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带着一股铁锈和泥土的腥气,疯狂地砸在脸上,像是无数根细小的针,刺得皮肤生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剧痛,冰冷粘稠的液体正从那里汩汩涌出,带走我身体里最后一点温度。
视线被雨水和血水模糊,只能勉强辨认出眼前那张曾经让我痴迷到失去理智的脸——顾泽。他半跪在我身侧,雨水顺着他精致的下颌线滑落,滴在我逐渐冰冷的皮肤上。他脸上没有杀人者的狰狞,只有一种……近乎天真的困惑。那双总是含情脉脉望着我的桃花眼,此刻空洞得像个假人。
姐姐,他的声音穿透哗哗的雨声,轻飘飘的,带着一种诡异的亲昵,像情人间最温柔的耳语,却淬着最致命的寒冰,你怎么……就不能装不知道呢
他歪了歪头,像个无辜的孩子在询问一个简单的道理。
你那么爱我,爱到什么都愿意为我做……为什么偏偏这次,要闯进那个房间为什么要看到阿辰他口中的阿辰,是我唯一的弟弟,苏辰。
心脏的位置猛地一抽,比刀捅进去时还要痛上千百倍。不是为自己,是为了那个画面——在我家别墅三楼那间从不允许任何人进入的、顾泽所谓的画室里,高清监控屏幕冰冷地闪烁着。画面中,苏辰,我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弟弟,穿着单薄的睡衣,被锁链铐在床脚。他蜷缩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墙壁,像个被玩坏后丢弃的布娃娃。而顾泽,正俯身,近乎虔诚地亲吻着苏辰光裸的脚踝。
那一刻,我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你挡着路了,姐姐。顾泽的声音把我从那个地狱般的画面里拽回冰冷的现实。他俯下身,凑近我的耳朵,温热的呼吸喷在耳廓,激起一片冰冷的鸡皮疙瘩。然后,那把深深插在我心口的刀,被他猛地拔出。
噗嗤——
温热的血喷溅出来,混着冰冷的雨水,视野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猩红淹没。最后的感觉,是身体彻底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灵魂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撕扯。
……
猛地睁开眼!
剧烈的喘息撕扯着喉咙,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眼前是熟悉又陌生的景象——暖黄色的壁灯,昂贵丝绒窗帘紧闭着,隔绝了外面的世界。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顾泽惯用的雪松香水味。
这是……我的卧室我三年前住的卧室
我僵硬地转动脖子,视线落在床头柜上。一个精致的透明水晶花瓶里,插着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每一片花瓣都舒展着,饱满得像是要滴出血来。花束上系着一张卡片,熟悉的、带着刻意潇洒的花体字写着:
晚晚,暴雨也无法阻挡我想见你的心。——顾泽
巨大的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时间……倒流了回到了三年前,回到了顾泽开始对我展开猛烈攻势、而我像个傻子一样深陷其中的那个起点回到了……一切都还未发生,苏辰还没有被他囚禁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我还没有愚蠢地撞破真相、被他像处理垃圾一样捅死在雨夜的……那个起点
指尖触及皮肤,是温热的,心脏在胸腔里规律地跳动,没有那个致命的血洞。可灵魂深处残留的冰冷和剧痛,却真实得刻骨铭心。那不是梦。是地狱归来的烙印。
咚咚咚。
轻柔克制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那个足以让我血液瞬间冻结的、温润如玉的嗓音:晚晚你醒了吗雨太大了,我实在担心你,就冒昧上来了。开门好吗让我看看你。
是顾泽。
我的身体比意识更快一步做出了反应。几乎是弹射而起,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几步冲到门边。没有犹豫,指尖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冲动,猛地拉开了厚重的门板。
门外,顾泽果然站在那里。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米白色休闲西装,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了一绺,贴在光洁的额角,非但不显狼狈,反而平添几分脆弱的美感。他手里还提着一个纸袋,似乎是刚买的、还冒着热气的点心。那双桃花眼微微弯起,盛满了足以溺毙任何人的温柔和担忧,专注地凝视着我。
晚晚,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做噩梦了他柔声问,语气里的关切无懈可击,伸手想要碰触我的额头。
就是这个表情!这双看似深情的眼睛!这双沾满我和苏辰鲜血的手!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强烈的恨意如同岩浆,瞬间冲破理智的堤坝,烧得我指尖都在颤抖。我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那动作快得像是在躲避一条致命的毒蛇。
顾泽的手僵在半空,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快得如同错觉,随即又被更深沉的温柔覆盖,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晚晚
我的目光越过他虚伪的深情,死死钉在床头柜上那捧刺目的红玫瑰上。那红,像极了苏辰手腕上被锁链磨出的血痕,像极了雨夜里我胸口喷涌而出的温热。
没有言语。我转身,一步一步走回床头。在顾泽疑惑的注视下,我伸出手,不是去触碰花瓣,而是粗暴地、带着一种摧毁一切的决绝,一把抓起整个水晶花瓶。
冰冷沉重的玻璃质感贴着掌心。花瓶里的水晃荡出来,溅湿了地毯。
我走回门口,在顾泽陡然变得惊愕、甚至有些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高高举起了那个插满玫瑰的花瓶。然后,手臂带着积蓄了三年的恨意、带着前世濒死的绝望、带着对苏辰无法言说的愧疚,狠狠地向下一掼!
