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蓄意逐风:穿成女高跟 > 第一章

我穿越了,成了女上司的高跟鞋。
在这个世界高武=天赋+药物,一天十针药就能变高手。
当她踩着我去虐待下属时,我突然笑了。
知道吗公司的提纯药都在我这副鞋垫里。
下属惊恐的眼神让我愉悦。
第二天她脚踝多了个血窟窿。
公司调查时,我暗中鼓动办公用具作证。
想反抗吗我问被踩在脚下的指甲钳。
第三天仓库里的废弃器械集体暴动了。
头痛欲裂,像是被塞进了一个正在高速运转的榨汁机。身体各处传来尖锐的、陌生的警报,警报声在骨头缝隙里尖锐摩擦。
我的……颈椎像是要裂开,承受着一股野蛮的、垂直向下的暴力。肩头——如果那还能叫肩头的话——酸得要命,被沉重而坚硬的东西反复碾压挤压。脚底……不,那根本不是我记忆中的脚掌,而是一段冰冷、僵直、被迫挤压在坚硬狭窄容器内的……桩子
意识模糊了好一阵子,如同溺水者拼命向上挣扎,几缕扭曲的声音终于钻透那可怕的碾磨感。
……高武!懂不懂什么叫高武天赋是起点,药物才是王道!女人的声音,尖利,刻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唾沫星子横飞的霸道。一天十针提纯药剂,这是门槛!最低门槛!想在我林薇手下拿到B级评定先问问你的血管经不经得起这个流速!
林薇。这个名字像一根生锈的钉子,狠狠砸进我混沌的意识里。我想起来了。
这声音是我老板的。那个传说中的冷血魔头,业绩标杆林薇。她骂人的段子能攒够一本出版文集。所以……我现在在哪这可怕的碾压,这酸胀到要爆炸的感觉……
视线……姑且称之为视线吧。很矮,很扭曲。我看到一双涂着昂贵丝袜的、线条还算能看的脚踝,死死地禁锢着我这副可怜的、疼痛的身躯。脚踝上方,是质感高级的黑色职业套裙的裙摆边缘,绷得笔直。巨大的办公桌腿,像冰冷的柱子,从我面前拔地而起。桌腿边缘,粘着一块嚼过的、可怜巴巴的口香糖残骸,散发着绝望的甜腻。
不是人。
我他妈不是人!
一个冰冷刺骨的结论,像毒蛇一样缠住我的意识核心。
我,一个普通社畜,似乎,大概,也许是死了——记忆终结在上一个项目连续通宵第七天凌晨的电脑蓝屏前——然后,我变成了一双高跟鞋。准确说,是林薇此刻正穿在脚上的、跟她本人一样锋芒毕露的Christian
Louboutin七厘米细跟红底高跟鞋中的……左边那只!
咔哒!
一声脆响。不是高跟鞋落地那种优雅的声响,而是带着一种粗暴、急躁的动作砸在光洁如镜的复合地板上发出的、带着泄愤意味的噪音。同时传来的,是比刚才剧烈十倍的挤压感和撕裂感,一股脑全作用在我这新得的身体——也就是左鞋上。
嘶……
极轻微的、压抑到极限的抽气声从下方传来。
我的视线角度艰难地向下转动了几度,或者说,是那股可怕的挤压感稍微挪开了一点空间,让我得以窥见。
地板上跪着一个男人。深色头发,看不清脸,背脊弯曲的弧度透着一种濒临折断的脆弱。他身上明显价值不菲的浅灰色西装,左肩部位靠近脖子的位置,赫然……印着一个极其清晰、边缘因为摩擦而有点模糊的鞋印轮廓!一个非常眼熟的、带有品牌标志性的小圆点图案的鞋印。
那正是我鞋底红底的边缘特征之一!
就在刚才林薇那用力一跺脚泄愤的时候,她的脚,连带我整只鞋的可怕冲击力,全都结结实实地夯在了这个男人的肩膀上!
视觉冲击带来的生理性不适瞬间涌上我的意识——如果还有胃的话,此刻一定在翻江倒海。但更强烈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冰冷愤怒和荒谬感。
穿越成了鞋子。
顶头上司的鞋子。
此刻正被她用来当刑具,物理意义上地踩踏、压迫、折磨着另一个……很可能是我前世同类的存在!
废物!林薇的声音再次砸落,像冰雹一样冷硬。A级天赋评定拿得很得意是不是真以为顶着个光环就是天之骄子了嗯高跟鞋尖——也就是我的鞋尖部分,被她的力量驱动,不轻不重但极具侮辱性地戳在那个男人的额角,迫使他原本低垂的头颅猛地向后仰了一下。
在这个世界里,‘高武’两个字怎么写左边一个‘药剂’,右边一个‘服从’!懂吗林薇的音调拔得更高,仿佛在宣读某种残酷的圣旨。天赋只是敲门砖,没有一天十针提纯,没有对上级指令的绝对执行!你那点天赋,屁都不是!流汗流泪流血,都比不上公司研发部流水线上的一个药瓶标签值钱!
男人跪在那里,身体绷紧得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弦,却连一丝反抗的意图都没有,甚至连刚才那声压抑的抽气都消失了。只有他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某种激烈到无法表达的情绪。屈辱,恐惧,或者是更深的麻木
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贯穿了我这副由皮革、金属和一点点填充物构成的冰冷躯体。这他妈是个什么鬼世界
【高武】!
