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龙族最后的血脉,敖青,捡回龙宫,做了她的人类新郎。
她的龙火能焚尽万物。
而我的眼泪,是唯一能为她熄灭龙火的东西。
可每当她失控,宁愿被龙火灼烧,也要将我狠狠推开。
我以为她厌恶我的存在。
直到我听见她撕心裂裂肺的低语：
【怎么告诉他,凡人之躯为龙流泪的代价,是双目失明,永堕黑暗】
1.
龙宫很冷。
万年玄冰砌成的墙壁,夜明珠散发着清冷的光,连呼吸都带着白雾。
我是敖青捡回来的人类。
她说我是她的人形镇物,能安抚她即将到来的褪鳞期的狂躁。
宫里的鲛人侍女们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怜悯。
她们说,褪鳞期的龙,六亲不认,狂躁嗜血。
龙宫深处的寒潭,水汽蒸腾,却冰冷刺骨。
敖青就蜷缩在那,巨大的龙身痛苦地抽搐,金色的鳞片一片片剥落,带着血丝,染红了潭水。
她银色的长发散在水中,像破碎的月光。
我心脏一紧,忍不住走上前,伸手想去抚摸她颤抖的龙角。
敖青……
滚！
一声怒吼,带着无法抗拒的威压。
下一秒,一条覆盖着冰冷鳞片的龙尾,裹挟着劲风,狠狠甩在我胸口。
我被拍飞,重重撞在冰壁上,喉头一甜,眼前发黑。
昏沉间,我只觉得,自己真是个没用的物件。
就在意识即将消散时,一道焦急慌乱的声音,猛地钻进我的脑海——
【手！沈聿的手！有没有伤到骨头我刚才为什么没控制住力气！】
我猛地一怔。
是敖青的声音。
【他身上怎么这么凉,是不是被我的寒气伤到了赶紧把我的被子——不行,我的被子太凉了,去把隔壁那只蠢狗的毛全薅了给他做毯子！】
【都怪我,就不该把他留在身边！今晚罚自己不准偷偷亲他额头了。】
【如果告诉他,人类触碰褪鳞期的龙,会被龙火灼伤灵魂,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他会不会吓得再也不敢靠近我了】
我：……！
2.
我被鲛人侍女小心翼翼地扶回寝殿。
胸口火辣辣地疼,但脑子里嗡嗡作响的,全是敖青的心声。
侍女为我上药,手法轻柔,眼神却躲躲闪闪。
殿下正在褪鳞期,喜怒无常,沈先生您……多担待。
我看着她,轻声问：褪鳞期,都会这么痛苦吗
侍女叹了口气：龙族本就是至阳至刚的生灵,褪鳞如同凡人脱胎换骨,龙火会从内而外灼烧经脉。殿下她……是最后的龙了,无人引导,全靠自己硬抗。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您是殿下的镇物,您的存在,本身就能安抚龙火。只是……千万别在殿下失控时靠近。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五味杂陈。
原来触碰她,会被灼伤灵魂。
她把我甩开,不是厌恶,是保护。
夜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条缝。
我立刻闭上眼装睡。
一个冰冷中带着灼热的身影靠近,属于敖青的、清冽的龙涎香瞬间包裹了我。
她在我床边站了很久。
【伤口还疼吗这蠢货,怎么不知道喊疼。】
【都青了……我下手怎么这么重。】
【这药膏是东海最好的,明天应该就能消肿了。】
【他睡着的样子……真好看。睫毛好长。】
【不行不行,敖青,你是龙,要高贵,要冷艳！不能像个痴汉一样盯着自己的人类新郎看！】
她似乎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最终,一个冰凉柔软的吻,轻轻落在我额头。
然后,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迅速转身,逃离了我的房间。
我睁开眼,摸了摸额头。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她唇瓣的凉意。
小姐,您是属猫的吧。
3.