哗啦——!!!
刺耳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水晶花瓶在坚硬的地板上摔得粉碎,玻璃碴和浑浊的水四散飞溅。那十几支娇艳的玫瑰,如同被斩首的残肢断臂,狼狈地散落在冰冷的玻璃碎片和一滩污水中,花瓣零落,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
顾泽完全僵住了。他脸上的温柔面具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深刻的裂痕,震惊和一丝被冒犯的愠怒在他眼底交织。他大概从未想过,那个对他千依百顺、痴恋成狂的苏晚,会做出如此激烈、如此……不给他脸面的举动。
滚。
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砂纸在摩擦。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裹挟着来自地狱的森冷恨意。我抬起眼,目光如同淬毒的利刃,直直刺向他。
顾泽,带着你的垃圾,立刻滚出我的视线。
空气凝固了。只有窗外暴雨砸在玻璃上的哗哗声,单调而冷酷地填充着死寂。
顾泽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那是一种彻底的空白,仿佛精心描画的面具被彻底打碎,露出了底下深不可测的、冰冷的本质。他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不再是温柔,不再是委屈,而是一种探究的、评估的、如同毒蛇锁定猎物的阴冷光芒。他试图从我脸上找到一丝玩笑、一丝任性、一丝他习惯掌控的情绪波动。
但我没有。我的眼神只有一片荒芜的冰冷,和那冰层下燃烧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恨火。
几秒钟的死寂,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终于,他极慢、极慢地勾起了唇角。那不是他惯常的温柔浅笑,而是一个冰冷的、带着血腥气的弧度,眼神深处翻涌着某种被彻底激怒的、危险的暗流。
呵。一声极轻的嗤笑从他喉间溢出,冰冷刺骨。他没有再看地上狼藉的花束,也没有再看我,只是优雅地、慢条斯理地拂了拂西装袖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插曲。
看来,晚晚今天心情真的很差。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温润的调子,却像裹了糖霜的刀锋,那我改天再来。好好休息。
说完,他竟真的转身,从容不迫地走向电梯,背影挺拔,姿态依旧无懈可击。只是那离开的步伐,每一步都踏在碎裂的玻璃上,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声响,带着一种无声的、沉重的威胁。
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拢。
咔哒。
锁舌落下的轻响,像是一个句点,斩断了我和过去的最后一丝虚假温情。
冰冷的空气重新包裹住我。我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那几乎要撑爆血管的、汹涌的恨意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那细微的疼痛是此刻唯一的锚点,提醒我还活着,提醒我复仇才刚刚开始。
顾泽……苏辰……
我的弟弟!他现在在哪里前世那个地狱般的画面——冰冷的锁链,苏辰空洞绝望的眼神——再次狠狠撕裂我的脑海。时间!现在是什么时间点苏辰……他是不是已经被顾泽盯上了是不是已经……
心脏骤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窒息。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刚刚击退顾泽的快意。我踉跄着扑向床头柜,颤抖着抓起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清晰的日期——2023年10月17日。
这个日期像一道闪电劈进我的脑海!前世那个偶然撞破的、顾泽助理的加密文件夹里的行程记录……就是明天!2023年10月18日!顾泽名下的那家位于城西、位置极其偏僻、挂着私人艺术收藏馆幌子的独栋别墅!苏辰……就是在明天,被他以探讨艺术合作的借口骗去,然后……再也没有出来!
