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还握在手里。
蛋糕上的奶油小熊只剩半个脑袋。粉色奶油蹭在刀刃上,有点滑稽。
苏蘅芷,
我爸,不,苏宏远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宴会厅,嗡嗡作响,压过了生日歌的余音,有件事,到了该说清楚的时候。
聚光灯猛地打在我脸上,刺得眼睛生疼。我下意识眯起眼,手里还捏着那把切蛋糕的刀。
台下黑压压一片,都是苏家生意场上的朋友,还有各路媒体。闪光灯咔嚓咔嚓亮成一片。
十八年前,医院抱错了孩子。苏宏远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念一份枯燥的财报,晚意,才是我们苏家真正的女儿。
他侧身,一个穿着白色小礼服的女孩怯生生地走上前。林晚意。她低垂着眼,手指绞着裙边,看起来脆弱又无辜。聚光灯立刻分了一半给她。
台下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嗡嗡议论。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探究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
我妈,周岚,紧紧握着林晚意的手,眼圈泛红,看都没看我一眼。她终于找回了她的亲骨肉。
我成了那个占了鹊巢的鸠。
所以,苏宏远清了清嗓子,目光终于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漠,蘅芷,从今天起,你搬出主宅。二楼尽头的客房会收拾出来给你。至于你的学业和生活费,苏家会负责到你大学毕业。
负责像处理一件多余的物品。
手里的刀柄冰凉。我看着台下的骚动,看着林晚意依偎在周岚怀里,看着苏宏远那副处理完毕的表情。
一股邪火猛地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哦。我应了一声,声音不大,但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了出去。很平静。
然后,我抬起手,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把沾着粉色奶油的刀尖,轻轻在崭新的、价值不菲的礼服裙摆上,蹭了蹭。
嗤啦。布料发出轻微的抗议。
知道了。我说,把刀随手扔回蛋糕托盘里,发出哐当一声脆响,蛋糕不错,挺甜。
没等任何人反应,我提起被奶油弄脏的裙摆,踩着那双磨脚的高跟鞋,在聚光灯和无数镜头的追逐下,一步一步走下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死寂的大厅里格外清晰。
我没有回头。
去他妈的苏家大小姐。这鸟气,老娘不受了！
二楼尽头的客房,以前是堆杂物的。现在打扫出来了,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空荡荡的。我的东西被打包胡乱塞在几个大纸箱里,堆在墙角。
挺好,清净。
我把自己摔进那张硬邦邦的单人床里,盯着天花板上一个模糊的霉点。
十八年。锦衣玉食,名师环绕,学钢琴学芭蕾学插花,努力活成苏家需要的、体面的千金小姐。结果呢一场生日宴,打回原形。
门外传来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晚意小姐的房间布置好了吗夫人说要最柔和的灯光,她怕生……
那个…苏蘅芷的东西都搬过去了吧夫人说别让她在主宅乱晃,晚意小姐刚回来,需要适应……
啧,占着位置享了十八年福,够本了……
我扯过枕头捂住耳朵。享福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活了十八年,叫享福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我摸出来,是条陌生短信,号码却透着股傲慢的熟悉感。
【顾：听说你被退货了明晚七点,蓝湾餐厅。聊聊婚约的事。】
顾行舟。我那门当户对的联姻对象。消息可真灵通。
我盯着屏幕,手指动了动。
【苏蘅芷：行啊。聊呗。记得带钱,AA。】
蓝湾餐厅,本市最烧钱的地儿之一。以前跟顾行舟来过几次,每次我都得端着,小口吃东西,轻声细语说话,累得慌。
我到的时候,顾行舟已经到了。靠窗的位置,西装革履,头发丝都透着精致。他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眼皮都没抬一下。
坐。他示意了一下对面的位置。
我拉开椅子坐下,把包随手丢在旁边的空位上。动作幅度有点大。
顾行舟终于抬眼,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像是嫌弃我这股粗鲁劲儿。苏蘅芷,我们谈谈正事。
谈啊。我拿起水杯灌了一大口。渴死我了。
我们两家的婚约,是建立在你是苏家女儿的前提下。他放下刀叉,用餐巾优雅地沾了沾嘴角,现在,情况变了。
嗯,变了。我点头,表示认同。
所以,他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婚约自然无效。这一点,我想你很清楚。
清楚。我又点头。
他似乎没料到我这么通情达理,顿了一下,才继续说：苏家念在十八年的情分上,还会供养你。但顾家,不可能接受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
他刻意加重了身份不明四个字。
哦。我应了一声,拿起菜单,服务员！
穿着马甲的服务生快步过来。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我手指在菜单最贵的几页上戳戳点点,都来一份。哦,再加一瓶你们这儿最贵的红酒。谢谢。
