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夜的交易
暴雨如银线般砸在医院走廊的玻璃窗上,噼啪作响,将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搅得愈发浓重。苏晚蜷缩在墙角,指尖死死掐着那张刚打印出来的催款单,纸张边缘被捏得发皱。ICU
每日费用清单上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眼眶发酸。
苏小姐,你父亲的情况不太乐观。
主治医生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疲惫,呼吸机的费用已经欠了三天,明天上午再不缴清,我们只能按规定停药。
苏晚的后背狠狠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她摸遍了所有口袋,只找出三张皱巴巴的十元纸币。父亲突发脑溢血住院的半个月,已经掏空了她所有积蓄,连老家那间堆满花土的小房子都挂牌贱卖了,可距离手术费还差着一座无法逾越的鸿沟。
雨幕中突然亮起两道刺眼的车灯,一辆黑色宾利悄无声息地停在医院门口。穿黑色西装的男人撑着伞穿过雨帘,皮鞋踏过水洼时没溅起半点水花。苏小姐吗我是沈先生的助理周明。
他递来烫金名片,语气公式化,我老板说,他能解决你所有的医药费。
苏晚的心跳骤然失控,跟着周明坐进温暖干燥的车厢。后座的男人穿着定制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指尖夹着支未点燃的雪茄。开门见山吧。
男人的声音平稳无波,我叫沈正德,需要你扮演我女儿三个月。
他推来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笑靥如花,右眉那颗小巧的痣与苏晚几乎一模一样。沈若薇,我唯一的女儿,三个月前失踪了。
沈正德的手指在照片边缘摩挲,我父亲病重,只剩最后心愿
——
见孙女最后一面。
苏晚的呼吸停滞了。她看着照片里那张与自己七分相似的脸,像在看另一个命运的玩笑。我不能……
五十万。
沈正德打断她,从公文包抽出合同,签了它,先付二十万定金,足够你父亲用到出院。剩下的三十万,三个月后结清。
他的目光扫过她发白的唇瓣,医院的催款短信,我看过了。
雨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苏晚盯着合同上
替身协议
四个黑体字,耳边交替响起父亲的咳嗽声、护士的催促声和雨点的砸落声。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如果被发现……
只要你乖乖听话,没人会发现。
沈正德的眼镜片反射着冷光,我们会教你模仿她的一切。记住,从签字起,你就是沈若薇。
苏晚闭上眼睛,泪水终于决堤。她想起父亲病床前那台跳动的监护仪,想起小时候父亲教她辨认玫瑰品种的温柔,想起花店里弥漫的淡淡花香。笔尖悬在签名处颤抖许久,最终还是落下了自己的名字。墨水晕开的瞬间,窗外的暴雨似乎更猛了,将她原本的人生彻底浇成了一片废墟。
2
初次扮演
三天后的清晨,苏晚站在沈家别墅的穿衣镜前,几乎认不出自己。
真丝连衣裙的裙摆扫过脚踝,触感滑腻得像蛇鳞。化妆师用昂贵的粉底遮住了她熬夜留下的黑眼圈,连右眉那颗痣都被精心修饰过,显得比平时更醒目。镜子里的人眉眼精致,却像个没有灵魂的瓷娃娃。
沈小姐从不穿平底鞋。
管家张妈将一双细跟高跟鞋放在地毯上,语气里带着审视,先生吩咐过,从今天起您得习惯这个。
苏晚扶着梳妆台尝试站稳,鞋跟细得像竹签,脚踝立刻传来尖锐的疼痛。她下意识蜷缩脚趾,却触到鞋里暗藏的硅胶垫
——
那是沈若薇为了增高常穿的款式。她低头看着自己磨出薄茧的脚后跟,那里还留着常年在花店搬花的痕迹,与这双价值不菲的高跟鞋格格不入。
这是若薇的资料,你必须烂熟于心。
周明递来平板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沈若薇的生平,喜欢
85
度的蓝山咖啡,讨厌一切带香菜的食物,每周三下午去画室,对芒果严重过敏……
苏晚的指尖划过屏幕上
沈若薇
三个字,感觉那些文字像藤蔓般缠绕上来,要将她的自我意识勒得窒息。她努力记住这些不属于自己的喜好,把苏晚的习惯一点点塞进记忆角落。
沈小姐,老爷子醒了,在客厅等您。
张妈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苏晚提着裙摆穿过走廊,别墅大得像座迷宫,水晶吊灯的光芒晃得她头晕目眩。客厅沙发上的老人穿着唐装,头发花白如霜,正是沈若薇的爷爷沈振邦。他身边站着的男人西装笔挺,左手腕戴着块老式腕表,侧脸线条冷硬如雕塑。
薇薇,过来让爷爷看看。
沈振邦的声音虚弱却温柔,朝她伸出枯瘦的手。
苏晚刚迈出脚步,高跟鞋突然崴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一只冰凉的手及时扶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小心点。
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加掩饰的疏离。
苏晚抬头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眸。这就是沈若薇的哥哥沈聿川,资料里说他是沈氏集团的实际掌权人,性格冷漠孤僻,与家族关系疏离。谢谢……
哥哥。
她按资料里的称呼开口,声音紧张得发飘。
沈聿川松开手后退半步,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两秒,像在审视一件有瑕疵的商品。张妈,
他突然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锋芒,若薇从不涂这么俗气的口红颜色。
苏晚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下意识攥紧裙摆。张妈连忙解释:是我没注意,先生说按最新的妆容……
不必了。
沈聿川打断她,视线扫过她僵硬的脖颈,爷爷还在等你,别浪费时间。
他转身走向书房,背影挺直如松,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苏晚站在原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她看着沈聿川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场替身游戏远比想象中危险。镜子里的沈若薇在微笑,可那笑容底下藏着的,是快要窒息的自己。