这个词,这个被林薇翻来覆去强调的核心词汇,像是带有剧毒的铁锈,一层层渗透进来。
天赋很重要。但在这个世界规则里,它似乎只配当个入场券。真正的核心动力,驱动力量金字塔疯狂攀升的核心,是药物!是那一天十针!
十针。仅仅是想象把十根尖锐的针头扎进血肉的场景,即使没有了真实的肉体,我的意识核心依旧本能地抽搐了一下。十种不同成分的提纯药剂听起来简直是拿命在点技能树。副作用呢代价呢这男人被踩踏时的隐忍,仅仅是因为上下级的威严吗还是因为他体内流动的那些高武燃料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枷锁
还没等我的处理器(或者说,意识残片)完全分析出个所以然来,脚下传来新的、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
咯吱……
跪着的男人在重压和鞋尖的逼迫下,身体终于不堪重负,肩膀的骨骼发出一声极其轻微但异常清晰的抗议。他被迫挪动了一下支撑点。
就是这一瞬间微小的位移。
林薇踩着我的脚,骤然松开了对脚下人体刑凳的压迫,几乎是带着一种轻蔑的惯性,重心自然、流畅地回落到我这只高跟鞋上。
咔嚓!
一阵猝不及防、剧烈到足以让意识黑屏的扭曲剧痛!
我的身体——主要是构成我的钢芯主轴——在突如其来的、近乎野蛮的承重角度变化下,内部发出了一声令人心碎的呻吟!剧痛尖锐地反馈到感官上。
痛!真他妈痛!
更恐怖的是这种痛感的来源——它直接关联着我对自身结构最精密部位的感知。
脚踝轴心连接处!
我左鞋的钢芯主轴顶端,那个极其精密微小的弹性连接结构,承受了刚才全部扭曲力道的最终点。此刻,那个部位传来的感觉,就像是有人拿着锉刀在那里反复猛刮!伴随着每一次心跳般的细微震动,都带来一阵撕裂般的锐痛。
我的鞋生第一课:主人重心不稳、身体摇晃、甚至一个恶意的跺脚,其力量的传导和最终的爆发点,都他妈要在我这最脆弱的轴心关节来买单!
这哪里是一双鞋这简直是披着奢侈品牌外套的人体工学刑具!穿鞋的人体负责施加精神物理双重伤害,而我这鞋子,就是完美的力量传递者和最终的痛苦承受终端!我是刑具的握柄,也是行刑时感受反作用力的那个倒霉蛋。
下周的测评,
林薇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内心咒骂,冷得像手术刀。她没有低头看脚下的那个人,眼神锐利地扫过面前巨大的投影屏幕,上面是密密麻麻、代表不同能量的色块。达不到B级卷铺盖滚蛋的时候,别怪我没给你机会。她猛地转身,力道凶狠果断。
蹬、蹬、蹬——
高跟敲击地面的脆响,在她迈步离开的瞬间变得更加急促、更加清晰。每一次鞋跟落地的瞬间,那只右脚高跟鞋鞋跟撞击光洁地面,发出沉闷的咚,紧接着是我左鞋鞋尖落地的清脆嗒。
脚步节奏清晰。
咚…嗒…咚…嗒…
每一次左脚鞋尖落地,那钢芯主轴顶端承受体重压力时带来的撕扯感,就随着这规律的落点节奏,精确地、无情地戳刺着我意识的核心部位。
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重。我的痛苦传感也随之升级,从尖锐的刮擦感,逐渐叠加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挤压感和金属疲劳感。她步伐越是沉稳自信,我的核心扭力轴承那里传来的呻吟就越发沉闷和危险。
就在我差点以为自己的脊髓就要当场断裂、灵魂(假如有的话)直接从鞋跟喷出来的下一秒,节奏变了。
脚步停下。
我的整个身体瞬间悬停,鞋尖和鞋跟同时轻微离地,只有鞋掌中部一小部分接触着地面。这带来了千分之一秒的喘息机会,钢芯主轴上恐怖的垂直压力瞬间卸除,只剩自身结构的微弱张力维持平衡。
随即是方向上的锐角转换,林薇毫无征兆地向右侧一扭!
哗啦——!
呃啊!一声短促的惊呼伴随着重物泼洒的声音。
我的视野(鞋尖的朝向)猛地从走廊光洁的地砖,撞向了旁边一个隔间工位上半露出来的廉价塑料水杯!
角度变化带来的力量传导极其野蛮。我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几乎不受控的弧线,右脚的姐妹鞋带着更强劲的力道重重刮蹭过隔断挡板的边缘,发出刺耳的噪音。紧接着——
嘭!
一股温热的、带着廉价咖啡粉酸涩气息的液体,混合着几块没溶解的糖粒,兜头盖脸、气势汹汹地泼洒、拍打在我的鞋面、鞋帮上!粘腻的糖水混合物迅速渗透进皮革表面细微的纹理里,带来一种油腻的、黏糊糊的阻塞感,让我本能觉得窒息。几滴滚烫的液体还溅在了我相对敏感的内侧边缘连接带上,烫得我一哆嗦。
眼瞎了!文件重要还是你的破咖啡重要!林薇的咆哮几乎掀翻整个开放办公区,带着震耳欲聋的回响。挡我的路不想干了随时给我滚!有的是人等着打一天十针爬上来!