第二天,我醒来时,床头多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鲛人侍女说,这是殿下吩咐熬的,专治内伤。
我端起碗,一饮而尽。
味道很怪,带着一股奇异的腥甜,但入腹后,一股暖流瞬间传遍四肢百骸,胸口的疼痛都消减了大半。
路过偏殿时,我看到敖青正靠在王座上闭目养神。
她化作了人形,穿着一袭银色长袍,脸色苍白得像纸,唇上没有一丝血色。
即便如此,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察觉到我的目光,她缓缓睁开眼,金色的竖瞳冷漠地扫过来。
谁准你乱跑的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她的心声又开始刷屏。
【他怎么起来了不多躺会儿】
【走路的姿势好像没什么问题,看来药起作用了。】
【今天的他好像更好看了,是我的错觉吗】
我忍着笑,恭敬地回答：谢殿下赐药,我的伤已经好多了。
她冷哼一声,别过脸：不过是怕我的镇物坏了,影响我褪鳞。
内心却在咆哮：【快！夸我！快说你的龙妻对你真好！】
我从善如流：殿下对我的好,我记在心里。
敖青的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她猛地从王座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依旧冰冷：少说这些废话,你只要记住,安分守己,别给我添乱。
说完,她转身就走,步履匆匆,像是后面有鬼在追。
【啊啊啊他看我了！他是不是发现我害羞了！】
【镇定,敖青！拿出你龙族太子的威严来！】
【完了完了,尾巴要藏不住了！】
我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忍不住上扬。
原来顶级掠食者,内心是个纯情小姑娘。
4.
为了验证我的猜想,我决定主动出击。
龙宫的厨房里,什么山珍海味都有,就是没有人类的调味品。
我找来一种辛辣的红色植物,捣碎取汁。
然后,我端着一碗精心熬制的汤,去了敖青的书房。
她正在看一卷古老的竹简,眉头紧锁。
殿下,我将汤碗放在她面前,我看您气色不好,特地为您熬了补汤。
敖青瞥了一眼那碗红色的汤,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警惕。
这是什么
【这颜色……好可疑。沈聿不会想毒死我吧】
【不可能,他那么乖。】
【可人类的心思最难猜了……万一他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呢】
我一脸真诚：这是用我们人间的火阳草熬的,大补。
其实那玩意儿叫穿心莲,是我在龙宫后花园发现的,苦得要命。
敖青的内心天人交战。
【火阳草没听过。】
【但是他亲手为我做的……】
【就算是毒药,我也喝！】
她端起碗,闭上眼,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一口气把汤喝了下去。
下一秒,她整张脸都绿了。
噗——
还好她及时扭头,没喷我一脸。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眼角都泛起了生理性的泪花。
沈、聿！她咬牙切齿地瞪着我,声音都在发抖。
我憋着笑,一脸无辜：殿下,怎么了不好喝吗
【苦！苦死龙了！舌头要没知觉了！】
【他一定是故意的！这个坏东西！在报复我！】
【可恶！他怎么能用这么无辜的表情看着我】
【他是不是在笑他肯定在心里笑我！】
我强忍着笑意,递上一杯清水：良药苦口,殿下。
敖青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夺过水杯一饮而尽,然后气冲冲地把我推出了书房。
滚！三天之内！不许出现在我面前！
房门被砰地一声关上。
我靠在门上,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5.
我真的三天没去见敖青。
不是我不想,是她派了两只虾兵守在我门口,不准我出去。
但我能听到她。
第一天。
【沈聿这个混蛋！坏蛋！大骗子！】
【居然敢捉弄我！等我褪鳞期结束,就把他吊起来打！】
【……打哪里好呢】
【算了,他皮那么嫩,打坏了心疼的还是我。】
第二天。
【他怎么还不来找我】
【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不就是一碗药吗至于吗我龙族的脸都丢尽了！】
【他不会想逃跑吧不行,得让蟹将把龙宫大门看紧一点。】
第三天。
【呜呜呜……他是不是讨厌我了……】
【三天了,他一次都没来敲过门……】
【我想他了……想他的手,想他的眼睛,想他做的……毒药汤……】
【我好想见他啊……】
我听得又好气又好笑。
明明是她不让我出门的。
晚上,我躺在床上,听着她细碎的、带着哭腔的念叨,心软得一塌糊涂。
第四天一早,门口的虾兵撤了。
我走出房间,就看到敖青站在庭院的桂花树下。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衣,银色的长发用一根玉簪松松地挽着,看起来有些憔悴。
看到我,她的眼神躲闪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
【他来了他来了！】
【我要说什么说我想他了不行,太不矜持了！】
【还是骂他一顿说他为什么不来找我也不行,会把他吓跑的……】
【啊啊啊怎么办！好紧张！】
我走到她面前,主动开口：殿下,早。
她嗯了一声,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我看着她,认真地说：那天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捉弄你。
敖青猛地抬起头,金色的眸子里满是错愕。
【他……他在跟我道歉】
【他居然先跟我道歉了】
【明明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他关起来……】
【他怎么这么好……呜呜呜,我的新郎是天底下最好的人类！】
她眼眶一红,强忍着情绪,板着脸说：知道错了就行。下次再敢……
殿下,我打断她,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我给你做了桂花糕,尝尝
敖青看着那包点心,愣住了。
她默默地接过去,打开,捏起一块,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
甜糯的香气在口腔里化开。
她的心声,像烟花一样炸开。
【甜的！是甜的！】
【他给我做吃的了！还是甜的！】
【他果然没有讨厌我！他心里有我！】
【好吃！太好吃了！我敖青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她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默默地、一块接一块地吃着,连嘴角的糕点屑都没发现。
我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嘴角的碎屑。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我的指尖碰到了她柔软的唇。
敖青浑身一僵,像被施了定身法。
整条龙,都石化了。
6.