服务生有点懵,下意识看向顾行舟。顾行舟的脸色沉了下去。
苏蘅芷,你什么意思
吃饭啊。我一脸无辜,不是你约我出来谈事的吗边吃边谈呗。放心,我那份自己结。
我晃了晃手机,刚把以前那些不用的包挂咸鱼了,还有点小钱。
顾行舟大概从没被人这么噎过,尤其还是在他觉得应该被踩进泥里的人。他深吸一口气,维持着最后的风度。
好。既然如此,那就说清楚。从今以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请你,不要做出任何可能让人误会、影响顾家声誉的行为。
比如呢我好奇地问。
比如……他扫了一眼我身上那件已经洗得有点发白的T恤和牛仔裤（刚从纸箱里翻出来的）,眼神里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比如,再出现在这种场合,或者试图联系我。
哦——我拉长了调子,恍然大悟,怕我缠着你啊
顾行舟没说话,默认了。
我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突然咧开嘴,露出一个极其灿烂、极其没心没肺的笑容：顾行舟,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他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会缠着你我身体往后一靠,摊在椅背上,以前顶着苏家小姐名头的时候,看你也就那样。现在呵,你在我这儿,连咸鱼上挂的那几个二手包都不如。至少包还能换钱呢。
你！顾行舟的脸瞬间涨红,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他大概这辈子没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尤其还是在这种地方。
周围几桌的客人都看了过来。
苏蘅芷！你简直不可理喻！他压着声音低吼,额角青筋都跳了跳,记住你今天的话！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转身就走,步子迈得又急又快,背影都冒着火气。
慢走不送啊！我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嗓子,声音清脆响亮。
整个餐厅更安静了。
服务生端着前菜,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
上菜啊！我敲了敲桌子,心情莫名地好,饿了。
顾行舟的羞辱像根刺,扎了一下,但没扎深。真正让我窝火的,是苏家。
搬去客房第二天,周岚就来了。
她站在门口,没进来,仿佛这间屋子有什么病毒。她保养得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对着我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蘅芷,她开口,声音是惯有的柔和,但没什么温度,你爸爸的意思是,你既然不是苏家的女儿,以前那些……不必要的社交,就停了吧。免得给晚意,也给苏家带来困扰。
不必要的社交指的是我以前那些小姐妹的下午茶还是跟着她出席的慈善晚宴
哦。我低头抠着指甲缝里的一点黑灰,那是早上搬箱子蹭的。
还有,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晚意刚回来,对环境不熟悉,需要安静。你……尽量别去前厅。吃饭的话,王妈会给你送到房里来。
这是要彻底把我圈禁在二楼这个小角落,眼不见为净了。给真正的千金腾地方。
行。我抬起头,扯出一个笑,还有事吗没事我收拾东西了。
周岚似乎被我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噎了一下,眉头微蹙,最终只是淡淡说了句：安分点。
转身走了。
高跟鞋的声音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看着那扇关上的门,再看看墙角那几个破纸箱。
一股前所未有的憋屈和愤怒,像火山岩浆一样在胸腔里翻涌。凭什么凭什么我的人生要由着他们摆布前十八年像个假人,现在连当个透明人都要被嫌弃碍事
不行。我得干点什么。不能这么憋屈死！
我烦躁地在狭小的房间里踱步,踢到了地上的一个纸箱。箱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散落出来,除了衣服书本,还有一堆以前玩剩下的玩意儿：一个落灰的旧麦克风（高中文艺汇演剩下的）,一个像素很低的摄像头（拆手机盒子送的赠品）,还有几本封面花里胡哨的、教人做短视频的旧书。
那是去年暑假,我一时兴起想当网红,偷偷买的,后来被周岚发现,训斥不务正业,丢苏家的脸,就塞箱底了。
我盯着那堆破烂,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极其荒诞、极其沙雕的念头。
他们不是要我安分吗不是怕我丢人吗
我偏不！
我偏要搞点动静出来！越大越好！
一个小时后。
一个名字极其土嗨的直播间,在某个小破直播平台悄无声息地开了。
直播间标题：【震惊！假千金下岗再就业！在线表演胸口碎大石（不是）】
镜头有点晃,画面背景是我那简陋的客房白墙。我顶着一张素面朝天的脸,头发胡乱扎了个揪,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大剌剌地坐在镜头前。
哈喽哈喽！有人吗我凑近摄像头,一张大脸几乎占满屏幕,还故意做了个斗鸡眼,试麦试麦！听得到吗家人们新主播,求关注求点亮！
直播间人数：1。
那个1大概是个机器人。
我毫不在意,清了清嗓子,开始我的才艺展示。