3
爷爷的试探
沈振邦的病房总是弥漫着淡淡的药香。苏晚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财经杂志,目光却落在老人沉睡的脸上。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他花白的头发上镀上一层金边,让这张布满皱纹的脸显得格外安详。
薇薇,帮爷爷削个苹果吧。
沈振邦突然睁开眼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苏晚心头一紧,连忙放下杂志拿起水果刀。她从小在花店帮工,削苹果的手艺娴熟利落,果皮能连成完整的一条线。可资料里说沈若薇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连矿泉水瓶盖都拧不开。
刀刃刚碰到苹果,苏晚就刻意放慢了动作。她笨拙地转动手腕,让果皮碎成一截截的,削到一半时
不小心
让苹果核滚落在地毯上。爷爷,我好久没做这个了,手生得很。
她低下头掩饰慌乱,耳尖却在发烫。
沈振邦轻轻笑了,咳嗽几声后说:以前你总嫌削苹果麻烦,每次都让张妈切好插上牙签才肯吃。
他的目光落在床头柜的牛奶杯上,还有这个牛奶,你以前从不喝这种廉价牌子的。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沉。张妈准备的是普通纯牛奶,可资料里明确写着沈若薇只喝进口有机奶。昨晚背资料时太匆忙,她竟然漏看了这个细节。
最近……
突然想换换口味。
苏晚捡起苹果核扔进垃圾桶,声音有些发虚,医生说普通牛奶更养胃,对您身体好。
她不敢抬头,生怕在老人眼里看到怀疑的神色。
是吗
沈振邦没再追问,转而看向窗外,那株白玫瑰,还是你十岁生日时亲手栽的,记得吗
苏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花园角落里确实有一丛白玫瑰,花瓣洁白如雪,在阳光下开得正盛。她松了口气,这个细节资料里重点标注过。当然记得,
她努力模仿沈若薇娇俏的语气,爷爷说白玫瑰象征纯洁,最适合我了。
沈振邦却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你以前总说,白玫瑰太娇气,不如红玫瑰热烈。
他伸出枯瘦的手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带着岁月的暖意,孩子,不管发生了什么,在爷爷面前不用装。
苏晚的手指瞬间冰凉,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发抖。老人的手掌很暖,可他的话像一把钥匙,要撬开她精心伪装的外壳。她强扯出笑容:爷爷,您说什么呢,我没有装啊。
书房门突然被推开,沈聿川走了出来。他显然听到了刚才的对话,目光在苏晚和爷爷之间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她发白的脸上。爷爷该休息了。
他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拉开沈振邦的手,张妈,带‘沈小姐’去准备晚餐。
他特意在
沈小姐
三个字上加重语气。苏晚抬头看他,发现他眼底藏着探究的光,像在观察一只闯入领地的陌生动物。跟着张妈走出病房时,她感觉后背的目光像针一样扎着,让她几乎喘不过气。这场用谎言编织的美梦,已经开始出现裂痕。
4
意外的暖意
深夜的沈家别墅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苏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沈振邦白天的话像根刺扎在心头,让她总觉得下一秒就会被揭穿。月光透过纱帘洒在地毯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个无声的嘲讽。
她悄悄爬起来走到阳台,拨通了医院的电话。护士说父亲的情况稳定了些,但明天需要做增强
CT,费用得提前预缴。苏晚捏着手机的手指泛白,沈正德给的定金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她必须撑过这三个月,拿到剩下的三十万。
这么晚了还不睡
低沉的男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苏晚吓得手机差点脱手,转身看见沈聿川站在走廊尽头。他穿着黑色丝绸睡衣,头发有些凌乱,少了白天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我……
有点睡不着,打个电话问问我爸的情况。
她下意识把手机藏到身后。
沈聿川的目光落在她紧握手机的手上,没再追问,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黑色银行卡递过来。密码是六个零。
他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别让爷爷看出破绽,他经不起刺激。
苏晚愣住了,看着那张泛着冷光的银行卡,一时不知该接还是该拒。这钱我不能要……
不是给你的。
沈聿川打断她,语气带着惯有的疏离,却没有收回手,是给你父亲的。沈正德的钱,没那么好拿。
他的目光掠过她眼底的红血丝,但你父亲是无辜的。
苏晚的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这几天沈聿川对她始终冷言冷语,她以为他和沈正德一样,只把她当成没有感情的工具。可此刻他的话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为什么帮我
苏晚接过银行卡,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手。
沈聿川转过身看向窗外的月光,侧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柔和。我讨厌沈正德的算计,也不想爷爷在最后关头伤心。
他的声音很轻,像被风吹散的雾,但这不代表我相信你。好好扮演你的角色,别耍花样。
苏晚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这层冷漠外壳下,藏着和自己相似的挣扎。他身处豪门却厌恶虚伪,怀疑她的身份却愿意伸出援手。这种矛盾让她觉得,这个男人不再是资料里那个冷冰冰的名字。