自从桂花糕事件后,敖青对我的态度明显变了。
虽然表面上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但她不再禁止我靠近她。
我每天都会去书房陪她看书,去练武场看她练枪,去寒潭边……看她泡澡。
当然,是穿着衣服泡。
褪鳞期还没完全过去,她每天都要在寒潭里泡上几个时辰,才能压制住体内的龙火。
我坐在潭边,给她讲人界的故事。
她就枕着手臂,趴在岸边,闭着眼睛,安静地听。
金色的龙角在水雾中若隐隐现,长长的龙尾在水下无意识地摆动。
【他说书的样子真好听,声音像玉石相击。】
【今天的故事也好有趣,人类的世界原来是这样的。】
【他的侧脸……线条真好看。】
我讲得口干舌燥,停下来喝水。
她突然睁开眼,问我：沈聿,你……想家吗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不想。
父母早亡,孑然一身,四海为家。
是她,给了我一个家。
敖青定定地看着我,金色的眸子里情绪翻涌。
【他笑了……他笑起来真好看。】
【他说不想家,是因为我吗】
【他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我】
她突然从水里站起来,水珠顺着她优美的曲线滑落。
沈聿,她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神情严肃,你记住,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说完,她俯下身,在我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然后,她像上次一样,红着脸,转身,噗通一声又扎回了水里,只留给我一个飞速逃离的背影。
水面上,只剩下一串串气泡。
我摸着自己的嘴唇,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条龙,真是又霸道,又纯情。
7.
龙宫之外,并非一片祥和。
北海的妖王,一只修炼了三千年的玄龟,一直对龙宫虎视眈眈。
他觊觎龙族的传承和敖青的龙丹。
这天,我正在后花园侍弄我那几株宝贝穿心莲,就听见龙宫大门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
整个龙宫都为之震动。
我冲出去,就看到敖青手持一杆银枪,悬浮在半空中,与一个身穿黑色铠甲的壮汉对峙。
那壮汉,应该就是北海妖王。
敖青,妖王的声音如同洪钟,你褪鳞期未过,实力大减,何必苦苦支撑乖乖交出龙丹,本王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敖青冷笑一声,枪尖直指妖王：痴心妄想！
【这老王八,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褪鳞期动用龙力,会加重内伤……可恶！】
【沈聿呢他没出来吧千万不能让他看到！】
我躲在珊瑚柱后面,心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秒,两条身影已经战作一团。
龙枪与巨斧相撞,迸发出刺眼的光芒,强大的妖力冲击波将周围的一切都掀飞。
敖青的动作明显有些迟滞,显然是受了褪鳞期的影响。
妖王抓住一个破绽,巨斧带着万钧之力,狠狠劈向敖青的后背。
小心！我失声喊道。
敖青为了躲避,身形一晃,妖王的斧刃擦着她的手臂划过,带出一串血珠。
她闷哼一声,脸色更加苍白。
【该死！被他发现了！】
【沈聿！谁让他出来的！快回去！】
【他看到我受伤了……他会不会……】
妖王也发现了我,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哦这就是你藏起来的人类新郎看起来细皮嫩肉的,一定很好吃。
他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目光贪婪。
敖青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周身的气息变得暴戾而危险。
金色的竖瞳里,燃起了两簇火焰。
你,找,死！
她体内的龙火,失控了。
8.