咳咳！今天,给家人们表演个绝活！看好了啊！我抓起桌上一根吃剩的香蕉,剥开皮,然后——用极其夸张的表情和极其做作的动作,开始……啃香蕉！
一边啃,一边还给自己配画外音：啊！多么美味的香蕉！软糯香甜！入口即化！仿佛初恋的味道！朋友们！香蕉皮不要扔！裹上面包糠炸一炸,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我故意啃得满嘴都是,还对着镜头傻笑。
直播间人数跳到了3。可能是被这诡异的标题和画面吸引进来的路人。
【用户123：】
【吃瓜小能手：主播在干嘛行为艺术】
【路人甲：这直播间标题诈骗吧说好的胸口碎大石呢】
我看到了弹幕,更来劲了。把最后一口香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胸口碎大石那多危险！主播我可是惜命的人！咱来点安全的！接下来,表演——徒手劈砖！
我左右张望,从墙角纸箱里翻出一个硬壳笔记本（苏宏远以前送我的,烫金封面,死贵死沉）。把它竖着放在书桌边缘。
家人们！看好了！气沉丹田！我装模作样地扎了个马步（其实腿都在抖）,深吸一口气,举起右手,表情狰狞地对着笔记本边缘——
哈！！一声大喝,手猛地劈下去！
啪嗒！
笔记本纹丝不动。
我抱着手,龇牙咧嘴地在原地跳脚：嗷嗷嗷！疼疼疼！失策了失策了！这笔记本质量也太好了吧！厂家良心啊！
直播间人数蹦到了15。弹幕开始多了起来。
【哈哈哈嗝：笑死我了！主播是来搞笑的吗】
【用户456：手疼不疼看着都疼！】
【吃瓜小能手：主播,你这假千金下岗再就业……就干这个】
对啊！我揉着手腕,对着镜头理直气壮,真千金回来了,我这冒牌货不就失业了嘛！总得找点营生吧！家人们点点关注！主播以后就靠这个吃饭了！今天首播,给大家整个活——直播吃泡面！豪华加蛋加肠版！
我手忙脚乱地翻出藏在箱子底下的泡面和一根火腿肠、一个鸡蛋（感谢客房里有热水壶）。笨拙地撕调料包,粉撒了一桌子。打鸡蛋差点把蛋壳掉进去。煮面的时候水扑出来,烫得我嗷嗷叫。
整个过程鸡飞狗跳,惨不忍睹。
但直播间的弹幕却越来越热闹,人数竟然突破了三位数。
【太真实了！仿佛看到了不会做饭的我！】
【主播吃得好香！看饿了！】
【假千金人设崩塌现场！说好的优雅呢】
【主播别光吃啊！讲讲豪门秘辛！真千金长啥样】
【对对对！讲讲那个顾少！听说你被甩了】
我看着那些飞速滚动的弹幕,特别是提到顾少和被甩的,心里那点憋屈突然就找到了宣泄口。
我端起泡面桶,狠狠嗦了一大口,烫得直吸溜,然后一抹嘴,对着镜头,开启了吐槽模式。
豪门秘辛嗐！哪有什么秘辛！就跟你家亲戚聚会差不多！表面笑嘻嘻,心里MMP！真千金长得挺小白花的,一看就比我讨爹妈喜欢！
顾少哦,你说顾行舟啊我翻了个白眼,表情极其不屑,别提了！昨天还约我吃饭呢！AA！就为了当面告诉我,我这冒牌货配不上他了！啧啧啧,那嘴脸,比我这泡面里的酸菜还酸！
甩我切！明明是我看不上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绣花枕头一包草！除了那张脸和那身名牌,还有啥还不如我这桶泡面实在！至少能填饱肚子！
我越说越嗨,手舞足蹈,表情夸张,把憋了十八年的怨气和吐槽,用最接地气、最沙雕的方式,一股脑倒了出来。什么学礼仪学得想吐,什么穿高跟鞋崴脚没人管,什么为了保持身材饿得前胸贴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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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间彻底炸了。
【卧槽！主播真敢说！】
【哈哈哈哈！人间真实！豪门千金也不好当啊！】
【这吐槽能量MAX！爱了爱了！】
【主播好刚！对那个顾少路转黑了！】
【礼物走一波！支持主播下岗再就业！】
屏幕上开始飘起小礼物,虽然都是最便宜的小心心和啤酒,但数量不少。
我看着那些跳动的礼物特效,看着蹭蹭上涨的在线人数（已经快一千了）,再看看弹幕里一片哈哈哈和支持主播,胸腔里那股憋闷了许久的浊气,好像突然找到了一个出口。
原来,不用端着,不用装,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是这种感觉
真他妈的爽！
我的沙雕直播之路,就这么以一种极其荒诞的方式开始了。
每天雷打不动,晚上八点,在我的狗窝（我对直播间的爱称）开播。
内容毫无章法,全凭心情。
今天可能是在线测评九块九包邮的奇葩零食（比如崂山白花蛇草水,喝一口直接喷镜头）,明天可能就是顶着鸡窝头素颜教大家怎么用卷发棒把头发烫成爆炸头。
心情好了,模仿苏宏远训话时的死鱼脸,模仿周岚那种优雅的假笑,或者学林晚意那副怯生生的小白花模样,惟妙惟肖,笑果拔群。
弹幕永远在刷：
【主播模仿太到位了！灵魂画手！】
【哈哈哈嗝！主播是懂豪门生态的！】
【求模仿顾少！想看顾少被怼！】
【主播别光模仿啊！来点才艺！实在不行胸口碎个方便面也行啊！】
才艺我琢磨了一下,把角落里那台落灰的旧电子琴搬了出来。以前被逼着学了十几年钢琴,考级考到想吐。现在去他的肖邦贝多芬！
我打开琴盖,对着镜头咧嘴一笑：家人们！今天！主播给大家整点高雅的！听好了啊！
然后,我十指翻飞（其实是乱按）,用极其浮夸的肢体语言和表情,弹奏了一曲……魔改版的《两只老虎》！中间还穿插着跑调和即兴的梆梆梆砸琴键。
弹幕笑疯了：
【我的耳朵！这是《两只老虎》被黑得最惨的一次！】
【主播这表情！笑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求谱子！这魔性！想学！】
【礼物送上！主播再来一首《小星星》毁灭版！】
偶尔,我也会正经一点,比如直播拆快递。拆的是我从拼夕夕上淘来的各种沙雕玩意儿：会跳舞的仙人掌盆栽、印着暴富字样的发光拖鞋、能把人拍成外星人的丑萌自拍杆……
每一次笨拙的尝试,每一次翻车现场,都成了直播间的爆笑源泉。