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时间紧迫得让人绝望!阻止他!必须在明天之前阻止这一切!必须把苏辰从那个恶魔的陷阱里拉出来!
报警不,太慢了。顾泽手眼通天,等流程走完,苏辰早就被转移了。直接去抢人我孤身一人,面对顾泽和他豢养的爪牙,无异于以卵击石。
混乱的思绪疯狂冲撞。前世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翻腾……顾泽……死对头……商场上唯一能与他抗衡、甚至隐隐压制他一头的人……
陆沉!
这个名字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火把,瞬间照亮了混乱的思绪。那个传闻中手段狠厉、背景深不可测的陆氏掌权人。前世,顾泽不止一次在醉酒后,咬牙切齿地提到这个名字,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忌惮和……恐惧。他们是真正的死敌,在多个领域杀得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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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在极致的恐惧和恨意催生下迅速成型。冰冷的手指划过手机屏幕,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拨通了一个从未拨过、却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陆沉助理的公开联络号。这是我能接触到的、最接近陆沉本人的途径。
电话接通得很快,一个冷静到几乎没有情绪起伏的男声传来:您好,陆氏总裁办。
我找陆沉。我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冰冷,告诉他,苏晚,顾泽的‘前女友’,有一份关于顾泽核心商业机密和非法行径的‘礼物’,可以彻底摧毁他。问他,有没有兴趣……当面签收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几秒钟后,那个冷静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任何废话:请报您的位置。陆总三十分钟后到。
……
三十分钟后,一辆线条冷硬、通体漆黑的迈巴赫如同夜色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停在公寓楼下的专属停车位。雨还在下,但已经小了很多,淅淅沥沥地敲打着车窗。
后座车门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下来。
陆沉。
他撑着一把纯黑色的伞,伞沿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他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一身剪裁完美、不带一丝褶皱的纯黑色手工西装,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而充满压迫感。他站在雨幕中,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微微抬了抬伞沿。
目光穿透细密的雨丝,精准地落在站在单元楼入口阴影处的我身上。
那眼神,像冰冷的探照灯,带着审视、评估,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被猎物主动送上门来的兴味。没有寒暄,没有疑问,只有一种无声的、强大的气场,瞬间笼罩了这片小小的空间。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翻涌的血腥味和心脏剧烈的跳动,抬步,径直走向他。雨水打湿了我的头发和肩头,带来冰冷的触感,却奇异地让我更加清醒。
走到他面前一步之遥,停下。隔着飘摇的雨幕,我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睛。深邃,漆黑,如同寒潭古井,不起波澜,却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
陆先生。我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单薄,却异常清晰和坚定。
他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伞的空间有限,雨水沿着伞骨滑落,在我们之间形成一道朦胧的水帘。
我的条件很简单,我没有绕任何弯子,时间不允许,明天下午三点,城西‘雅韵藏馆’。顾泽会以合作的名义,非法拘禁我弟弟苏辰。我清晰地说出那个地狱般的地址和时间,我要你动用一切力量,确保苏辰在踏进那栋房子之前,被安全拦截带走。
陆沉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业信息。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我的皮囊,看清里面燃烧的究竟是疯狂的恨意,还是真正有价值的筹码。
作为交换,我迎着他审视的目光,毫不退缩,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我唯一的、也是最致命的筹码,我手上,有顾泽集团通过离岸空壳公司进行巨额洗钱、以及他贿赂关键官员的所有路径、账户信息和证据链原件。足以让他和他的整个商业帝国……万劫不复。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雨水敲打伞面的滴答声。
陆沉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那不是一个温暖的笑容,更像是在欣赏一件终于引起他兴趣的危险武器。他深邃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清晰的、捕食者锁定目标时才有的锐利光芒。
成交。他低沉的声音穿透雨幕,简洁,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没有握手,没有多余的承诺。只有这两个字,像冰冷的契约印章,烙印在这个雨夜。他微微侧身,示意我上车。