谢谢你。
苏晚轻声说,把银行卡小心翼翼放进钱包,我会守规矩的。
沈聿川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回去。苏晚走进房间关上门,听见他在走廊轻轻咳嗽的声音。她靠在门后摸着钱包里的银行卡,心里五味杂陈。这场充满算计的替身游戏里,似乎突然闯进了一丝意外的暖流,让她紧绷的心弦有了片刻松动。
5
花艺的破绽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在花园里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晚站在玫瑰丛前,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草木清香,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这是她来到沈家后,第一次感到如此自在。
沈小姐,花园的玫瑰该修剪了,您以前最喜欢摆弄这些花。
佣人在身后恭敬地说,语气里带着观察的意味。
苏晚的心轻轻一动。她从小在花店长大,修剪花草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资料里说沈若薇确实喜欢花,但只会插花,从不会自己修剪带刺的玫瑰。这是个破绽,可她却莫名地想靠近这些花草,靠近那个真实的自己。
她换上轻便的帆布鞋,蹲在玫瑰丛前拿起修剪刀。刀刃划过花茎的声音清脆悦耳,她的动作熟练而自然,手指灵活地避开尖刺,将开得最盛的几朵剪下来放进竹篮。阳光洒在她专注的侧脸上,右眉的痣在晨光中格外生动。
修剪到一半时,她下意识用剪下的碎花瓣在石板路上拼图案。这是她小时候在花店的习惯,无聊时就用花瓣拼小房子、小兔子。此刻她拼出的是一只展翅的小鸟,藏在玫瑰丛的阴影里,像在无声地求救。
你在做什么
苏晚猛地回头,看见沈聿川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文件,眼神锐利地盯着地上的花瓣图案。她心里咯噔一下,慌忙用脚把花瓣踢散,脸颊瞬间涨红。没……
没什么,就是觉得好玩。
沈聿川走过来,目光落在她沾着露水的手指上,还有竹篮里修剪得恰到好处的玫瑰。沈若薇从不会自己修剪玫瑰,她怕被扎伤。
他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而且她没耐心做这种事。
苏晚的心跳得飞快,握着修剪刀的手微微发抖。她知道自己露馅了,这个男人太敏锐,任何破绽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我……
最近突然想学修剪花草,陶冶情操。
她努力找借口,声音却越来越小。
沈聿川没再追问,只是弯腰捡起一片被踢散的白玫瑰花瓣,放在指尖捻了捻。你很懂花。
他突然说,知道白玫瑰的花语吗
苏晚愣住了,下意识回答:白玫瑰象征纯洁,也代表……
不被注意的美。
这是父亲教她的第一句花语,刻在心里很多年了。
沈聿川抬眼看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了惯有的冷漠。沈若薇说,白玫瑰的花语是‘我足以与你相配’。
他把花瓣扔进竹篮,看来你们连对花的理解都不一样。
苏晚的心脏像被什么揪了一下。是啊,她永远成不了沈若薇。她有自己的喜好、记忆和灵魂,这些是模仿不来的。阳光照在玫瑰花瓣上,折射出刺目的光,像她此刻的处境
——
美丽却危险,一步踏错就会被荆棘刺伤。而沈聿川的目光,像悬在头顶的剑,让她时刻担心伪装被彻底撕碎的那天。
6
加密的日记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沈若薇房间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苏晚站在房间中央,指尖划过梳妆台上的香水瓶,瓶身冰凉,倒映出她陌生的脸。沈正德让她熟悉沈若薇的生活习惯,却从未允许她进入这间卧室,今天借口整理旧物,她才有机会踏入这片禁地。
房间布置得像公主城堡,粉色蕾丝窗帘垂落地面,堆满玩偶的大床铺着天鹅绒床单,书桌上散落着画具和未完成的油画。苏晚的目光被床头柜的木质抽屉吸引,抽屉上挂着小巧的铜锁,锁孔形状像朵未开的玫瑰,与她右眉的痣惊人地相似。
她犹豫着拉开上层抽屉,几本精装画册整齐排列,翻到最后一页时,一张泛黄的便签掉了出来。娟秀的字迹写着:密码藏在最初的地方。苏晚的心跳骤然加速,指尖摩挲着铜锁上的玫瑰花纹,脑海里闪过资料里的细节
——
沈若薇十岁生日时,爷爷送的第一本画册叫《蔷薇与月光》。
她试着输入沈若薇的生日,锁没开。又试了沈氏集团的成立日期,依然纹丝不动。阳光渐渐西斜,房间里浮起细小的尘埃,在光束中飞舞。苏晚坐在地毯上翻看画册,画里全是各种姿态的玫瑰,最末一页画着两朵并排的蔷薇,一朵娇艳带露,一朵素净清雅,右下角标着的日期,正是她自己的生日。
苏晚的呼吸停滞了,鬼使神差地在铜锁上输入自己名字的拼音缩写
SW。只听
咔哒
一声轻响,抽屉开了。里面静静躺着一本黑色皮质日记,封面上烫着银色蔷薇,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显然被经常翻阅。
她颤抖着手翻开,第一页写着:如果有人看到这本日记,说明我已经‘消失’了。别信他们说的失踪,我就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
墨水洇过纸背,仿佛能看见书写时的用力。日记里记录着沈若薇的挣扎:父亲逼她嫁给地产大亨的儿子,只为吞并对方的产业;她反抗时被锁在家里,护照和手机都被没收;最后一篇写着:他们不会让我活着离开,密码是他永远想不到的数字
——
那个和我长得一样的女孩,或许能救我。
苏晚猛地合上日记,后背沁出冷汗。沈若薇知道有她的存在最初的地方
指的不是沈若薇的过去,而是她们相似的起点她把日记藏进外套内侧,起身时撞到了画架,一支画笔滚落,在地毯上留下淡蓝色的痕迹。
走廊传来脚步声,苏晚慌忙整理好抽屉,转身时正撞见沈聿川站在门口。他的目光扫过她发红的眼角,又落在地毯的颜料痕迹上,眉头微蹙:在做什么
没、没什么。
苏晚攥紧外套里的日记,指尖掐进掌心,想找几本画册给爷爷解闷。
沈聿川走进房间,目光掠过紧锁的抽屉,又落回她慌乱的脸上。沈若薇从不碰那把锁。
他声音平淡,却带着穿透力,里面有什么
我不知道。
苏晚后退半步,后背抵住书桌,可能是她的秘密吧。
阳光从她身后照过来,在她轮廓边缘镶上金边,让她眼底的慌乱无所遁形。沈聿川盯着她看了三秒,转身走向门口:爷爷醒了,在找你。