家人们！看这个！我举起一个号称一喷就白的美白喷雾,对着自己的脸呲呲喷了几下,然后……脸上一片不均匀的惨白,像刮了大白。
哇！效果拔群！我对着镜头眨眨眼,故意做出惊喜状,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能去演《午夜凶铃》了！贞子看了我都得喊前辈！
【噗！主播对自己的颜值有什么误解吗】
【哈哈哈这哪里是美白,这是刷墙吧！】
【求链接！想买来整蛊室友！】
【主播别擦！保持这个妆容！我们爱看！】
我的直播间,像一个巨大的情绪垃圾桶,也像一个欢乐制造机。没有剧本,没有包袱,只有最真实的翻车、最直白的吐槽和最沙雕的快乐。
人气像坐了火箭一样往上蹿。
从最初的个位数,到几百,几千……开播不到一个月,在线人数已经稳定破万。平台注意到了我这个泥石流,给了个小推荐位。粉丝群也建了好几个,天天热热闹闹。
我的人设也立住了——豪门弃女,沙雕顶流（自封）,翻车达人,人间真实。
粉丝都叫我蘅姐或者沙雕蘅。
我挺喜欢这称呼,比苏小姐顺耳多了。
人红是非多。尤其是在我这种放飞自我的直播风格下。
这天,我正对着镜头,声情并茂地吐槽苏家餐桌上那道永远寡淡无味的健康蔬菜汤（模仿周岚的语气：要品味食材本真的味道……）,模仿得正起劲。
直播间突然涌入一大波顶着相似ID、说话阴阳怪气的弹幕。
【主播除了会模仿别人,还会点别的吗】
【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靠揭别人隐私博眼球】
【一个冒牌货,被赶出家门,还在这哗众取宠】
【听说顾少看到你的直播都气笑了,说你像跳梁小丑。】
【真千金林晚意小姐才是真正的名媛,你算什么东西】
【平台不管管这种低俗主播吗建议封杀！】
弹幕刷得飞快,充满了恶意。直播间原本欢乐的气氛瞬间凝固,我的粉丝开始反击,两边吵成一团。
【房管干活了！把这些带节奏的封了！】
【眼红病犯了见不得蘅姐红】
【蘅姐吃你家大米了管那么宽！】
【顾少气笑了我看他是心虚吧！蘅姐模仿得哪里不对】
我脸上的笑容没变,甚至更灿烂了点。心里门清儿。这阵仗,不是苏家那边派人来敲打我,就是顾行舟那小心眼的男人咽不下那口气。
想搞我让我闭嘴
我端起桌上的水杯,慢悠悠喝了一口,然后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极其真诚（且欠揍）的笑容。
哎呀！感谢各位黑粉大哥大姐百忙之中来给我送热度！谢谢啊！直播间人气又涨了！老板大气！
那些带节奏的弹幕似乎卡壳了一下。
说我只会模仿对呀！我摊手,一脸坦然,模仿是门手艺啊！我模仿得不好吗你们气成这样,不正说明我模仿得入木三分吗谢谢肯定！
说我揭隐私我嗤笑一声,我提谁名字了苏家顾家林晚意顾行舟名字是你们提的吧我全程用的代称！‘某些人’、‘某少’、‘小白花’,懂不懂这叫艺术加工！懂不懂什么叫言论自由
说我低俗我凑近镜头,指着自己的脸,我这张脸,素颜出镜！没开美颜！没拉腿！真实得一批！哪里低俗了难道非要浓妆艳抹、端着架子、假惺惺地说‘谢谢榜一大哥的火箭’才叫高雅
至于封杀我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晃着脚上那双暴富发光拖鞋,平台爸爸还没说话呢,你们急什么难道你们比平台爸爸还懂规则还是说……你们能代表平台爸爸
我这一通连珠炮似的、夹枪带棒、逻辑清奇的反击,直接把那些黑粉干懵了。弹幕出现了短暂的真空。
我的粉丝们瞬间沸腾了。
【666！蘅姐威武！怼得漂亮！】
【逻辑鬼才！黑粉哑口无言了吧！】
【蘅姐：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波操作天秀！路转粉了！】
【守护我方沙雕蘅！礼物刷起来！】
屏幕上顿时飘起一片礼物雨,比刚才更猛。
我笑眯眯地看着,心里那点因为被黑而产生的不爽,烟消云散。
想打压我做梦去吧！我苏蘅芷,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心态好！就是头铁！
这场黑粉风波不仅没把我打倒,反而让我的人气更上一层楼。沙雕蘅怒怼黑粉的片段被粉丝剪辑出来,配上各种魔性BGM,在短视频平台疯传,又给我吸了一大波粉。
我的直播间,成了很多人下班放学后的快乐源泉。
就在我沉迷于当沙雕顶流不可自拔时,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砸到了我头上。
一个国内收视率很高的综艺节目——《欢乐对对碰》的编导,通过平台联系到了我。
苏小姐你好！我是《欢乐对对碰》的编导小王。我们节目新一季想加入一些新鲜血液,特别欣赏你真实不做作的风格和超强的临场反应！想邀请你作为飞行嘉宾,参加我们下一期的录制,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欢乐对对碰》那个明星云集、大牌扎堆的王牌综艺邀请我一个靠沙雕直播起家的网红
我第一反应是：骗子吧
你们……确定没找错人我对着电话,语气充满怀疑,我可是‘假千金’‘沙雕主播’,你们节目不怕掉价
电话那头的王编导笑了：苏小姐真幽默！我们看中的就是你这份独一无二的‘真实’和‘喜感’！现在观众就爱看这个！而且,我们这期的主题是‘反差萌’,你的经历和现在的状态,本身就是最大的反差！相信我,你绝对能成为亮点！
亮点别是槽点吧
我有点心动,又有点怂。那可不是我的狗窝直播间,那是面对全国观众的大舞台！万一翻车翻到太平洋……
让我想想。我没立刻答应。
挂了电话,我有点坐立不安。去,还是不去这是个问题。
我习惯性地打开粉丝群,想看看大家的意见。群里早就炸锅了,消息刷得飞快。
【卧槽！《欢乐对对碰》蘅姐牛逼！（破音）】
【去啊！必须去！蘅姐冲鸭！让全国人民看看什么叫沙雕之光！】
【蘅姐别怕！拿出你直播怼黑粉的气势！干就完了！】
【想想苏家！想想顾行舟！蘅姐！这是打脸的好机会啊！】
