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996年的京海,菜市场的腥气里混着鞭炮碎屑的甜。老默穿着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半截结实的小臂,正给新挂的红绸带系蝴蝶结。绸带歪歪扭扭的,像条没睡醒的红蛇。
默哥,这结打得比你杀鱼还糙。隔壁卖猪肉的王屠户叼着烟笑,手里的砍刀哐当剁在案板上,翠翠妹子要是看见,得笑话你。
老默的脸腾地红了,手忙脚乱地解下来重系。红绸带在他指间打滑,像条活鱼——他杀了五年鱼,刀工精准到能片出薄如蝉翼的生鱼片,却搞不定这三尺红绸。
来了来了!有人喊。
老默猛地抬头,看见黄翠翠提着个竹篮走过来。她穿了件碎花连衣裙,头发梳成两条麻花辫,辫梢系着同色的红绸,走路时一甩一甩的,像两只振翅的蝴蝶。竹篮里装着喜糖,是水果硬糖,用玻璃纸包着,在阳光下闪得晃眼。
看你笨的。黄翠翠走到他身边,伸手接过红绸带,三两下就系出个挺括的蝴蝶结,跟你说过,系结要像剖鱼腹,先找对纹路。
老默挠挠头,嘿嘿地笑。他第一次见黄翠翠,就是在这菜市场。她来买鱼,嫌他给的分量不足,叉着腰跟他吵,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刀。吵到最后,她气鼓鼓地付了钱,却在转身时,把他掉在地上的钱包塞回他兜里。
傻笑啥黄翠翠把喜糖分给周围的摊贩,王大哥,李婶,沾沾喜气。
王屠户接过糖,往老默背上拍了一巴掌:小子好福气!以后可得对翠翠妹子好,不然我这把刀可不答应。
周围的人都笑起来,笑声混着鱼腥味、肉腥味、烂菜叶味,在晨光里蒸腾成一团热烘烘的烟火气。老默看着黄翠翠的侧脸,她正低头给一个小孩剥糖纸,阳光落在她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他忽然觉得,这辈子守着这个鱼摊,守着她,就够了。
他们的婚房是菜市场后面的出租屋,只有一间,却被黄翠翠收拾得亮堂。墙上贴了张囍字,是她自己剪的,边角有些毛糙;窗台上摆着个玻璃瓶,插着两枝野蔷薇,是从路边掐的;唯一像样的家具,是老默攒钱买的二手衣柜,漆皮掉了些,却擦得锃亮。
晚上,黄翠翠趴在缝纫机上踩鞋垫,嗒嗒的声响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老默坐在床边,看着她的背影,手里摩挲着个铁皮盒子——里面是他攒的钱,不多,但够他们过阵子安稳日子。
想啥呢黄翠翠回头,递给他一双刚做好的鞋垫,上面绣着对鸳鸯,针脚歪歪扭扭的,我跟我妈学的,绣得不好。
好看。老默接过鞋垫,像捧着什么宝贝,比市场里卖的都好看。
黄翠翠笑了,走过来坐在他身边,头靠在他肩上:老默,你说我们以后能攒够钱,买个带院子的房子不我想在院子里种棵石榴树,秋天能结满红彤彤的果子。
能。老默握紧她的手,她的手不像他的,长满老茧,而是带着点缝纫机机油的味道,软软的,等我再攒点钱,就盘下隔壁的空铺,扩大鱼摊,再雇个人,用不了几年……
不用那么急。黄翠翠打断他,指尖划过他手背上的刀疤,我不怕穷,就怕你总跟人起冲突。前阵子你为了抢摊位,跟人动了刀,知不知道我有多怕
老默的手僵了下。他想起那次冲突,对方拿着钢管砸他的鱼摊,他红了眼,抄起剔骨刀就冲了上去,最后被带到派出所,还是黄翠翠跑前跑后,给人赔笑脸,才把他捞出来。
以后不了。他低声说,我听你的。
月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地上,像铺了层白霜。黄翠翠忽然从枕头下摸出个东西,塞到他手里——是把小巧的水果刀,刀鞘是粉色的,上面画着Hello
Kitty。