她咆哮的同时,脚下再次发力,极其粗暴地将我的鞋身往前用力一蹬!鞋尖——我的鼻子部位——狠狠地撞在那只塑料水杯上,把它整个从桌沿扫落,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滚了几圈,杯壁上裂开了一道明显的缝隙,热水混着咖啡渣流淌一地。
我几乎能感觉到杯体坠落时那股绝望的无助波动,就像一个被瞬间打垮的对手。
视野被浓褐色的污迹涂抹得一片狼藉,咖啡糖浆不断顺着我的脸往下淌。剧烈的扭力再次袭击了主轴顶端,那里累积的撕扯感已经叠加到了一个临界点。
痛到极点,反而有点麻木了。
新视角带来的冲击太大了。我,一只鞋,仅仅是在林薇行走的短短几十步里,就充当了三次暴力工具和一次背锅侠。
踩人肩膀——那是纯粹的物理压迫与威慑。
跺脚砸地板——情绪宣泄工具。
扫落水杯——被动的转移怒火道具。
以及最核心的,每一次落点转换对我自身结构产生的持续破坏和痛苦!
这个世界……这办公室……所谓的高武,就是用药物把人改造成燃料,用权力把人当成踏脚石,再用各种制度、任务、指标,逼着燃料和踏脚石相互倾轧,维持这台血腥机器高速运转。而林薇,就是踩在最顶端享受这一切的那个人形暴君。
而我,恰恰是她此刻踩在脚下的那只左鞋。一个完美的、毫无反抗之力的视角容器。
咖啡的污渍正在我精致的皮革表面一点点氧化,变深,留下难以磨灭的丑陋印记。这感觉,就跟被人当众甩了一耳光差不多。
耻辱愤怒有点。
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如同淬火钢针一般的尖锐情绪,正扎穿那因剧痛而产生的短暂麻木。
行。很好。
既然视角这么独到。
既然已经摔在烂泥里了。
那咱们……走着瞧。
我被带回了一间宽大得近乎奢华的办公室。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合成柠檬消毒剂和顶级皮革混合的味道。林薇把我随意地踹掉——物理意义上的踹掉。她的脚趾以一种极其嫌弃、极其不耐烦的姿势猛地从我的鞋口里拔出去时,我感觉像是被强行剖开的蛤蜊。巨大的压力瞬间撤走,随之而来的是几乎让我产生虚假颤抖的解脱感和……空落落的不安全感。
砰、哒两声闷响。
我和我的右脚姐妹被随意地丢弃在巨大的樱桃木办公桌旁那昂贵的土耳其手工羊绒地毯边缘。地毯绒线的细腻触感并不能缓解我身体的僵硬和不协调感。视线(鞋头的方向)正对着的是巨大落地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天际线。华灯初上,无数灯火勾勒出冰冷尖锐的几何轮廓,像是这座钢铁怪兽的鳞甲正在发出无声的嘲讽。
data-fanqie-type=pay_tag>
办公室门无声地合拢。刚才被踩踏、差点打翻咖啡的男人,以及另一个身材高大、面色却略显苍白的青年,无声而迅速地退了出去。门关上的瞬间,我感知到一种几乎凝滞的沉默和无声燃烧的恐惧。
办公室里只剩下林薇。还有我们两只被遗弃的高跟鞋。
林薇的高跟鞋姿态大概不怎么美观,斜躺着,鞋尖对着门口方向。我的姿势也相当别扭,侧躺在厚厚的地毯上,一只鞋跟甚至压在了一叠散落在地的文件页角。
她本人已经坐到了那张宽阔得能当床的真皮老板椅上。动作很疲惫,几乎是把自己摔进椅子的,肩膀和颈部僵硬得能看到绷紧的肌肉线条。她没开大灯,只点亮了桌上一盏造型前卫、但光线冷白得毫无温度的阅读灯。冷光打在她的侧脸上,眼窝处有浓重得近乎发紫的黑眼圈,嘴角向下紧紧抿着,法令纹深刻得如同两把刻刀。
沉默持续了几分钟。只有她带着强烈疲惫感的、刻意拉长放缓的呼吸声。她伸出手,动作带着迟滞感,打开了桌面上一个全密封的、闪烁着幽蓝指示灯的金属恒温箱。
咔哒,嘶——
冷气逸散的轻微声响。
紧接着,一阵极其轻微、极其熟练的金属碰撞和按压机括的声音响起。
嗤……嗤……嗤……
非常短促的气流音。一声,两声,三声……速度稳定,间隔精准得像某种工业流水线设备,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林薇的肩臂部分肌肉在她操作时,有节奏地、极其轻微地收缩绷紧一下。
嗤……嗤……
七……八……九……十。
十声!不多不少。
完成了。
她轻轻吁了一口气,那股紧绷的、如同即将断裂钢丝般的状态微微松弛了一些。她将手中的东西——一个小巧的、亮银色的、结构类似多管点胶枪的金属器具——放回恒温箱。那玩意儿的内胆,隐约可见排列着十个细小的、已经空了的透明药囊。
那冷白的光线恰好落在那只握过注射器的手上。手腕内侧,靠近手肘的位置,有一小片密集的、针头反复刺入留下的深色印记和小小的皮下硬结。在灯光下,像一块块丑陋的苔藓。
一天十针。就在眼前。十针提纯药剂。这就是支撑她高武碾压下属的燃料
箱子合拢,幽蓝的指示灯重新稳定。
林薇靠进宽大的椅背,闭上眼。巨大的办公室陷入更加深沉的寂静。只有那冰冷的阅读灯,和她带着药效作用的深沉呼吸。
时间一点点爬过去。
就在我以为她会这样睡过去时,她猛地直起身!