黑色的车门如同巨兽的口,在我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面冰冷的雨和纷乱的世界。车内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和雪茄混合的冷冽气息,如同陆沉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引擎低吼一声,平稳地滑入雨夜的车流。
陆沉坐在我旁边,目光沉静地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被雨水模糊的霓虹光影,侧脸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他没有看我,仿佛刚才那场足以撼动整个商界的交易不过是日常的一个小插曲。
证据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没有起伏。
在我公寓的加密硬盘里。我报出一串复杂的密码,拿到苏辰安全的消息后,你会得到它。我的声音同样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交易规则。
他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这个流程。车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雨刮器规律的摆动声。巨大的疲惫和紧绷的神经让我靠在真皮座椅上,闭上了眼睛。顾泽那双带着病态占有欲的眼睛,苏辰被锁链束缚的苍白手腕……画面交替闪现,像冰冷的针不断刺着我的神经。
陆沉没有再说话。他只是沉默地坐着,像一座沉默的山岳,散发着无形的、强大的压力。
……
翌日下午,两点四十分。
城西,雅韵藏馆。一栋掩映在茂密梧桐林中的灰白色独栋建筑,远离市区喧嚣,透着一种刻意营造的、与世隔绝的孤高感。它的大门紧闭,像一只蛰伏的兽。
藏馆对面街角,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商务车静静停泊。车窗贴着深色的膜。车内,陆沉坐在驾驶位,眼神锐利如鹰,透过单向玻璃,紧盯着藏馆入口。我坐在副驾,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的肉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紧绷到极致的神经。车载通讯器里传来不同声线、冷静而简短的汇报。
A组到位,南侧围墙无异常。
B组到位,北侧林荫道监控已覆盖。
C组,目标车辆已驶入梧桐大道,预计三分钟后到达。这是最关键的一组汇报。
目标车辆——顾泽派去接苏辰的车!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两点四十三分。一辆低调的黑色奔驰轿车出现在视野尽头,沿着梧桐大道,平稳地驶向藏馆大门。
来了!苏辰就在那辆车里!
目标车辆确认。C组,行动!陆沉对着通讯器,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
命令下达的瞬间,仿佛无形的引信被点燃!
吱嘎——!
刺耳的刹车声猛地撕裂了午后虚伪的宁静!两辆看似普通的面包车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从藏馆大门两侧的岔路里猛地蹿出!一前一后,精准无比地将那辆黑色奔驰死死堵在了距离藏馆大门仅剩十几米的地方!
奔驰的司机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下意识地猛按喇叭,尖锐的鸣笛声徒劳地响起。
与此同时,面包车车门哗啦一声拉开!七八个身着便装、动作迅捷如风的男人瞬间跳下车,训练有素地扑向奔驰!其中一人手持一个不起眼的黑色小盒,猛地按在奔驰驾驶座的车窗上。
滋——!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响起。
车窗玻璃应声碎裂!不是被砸碎,而是像被无形的力量瞬间瓦解成细小的颗粒!碎裂声还未完全落下,副驾的车门已被一个壮汉强行拉开!里面的人影被粗暴地拽了出来!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知道这是谁的车吗!一个年轻男人惊恐愤怒的叫喊声传来。
不是苏辰!是顾泽的一个助理!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陆沉的眼神也骤然一凝!调虎离山
几乎就在助理被拖出来的同时,奔驰的后排车门猛地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个穿着浅色卫衣、身形清瘦的少年不顾一切地跳下车,拔腿就朝着与藏馆大门相反的方向狂奔!
是苏辰!他脸色惨白,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鹿!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藏馆紧闭的铁艺大门内,突然传出几声气急败坏的吼叫!显然是顾泽埋伏在里面的人!
几个穿着藏馆保安制服的人影从大门侧面的小门冲了出来,凶神恶煞地扑向狂奔的苏辰!
D组!陆沉对着通讯器低喝,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就在那几个保安即将抓住苏辰手臂的千钧一发之际!
砰!砰!
两声沉闷的枪响!不是真实的枪声,而是加装了特殊消音器的强力麻醉枪!
冲在最前面的两个保安应声而倒,身体瞬间僵直,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麻袋软倒在地!另外几个明显被这精准而诡异的攻击震慑住了,动作猛地一滞!
这零点几秒的迟滞,足够了!
两道鬼魅般的身影从道路另一侧的绿化带中闪电般掠出!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他们如同精准的猎豹,一人一个,瞬间欺近苏辰两侧,手臂一抄一挡,干净利落地将苏辰护在中间,同时格开了另外两个保安迟来的抓扯!
走!其中一个护着苏辰的男人低喝一声,掩护着他,毫不犹豫地朝着我们商务车相反的方向——一条预先勘察好的、通往后方社区公园的小径疾奔而去!这是备选撤离路线!