赤金色的火焰从敖青体内喷涌而出,瞬间将她包裹。
那是龙火,能焚尽万物的龙火。
周围的空气都被点燃,温度急剧升高,连空间都开始扭曲。
妖王脸色大变,他没想到敖青居然会不顾一切地引燃龙火。
疯子！他咒骂一声,立刻用妖力撑起一个巨大的龟甲护盾。
龙火撞在护盾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敖青在火焰中痛苦地嘶吼,她的理智正在被龙火吞噬。
她快要撑不住了。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知道,我的眼泪可以熄灭龙火。
但我更知道,代价是什么。
永堕黑暗。
我不能让她再一个人痛苦下去了。
我冲了出去,不顾一切地朝她跑去。
沈聿！别过来！敖青嘶哑的声音传来。
【不！不要过来！快走！】
【他要是为我哭了怎么办不行！绝对不行！】
【我宁愿被烧死,也不要他瞎掉！】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我的皮肤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死死地盯着她,逼着自己,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敖青,我哽咽着,看看我。
敖青在火焰中挣扎着,她不敢看我,她怕看到我眼中的泪水。
求你了……我哀求道,别再伤害自己了。
一滴滚烫的泪,终于从我眼角滑落。
就在泪珠滴落的瞬间,一道柔和的白光从我体内散发出来,将我包裹。
那滴泪,化作一道水蓝色的流光,穿越了熊熊燃烧的龙火,精准地落在了敖青的眉心。
嗤——
仿佛滚油泼入凉水。
包裹着敖青的龙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熄灭了。
一切恢复了平静。
敖青从半空中坠落下来,我赶紧跑过去,接住了她。
她虚弱地倒在我怀里,昏了过去。
而我的眼前,也陷入了一片无边的黑暗。
9.
我以为我会瞎。
但当我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是熟悉的龙宫穹顶。
我的眼睛,没有事。
鲛人侍女守在我的床边,见我醒来,喜极而泣。
沈先生,您终于醒了！
我挣扎着坐起来,急切地问：敖青呢她怎么样了
殿下她……侍女的表情有些复杂,殿下没事,只是还在昏迷。但是北海妖王……
他怎么了
他被您……吓跑了。
我：
据侍女说,在我流下眼泪的那一刻,我身上爆发出的力量,比龙火还要恐怖。
妖王连滚带爬地逃回了北海,临走前还放下狠话,说再也不敢踏足龙宫半步。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我一个普通人类,哪来的什么力量
我迫不及待地跑去敖青的寝殿。
她还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
我坐在她床边,握住她冰凉的手。
就在这时,她的心声,又幽幽地响了起来。
【我……没死】
【沈聿呢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怎么样了】
【快让我看看他！】
下一秒,敖青猛地睁开了眼。
她看到我,先是一愣,然后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仿佛要看穿我的灵魂。
【他的眼睛……没事】
【怎么会凡人为龙流泪,必受天谴……这是刻在龙族血脉里的诅咒,为什么在他身上失效了】
【难道……】
她突然抓住了我的手,将一股精纯的龙力探入我的体内。
龙力在我经脉里游走了一圈,敖青的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震惊。
你……你不是凡人她失声说道。
她的心声,比她的声音还要激动。
【神魂！是上古神祇的神魂！】
【他体内……居然封印着一缕神魂！】
【难怪天谴对他无效！神魂的力量,足以抵消诅咒！】
【我捡回来的……到底是个什么宝贝啊！】
我看着她震惊的脸,自己也懵了。
10.
我体内存有神魂这件事,对我自己来说,也是个巨大的意外。
敖青说,可能是某位上古神祇陨落后,一缕残魂恰好寄宿在了我的身体里,所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也正是这缕神魂,护住了我,让我免受天谴。
想通了这一点,敖青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
不再是那种我很强但我好爱我那脆弱的人类新娘的眼神。
而是一种……看稀世珍宝的眼神。
她开始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我去花园,她跟着。
我去书房,她跟着。
我去……茅房,她都想跟进来。
被我黑着脸关在门外。
她就可怜巴巴地蹲在门口,内心疯狂刷屏。
【他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我们是夫妻啊,有什么不能一起的】
【他是不是嫌我烦了】
【呜呜呜,我的宝贝神魂老公不爱我了……】
我忍无可忍,拉开门冲她吼：你是一条龙！能不能有点龙的尊严！
她仰着脸,金色的眸子水汪汪地看着我：可是你是我老公啊。
我：……
我发现,自从知道我很强之后,她好像彻底放弃了高冷龙设,开始往粘人小狗的方向发展了。
褪鳞期结束后,敖青的实力恢复,甚至比以前更强。
龙宫上下喜气洋洋。
只有我,高兴不起来。
因为敖青变得更粘人了。
她化作一条小青龙,只有手臂那么长,整天盘在我的肩膀上。
吃饭的时候,她要我喂。
看书的时候,她要枕着我的手。
睡觉的时候,她要缠在我的手腕上。
美其名曰：保护神魂,人人有责。
这天,我正在院子里打太极,锻炼身体。
盘在我脖子上的小青龙突然开口：沈聿,你的神魂,好像有点松动。
我动作一顿：什么意思
就是封印在减弱,神魂的力量在慢慢苏醒。她用小脑袋蹭了蹭我的脸,这是好事,说明你很快就能掌控这股力量了。
【到时候,我们就是神仙眷侣了！】
【嘿嘿,我的老公是最棒的！】
我却皱起了眉。
我不想做什么神祇。
我只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和我的龙妻,过安安稳稳的日子。
11.
