围得水泄不通。
皮埃尔·杜邦主席亲自主持了揭幕仪式。
当红色的幕布被拉下,露出餐厅崭新的名字时,全场一片哗然。
不是芷兰汀,也不是任何与我过去Fan这个名号相关的名字。
那牌匾上,用苍劲有力的书法刻着两个字。
初心。
为什么叫‘初心’有记者大声提问。
我接过话筒,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平静地开口：为了纪念一位教我做菜,更教我做人的老师。他告诉我,无论一个厨师飞得多高,走得多远,都不能忘记,第一次拿起厨刀时,那份想要为食客带来幸福和温暖的,最简单的初心。
我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人群,看到了那个在后厨里,手把手教我处理食材的,温和的背影。
这家餐厅,就是我的初心。
闪光灯亮成一片。
开业晚宴,我亲自设计了九道菜的品鉴菜单。
每一道菜,都化用了恩师当年的招牌菜式,但在技法、食材和理念上,又做出了颠覆性的创新。
当最后一道甜品雪落芷兰被端上桌时,整个餐厅都安静了下来。
那是一道用分子料理技术制作的甜品。
洁白的糖霜做成雪花,轻轻覆盖在一朵用白巧克力雕刻的、栩栩如生的芷兰花上。旁边是一行用焦糖写下的小字。
纪念叶芷汀先生。
皮埃尔主席品尝了一口,这位见惯了山珍海味的美食界泰斗,眼眶竟然有些湿润。
他站起身,带领全场宾客,为我,也为这道菜背后的人,鼓起了长达三分钟的掌声。
我站在厨房明亮的灯光下,对着监控摄像头的方向微微鞠了一躬。
老师,我做到了。
我守住了您的魂,并让它以一种全新的方式,绽放给全世界。
13
晚宴结束后,我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
李文博走过来,低声对我说：先生,叶小姐来了。就在门外,她没进来,站了很久了。
我解下腰间的围裙,走出餐厅。
夜风微凉。
叶知秋就站在街对面,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穿着一身普通的病号服,外面披着一件外套,看起来更加消瘦了。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那么安静地站着,远远地看着初心餐厅里透出的温暖灯火,像一个被遗弃在冬夜里的孩子。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隔着一条马路,隔着川流不息的车流,也隔着一段再也回不去的过去。
她对我,做了一个口型。
我读懂了。
她说的是,对不起。
然后,她又说了一句。
谢谢你。
我看着她,心中那最后一丝因为恩师而残留的牵绊,也随之烟消云散。
我没有回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回了属于我的餐厅。
我的世界灯火通明,温暖如春。
而她的世界,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和漫长的自我救赎。
这,就是我给她的,最无言,也最彻底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