这是……
给你换把刀。黄翠翠的声音很轻,以后别总用那把剔骨刀,太凶。用这个,削个苹果,切个菜,都挺好。
老默捏着那把轻飘飘的水果刀,忽然觉得,手里的铁皮盒子没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身边这个人,是这屋里的月光,是这踏实的烟火气。
平静的日子过了半年,黄翠翠怀孕了。老默把鱼摊交给雇的伙计,每天早上去进货,中午就回家给她炖汤。他买了本食谱,照着上面的步骤炖鲫鱼汤,虽然经常忘了放盐,黄翠翠却每次都喝得干干净净。
这天中午,老默刚把鱼汤端上桌,就听见敲门声。开门一看,是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帽檐压得很低,露出两颗小虎牙,眼神却很亮。
请问,是黄翠翠女士家吗年轻人的声音有点腼腆。
我是。黄翠翠从屋里走出来,扶着腰,您找我有事
年轻人亮出警官证:我叫安欣,是市局的警察。我们在查一桩案子,想向您了解点情况。他的目光落在黄翠翠微微隆起的肚子上,语气缓和了些,方便进去说吗
老默皱了皱眉,挡在门口:什么案子跟我们有关系吗
是关于……安欣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关于您之前在夜总会工作的事。
黄翠翠的脸色白了白。老默知道她以前在夜总会做过服务生,具体的她没说,他也没问。每个人都有过去,他在乎的是现在。
她早就不干了。老默的声音冷下来,有什么事问我。
老默。黄翠翠拉了拉他的胳膊,让安警官进来吧。
安欣走进屋,目光扫过墙上的囍字,又看了看桌上的鲫鱼汤,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黄女士,我们查到,您以前的同事徐江,最近失踪了,有人说最后见他时,他跟您通过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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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黄翠翠的手紧紧抓住桌沿:我是跟他通过电话,但就是骂了他几句。他以前总骚扰我,老默跟他打过一架,他就没再来过了。
您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半年前,在菜市场门口。黄翠翠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喝醉了,说要带我走,老默把他打跑了。
老默握紧她的手,对安欣说:人不是我们害的。那天之后,我们再没见过他。
安欣看着他们紧握的手,又看了看黄翠翠桌上的孕期食谱,忽然站起身:打扰了。如果想起什么线索,可以随时打这个电话找我。他留下张名片,转身走了。
门关上的瞬间,黄翠翠腿一软,差点摔倒。老默扶住她,才发现她浑身都在抖。
怎么了他急了,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黄翠翠摇摇头,眼泪却掉了下来:我怕……老默,我怕那些过去的事,会毁了我们现在的日子。
老默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别怕,有我呢。天塌下来,我顶着。
他看着桌上的名片,安欣的名字下面,印着刑警支队。老默的眼神沉了沉,他知道,有些事,躲不掉。
徐江的尸体在河里被发现了。消息传到菜市场时,老默正在给鱼换水。伙计小李慌慌张张地跑来说:默哥,听说了吗徐江死了!被人一枪崩了!