门关上的瞬间,苏晚瘫坐在地上,摊开手心,才发现日记的边角被攥得发皱。她看着封面上的蔷薇,突然明白沈若薇写下
相似的女孩
时,或许早已预见这场命运的纠缠。而这本加密的日记,是刺破谎言的第一缕光。
7
妹妹的线索
深夜的书房只有一盏台灯亮着,暖黄的光晕笼罩着摊开的日记。苏晚坐在沈聿川对面,指尖反复摩挲着日记里的素描
——
城郊画室的速写,角落标着
自由之地
四个字,笔触急促却坚定。
‘城郊梧桐路三号,老油画厂改造的画室’。
沈聿川念出日记里的地址,指节叩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我派人查过,三个月前若薇确实租下了这里,之后就断了联系。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疲惫,眼底布满红血丝,显然很久没好好休息了。
苏晚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白天那个冷漠的继承人,此刻像个担心妹妹的普通哥哥。她写‘被关在画室’,可为什么租画室的是她自己
沈正德的手段。
沈聿川冷笑一声,拿起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苦涩的液体似乎无法缓解他的烦躁,他擅长用亲情做枷锁。若薇喜欢画画,他就‘送’她画室,再派人看守,美其名曰‘保护’。
他的指腹划过速写里的窗户,这里有铁栏杆,不是创作的地方,是牢笼。
苏晚想起沈若薇写的
父亲的眼睛无处不在,心里一阵发寒。她还提到‘向日葵油画里的证据’,说沈正德挪用公款填私人窟窿,账本藏在画框里。
沈聿川的眼神骤然锐利:这就对了。去年集团账目异常,我查了很久都没头绪,原来他把证据藏得这么深。
他看向苏晚,目光复杂,你不怕吗知道这些,沈正德不会放过你。
我怕。
苏晚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但我更怕有人和我父亲一样,明明有希望却被钱逼死。
她想起父亲病床前的监护仪,想起沈若薇日记里的绝望,而且,你妹妹在等我们救她。
沈聿川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移开目光看向窗外。月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柔和了他冷硬的轮廓。明天我去画室。
他突然说,你留在家里,沈正德最近盯得紧。
不行。
苏晚立刻反驳,我懂画框结构,小时候帮父亲装裱过很多画。而且沈若薇的日记里画了标记,只有我能看懂那些花艺符号。
她翻开日记最后一页,上面画着玫瑰缠绕画框的图案,这是我们花艺世家的暗语,意思是‘夹层在花茎转弯处’。
沈聿川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明早七点,我来接你。
他把一个小巧的录音笔放在桌上,如果遇到危险,按这个红色按钮。
苏晚拿起录音笔,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莫名安心。台灯的光晕里,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像两个被命运捆绑的旅人。她突然想起白天在花园里,沈聿川问她白玫瑰的花语,此刻才懂,他眼底的冷漠下,藏着对妹妹深沉的守护。
沈若薇画里的两朵蔷薇,
苏晚轻声说,一朵是她,一朵是我吧。
沈聿川抬眼,目光在她右眉的痣上停留了一瞬,声音放软了些:她总说,世界上一定有另一个自己,过着她想要的生活。
他合起日记,别多想,找到她,结束这一切。
窗外的月光爬上书桌,照亮日记封面上的蔷薇,像是在无声地应和这场即将到来的救赎。
8
沈父的警告
沈正德的办公室永远拉着百叶窗,即使在白天也显得昏暗。苏晚坐在皮质沙发上,指尖冰凉,对面的男人正慢条斯理地抽着雪茄,烟雾在空气中盘旋,呛得她喉咙发紧,却不敢咳嗽。
听说你昨天进了若薇的房间
沈正德吐了个烟圈,镜片后的眼睛看不清情绪,仿佛在谈论天气,张妈说,你翻了她的抽屉。
苏晚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手指下意识攥紧裙摆。真丝面料被捏出褶皱,像她此刻纷乱的心绪。只是想找几本画册给爷爷解闷,没敢乱翻。
她垂下眼帘,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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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正德轻笑一声,拿起桌上的铜钥匙晃了晃,钥匙串上挂着和沈若薇抽屉同款的玫瑰锁。这个锁,若薇从小用到大,密码是她的生日。
他突然把钥匙扔过来,金属碰撞茶几发出脆响,你打开了
那声响像锤子敲在心上。苏晚抬头,撞进他审视的目光里,那目光像手术刀,要剖开她所有伪装。我……
我没找到钥匙,随便看看就出来了。
谎言说出口,她的脸颊发烫。
是吗
沈正德掐灭雪茄,身体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形成一种压迫性的姿态,苏小姐,我们签的合同里写得很清楚,做好你的替身,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碰的别碰。
他的声音陡然变冷,你父亲今天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情况不太好,需要转去特护病房。
苏晚猛地抬头,眼里的惊慌藏不住了: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沈正德的嘴角勾起冷笑,像毒蛇吐信,特护病房的费用很高,而且需要家属签字确认。
他推过来一份文件,这是补充协议,保证不再干涉沈家的事,我就帮你安排转院。
文件上的字迹像毒蛇,爬满白纸。苏晚看着
放弃调查沈若薇行踪
的条款,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父亲苍白的脸,想起监护仪上跳动的数字,又想起日记里沈若薇绝望的字迹。
如果我不签呢
她的声音在发抖,却带着一丝倔强,像寒风中不肯低头的蔷薇。
沈正德的脸色沉了下来,按下内线电话:周明,给医院打个电话,就说苏先生的家属无力承担费用,按规定停药。
别!
苏晚几乎是吼出来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我签!