另外几个陆沉的人则如同铜墙铁壁,死死挡住了还想追击的保安。
撤!陆沉果断下令。
商务车引擎轰鸣,猛地启动,一个利落的甩尾,迅速驶离这片混乱的现场。后视镜里,藏馆门口一片狼藉:被堵住的奔驰,倒地的保安,气急败坏冲出来的更多人影……以及那栋灰白色的、如同怪兽巢穴般的建筑,在视野中飞速倒退、缩小。
直到车子汇入主干道的车流,确认没有尾巴跟上,车内紧绷到极致的气氛才稍稍松动。
苏辰安全。D组已护送目标前往安全屋。通讯器里传来简洁的汇报。
悬在喉咙口的那颗心,终于重重地落回胸腔。巨大的虚脱感瞬间席卷全身,我靠在椅背上,后背一片冰凉,全是冷汗。成功了……苏辰,暂时安全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U盘,递向旁边沉默开车的陆沉。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你要的东西。我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却异常清晰,顾泽洗钱和贿赂的所有证据链,核心文件和资金流向记录,都在里面。
陆沉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接过了U盘。他的目光依旧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接过的不只是一枚小小的U盘,而是一件早已预料到的、微不足道的物品。
很好。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将U盘随意地放进了西装内袋。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轮胎碾过湿滑路面的沙沙声,和空调系统送出的微弱气流声。
……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一场精密而冷酷的飓风,以陆沉为核心,席卷了整个城市的上层圈子。风暴的中心,正是顾泽和他那看似固若金汤的商业帝国。
我提供的证据链,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在陆沉手中化为了最致命的武器。它被巧妙地拆解、包装,通过不同的渠道,精准地投送到了最该看到它的人手中——监管机构、对立的媒体、被顾泽侵害过利益的商业对手……每一个环节都恰到好处,每一个时机都妙到毫巅。
顾泽集团的股票,如同雪崩般断崖式下跌,连续数日开盘即跌停,绿色的数字触目惊心,蒸发掉的市值是一个天文数字。恐慌在股东和投资者之间疯狂蔓延,抛售的指令像雪片一样飞向交易市场。
泽耀集团涉嫌巨额洗钱,核心证据已被监管机构掌握!——财经头条的标题如同血红的烙铁。
独家揭秘:顾泽的贿赂名单,牵扯多名关键人物!——社交媒体上,这份打了部分马赛克却依旧震撼的名单被疯狂转发,每一个名字都足以引起一场小型地震。
多家银行宣布冻结泽耀集团及相关企业账户,启动风险评估程序!——这则消息,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顾泽的办公室,那个曾经象征着财富和权力的顶层空间,如今变成了风暴的中心。电话铃声、急促的脚步声、惊慌失措的汇报声……交织成一片末日般的嘈杂。落地窗外,是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如同他此刻晦暗无光的前景。
废物!一群废物!顾泽的咆哮声几乎要掀翻屋顶,他俊美的脸因极致的愤怒和恐慌而扭曲变形,眼底布满猩红的血丝,如同濒临疯狂的困兽。昂贵的陶瓷咖啡杯被他狠狠掼在地上,碎片和深褐色的液体溅得到处都是。他像一头失控的狮子,在狼藉的办公室里来回暴走,昂贵的皮鞋踩在文件和碎片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查!给我查清楚!到底是谁!谁在背后搞我!他猛地抓住一个高级助理的衣领,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对方提起来,眼神凶狠得像要生啖其肉,还有苏晚!那个贱人!给我找到她!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挖出来!
助理被他勒得脸色发青,艰难地喘息着:顾……顾总……我们的人在找……但苏小姐……她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还有……苏辰少爷……也……
闭嘴!顾泽猛地将他掼倒在地,胸膛剧烈起伏。苏辰的名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混乱的神经。他精心打造的囚笼,他视若珍宝的收藏品,竟然在他眼皮底下被生生夺走!这比商业上的溃败更让他感到一种被彻底羞辱、被剥夺的疯狂。
就在这时,办公室厚重的实木大门被猛地推开!几名身着深色制服、表情冷峻的人大步走了进来,为首一人亮出证件,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块撞击:
顾泽先生,我们是市经侦总队的。你涉嫌严重经济犯罪,这是拘传令。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空气瞬间凝固。
顾泽脸上的暴怒和疯狂瞬间僵住,如同戴上了一张拙劣的面具。他死死地盯着那张盖着鲜红印章的文件,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那是一种大厦将倾、无力回天的绝望感。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那些代表国家机器的制服,扫过一片狼藉的办公室,最后,定格在落地窗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那张扭曲而狼狈的脸。
呵……呵呵……低沉而诡异的笑声从他喉咙里溢出,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绝望和毁灭欲,好……好得很!苏晚……陆沉……你们……很好!