动作幅度非常大,带动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睁开的眼睛里,瞳孔在冷光下剧烈收缩了一瞬,里面像是点燃了某种极度兴奋的、冰冷的火焰。刚才的极度疲惫被一股强横的、近乎病态的精力取代。
她的目光唰地一下射了过来!并非看向我这个方向,而是牢牢锁定在她那只脱下来随意搁在办公桌脚下的漂亮丝袜上。
洁白的袜子靠近脚趾部位的边缘,赫然晕开了一小片刺目的红!极其新鲜,像是刚刚从皮肤里渗透出来,在白底上鲜艳得几乎有些残忍。
流血了。
大概率就是我那该死的、被过度扭曲使用的鞋尖边缘惹的祸!在踹翻水杯那次剧烈的摩擦之后!
林薇盯着袜子上那片血迹,脸上的肌肉线条骤然绷紧。那并不是愤怒,更像是……某种被冒犯的、被亵渎的极度不爽和冰冷评估。
她站起身。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实木地板上,发出无声的、危险的步点。几步走到我和姐妹鞋旁边,毫不犹豫、毫不可惜地用赤裸的脚掌,将我那只犯了错误的右鞋——也就是刺破她昂贵丝袜和脚趾皮的凶器——粗暴地一脚踢开!
咣当!那只鞋撞在墙角,鞋跟刮擦墙壁,发出哀鸣般的噪音。
冰冷审视的目光,接着落在了我的身上。
她的眼神就像是在评估一堆需要立即处理的工业废料。或者说,一个因为零件损伤而可能导致生产事故的次品工件。
几秒令人窒息的停顿。
林薇发出一声极其短促、从鼻孔里挤压出来的冷哼,带着无法掩饰的嫌恶。然后,她光着脚转身,径直走向办公室里那道不起眼的暗门。
那扇门……里面似乎……别有洞天
接下来的时间像某种粘稠的胶体。办公室里的巨大电子钟沉默地跳动着数字。光线没有变化,依旧是那片死白的冷光切割出孤岛般的办公区域。
林薇再也没有看我一眼,仿佛我真的成了一堆即将被回收的垃圾。她重新投入工作,手指在巨大的曲面屏幕上滑动快得惊人,带着一种近乎非人的速度和精准。那是药物带来的力量还是疯狂的惯性偶尔接通全息视频会议时,她的声音再次变得冰冷、高效、咄咄逼人,与几分钟前那个疲惫到快要融化的女人判若两人。
提纯药剂。一天十针。效果拔群。
但代价呢
脚趾渗血只是微不足道的外在伤痕。更大的磨损在内部。在那些飞速运转的神经突触里在她被药物反复冲击的血管内壁上在那双在超量负荷下运转不息的眼睛深处
她的高效,带着一种焚尽灯油般的惨烈感。
终于,巨大落地窗外的人造天幕灯光逐渐暗淡,模拟出暮色四合的场景。林薇似乎完成了今日的工作量上限。她身体向后靠的动作再次透露出那种被抽空的僵硬。
没有立刻离开。她站起身,再次来到那个泛着幽蓝指示灯的金属恒温箱前。
重复的操作。打开。取出注射器。
嗤……嗤……嗤……
同样的金属轻响。同样的气流音。同样精准的十次。
又十针这才几点一天……多少针了之前下午在办公室是十针,现在再来十针我的逻辑回路(姑且这么称呼吧)有点处理不过来。
林薇合上箱子。她的动作忽然顿住了几秒。一手撑在冰冷的桌面上,闭着眼睛,眉峰紧紧拧着,像是在承受某种突然袭来的痛苦。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抬手,用力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力道大得让我都替她觉得疼。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那股强撑的架子暂时又回来了。她走向里间的那扇暗门。这一次,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关紧了。
办公室里彻底空无一人。只剩下外面城市模拟星光的微弱光芒。
暗门关得很严实,但并非完全隔绝。一种极其细微的、持续的嗡鸣声从门缝里挤了出来。
嗡…………嗡…………嗡…………
低沉、稳定,带着规律的震荡频率。有点像工业用大型空气压缩机的背景噪音,但并不尖锐。更像是一种大型设备核心部件运转时发出的、被重重隔音措施压制过滤后残余的本底声波。
这声音持续着。
没有任何其他动静。仿佛门的另一边只是一个巨大而冰冷的机器核心在永恒地运转。
一种……不协调感慢慢滋生出来。
林薇在里面做什么靠那个注射器打了二十针还不够这持续不断的嗡嗡声……是某种加强药效作用的辅助仪器某种稳定狂暴药性的舱体甚至……是某种治疗剧烈副作用的设备
我想起她被咖啡弄脏、被迫丢弃的丝袜,想起她脚趾渗血,想起她那沉重的黑眼圈和注射时手臂上难以掩饰的针眼痕迹……更想起那个跪在地上被鞋跟踹了肩膀也一声不敢吭的男人。