她抓起笔,笔尖在纸上抖得厉害,名字签得歪歪扭扭,像她此刻破碎的心。
沈正德满意地收起协议,靠回椅背:这才对。记住,你只是个替身,拿了钱就该懂事。
他的目光扫过她发红的眼角,沈若薇的事和你无关,她那种不听话的女儿,失踪了才干净。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苏晚心里。她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是你女儿!
沈正德的脸色瞬间变得阴鸷:轮不到你教训我。
他指了指门口,滚出去,好好扮演你的角色,别再给我惹麻烦。
苏晚冲出办公室,走廊的冷风灌进领口,让她浑身发抖。她靠在墙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眼泪无声地滑落。手里的补充协议被攥成一团,像她被碾碎的尊严。但她知道,这不是结束,沈正德的威胁只会让她更坚定
——
她要找到沈若薇,不仅为了自己,更为了所有被亲情绑架的灵魂。
9
秘密同盟
深夜的客厅只亮着一盏落地灯,光线昏黄,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晚坐在沙发上,指尖捏着沈正德的补充协议,纸角被揉得发皱。沈聿川刚从外面回来,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
他找你了
他开门见山,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眶上,没有多余的寒暄。
苏晚点点头,把协议推到他面前。他威胁我,如果再查若薇的事,就停掉我父亲的药。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挺直脊背,但我没答应他,这份协议是假的,我签的时候故意写错了日期。
沈聿川的瞳孔微微收缩,拿起协议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有点小聪明。
他在她对面坐下,倒了杯温水递给她,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暖意,别怕,你父亲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转去了私立医院,费用我来承担。
苏晚愣住了,接过水杯的手微微发抖:为什么帮我
不是帮你。
沈聿川的目光很沉,像深夜的大海,是在帮若薇,也是在帮我自己。
他靠在沙发上,指尖轻叩膝盖,沈正德控制沈家太久了,我母亲当年就是被他逼得……
离开的。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我不能让若薇重蹈覆辙。
月光从窗帘缝隙钻进来,照亮他眼底的痛苦。苏晚这才明白,他的冷漠不是天性,是多年在压抑环境里筑起的高墙。日记里说,若薇的画室藏着账本。
她翻开日记,指着那幅向日葵速写,明天我们必须去那里。
沈正德的人肯定在画室周围盯梢。
沈聿川皱眉,手指在膝盖上停住,硬闯太危险。
我有办法。
苏晚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找到了方向的航船,我假装去城郊采风,你开车跟着,到了画室附近我用花语发信号,你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我进去找证据。
她从包里拿出纸和笔,画出三种手势,这是‘安全’,这是‘有危险’,这是‘找到证据’。
沈聿川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眼底的冰霜渐渐融化。你不怕吗
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怕。
苏晚老实点头,指尖却握紧了日记,但我更怕像木偶一样被人操控。我父亲总说,花有刺不是为了伤人,是为了保护自己。
她抬头看他,目光坚定,这次,我想做带刺的玫瑰。
沈聿川的心跳漏了一拍,月光落在她脸上,右眉的痣像颗倔强的星。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穿着不合脚的高跟鞋,却在花园里把玫瑰修剪得那样好。这个女孩,看似柔弱,骨子里却藏着韧劲。
好。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合作愉快。
苏晚犹豫了一下,轻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心很暖,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掌心的温度顺着指尖蔓延到心里,驱散了深夜的寒意。合作愉快。
落地灯的光晕里,两个各怀心事的人达成了秘密同盟。窗外的风卷起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冒险伴奏。苏晚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孤身一人的替身,她的身后,有了并肩作战的力量。
10
花语传信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在爷爷的房间里织出一张温柔的网。苏晚捧着一束刚修剪的花走进来,花瓣上还带着露水,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冲淡了病房里的药味。沈振邦靠在床头,脸色比昨天好了些,正看着窗外的白玫瑰发呆。
爷爷,今天天气好,我给您换束花。
苏晚把旧花瓶里的康乃馨换掉,插上新的花束
——
黑色郁金香和雏菊缠绕在一起,旁边点缀着几枝银叶菊,色彩对比鲜明却不刺眼。
沈振邦的目光落在花束上,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这花插得有意思。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黑色郁金香的花瓣,这花叫什么看着倒像夜里开的。
叫黑色郁金香。
苏晚一边整理花枝,一边轻声说,花语是‘绝望的爱’,但旁边配了雏菊,雏菊的花语是‘藏在心底的爱’。
她抬眼看向爷爷,眼神里藏着试探,两种花放在一起,就成了‘即使身处绝望,也别放弃希望’。
沈振邦的手指顿了顿,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这孩子,说话总带着玄机。
他笑了笑,咳嗽两声,若薇以前从不研究花语,她只喜欢花好看。
苏晚的心猛地一紧,指尖不小心被花枝上的刺扎到,渗出细小的血珠。最近看了本花艺书,觉得很有意思。
她把手指藏在身后,声音尽量自然,书上说,花能传递说不出口的话。比如这银叶菊,看着普通,花语是‘真情不变’。
真情不变……
沈振邦重复着这四个字,目光变得悠远,仿佛透过时光看到了过去,沈家人最缺的就是这个。
他突然抓住苏晚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惊,孩子,你是不是有话想对爷爷说
苏晚的心跳得飞快,爷爷的眼睛像能看透人心的镜子。她低下头,轻声说:爷爷,有些话不能说,但花能听懂。