神魂的苏醒,给我带来了一些变化。
比如,我的力气变大了,五感也变得异常敏锐。
最重要的是,我好像能……有限地使用一些力量。
这天,敖青带我去了龙族的藏宝库。
她说,既然神魂苏醒,就应该找一件趁手的法宝。
藏宝库里金光闪闪,各种神器堆积如山。
我一眼就看中了角落里一把朴实无华的黑伞。
那伞静静地立在那里,仿佛与周围的珠光宝气格格不入。
就它了。我说。
敖青有些惊讶：这把伞叫『渡魂』,是上古冥神的法器,凶得很,除了第一任主人,没人能驾驭它。你确定
【这伞煞气好重,沈聿能行吗】
【不过他有神魂护体,应该没事吧】
【老公选的,肯定就是最好的！】
我走过去,握住了伞柄。
一股阴冷暴戾的气息瞬间顺着我的手臂涌入体内。
我体内的神魂猛地一震,一道柔和的白光迸发出来,瞬间将那股煞气压制、吸收。
黑伞发出一声轻微的嗡鸣,像是在臣服。
我成功了。
我撑开伞,黑色的伞面上,浮现出一条条银色的纹路,如同星河。
很配你。敖青由衷地赞叹。
她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肩膀上。
沈聿,她在我耳边低语,我们成亲吧。
我愣住了：我们……不是已经……
我说的是,人族的仪式。她收紧了手臂,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紧张,我想穿上你说的凤冠霞帔,想三书六礼,想昭告天下,你,沈聿,是我敖青唯一的、明媒正娶的夫君。
她的心声,震耳欲聋。
【我好爱他,我想给他我能给的一切。】
【龙族的仪式太简单了,只有血脉契约,根本配不上我的神魂老公。】
【他会答应吗他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我反手握住她的手,转身看着她。
她的脸颊泛着红晕,金色的眸子里,是我清晰的倒影。
我笑了。
好。
12.
我们的婚礼,办得空前盛大。
四海八方的生灵都前来道贺。
东海的珊瑚,西海的明珠,南海的鲛绡,北海的玄冰,堆满了整个龙宫。
我穿着一身红色喜服,骑着敖青亲自找来的避水金睛兽,去迎娶我的新娘。
敖青穿着我亲手画的嫁衣,凤冠霞帔,美得不像话。
拜堂的时候,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我们眼中,都只有彼此。
送入洞房后,我揭开她的盖头。
烛光下,她的脸比天边的晚霞还要动人。
她有些紧张地绞着手指。
【他会喜欢吗】
【我这样穿,好看吗】
【接下来……要做什么人类的洞房,要做什么】
我看着她羞涩又期待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俯下身,吻住了她。
这一夜,很长,很长。
龙宫的红烛,燃了一夜。
第二天,我醒来时,浑身像是被车碾过一样。
而罪魁祸首,正心满意足地化作小青龙,盘在我的胸口,睡得正香。
【嘿嘿,神魂老公的味道,真不错。】
我捏住她的龙角,把她拎了起来。
敖青,我咬牙切齿,你昨晚不是说,只来一次吗
她睁开惺忪的睡眼,一脸无辜。
是啊,她晃了晃尾巴,从天黑,到天亮,不就是一次吗
我：……
我发誓,我再也不信龙的话了。
13.