天赋药物服从
一天十针药是保底的入场券还是某种最低功耗运行的基础电量而更多的药物注射,才能驱动她在这个位置上疯狂榨取自己和他人
这个世界的高武逻辑链条似乎更加扭曲狰狞了一些。它不仅体现在药物对身体和意志的双重异化上,似乎还伴随着一套自我维护和痛苦强化的循环系统为了维持高强度输出,不得不加大剂量,而加大剂量的同时,需要更强的稳定或者辅助手段去抵消副作用,这本身又会带来新的负担
那扇门后面的嗡嗡声持续,稳定,毫无变化。像一个巨大的谜团,静静地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直到巨大的落地窗外模拟天幕完全黑下来,那扇暗门才终于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
灯光倾泻而出。比外面办公室的冷白灯更亮,更刺眼,似乎带着消毒水的味道。林薇走了出来。
光打在她身上的一瞬间,我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她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微弱但冰冷的白色蒸汽像是从极低温环境里突然出来,带着寒气。但凝神看去,又什么都没有,只是灯光太亮产生的视差。
她的步伐恢复了一种刻意的、带着绝对控制感的优雅沉稳。脸上的表情……怎么说呢那种浓重的疲惫感被强行压制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不自然的、如同上了釉的瓷器般的光滑、冰冷。黑眼圈还在,但被某种强效化妆品完美遮盖她的皮肤在强光下几乎看不到一点血色,是一种精致的白色,却也带着一种微妙的脆弱感。
连那厚重的粉底都无法完全掩饰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神经质空洞,像是两颗抛光了却未嵌入瞳仁的石子。她径直走到被踢到墙角的右鞋和我面前,毫不犹豫地弯腰,手伸了过来。
她首先抓住了我那倒霉的右鞋姐妹。那只鞋的内尖,沾着的咖啡污渍已经干了,在她昂贵的皮革上留下了一大块丑陋的暗褐色硬痂,边缘还残留着点点干涸的糖渍痕迹。
林薇的指尖触碰到那片污渍时,动作顿了一下。不是愤怒或者嫌恶,更像是在触摸一块干涸的油泥,评估着处理的难度或者……它的价值。
她的手指微微用力,在那片污渍区域揉捏了一下,指腹感受着皮革被咖啡糖浆沁染固化后产生的微微发硬的触感。然后,她似乎下了某个决定。
没有丝毫犹豫,她提着那只价值不菲但被污染的右鞋,走到办公桌旁的壁炉位置——那里其实是一个嵌入式的微型高温处理销毁设备。
她掀开盖子,一股细微的热浪涌出。她看也没看,像丢掉一张废纸,直接将右鞋丢了进去。
咣当!闷响。
盖子合拢。机器立刻运作起来,发出更高频、更激烈的嗡嗡声。透过设备侧面的观察窗,我看到那只漂亮的鞋子在高热冲击下迅速变形、卷曲、表皮焦黑融化,像一个在火焰中无声尖叫扭曲的生物,最后化为灰烬。
整个过程,林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眼神平静得像在处理一件过期实验样本。
处理完问题资产,她的目光终于落在我身上。
那只仅存的左鞋。
我被她拎了起来,悬在半空。强光近距离打在我的鞋面,我自己能看到鞋身上也残留着溅上的咖啡污点,还有地毯蹭到的细小浮尘。鞋尖边缘的位置,一块小小的、只有米粒大的硬塑料垫片(可能是行走时刮蹭到了哪里)微微翘了起来,边缘相当锋利。
林薇的目光锐利如刀,瞬间锁定了这块不起眼的异物。她的指尖(冰冷得过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捏住了那个翘起的尖锐垫片。
一刹那,我的感官被无限放大!仿佛那块小小的塑料垫片成了我意识的延伸触点!通过它,我清晰地感觉到林薇手指的冰冷、稳定、毫无温度。而在她的指腹下,在那片垫片最尖锐的锋芒处,我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了一丝……极其淡薄、却无比新鲜的……
铁锈腥味!
人类血液那独特的、带着生命温度却又很快冷却凝固的气息!
正是之前她袜子上的血迹来源!
这发现如同一道强烈的生物电信号,瞬间贯通了我这双鞋子那并不存在的脊椎!我之前的推测被残酷地证实了!