【让他们看看！离开了豪门,我们蘅姐照样光芒万丈！】
看着群里粉丝们嗷嗷叫的支持和鼓励,再想想苏宏远、周岚、顾行舟那些人可能看到我在电视上蹦跶时的表情……
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
干了！不就是上电视吗大不了再翻车一次！翻车翻多了,也就习惯了！
好！我去！我回复了王编导。
《欢乐对对碰》录制现场。
后台化妆间,人声鼎沸。化妆师、造型师来回穿梭,空气里弥漫着香水、发胶和各种化妆品混合的味道。
我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有点局促。身上穿着节目组给准备的服装——一条粉嫩嫩的蓬蓬裙,配着亮闪闪的小皇冠头饰。造型师说我皮肤白,穿粉色好看,像个真公主。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被打扮得人模狗样的自己,感觉浑身不自在。这裙子,这头饰,跟我的沙雕灵魂严重不搭！
旁边坐着的都是大咖：当红小花林薇薇,歌坛小天王陈烁,还有以毒舌犀利著称的综艺咖主持人吴老师。
他们都在闭目养神,或者低声和助理交流,气场强大。没人搭理角落里的我。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距离感。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别怂！苏蘅芷！就当是在你的狗窝直播！台下观众都是你的粉丝！干就完了！
节目开始录制。
开场歌舞过后,主持人热情洋溢地介绍嘉宾。介绍到我时,语气带着明显的调侃。
下面这位嘉宾厉害了！最近可是风头无两！她就是——从豪门假千金华丽转身,以独特‘沙雕’风格征服千万网友的——苏蘅芷！欢迎蘅芷！
聚光灯打过来。我扯出一个自认为得体（实则有点僵硬）的笑容,走上台,对着台下乌泱泱的观众和镜头挥手：大家好！我是苏蘅芷！一个……努力再就业的沙雕主播！
台下响起一片善意的笑声和掌声。
第一个环节是你画我猜,考验默契。我和当红小花林薇薇分到了一组。
林薇薇负责画。题目是奥特曼打小怪兽。
只见林薇薇拿起画笔,在题板上刷刷几笔,画了一个线条流畅、姿势帅气的人形,旁边还有一个萌萌的小怪物。画得又快又好。
我一看,脱口而出：美女与野兽
林薇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台下一片哄笑。
主持人赶紧打圆场：蘅芷,你再仔细看看
我又仔细看了看那画,确实挺像迪士尼的。我挠挠头,试探着问：那是……公主大战哥斯拉
林薇薇的表情有点绷不住了。台下笑声更大。
奥特曼！是奥特曼打小怪兽！林薇薇忍不住小声提醒。
啊！奥特曼！我一拍脑门,恍然大悟,我说这姿势怎么这么眼熟！像要发射动感光波！
【噗！动感光波是蜡笔小新！蘅姐串台了！】
【林薇薇的表情绝了！生无可恋！】
【哈哈哈这默契度为零！笑不活了！】
第二个环节是才艺大比拼。轮到我了。
主持人笑着问：蘅芷,听说你多才多艺今天给大家展示点什么钢琴舞蹈
台下观众也期待地看着我。
我拿起话筒,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主持人,我今天带来的才艺,比较特别。叫——‘豪门礼仪’速成教学！
主持人来了兴趣：哦豪门礼仪这个新鲜！怎么个教学法
很简单！我清了清嗓子,瞬间切换成周岚那种优雅端庄（且做作）的腔调,首先,坐姿！要像天鹅一样优雅,只能坐椅子的三分之一！腰背挺直！想象自己头顶有一本厚厚的《名媛守则》！
我一边说,一边极其标准地示范了一下,动作僵硬得像机器人。
然后,微笑！我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颗牙微笑,眼神却空洞无神,要恰到好处！不能太夸张显得粗俗,也不能太含蓄显得冷漠！就像这样！
我保持着那个假笑,转头看向主持人,主持人,你觉得我笑得标准吗
主持人被我盯得有点发毛,干笑两声：呃……很标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我突然拔高声音,表情瞬间从假笑变成严肃,模仿苏宏远的死鱼脸和刻板语气,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持体面！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哪怕你心里在骂娘,脸上也要稳如老狗！就像这样！
我瞬间板起脸,眼神放空,直视前方,仿佛在参加一场极其无聊的董事会。
整个演播厅安静了一秒。
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和掌声！
【哈哈哈哈！神他妈‘稳如老狗’！蘅姐你是懂豪门礼仪的！】
【这模仿绝了！精髓拿捏得死死的！】
【笑出鹅叫！主持人脸都绿了！】
【蘅姐杀疯了！这波输出满分！】
林薇薇和歌王小天王陈烁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连一向毒舌的吴老师都指着我说：这姑娘！有前途！太真实了！
我保持着那张稳如老狗的脸,心里乐开了花。效果好像……还不错
整期节目录制下来,我彻底放飞了。把直播间里那套沙雕、真实、不按常理出牌的作风,原封不动地搬上了电视舞台。接梗抛梗,自黑玩梗,模仿吐槽,信手拈来。虽然偶尔有点用力过猛,但那份毫无包袱的鲜活劲儿,反而成了节目最大的亮点。
节目录制结束,我刚回到后台,还没来得及卸妆,手机就炸了。
微信消息99+,电话也响个不停。
我点开微信,是以前那些豪门塑料姐妹花的群。里面炸开了锅。
【赵思思：@苏蘅芷
蘅芷！我刚看完《欢乐对对碰》的现场观众repo！说你超好笑！模仿苏叔叔和周阿姨模仿得好像！笑死我了！】
【李媛媛：真的假的她真上电视了还模仿……胆子也太大了！】
【王雨晴：@苏蘅芷