老默手里的水桶哐当掉在地上,水花溅了他一裤腿。他想起安欣那天的眼神,像探照灯,能把人心里的秘密照得透亮。
晚上,下起了大雨,雨点砸在窗户上,噼啪作响。黄翠翠发起了高烧,躺在床上哼哼唧唧,嘴里不停地说着胡话。老默给她敷着毛巾,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水……水……黄翠翠迷迷糊糊地喊。
老默去厨房倒水,刚拿起水壶,就听见客厅传来敲门声。这么晚了,会是谁
他走到门边,透过猫眼看出去——是高启强。穿着件黑色的雨衣,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表情。
老默的心猛地一沉。他认识高启强,以前在菜市场卖鱼时,总被唐小龙兄弟欺负,是高启强帮过他几次。但他总觉得这个人不简单,眼神里藏着太多东西。
谁啊老默故意提高声音。
老默,是我,高启强。门外的声音很轻,我有急事找你。
老默犹豫了下,还是打开了门。高启强走进来,雨衣上的水顺着裤脚往下滴,在地上积了一小滩水。
翠翠呢他问。
发烧了,刚睡着。老默关上门,你找我什么事
高启强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塑料袋,递给他:这里面是五万块钱。
老默愣住了:你这是……
徐江的事,警察可能会查到你头上。高启强的声音压得很低,拿着这笔钱,带着翠翠走,越远越好。
老默看着那个塑料袋,五万块,够他们买个小院子,种棵石榴树了。可他的手,却像被钉住了,怎么也伸不出去。
人是你杀的老默的声音很哑。
高启强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看着他:老默,我知道你重情义。但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拿着钱,走。
我不走。老默后退一步,我要是走了,才真成了嫌疑犯。而且,翠翠怀着孕,经不起折腾。
高启强的眼神变了变,似乎没想到他会拒绝。你想清楚了警察要是查到你跟徐江有过节,不会放过你的。
我没做过,不怕查。老默的声音很坚定,高启强,我谢谢你以前帮我,但这钱,我不能要。我们的日子,我们自己过。
高启强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好,有种。他收起塑料袋,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安欣盯上我了,他可能会再找你,问起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门砰地关上,雨声又大了起来。老默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个没递出去的水杯,水早就凉透了。
他走到床边,黄翠翠还在睡,眉头却皱得很紧。老默轻轻抚平她的眉头,心里忽然明白了——她的不安,不是没来由的。她一定知道些什么,关于徐江,关于高启强。
但他没打算问。他相信她,就像相信鱼离开水会死一样。
安欣果然又来了,这次还带了个同事,叫李响。两人坐在出租屋的小板凳上,面前摆着黄翠翠泡的茶,热气腾腾的。
老默,我们查到,徐江死前,给你打过电话。安欣看着他,眼神很认真,能说说你们聊了什么吗
他让我劝翠翠跟他见面,说有生意谈。老默很平静,我骂了他几句,挂了。
高启强呢你最近见过他吗李响问,手里的笔在本子上飞快地写着。
没有。老默摇头,自从他不在菜市场卖鱼,就没联系过了。
安欣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看出点什么。过了很久,他才站起身:打扰了。如果想起什么,随时联系我们。
他们走后,黄翠翠长舒了口气:吓死我了。
没事了。老默抱住她,我说了,有我呢。
那天下午,老默没去鱼摊,带着黄翠翠去了城郊。那里有片空地,长满了野草,远处能看见连绵的山。
你看,老默指着空地中央,这里怎么样我问过了,这地能买,不贵。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就在这盖房子,院子里种棵石榴树,再挖个小池塘,养点鱼。
黄翠翠的眼睛亮了:真的
真的。老默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枚银戒指,样式很简单,是他托人打的,等搬进新房子,我就给你换个金的。
黄翠翠接过戒指,戴在手上,大小正好。她忽然抱住老默,肩膀微微耸动:老默,对不起……我以前跟徐江,确实做过不好的事,帮他传递过消息……但我发誓,我没害过人!