婚后的日子,甜蜜而安稳。
我体内的神魂越来越强大,我已经能熟练地运用渡魂伞。
敖青也不再需要靠寒潭压制龙火,因为我就是她最好的镇物。
我们时常会去人界游玩。
她喜欢人间的烟火气,喜欢糖葫芦,喜欢听戏。
每次看到新奇的东西,她都会像个小孩子一样,拉着我的手,兴奋地叫着。
只有我知道,这位在人界逛吃逛喝的小姑娘,是四海之内唯一的主宰,最后的龙。
这天,我们正在江南小镇的茶馆里听书。
说书先生讲的,正好是龙女下嫁凡人的故事。
故事里的龙女,为了凡人夫君,挖了龙鳞,拔了龙筋,最后却被夫君背叛,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周围的茶客们听得唏嘘不已。
我身边的敖青,却气得浑身发抖。
【这个渣男！我要去把他挫骨扬灰！】
【龙女怎么这么傻！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我的藏宝库,万一沈聿也想要我的龙筋龙鳞怎么办】
我听得哭笑不得,握住她冰凉的手。
别生气,只是个故事。
她转过头,气鼓鼓地瞪着我：沈聿,你发誓,你永远不会背叛我！
我发誓。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若违此誓,神魂俱灭,永不超生。
敖青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低下头,小声说：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害怕。
害怕这世间唯一的温暖,也会离她而去。
我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
别怕,我永远都在。
14.
平静的日子,被一个不速之客打破了。
一个自称是天界使者的神君,来到了龙宫。
他告诉我,我体内的神魂,属于上古的战神——景渊。
当年神魔大战,景渊神君为护三界,以身祭天,神魂碎裂。
天帝花了万年时间,才寻到我这缕主魂。
他希望我能回归天界,重塑神体,再掌神印。
我拒绝了。
我不是景渊,我是沈聿。我看着他,平静地说,我只想和我的妻子,在龙宫安度此生。
神君的脸色很难看。
沈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那是无上的荣耀！
于我而言,我看向不远处的敖青,她正紧张地看着我,能与她相守,才是无上的荣耀。
神君拂袖而去。
我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但我低估了天界的决心。
他们开始用各种方法逼我就范。
先是断了龙宫的水源,让四海的海水倒灌。
我用渡魂伞,将海水尽数引走。
然后他们又引来天火,想要焚毁龙宫。
敖青以龙身硬抗,被烧伤了翅膀。
我看着她翅膀上焦黑的伤口,心中燃起了滔天怒火。
我第一次,主动释放了神魂的全部力量。
黑色的渡魂伞在我手中化作一柄长枪,枪尖直指天界。
欺我妻者,我的声音冰冷,传遍了整个九天,虽远必诛。
15.
我与天界,正式开战。
这或许就是景渊的宿命,哪怕只剩一缕残魂,也注定无法安宁。
但我不是为了三界,也不是为了荣耀。
我只是为了保护我的妻子,我的家。
敖青要与我并肩作战,被我拒绝了。
你守好龙宫,等我回来。
她知道我的决心,没有再坚持,只是红着眼,为我披上战甲。
沈聿,她抱着我,声音哽咽,一定要回来。
一定。
我独自一人,杀上了九重天。
天兵天将,十万天神,都拦不住我。
我手中的枪,是景渊的枪。
我的战意,是景渊的战意。
但我心中的信念,却只属于沈聿。
我一路杀到凌霄宝殿,枪尖抵在了天帝的喉咙上。
你若想战,我便战。我说,但从今往后,谁敢动龙宫分毫,我必让他神形俱灭。
天帝看着我,眼神复杂。
良久,他叹了口气。
景渊,你终究……还是变了。
我不是景渊。我收回枪,转身离去,我是敖青的夫君,沈聿。
16.
我回到了龙宫。
敖青在南天门外等我。
看到我回来,她不顾一切地扑进我怀里,放声大哭。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哭得这么伤心。
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我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打湿我的衣襟。
这一次,没有天谴,没有诅咒。
只有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经此一役,三界之内,再无人敢小觑龙宫,更无人敢招惹我沈聿。
天界也默认了我的选择。
我终于可以和敖青,过我们想要的安稳日子了。
我们有了一个孩子。
是个女孩,半人半龙。
她有着和我一样的黑发黑眸,却有着和敖青一样的金色龙角和小尾巴。
她很调皮,经常把龙宫搅得天翻地覆。
但敖青很宠她。
她说,女儿像我,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钝感。
我抱着女儿,看着在不远处逗弄小鱼的敖青,心中一片宁静。
我曾以为,我是被她捡回来的镇物。
后来才知道,她才是上天赐予我的,唯一的救赎。
这漫长而又冰冷的一生,幸好,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