他的笑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在两名执法人员上前要带走他时,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竟然迸发出一种极致扭曲、病态的光芒,死死地、如同毒蛇般盯着办公室角落的监控摄像头,仿佛能穿透镜头,看到镜头背后的人。
姐姐……他用一种情人般缠绵、却又令人寒毛直竖的语调,对着空无一人的方向低语,嘴角咧开一个疯狂到极致的笑容,露出森白的牙齿,你跑不掉的……我们……还会再见的。很快……
那声音如同诅咒,在冰冷的空气中盘旋不散。随即,他被执法人员强硬地带离,消失在门外。办公室内,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满地狼藉,见证着一个商业帝国的崩塌和一个病态灵魂的暂时囚禁。
……
风暴的中心暂时平息,但余波仍在震荡。顾泽被正式批捕的消息占据了所有媒体的头条,他的商业帝国正在被有条不紊地肢解、清算。陆沉的名字,则在这场风暴中被推向了更高的位置,冷静、精准、一击致命,成了新的传奇。
陆氏集团顶层,陆沉的私人会客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车流如同金色的光带在脚下流淌。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雪茄醇厚的香气和淡淡的威士忌味道。
陆沉坐在宽大的单人沙发里,姿态放松却依旧带着掌控一切的气场。他指间夹着雪茄,烟雾袅袅升起。我坐在他对面,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酒。
顾泽的案子,证据确凿,量刑会很重。他吐出一口烟圈,目光透过烟雾落在我脸上,深邃难测,他名下所有与你弟弟苏辰有关的非法监控、限制设备,都已被彻底清除。苏辰的心理干预很顺利,恢复得不错。他……很安全。
谢谢。我端起酒杯,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丝清醒的刺痛。苏辰的安全,是我唯一也是最后的牵挂。如今尘埃落定,那根一直紧绷的弦,终于可以松开了。
你提供的证据,很关键。陆沉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却牢牢锁着我,带着一种审视猎物价值后的评估,没有它,扳倒顾泽不会这么彻底,这么快。
我扯了扯嘴角,没有接话。那证据是用我前世的命换来的。室内的气氛有些微妙地沉凝下来。雪茄的烟雾在空气中缓缓流动。
苏晚,陆沉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倾身向前,将雪茄搁在水晶烟灰缸边缘,动作优雅而缓慢。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着我的身影,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一种……志在必得的锋芒。
留在我身边。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如同大提琴的弦音,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陆氏需要你这样的人。而我……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穿透我,也需要。
不是我喜欢你,也不是我爱你。是需要。像需要一把趁手的利器,需要一枚精妙的棋子。这符合陆沉的一贯逻辑,强大、直接、充满掌控欲。
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城市的喧嚣被厚重的玻璃隔绝,室内只剩下雪茄燃烧的细微声响,和他那句极具分量的话语在无声回荡。
我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刚刚与我联手摧毁了一个病态恶魔的男人。他的确强大,充满魅力,站在权力的顶峰。留在他身边,意味着财富、地位、无人敢再欺辱的安全感……或许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终点。
但……那不是我想要的终点。
前世,为了顾泽那虚伪的爱,我失去了自我,失去了弟弟,最终失去生命。这一世,耗尽心力,只为复仇和拯救。如今,仇恨已偿,至亲已安。我体内那个被压抑了太久、属于苏晚自己的灵魂,在疯狂地呐喊。
自由。
那才是刻入骨髓的渴望。
我缓缓站起身,动作从容。脸上没有激动,没有抗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以及一丝……终于可以展翅的轻松。
陆沉深邃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带着探究,也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等待答案的压迫感。
我没有看他,而是径直走向那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城市的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无边无际地铺向远方,与深沉的夜幕相接。
陆先生,我背对着他,声音清晰而平静地响起,打破了室内的沉寂,谢谢你的……认可。
我抬起手,纤细的指尖,轻轻地、坚定地,指向落地窗外那片璀璨而辽阔的夜空。
就在我指尖落下的方向,城市天际线的尽头,一点红色的光芒由远及近,伴随着低沉而有力的轰鸣声穿透厚厚的隔音玻璃,越来越清晰!