牛逼啊蘅姐！听说你把林薇薇都整不会了顾行舟看了不得气死】
【张雅：@苏蘅芷
蘅芷,你……注意点影响吧。周阿姨刚才在群里发了很大火,说家里长辈都看到了,很生气……】
【周岚：@所有人
从今天起,谁再跟苏蘅芷有联系,就别怪我周岚翻脸不认人！苏家丢不起这个人！】
我看着周岚那条杀气腾腾的消息,嗤笑一声,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
【苏蘅芷：@周岚
周女士,别生气,气大伤身。我现在就是个普通小主播,跟苏家没关系了。您就当看个乐子,不喜欢换台呗。】
【苏蘅芷：@所有人
姐妹们,感谢关心！我挺好的！沙雕事业蒸蒸日上！以后想看乐子,欢迎关注我直播间！房间号XXXX！爱你们哟！(づ￣
3￣)づ】
发完,我干脆利落地退出了这个承载着我虚假十八年的名媛群。
世界清净了。
刚退出群,一个陌生又有点眼熟的号码打了进来。我犹豫了一下,接通。
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个低沉压抑、明显在努力克制怒火的声音：苏蘅芷！你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
是顾行舟。
我挑了挑眉,把手机拿远了一点,懒洋洋地问：顾少有何指教是AA的饭钱不够,还要补交利息
你！顾行舟被我噎得呼吸一窒,你上那个破节目！模仿那些……有意思吗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你知道圈子里都在怎么笑话我吗！
哦我拖长了调子,笑话你什么笑话你眼光差,曾经跟我这种沙雕有过婚约还是笑话你心胸狭窄,连前未婚妻上节目都要管
苏蘅芷！你别太过分！顾行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你以为靠装疯卖傻就能出头了我告诉你！你这种低俗的网红,永远上不了台面！苏家不要你,我顾行舟更看不上你！你就等着被所有人当笑话看吧！
是吗我笑了,声音异常平静,顾行舟,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的路,我自己走。是笑话还是顶流,时间说了算。至于你看不看得上
我顿了顿,对着话筒,清晰而缓慢地吐出三个字：
你,算,老,几
说完,不等他反应,直接挂断,拉黑一条龙服务。
爽！
《欢乐对对碰》播出那天,我窝在狗窝里,一边啃着鸭脖,一边用平板看直播。
当看到自己模仿豪门礼仪那段时,满屏的弹幕都是哈哈哈和蘅姐威武,收视率曲线也在那个时段飙到了一个小高峰。
节目结束后,我的名字和沙雕蘅的词条,直接冲上了热搜前三。
【沙雕蘅豪门礼仪教学
爆】
【苏蘅芷人间真实
热】
【欢乐对对碰
假千金
热】
评论区更是热闹非凡。
【路转粉！蘅姐太敢说了！模仿得太精髓了！】
【以前觉得她就是个蹭热度的,现在发现是真性情！粉了！】
【只有我觉得她好勇敢吗被那样对待,还能活得这么精彩！】
【蘅姐加油！沙雕顶流冲鸭！】
【苏家和顾家脸疼不哈哈哈！】
当然,也有骂的,说我低俗、没教养、哗众取宠。但很快就被支持和玩梗的评论淹没了。
我的直播间订阅量一夜之间暴涨百万。各种商务合作、节目邀约像雪花一样飞来。
我看着后台不断跳动的数字和满屏的蘅姐牛逼,再想想不久前在苏家生日宴上被当众扫地出门的自己,恍如隔世。
原来,撕掉那层不属于我的千金皮囊,做回真实的、沙雕的苏蘅芷,感觉这么好。
几个月后。
我搬出了苏家那间憋屈的客房,用自己挣的钱,在市中心租了个宽敞明亮的公寓。虽然比不上苏家的豪宅,但每一寸空间都是我自己挣来的,踏实。
我的沙雕事业越做越大。直播成了头部,综艺上了好几个,甚至还接了几个接地气的代言（比如那个被我喷成刷墙的美白喷雾的竞品,效果真不错）。
这天,我刚结束一个直播,累得瘫在沙发上刷手机。
一条推送弹了出来：
【豪门联姻！苏氏集团真千金林晚意与顾氏继承人顾行舟订婚宴将于下月举行！】
配图是林晚意依偎在顾行舟身边,两人对着镜头微笑,郎才女貌,标准的豪门璧人。
我挑了挑眉,没什么感觉。意料之中的事。
手机又响了一下,是粉丝群在疯狂@我。
【蘅姐蘅姐！快看热搜！年度娱乐盛典颁奖礼！你入围了！】
【年度新锐网络红人！蘅姐牛逼！】
【投票通道开了！家人们冲啊！把蘅姐投上去！】
年度娱乐盛典那可是娱乐圈的顶级盛会。
我看着那条入围名单,自己的名字苏蘅芷赫然在列,后面跟着的title是年度最具影响力网络红人。
心里有点小激动,但更多的是平静。
我截了个图,发到自己的社交平台,配文只有简单一句：【感谢抬爱。重在参与。】
粉丝们不干了,嗷嗷叫着要给我打投。
苏蘅芷！你的快递！助理小圆抱着一大堆盒子进来,全是品牌方寄的新品,让你测评的。
放那儿吧。我头也没抬,继续在粉丝群里跟她们插科打诨。
还有这个,小圆神秘兮兮地递过来一个包装异常精美的深蓝色丝绒盒子,这个……单独送来的。没写寄件人。
我疑惑地接过。盒子入手沉甸甸的。打开。
里面静静躺着一条项链。设计极其简洁,铂金链子,吊坠是一颗切割完美的……柠檬黄钻石不大,但颜色鲜亮夺目,在灯光下折射出活泼灵动的光。
没有卡片,没有署名。
谁送的
我拿起那颗柠檬黄的小钻石,对着光看了看。脑子里闪过顾行舟那张刻薄的脸,立刻否决。他只会送鸽子蛋,不会送这种跳脱的颜色。
难道是粉丝也太贵重了。
我翻来覆去看盒子,终于在盒盖内侧,发现了一个用极细银线勾勒的、几乎看不见的字母：S。
S苏还是……顾（Gu）的首字母
我摇摇头,懒得深想。把项链随手放回盒子,丢进抽屉深处。
管他是谁。现在,老娘只想搞钱,只想快乐。
年度娱乐盛典颁奖礼当晚。
红毯环节,星光璀璨。我穿着品牌赞助的一条设计感十足、带着点小俏皮的银色短礼服裙,踩着能杀人的高跟鞋,努力维持着优雅（且不摔跤）的姿态,走在长长的红毯上。
闪光灯亮如白昼,快门声咔嚓咔嚓响个不停。
蘅芷！看这边！
蘅芷！这边！
蘅姐！笑一个！
我努力摆出得体的笑容,心里却在疯狂吐槽：这红毯怎么这么长！脚好痛！脸要笑僵了！下次能不能穿拖鞋来