她指着花束最中间的那朵含苞待放的蔷薇,这朵蔷薇快开了,它的花语是‘禁锢的自由’。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苏晚立刻闭上嘴,假装整理窗帘。沈聿川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文件,目光在花束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说:爷爷,公司有点事需要我处理,晚点来看您。
沈振邦挥了挥手,目光却在花束和苏晚之间转了一圈,轻声说:去吧,忙完早点回来。对了,让张妈把花园的玫瑰剪几枝来,我想插在书房的花瓶里,要带刺的那种。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跳。爷爷听懂了!带刺的玫瑰,是在提醒他们小心危险。她抬眼看向沈聿川,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沈聿川走后,苏晚扶爷爷躺下,盖好被子。爷爷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看您。
她转身时,沈振邦突然说:孩子,花有刺才能活得久,别让自己被扎得太疼。
苏晚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没回头,轻轻带上门。走廊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心底的暖意。原来这场看似孤立无援的冒险,早已有人在暗处为她点亮了微光。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录音笔,脚步坚定地走向楼梯
——
今天,她要让花语成为刺破黑暗的利刃。
11
画室的踪迹
城郊的梧桐路藏在连绵的老厂房之间,秋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苏晚握着自行车把手,缓慢地驶过布满碎石的路面,车筐里放着假装采风用的画板和颜料,外套内侧藏着那本黑色日记。车铃偶尔轻响,惊起路边觅食的麻雀,翅膀扑棱声打破了工业区的寂静。
按日记里的描述,老油画厂改造的画室在三号厂房的二楼。生锈的铁门虚掩着,推开时发出
吱呀
的声响,铁锈簌簌落在手背上。楼道里弥漫着松节油和灰尘的味道,墙壁上还残留着褪色的油画,画的是向日葵花田,笔触热烈得像要燃烧起来,与周围的破败格格不入。
苏晚扶着斑驳的楼梯扶手往上走,每一步都踩在积灰的台阶上,留下浅浅的脚印。二楼走廊尽头有扇挂着
蔷薇画室
木牌的门,门把手上缠着干枯的蔷薇藤蔓,像天然的锁。她按照日记里的提示,转动藤蔓最粗的那根,门
咔哒
一声开了,惊得门后蛛网颤动。
画室比想象中宽敞,阳光从天窗倾泻而下,照亮空中飞舞的尘埃。画架上立着一幅未完成的油画,画布上是沈家别墅的花园,角落里的白玫瑰旁,站着两个模糊的身影
——
正是沈若薇和她自己。苏晚的心跳骤然加速,指尖抚过画布边缘,颜料还带着微湿的凉意,显然不久前还被翻动过。
她想起日记里的话:向日葵藏着真相,目光立刻扫向墙角的画框堆。那里摞着十几幅装裱好的油画,大多是向日葵,金色的花瓣在阴影里依然耀眼。苏晚蹲下身,按照花艺暗语的提示,寻找花茎转弯处有特殊标记的画框。第三幅画的右下角,画框内侧刻着一朵小小的蔷薇,与她眉梢的痣形状一致。
苏晚屏住呼吸,小心地拆开画框的背板,指尖触到一张硬纸
——
不是画布,是叠得整齐的账本!纸张泛黄,上面用红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数字,每一笔都对应着沈氏集团的项目名称,后面跟着
转入私人账户
的记录。最末一页贴着转账凭证,收款方正是地产大亨儿子的海外账户,日期就在沈若薇
失踪
前三天。
找到了……
苏晚的声音发颤,指尖捏着账本,激动得眼眶发热。窗外突然传来摩托车引擎声,她慌忙把账本塞进画框,刚盖好背板,就听见走廊传来脚步声。苏晚躲到画架后面,透过画布缝隙看见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走进来,其中一个正是沈正德的助理周明。
老板说盯紧点,这几天总有陌生人在附近晃悠。
周明的声音带着不耐烦,踢开脚边的画具,那丫头要是敢藏证据,直接处理掉。
另一个男人应着声,目光扫过画框堆,在向日葵画前停了停,手在画框上敲了敲。
苏晚的心脏提到嗓子眼,紧紧攥着口袋里的录音笔,指节泛白。直到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她才敢大口喘气,后背的衬衫已被冷汗浸透。她再次拆开画框,把账本藏进画板夹层,用画布盖住,然后拿起画笔,假装修改别墅花园画,指尖却还在发抖。
夕阳西下时,苏晚推着自行车走出油画厂,车筐里的画板沉甸甸的。她回头望了一眼斑驳的厂房,天窗玻璃反射着落日余晖,像沈若薇藏在日记里的眼睛。这场寻找真相的冒险,终于在画室的尘埃里,摸到了最关键的拼图。
12
身份暴露前夜
暴雨又开始下了,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上,模糊了城市的霓虹。苏晚坐在副驾驶座上,指尖反复摩挲着画板夹层的账本,纸张边缘硌得掌心发疼。沈聿川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侧脸在路灯的光影里显得格外冷峻,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周明的人在油画厂外守了一下午,
他突然开口,声音压过雨幕,我们得换条路回市区,直接去医院给爷爷送证据。
车在路口急转弯,轮胎碾过积水,溅起高高的水花,打在路边的围墙上噼啪作响。
苏晚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里莫名发慌:沈正德会不会已经发现了
他发现才好。
沈聿川的嘴角勾起一丝冷冽,我早就想和他摊牌了。
他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发白的指尖停留片刻,别担心,我安排了警察在医院门口接应。
车刚拐进僻静小巷,突然被两辆黑色轿车前后堵住。刺眼的车灯直射进来,苏晚的心猛地一沉,看着从车上下来的六个黑衣保镖,手里都拿着橡胶棍。是周明的人!
她抓起画板,声音发紧,账本……
你带账本先走!
沈聿川推开车门,将一把折叠刀塞进她手里,金属冰凉硌手,穿过这条巷到尽头,有我的人在等你。
他关门前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活下去,别让若薇和你父亲失望。
苏晚看着他冲进雨幕,西装外套被雨水浸透,却依然挡在车前。她咬着牙推开车门,抱着画板冲进小巷,雨水瞬间打湿头发和衣服,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巷里堆满废弃纸箱,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身后传来打斗声和沈聿川的闷哼,每一声都像锤子敲在心上。
回头望去,沈聿川被两个保镖按在墙上,左手腕的腕表在挣扎中摔落,玻璃表面瞬间碎裂。沈聿川!