林薇的视线停留在我鞋尖这小小的凶器上。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她的眼神里没有任何对于鞋子本身的痛惜,只有一种针对物品功能性缺失的冰冷判断,以及看到潜在危险源时的冷酷评估。就像检测员发现精密零件上有了毛刺。
然后,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平淡得像在陈述实验结果。
清理干净,然后入库归档。她的声音干涩平静,像在处理报废零件,等下一批。指令下达完毕,她随手一抛。
我,这只经历了踩踏、咖啡泼洒、鞋身扭曲、并成为一次微小流血事故元凶的CL红底高跟鞋左只,被准确无误地抛进了一个冰冷光滑的、类似大型金属抽屉的容器里。
身体撞击在冰冷的金属壁上反弹了一下,最终落在了角落。
头顶是昏暗的应急灯光,照在这片冰冷寂静的囚笼。空气带着消毒水和电子元件特有的生冷气味。
刚才林薇捏着那块翘起塑料垫片、清晰感知到其上新鲜血迹的瞬间,那种冰冷的、如同外科手术刀般的触感和血腥气混合带来的冲击……
我……一只鞋居然因为一次凶器的发现而感到兴奋意识到自己造成了伤害后的隐秘快感
这念头本身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荒诞和异化感。
或许不是我自身的异化。是这个世界规则扭曲了我这个外来意识的感知视角
在这个高武
=
天赋
+
药物的残酷公式里,伤害似乎就是最直接的、最有效的沟通方式最廉价却最实用的语言
我静静地躺在这金属隔间的角落里,像被遗忘的凶器,感受着那小小的塑料垫片上残留的一丝、属于林薇本人的、已经被擦拭过但依旧被我这个本体精准捕捉的铁锈腥气。一个极其大胆,甚至称得上疯狂的念头,突然像一粒火星,在冰冷的机油味里溅开。
伤害过她。
并且,可以再次伤害她。
在这个被药物异化和权力碾压的世界里,这好像……成了一种沟通的可能
抽屉深处的时间仿佛被冻结了。没有昼夜交替,只有应急灯源恒定不变的惨白光芒。消毒水的味道挥之不去,深入我皮革纹理的每一个角落,徒劳地想要覆盖残留的咖啡渍和那微不可察的、属于林薇的血腥味。
无声无息。
寂静几乎凝结成实体,沉重地压迫着感官。
唯一流动的,只有时间本身。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我那不知是否可靠、但此刻不得不依赖的体感计时。我无法计算确切的小时和分钟,只能依靠那种在空洞中无限延展的、意识逐渐陷入半昏沉的本能去模糊记录。
或许是两天,或许是三天。在这片纯粹的静止里,时间的刻度也变得毫无意义。
终于,外部传来了声音。
不是林薇的高跟鞋敲击,而是一连串略显仓促、带着压抑谨慎的脚步声,以及某种滑轮承重装置在地面滚动的摩擦声。脚步声在抽屉外停住。
嘶啦——金属导轨的滑动声刺破了长久的死寂。
大量光线骤然涌入,刺激得我几乎视觉失灵。一道人影挡住了部分光源,俯下身来。
我看清楚了。来人穿着统一的灰色连体制服,左胸口袋印着一个小型的公司回收部(Company
Recycle
Div.)徽记。正是之前被林薇用鞋跟踹在肩膀上、后来又差点被打翻咖啡的那个男人!
他动作干练,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麻木,伸手直接抓住了我的鞋身。那只手温热、指关节粗大、掌心和指腹有薄茧,力道稳定却不带任何情绪。没有犹豫,没有审视,甚至目光都没有在我身上多停留一秒。他直接把我塞进了他推来的、一个带有深度缓冲格子的金属推车最上层。然后转身,推着车离开。
滑轮滚过平滑地面的声音是唯一的节奏。我们穿过长长的、两侧布满相同金属抽屉的冰冷走廊。光线是节能灯管投下的冷白光,白墙光洁得能映出模糊的影子,却只让人觉得空洞和压抑。
偶尔会路过其他区域。巨大的透明玻璃隔断后,是一排排整齐如兵营的小隔间。隔间里坐着的职员们,每一个都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他们的效率高到恐怖,键盘敲击汇成一片没有停顿的白色噪音。他们的眼神空洞,动作精准,姿态僵硬,视线死死钉在面前的屏幕上,连眼球的轻微转动都显得奢侈而消耗能量。
一片沉闷的死寂中,却透着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疯狂输出感。像是千万个灵魂同时在无声尖叫,却只转化成了屏幕上跳动的冰冷数字。
推车在穿过这片区域时略微停顿了一下。推车的男人在缓冲格子里小心地调整了一下我的姿势,似乎想让我躺得更稳当些。
就在这短暂减速调整的瞬间,我的角度恰好能瞥见侧面一个开放的茶水区域。
那里有几个人正在等待一台小型即时饮水设备运转。
一个女职员盯着设备上方闪烁的配给中(Dispensing)绿色灯牌,眼神呆滞,嘴唇微微开合,无声地蠕动,像在倒计时,又像在祈祷。她的右手臂无意识地环抱着身体,制服袖口滑上去一点,露出的手腕内侧一片刺目的青紫!不是淤伤,更像是血管长时间遭受异常压力后形成的、蜘蛛网般的放射状病理痕迹!另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也在等,正是那个曾在林薇办公室出现过的脸色苍白的青年。他端着空杯子,身体站得笔直,但仔细看,额角有细密的汗珠在冷气充足的空气中渗出,从太阳穴一直流到耳后。他吞咽的动作也异常频繁,喉结剧烈滚动着。
他们的共同点眼神里都燃烧着一种极度迫切的渴求,盯着那小小的出水口,如同沙漠中焦渴绝望的旅人。
而那台设备的出水口上方,标注着一个小小的铭牌。铭牌上的字样在应急灯下被推车阴影盖住大半,只隐约捕捉到几个字母:
V……I……T……A……
好像是某个词汇的缩写听上去像是活力或者维他
是水还是……某种液体营养补充剂或者……更关键的东西
推车重新启动。那个男人的声音很低很低,几乎是从喉骨深处挤压出来的一句咒骂:妈的…提纯配给又减浓度了…语气里全是暴躁和一丝被压抑的恐惧。刚才手腕青紫的女职员身体猛地一抖,本就苍白的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消失了。
哐当!
我所在的缓冲格子颠簸了一下,是推车在转角稍微碰了一下墙壁。我的身体也因为这颠簸轻微晃动,鞋尖上那块带着血味的小小塑料垫片似乎无意识地刮擦了一下推车的金属内壁。
一道极其细微、比发丝更细的银白色划痕在灰暗的金属上显露出来,转瞬即逝,几乎无法察觉。
但推车的男人眼神似乎在那个划痕上停留了一瞬。
我脑中那个疯狂的火花开始剧烈爆燃。
时机!这就是天赐的时机!