一架线条流畅的私人直升机,如同钢铁的夜枭,正划破璀璨的霓虹夜色,稳稳地盘旋着,朝着陆氏大厦顶楼的停机坪缓缓降落!螺旋桨搅动的气流在下方形成强烈的涡流,吹动着远处低矮建筑的旗帜。
机身上醒目的金色W标志,在探照灯下熠熠生辉——那是属于我的名字,苏晚(Wan)的首字母。那是我用顾泽倒台后、陆沉支付给我的那份巨额信息报酬,为自己定下的唯一奢侈品。
轰鸣声越来越近,透过玻璃,甚至能感受到轻微的震动。机舱里,飞行员的身影清晰可见,正对着我的方向,打了一个准备就绪的手势。
我收回指向窗外的手指,转过身,面对陆沉。
他依旧坐在沙发里,指间的雪茄已经燃尽,留下长长的灰烬。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种深不可测的平静,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如同最幽暗的寒潭,紧紧锁定着我,里面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惊讶了然一丝被忤逆的不悦抑或是一闪而逝的……欣赏
他并没有起身阻拦的意思,只是那样坐着,像一尊沉默的王者雕像,静静地看着他的猎物即将脱离掌控。
我迎着他的目光,唇角缓缓向上弯起。那不是谄媚的笑,不是讨好的笑,更不是胜利者炫耀的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如同挣脱了所有枷锁般的、无比纯粹和轻松的笑容。这笑容点亮了我的眼睛,让整张脸焕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光彩。
抱歉,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窗外越来越响的直升机轰鸣,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歉意——并非为了拒绝,而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告别,我的新男友……
我顿了顿,笑意加深,目光越过他,投向那扇巨大的落地窗,投向窗外那片被直升机灯光切割开的、浩瀚无垠的、充满无限可能的自由天地。
……他叫自由。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没有任何留恋地转身,步伐轻快而坚定,走向通往顶层停机坪的专属电梯。电梯门无声滑开,又在我身后无声关闭,将陆沉那深不可测的目光,连同那间充满权力与雪茄味道的奢华房间,彻底隔绝在身后。
电梯急速上升的轻微失重感传来。
顶楼,夜风凛冽,带着城市高空特有的气息,瞬间吹散了我身上残留的、属于那个封闭世界的最后一丝气息。直升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巨大的螺旋桨搅动着气流,吹得我衣袂翻飞,长发狂舞。
我迎着风,走向那架敞开着舱门、如同银色巨鸟等待起飞的直升机。没有回头。
机舱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喧嚣的风声和脚下那片璀璨却令人窒息的权力森林。柔软的皮质座椅包裹住身体,安全带扣紧的轻微咔哒声,像是一个小小的、确定的句点。
飞行员沉稳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苏小姐,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起飞。
走吧。我靠在椅背上,看着舷窗外急速缩小的城市灯火,如同散落大地的星尘,轻声说。
引擎的轰鸣陡然加剧,巨大的力量将我们托离地面。失重感传来,心脏随之轻轻一颤,随即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感填满。地面的一切——陆氏高耸入云的大厦、象征着顾泽过去的废墟、那些交织着爱恨情仇的街道——都在视野中飞速地远离、缩小,最终化为一片模糊的光点,融入广袤的黑暗大地。
下方,那如同钢铁森林般的城市轮廓,渐渐被无垠的、深蓝色的夜幕所取代。星辰开始显现,如同细碎的钻石洒落在天鹅绒般的幕布上,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
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那本崭新的护照。深蓝色的封皮在机舱柔和的阅读灯下泛着低调的光泽。指尖翻开扉页,一张张崭新的签证纸整齐地排列着,盖着不同国家、色彩各异的印章——巴黎、开普敦、京都、皇后镇、雷克雅未克……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全新的起点,一个只属于我苏晚的故事的开篇。
指尖轻轻拂过那些油墨尚新的印记,冰凉的触感下,是滚烫的期待。
窗外,是浩瀚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