苏晚失声喊道,脚步顿住。就在这时,一个保镖追上来,伸手抓向她怀里的画板。苏晚本能挥舞画笔,颜料泼了对方一脸,趁他慌乱时转身就跑。
巷口路灯下停着辆摩托车,车手戴着头盔,朝她挥手:苏小姐,快上车!
苏晚刚坐上车,就看见沈聿川挣脱束缚追出来,额角流着血,雨水混着血迹划过下颌线,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开车!
他朝车手吼道,转身拦住追来的保镖。摩托车发动的瞬间,苏晚回头,看见他被保镖围在中间,却依然挺直脊背。眼泪混着雨水落下,她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一把冰冷的风。
摩托车驶出小巷时,沈聿川突然冲出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心滚烫,带着血腥味和雨水的冰凉,目光穿透雨幕锁定她的眼睛:别回头,去医院!
手指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然后猛地松开,转身再次冲向保镖。
苏晚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手腕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摩托车在雨夜里疾驰,她紧紧抱着画板,怀里的账本硌得肋骨生疼,却不及心脏的一半酸涩。这场以谎言开始的冒险,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掺杂了无法割舍的牵挂。
13
病床前的对峙
医院的
VIP
病房灯火通明,却驱散不了空气中的凝重。沈振邦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监护仪上的曲线缓慢起伏,每一次跳动都牵动人心。苏晚站在病床边,手里紧紧攥着从画框里取出的账本,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指节泛青。
门被推开,沈正德带着周明走进来,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阴鸷得可怕,嘴角挂着虚伪的关切。把东西交出来。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别逼我在老爷子面前动粗。
爷爷还没糊涂。
苏晚后退半步,将账本藏到身后,背脊挺得笔直,他有权知道真相,知道你是怎么逼走若薇,怎么挪用公司公款的。
沈正德冷笑一声,上前一步:一个替身而已,也配谈真相
他挥了挥手,周明立刻上前抢账本。苏晚侧身躲开,却被周明抓住胳膊,账本
啪
地掉在地上,散开的纸张飘到病床边,像一群白色的蝴蝶。
沈振邦的手指突然动了动,浑浊的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目光扫过散落的账本,又落在沈正德狰狞的脸上,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正……
正德……
爸,您别听她胡说!
沈正德立刻换上关切的表情,想去扶老爷子,这丫头是骗子,故意来捣乱的!
我不是骗子。
苏晚挣脱周明的手,捡起账本递到沈振邦面前,纸张因颤抖发出哗啦声,爷爷,这是沈正德挪用公款的证据,他逼若薇联姻,就是为了掩盖这些罪证!若薇没有失踪,是被他软禁了!
沈振邦的眼睛慢慢睁大,呼吸急促起来。他颤抖着伸出手,想去够账本,却被沈正德一把按住:爸,您需要休息!周明,把这个骗子拖出去!
谁敢动她!
病房门突然被撞开,沈聿川站在门口,额角缠着纱布,渗出血迹,左臂不自然地垂着,却依然挡在苏晚身前,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墙,警察已经在楼下了,沈正德,你的戏该收场了。
沈正德脸色骤变:你勾结外人害我我是你父亲!
我母亲就是被你逼死的,我不会让若薇重蹈覆辙。
沈聿川的声音冰冷如霜,你软禁妹妹,挪用公款,还想对苏晚下毒手,这些账该算了。
就在这时,病房外传来轮椅滚动的声音,沈若薇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被护士推了进来。爸,别再演了。
她的声音虚弱却坚定,像风雨中的蔷薇,我在这里,我可以作证。
沈振邦看到女儿,浑浊的眼睛里滚下泪珠,挣扎着想坐起来:薇……
薇薇……
沈正德彻底慌了,抓起桌上的水果刀指向苏晚:你们都逼我!那就一起死!
情绪失控的他,刀尖颤抖着逼近苏晚的胸口,寒光在灯光下闪烁。
住手!
沈聿川猛地扑过来,用受伤的左臂挡住刀刃,鲜血瞬间浸透纱布,染红了白色的衬衫。苏晚惊呼出声,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掌心触到温热的血液,吓得指尖发麻。沈正德看着儿子手臂上的血,愣住的瞬间,被冲进来的警察按住手腕。
沈正德,你涉嫌挪用公款、非法拘禁,跟我们走一趟。
警察亮出逮捕证,手铐
咔哒
一声锁住他的手腕。他被带走时,回头恶狠狠地瞪着苏晚:你这个替身,永远成不了沈家人!