我几乎能感觉到那塑料垫片边缘的锋芒在微微发烫!这是林薇的噩梦回响!在这个充斥着压抑、恐惧、药物依赖和身体无声崩溃的场景里——一个被林薇踩过肩膀、被剥夺过配给浓度、眼神压抑着巨大屈辱和不稳定的男人!
沟通!用恐惧回应恐惧!用伤口链接伤口!
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像电流一样冲过我的全部结构。也许是我这鞋格彻底疯了,也许是我受够了这彻底的物化和任人宰割。一股冰冷的愉悦和破罐子破摔的狂气瞬间占据顶峰。
知道吗我的意识波动——或者说,某种由这鞋身结构振动传导出的、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流——精准地拍打在那个推车男人的听觉神经上。
声音不可能存在,但那股意念带着绝对的穿透力!
那位……林总监一天十针提纯药剂的秘密。
意念流瞬间变得粘稠、沉重、带着冰冷的铁锈腥气。
核心精萃源质……每一个意念单词都像沾着血的冰棱,就压制在我这副不起眼的鞋垫层里!
男人的脚步……突兀地,停顿了零点一秒。
他的动作……有那么一个微不可查的瞬间,失去了那种流水线般的顺畅精准。
他抓着推车扶手的手指,关节骤然绷紧,指节泛白,仿佛要将冰冷的金属捏碎!手背上,一条青筋因为肌肉过度紧张而猛地鼓突出来!
他那死水一样麻木空洞的眼底深处,像是被人扔进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刹那间剧烈翻涌起无法控制的惊骇、茫然、还有一丝……
那是……疯狂
一丝被巨大隐秘点燃、被压抑到极限、终于看到一线诡异出口的……那种疯狂的苗头!
推车开始匀速前行。那男人如同什么都没听见,像最完美的机器,控制滑轮稳稳前进。只是这稳定之下,是他绷紧得如同石雕般坚硬的手臂线条,和他屏住的、几乎要烧起来的呼吸。
目的地很明确。推车被推进一个极其庞大的空间。
空气瞬间混浊起来。消毒水的味道被更强横、更刺鼻的气味所覆盖:陈旧机油、冷却剂、大量塑料橡胶被高温熔解再固化的微臭、还有属于金属本身经年累月氧化后的冰冷铁腥气。眼前是一片由层叠货架构成的钢铁丛林,高耸到看不清顶棚的灯光。数不清的推车、搬运机器人、戴着防割手套和呼吸面罩的回收工,像密集的工蚁在巨兽的骨架中穿梭。沉闷的引擎驱动声、金属碰撞摩擦声、气动装置嘶鸣声,混杂成背景噪声的洪流。
这是一个巨大的仓储和处理中心。
回收工人的效率高得惊人,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像被设定好角度和时长的机械臂。推着推车的男人加入这洪流,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没有引起丝毫波澜。他精准地把我这只孤零零的左鞋放进一个敞开的黑色硬质塑料箱里。
箱子内部有着特定的模塑槽位,但显然不是为单只鞋子设计的。我歪斜地躺在角落,身体底下是坚硬冰凉且毫无柔韧度的工程塑料。
箱子被一个回收工人拿走,放上流水线的起点。巨大的传送带开始运作,发出低沉的嗡鸣。
我身处的箱子顺着传送带平稳移动,经过一系列自动化分拣点。激光束迅速扫过箱子上的编码和我这只鞋本身的结构。
最终,箱子被一个自动化机械臂抓取,平移着送入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分区。这里有十几排相对低矮的货架,上面堆积的不是半成品或者待处理零件,而是等待归档或临时储存的物品。破损的办公椅、褪色的装饰物、过时的显示屏……以及很多箱被分类收集的、不同规格的鞋类部件回收箱。
我被放置在了其中一排货架的中间位置。视野还算开阔,能看到前方一部分区域的活动。
想反抗吗
声音很轻。或者说,是某种极其微弱、如同蛛丝在风中颤抖的精神波动。
来源……就在我的正下方货架角落。
我尝试集中意念(如果这可以称之为意念的话),向那个角落看去。这种感知方式类似于回声定位,但更加模糊和不稳定。
感知聚焦成功!
在货架底层的阴影里,蜷缩着一个物件。它有着一个金属主体,末端带有一个小巧的半月形活动刀锋。刀锋边缘闪着冷硬的微光,但在靠近其转轴连接处的主体部分,却被一层厚厚的、几乎覆盖了原本金属颜色的污垢死死包裹——那是陈年指甲油、混合着灰尘、皮屑甚至血痂形成的硬壳!
一层、两层、三层……那些肮脏的混合物像岩石一样沉淀下来,几乎将整个刀身活生生钉死在了金属握柄上!