好不容易熬到签名板前,签下我那龙飞凤舞的大名。主持人例行采访。
蘅芷,第一次参加我们盛典,感觉怎么样
感觉……我对着话筒,眨了眨眼,红毯挺烫脚的。
台下响起一片善意的哄笑。
入围年度最具影响力网络红人,有什么感想吗
感想就是,我一脸诚恳,感谢各位金主爸爸看得起,感谢粉丝们投票投到手抽筋,也感谢……某些人的反向激励,让我努力再就业,一不小心就‘影响’了这么多人。
台下又是一片笑声和掌声。这话里的机锋,懂的都懂。
进入内场,找到贴着我名字的位置坐下。位置不算最好,但也不差。旁边坐着的,是几位当红的流量小生和小花。
他们看到我,都客气地点头微笑,态度比上次在《欢乐对对碰》后台时,明显热络了许多。
娱乐圈,就是这么现实。
颁奖礼冗长地进行着。终于,到了年度最具影响力网络红人的环节。
大屏幕上播放着入围者的VCR。当我的画面出现时,剪辑了我直播间的各种高能翻车、爆笑模仿、怒怼黑粉的片段,配上激情的音乐,效果炸裂。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和笑声。
颁奖嘉宾是圈内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艺术家。他打开信封,微笑着宣布：
获得年度最具影响力网络红人的是——
全场安静下来。
她的真实与幽默,打破了大众对网红的刻板印象,带来了无数欢乐与思考。她就是——苏蘅芷！恭喜！
雷鸣般的掌声瞬间响起！追光灯唰地打在我身上！
我懵了一秒。
真……真得了
在粉丝群震耳欲聋的啊啊啊刷屏（脑补）和周围人或真诚或客套的祝贺声中,我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提着裙摆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领奖台。
奖杯沉甸甸的。我握着它,看着台下无数张面孔,闪光灯亮得让人眩晕。
呃……我凑近话筒,有点词穷。准备好的获奖感言忘得一干二净。
谢谢。我干巴巴地说了一句,然后停顿了足足三秒。
台下传来善意的笑声。
我定了定神,看着手里的奖杯,再看看台下,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苏家、顾家的位置……好像没看到人也好。
一股熟悉的、想要搞事情的冲动涌了上来。
谢谢盛典,谢谢平台,谢谢给我投票的每一位‘沙雕网友’。我开口,声音清晰了许多,说实话,几个月前,如果有人告诉我,我能站在这里拿这个奖,我一定觉得他疯了。
台下安静下来。
那时候,我刚被赶出家门,身份从‘假千金’变成了‘无业游民’。人生好像一下子跌到了谷底。我语气轻松,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我迷茫过,愤怒过,也想过……要不要灰溜溜地认命
后来我想通了。我咧嘴一笑,露出标志性的沙雕笑容,认命那多没意思！不就是再就业嘛！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就选了最‘沙雕’的那一行！
台下爆发出一阵大笑和掌声。
我直播翻车,模仿别人,吐槽生活,把那些憋屈和不如意,用最笨拙也最真实的方式表达出来。我没想过会红,更没想过能站在这里。我只是……不想再装,不想再端着,不想再活成别人期待的样子。
我的目光扫过台下,仿佛能穿透那些光鲜亮丽,看到某些人可能铁青的脸。
这个奖,我举了举沉甸甸的奖杯,笑容灿烂又带着点痞气,它告诉我,真实地活着,做自己,哪怕是个沙雕,也能被看见,也能有力量。
最后,我对着镜头,也是对着所有可能在看的人,一字一句地说,感谢那些曾经抛弃我、看不起我的人。没有你们的‘激励’,就没有今天站在这里的‘沙雕顶流’苏蘅芷。谢谢啊！
话音落下,全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今晚最热烈、最持久的掌声和欢呼！夹杂着口哨和尖叫！
我知道,这话肯定又得上热搜。
但我不在乎。
我抱着奖杯,在掌声和追光中走下台,感觉脚步都轻快了许多,连那磨脚的高跟鞋似乎也没那么痛了。
颁奖礼结束后,是晚宴。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我端着杯果汁（酒精影响我发挥）,努力应付着络绎不绝前来攀谈、合影的人。脸都快笑僵了。
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溜到露台透气。
深秋的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宴会的喧嚣和浮华。我靠在栏杆上,长长舒了口气,把高跟鞋踢掉,赤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
舒服。
恭喜。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我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顾行舟。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手里端着一杯香槟。光影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依旧是那副英俊逼人、高高在上的样子。只是眼神复杂,定定地看着我,或者说,看着我随手放在旁边小圆桌上的那座金色奖杯。
谢谢顾少。我扯了扯嘴角,重新穿上高跟鞋,挺直背脊,端起职业假笑,怎么有空出来透气不用陪着你的‘真千金’未婚妻
顾行舟没理会我的讽刺,往前走了两步,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探究：你刚才在台上说的话……