苏晚没理会他的叫嚣,扶着沈聿川坐在椅子上,看着护士给他包扎伤口。沈振邦拉着沈若薇的手,又看向苏晚,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愧疚:孩子……
委屈你了。
苏晚摇摇头,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心里一片释然。病床前的这场对峙,终于让谎言在晨光中无处遁形。而她这个临时的替身,终于可以卸下伪装,做回真正的自己。
14
花语的审判
清晨的阳光透过病房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驱散了一夜的阴霾。沈振邦已经清醒了许多,靠在床头,看着围在床边的三个年轻人,眼神里满是欣慰和愧疚。苏晚将一个装满花瓣的托盘放在床头柜上,指尖沾着淡淡的花香,空气里弥漫着救赎的味道。
爷爷,我想让花来说最后几句话。
苏晚拿起一片红色玫瑰花瓣,轻轻放在白色的托盘里,动作轻柔如蝶,红玫瑰代表真相,这些都是沈正德犯罪的证据。
她又放上一片黑色郁金香花瓣,这是他带给我们的绝望。
沈若薇握住苏晚的手,指尖微凉却有力:我来。
她拿起一片雏菊花瓣,放在黑色郁金香旁边,眼底闪着泪光,这是希望,是苏晚让我看到的希望。如果不是她发现日记,我可能永远困在那个画室里。
沈聿川从口袋里拿出一片干枯的白玫瑰花瓣,那是他从花园里捡的,边缘已经发卷,却依然保留着清香。这是沈若薇最喜欢的花,花语是纯洁。
他将花瓣放在最中间,目光温柔地掠过苏晚,也是苏晚让我明白的,比身份更重要的是本心。
苏晚看着托盘里渐渐成形的图案,拿起最后几片银叶菊的花瓣,拼出一个小小的天平形状。这是正义之花。
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释然,沈正德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我们,都找回了自己的人生。
沈振邦看着花瓣组成的
审判图,老泪纵横,浑浊的眼泪划过皱纹:是爷爷糊涂,被猪油蒙了心。
他拉过苏晚的手,又握住沈聿川和沈若薇的手,将三只手叠在一起,掌心相贴传递着温度,沈家欠你的,我会用余生来还。
爷爷,您不欠我的。
苏晚摇摇头,笑容干净又温暖,像雨后的阳光,这段替身经历,让我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我父亲的病好了,我也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她看向沈若薇,眼底闪着默契的光,我们都自由了。
沈若薇用力点头,擦了擦眼泪,笑容明媚:我要去国外学油画,再也不被家族束缚。
她看向沈聿川,调皮地眨眨眼,哥,公司就交给你了,别再像以前那样冷冰冰的。
沈聿川的目光落在苏晚脸上,嘴角难得地勾起一丝温柔:我会的。
视线掠过她右眉的痣,那里在阳光下格外清晰,像颗倔强的星星,照亮了他曾经冰封的心。
这时,警察敲门进来,带来了沈正德的最终供词,还有一份沈振邦签署的股权转让书
——
他将沈氏集团
30%
的股份转到沈若薇名下,又另立遗嘱,将一笔钱留给苏晚,作为补偿和创业基金。
这钱我不能要。
苏晚连忙摆手,眼神坚定,我已经拿到了应得的报酬,足够开家小花店了。
拿着吧。
沈振邦坚持道,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真诚,这不是补偿,是投资。我相信你的花艺天赋,更相信你的人品。
他看着托盘里的花瓣,声音感慨,花有花语,人有真心,你用真心换来了正义,值得这份认可。
苏晚看着阳光下的花瓣,突然明白这场以替身开始的闹剧,最终以最温柔的方式落幕。花语没有说谎,绝望里藏着希望,荆棘上终会开出月光,而她在这场审判里,不仅救了别人,更救了那个曾经迷失的自己。
15
荆棘上的月光
半年后的初春,城南街角开了家小小的花艺工作室,名叫
月光花房。落地玻璃窗擦得一尘不染,里面摆满了各种鲜花,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花影斑驳,空气中浮动着清甜的花香。苏晚穿着浅蓝色的工装围裙,正在修剪刚到的向日葵,指尖灵活地避开花茎上的小刺,动作娴熟而专注。
苏老板,这束白玫瑰包得真好看!
熟客李阿姨抱着花束笑盈盈地说,眼角的皱纹里都带着笑意,上次给孙子表白用的,成了!这可得谢谢你的花语指导。
苏晚笑着道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右眉的痣在阳光下格外生动。父亲的病已经痊愈,偶尔会来店里帮忙打理花草,而她终于靠自己的双手,实现了开一家花店的梦想。墙上挂着沈若薇从国外寄来的油画,画的是盛放的蔷薇,旁边贴着两人的合照,笑容灿烂。
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清脆悦耳。苏晚抬头,撞进一双熟悉的眼眸里。沈聿川站在门口,穿着休闲装,手里捧着一大束向日葵,阳光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金边,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多了几分温润柔和。
沈先生,买花吗
苏晚故意逗他,低头整理花束,耳根却悄悄泛红,指尖缠绕着包装绳。
沈聿川走进来,将向日葵放在柜台上,目光扫过满室花香,最后落在她身上:听说苏老板的向日葵卖得最好,特来捧场。
他的视线落在墙上的照片上,嘴角噙着笑意,若薇说下个月回来,要在你这里办画展,还说必须请你做花艺指导。
是她自己画得好。
苏晚递给他一杯温水,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像触电般缩回,沈氏集团最近怎么样我看新闻说你把公益项目做得很好。
还不错,
沈聿川接过水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上前一步,挡住她的去路,手里拿着一支向日葵,花盘朝着她,语气认真得让人心跳,苏晚,我知道以前对你很不好,把你当成替身……
过去的事了。
苏晚打断他,转身去整理花架,心跳得像擂鼓,指尖都在发抖。
沈聿川却绕到她面前,眼神温柔而坚定,手里拿着一枚银质胸针,形状是带刺的蔷薇:向日葵的花语是‘沉默的爱’。以前我把你当成别人的影子,后来才发现,你本身就比月光还耀眼。
他将胸针递过来,不止买花,还想……
买张长期通行证,以后常来花房帮忙,行吗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两人之间织出金色的网,空气中弥漫着向日葵和白玫瑰的清香。苏晚看着他紧张又期待的眼神,还有手腕上那只修好的旧腕表,突然想起那个雨夜他紧握她的手。她轻轻点头,接过胸针别在围裙上,笑容如蔷薇般绽放。
窗外的月光悄悄爬上窗台,与阳光交织在一起,落在墙角的玫瑰丛上。那些曾经刺痛她的荆棘,此刻都成了勋章。这场始于谎言的替身游戏,最终在花香与月光中,开出了最真实的爱情。而她,苏晚,不再是谁的替身,只是自己人生里,最耀眼的那束光。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