我能感觉到它身上弥漫着一股混杂的气息:被反复使用压榨后的疲惫绝望、刀刃长期无法闭合咬合的钝痛、还有那厚重的污垢下几乎被完全窒息的锐利锋芒!它像一个被困死在岩石中的矿工,无声哀嚎。
嗡……就在我努力感知它的同时,一股极其细微的精神回应传了过来。极其微弱,带着无尽的死寂和麻木。那不是明确的语言,更像是一个破旧齿轮在过度锈蚀后发出的、无法转动的叹息。它在漫长岁月中被无数双手抓握使用过,又被无数次抛入同一个污浊的角落堆积蒙尘。那厚重的污垢不是它的选择,而是每一次被使用后留下的耻辱印记。
跟我合作
我的意念波动再次尝试穿透过去,带着诱惑,也带着一种属于我这只鞋的、刚刚被证实过的锋利,目标直指那块压迫它刀刃的污垢岩层,帮你把那些狗屎清理掉只要你在合适的时候……意念指向它的刀锋,咬一口!不管咬住的是什么地方!意念中传递出强烈的破坏性画面。
那一瞬间,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深陷污垢囚笼、早已心如死灰的物件…轻微地动了一下!不是物理位置的移动,而是它最核心的、那点被污秽层层掩埋却从未彻底熄灭的金属锋芒…被猛然触动激起的震荡!
这震荡非常短暂,像一颗烧尽的火星在做最后一次徒劳的跳跃,瞬间又被更沉重的黑暗吞没。它重新陷入了死寂。绝望太深,麻木太重,一次突兀的声音似乎并不足以撼动它积年累月的冻结状态。
它需要更强烈的刺激更直接的示范
我的意识在周围区域扫描,试图寻找一个更加清醒的潜在同盟军。就在这时,左边相隔几个箱子的地方,传来一阵非常微弱但极其清晰锐利的意念波动!
像是被磨利的刀锋在空中快速切割的尖啸!
吸引我注意的,是插在墙角一只巨大半透明垃圾压缩箱边上的东西——一支笔!一支构造非常简约、笔身表面覆盖着一层已经磨损得非常厉害的防滑软胶、顶端带着尖锐金属笔尖的……工程绘图针管笔!
它此刻的姿态并不安分,像是被随意丢弃在那里,笔尖斜斜地插入压缩箱的边缘缝隙中。可就在那看似随意的角度下,尖锐的金属笔尖如同刻刀般精准地抵在一段暴露出来的电路软排线上!
那条排线,恰好连接着控制垃圾压缩箱盖板升降的关键气动装置!
更关键的是……我能感知到,那笔尖所在的位置,精准地悬停在一根细若游丝的蓝色导线上方!那是控制信号的传输线!
这支笔……它在干什么它在模拟攻击它在测试它在等待
一股极其敏锐、锋利、带着冰冷破坏欲的气息从那笔身上散发出来,毫不掩饰地刺探着那根细线的命运。
一个……天生的、无法磨灭的、渴望刺穿障碍的家伙哪怕是已经被当做垃圾丢在角落,它的本能依旧是寻找弱点,然后……穿透!
嘿。我的意念像一道微电流,瞬间搭了过去,目标清晰无比地锁定在那只笔悬停的位置——那根蓝色的信号线。看那根线了吗意念传递出一个清晰的模拟指令动作,想象一下,刺穿它!就在这里!就现在!
几乎是同时,我感觉到那支笔的精神波动骤变!原本那种蓄势待发的锐利扫描瞬间凝聚、压缩成一个高度凝聚的点!那点光芒无比刺眼,充满了毫无犹豫、毫无道德负担的纯粹穿刺欲望!
轰隆——!!!
惊天动地的巨响骤然撕裂了回收中心的机械轰鸣!
离我们几十米开外,一个巨大的承压金属垃圾压缩箱如同失控的攻城锤,猛地向下塌陷!巨大的重量压迫下,密封腔体内未被完全压实的内容物瞬间产生无法承载的形变!
嘭!!!嘎吱吱——!!!
金属箱壁在可怕的压力下如同脆弱的纸壳般向内疯狂凹陷,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撕裂、扭曲、断裂噪音!无数被压缩的塑料、废纸、破损组件碎片如同炮弹般从崩开的缝隙和变形缺口处喷射出来,如同钢铁洪流中突然绽放的一朵畸形的、由垃圾构成的血肉之花!
强大的冲击波裹挟着浓重的尘土和碎屑,狠狠砸在货架区!我所在的架子剧烈震动!旁边的箱子噼里啪啦往下掉!
刺耳的警报瞬间被拉响!尖利到足以震破耳膜的电子啸叫划破长空!紧急制动!所有还在运转的巨大传送带如同被扼住喉咙的巨蛇,发出更加高亢刺耳的摩擦啸叫,随即猛然停止!头顶原本只是提供基础照明的应急灯瞬间被刺眼的红灯替代,整个巨兽般的工作空间陷入一片令人心悸的猩红狂乱!
警告!C-17区域载荷异常!单元结构严重变形!警告!……
威胁等级提升!自动防御协议启动!回收区所有人员!立刻停止作业!原地待命!安保……
嘈杂而冰冷的系统广播被混乱的脚步、惊恐的喊叫彻底淹没。
烟尘弥漫。红色灯闪如地狱裂隙透出的血光。
我身下的箱子被刚才的冲击震得向外挪动了几厘米。倾斜的角度,恰好将我鞋尖的那块微微翘起的、带着血腥意味的塑料片,对上了货架底层角落——那个被厚重污垢锁死的指甲钳的位置。
锋利的鞋尖塑料,正对着它刀刃上的那块最厚、最令人窒息的污垢岩石。
这一次,无需任何意念试探。
我能清晰感觉到!
货架底层的阴影里,那个深陷污垢的囚徒,那原本死寂如石的指甲钳刀锋……
轻轻震动了一下!
包裹着它的那层厚厚的、混合着指甲油、灰尘、皮屑和凝固污垢的岩石表层,似乎……极其细微地……龟裂开了一线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