有感而发,肺腑之言。我打断他,笑容不变,顾少不会连这个都要管吧
他沉默了几秒,空气有些凝滞。晚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
你变了很多。他忽然说,语气听不出情绪。
是吗我挑眉,晃了晃手里的果汁,人嘛,总要学会自己长大。总不能一直当个被人嫌弃的假货,对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皱了皱眉。
顾少,我再次打断他,笑容淡了些,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现在挺好的,你也看到了。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以后见面,就当不认识,对大家都好。祝你……和林小姐百年好合。
我说完,拿起桌上的奖杯,转身就走。一秒都不想多待。
等等！顾行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我脚步没停。
那条项链……他的声音追过来。
我脚步顿住,回头看他,眼神带着询问。
顾行舟抿了抿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最终还是低声说：……戴着,应该比放在抽屉里好看。
我看着他,又看看手里沉甸甸的、象征着沙雕顶流的奖杯,突然觉得眼前这一幕有点滑稽。
我举起奖杯,对着他晃了晃,脸上绽开一个极其灿烂、极其没心没肺的笑容,大声说：
顾行舟！看到没这才叫顶流！你那点眼光,不行！
说完,不再看他是什么表情,抱着我的奖杯,踩着不太稳的高跟鞋,脚步轻快地重新扎进了那片喧嚣热闹的灯火里。
露台上,顾行舟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抱着奖杯、头也不回消失在门内的背影。晚风吹动他的衣角,他端起香槟喝了一口,眼神晦暗不明。最终,只是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低声自语：……柠檬黄,果然最配她。
公寓里。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我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堆满了粉丝寄来的礼物和信,还有那座金灿灿的奖杯。
电视里正重播着盛典的颁奖片段。弹幕疯狂刷着蘅姐牛逼！沙雕顶流实至名归！那段获奖感言封神了！
手机嗡嗡震动不停,是各种祝贺信息和合作邀约。
我统统没理。
我正埋头,小心翼翼地拆着一个巨大的、包装朴素的快递箱。粉丝寄来的,说是给蘅姐的加冕贺礼。
箱子打开。
里面塞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印着我各种沙雕表情包的抱枕（稳如老狗那张尤其显眼）,定制的沙雕顶流应援灯牌,一大包各种口味的辣条（附言：蘅姐翻车必备零食）,甚至还有一个手工缝制的、丑萌丑萌的咸鱼抱枕（附言：咸鱼翻身,还是咸鱼！但我们爱！）……
最底下,压着一个厚厚的信封。
我拆开。里面不是信,而是一本厚厚的、手工装订的画册。
画册的扉页,用彩色笔写着几个大字：【蘅姐沙雕宇宙编年史】
翻开。
第一页,是我第一次直播啃香蕉的截图,旁边画满了哈哈哈的小人。
第二页,是我徒手劈笔记本失败后龇牙咧嘴的表情包,配文：笔记本厂商：感谢代言！
第三页,是我在《欢乐对对碰》模仿豪门礼仪的经典镜头,画得惟妙惟肖。
第四页,是我在盛典红毯上说红毯挺烫脚的瞬间,旁边画了无数双冒火的鞋子……
一页一页翻过去。从最初的无人问津,到怒怼黑粉,到综艺爆笑,再到今晚的领奖时刻……我所有的翻车现场和高光时刻,都被粉丝们用画笔和文字,充满爱意地记录了下来。
画册的最后一页,没有画。只有一行用金色荧光笔写的大字：
【致我们独一无二的沙雕顶流——苏蘅芷！做自己,超酷的！】
我捧着这本沉甸甸的画册,看着那些充满欢乐和温暖的记录,鼻子突然有点发酸。
原来,被这么多人真心实意地喜欢着、支持着,是这种感觉。
比当那个端着架子的假千金,好一千倍,一万倍。
手机又响了,是经纪人兴奋的声音：蘅芷！好消息！刚接到通知,柠檬台那个S+级综艺《跨界玩家》想邀请你做常驻！还有几个大品牌代言在谈！我们……
姐,我打断她,声音带着笑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工作的事明天再说。我现在,只想干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啊什么事
我放下画册,抓起旁边那包刚拆开的、油汪汪的辣条,熟练地撕开包装袋,拿起一根塞进嘴里,满足地嚼着,对着电话含混不清地说：
直播！给我的沙雕家人们报个喜！顺便……在线表演一个‘顶流啃辣条’！
我麻利地架起手机,打开熟悉的直播软件,标题都没改：【震惊！新晋顶流深夜放毒！在线啃辣条！】
镜头亮起。
我顶着一张素颜,嘴边还沾着辣油,对着镜头,举起那包红彤彤的辣条和旁边金灿灿的奖杯,笑得见牙不见眼：
哈喽家人们！我回来了！想我没看！这是什么！奖杯！牛不牛！
还有这个！粉丝送的辣条！贼香！都别睡了起来嗨！今晚！蘅姐请客！云吃辣条管够！
对了,刚拆了个快递,给你们看看我的‘编年史’……哎哟这画得,把我画得也太丑了！不过……我喜欢！哈哈哈哈！
直播间人数瞬间飙升,弹幕如潮水般涌来,满屏都是哈哈哈和恭喜蘅姐。
我盘腿坐在地毯上,一手辣条,一手奖杯,在满屏的沙雕顶流和666的弹幕中,啃得满嘴流油,笑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属于我的沙雕人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