3
老默拍着她的背,没说话。他早就猜到了,却没想到她会说出来。
我当时太傻了,为了钱……黄翠翠的声音哽咽了,后来遇到你,我就想彻底忘了那些事,好好跟你过日子。
都过去了。老默扶起她的脸,擦掉她的眼泪,以后,我们只想以后。
黄翠翠点点头,把脸埋在他怀里。风从野草上吹过,带着青草的味道。远处的山影重重,像沉默的守护者。
老默看着天边的云,心里忽然很踏实。他知道,前路不会一帆风顺,警察的调查,高启强的阴影,还有那些藏在过去的秘密,都可能随时跳出来。但只要他和黄翠翠在一起,只要他们守住这个家,就什么都不怕。
黄翠翠早产了。
那天凌晨,老默被她的哭声惊醒,看见她疼得蜷缩在床上,身下流出了血。他吓得魂都没了,抱起她就往医院跑。
雨又下了起来,和上次高启强来的那晚一样大。老默拦不到出租车,只能背着黄翠翠往医院跑。她的体重很轻,此刻却像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老默……我怕……黄翠翠趴在他背上,声音微弱。
别怕,快到了,快到了……老默的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掉,脚下的路泥泞不堪,好几次差点摔倒。
到了医院,黄翠翠被推进产房。老默守在外面,手里攥着那张安欣给的名片,指节都攥白了。他想给安欣打电话,想告诉他,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他都不在乎,他只想黄翠翠和孩子平安。
可他最终没打。有些事,只能自己扛。
产房的灯亮了很久,久得像一个世纪。老默在外面来回踱步,烟一根接一根地抽,地上堆了一地的烟蒂。
王屠户和菜市场的几个伙计也来了,手里提着保温桶,说给翠翠炖了鸡汤。默哥,别担心,翠翠是个福大命大的。王屠户拍着他的肩膀,肯定能平平安安的。
老默点点头,喉咙却像被堵住了,说不出话。
终于,产房的灯灭了。护士走出来,笑着说:恭喜,是个女孩,母女平安。
老默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他冲到产房门口,看着护士抱出来的小小婴儿,皱巴巴的,像只小猫。黄翠翠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却笑着看他。
老默……你看……像不像你
老默走过去,握住她的手,眼泪掉在她手背上:像,都像。
他给女儿取了个名字,叫黄瑶。瑶,美玉的意思。他希望女儿这辈子,能像块干净的玉,远离所有的肮脏和算计。
出院那天,阳光很好。老默抱着黄瑶,黄翠翠挽着他的胳膊,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黄瑶在襁褓里睡着,小嘴巴嘟着,像在做梦。
你看,黄翠翠指着路边,有卖石榴树苗的。
老默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个老汉蹲在路边,面前摆着几棵绿油油的树苗。
买一棵吧。黄翠翠说,我们先种在花盆里,等搬进新房子,再移到院子里。
老默点点头,走过去买了棵最壮的。树苗上还带着泥土,散发着清新的味道。
他抱着孩子,黄翠翠提着树苗,慢慢走着。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菜市场的方向传来熟悉的叫卖声,混着汽车的喇叭声,构成了最真实的人间。
石榴树苗被种在一个掉了漆的搪瓷盆里,摆在出租屋的窗台上。黄瑶满月那天,老默特意买了包肥料,小心翼翼地撒在土里,像在伺候什么稀世珍宝。
你看这芽,冒头了。黄翠翠抱着黄瑶,凑在窗边笑,跟咱们瑶瑶一样,使劲长呢。
老默蹲在地上,用抹布擦着那盆搪瓷盆,把掉漆的地方擦得锃亮:等它再长高点,就搬去城郊的空地。我已经跟村里说好,开春就动工盖房子。
黄瑶在妈妈怀里咂着嘴,小手抓住窗帘的流苏,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窗台上的石榴苗,像是看懂了什么。
这天下午,安欣又来了。他没穿警服,换了件普通的夹克,手里提着个布偶兔子,站在鱼摊前有些局促。
安警官老默正在刮鱼鳞,抬头看见他,有点意外。
我路过,来看看。安欣把布偶递给旁边逗孩子的黄翠翠,给孩子的。
黄翠翠接过布偶,笑着道谢:让你破费了。
安欣的目光落在老默手里的刀上——不再是那把锋利的剔骨刀,换成了把刃口圆润的家用菜刀。他又看了看摊前挂着的红绸带,虽然褪色了,蝴蝶结却依旧挺括。
徐江的案子结了。安欣忽然说,是他以前的仇家干的,跟你们没关系。
老默刮鱼鳞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他:谢谢。
高启强……最近没找你安欣的声音压得很低。
没有。老默摇头,自从上次雨夜之后,就没见过了。
安欣点点头,没再追问。他看着黄瑶被黄翠翠逗得咯咯笑,忽然觉得,有些答案其实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眼前这家人,正好好地活着,像那盆石榴苗,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使劲往有光的地方长。
我先走了。安欣转身,有事……可以找我。
老默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菜市场的人流里,手里的菜刀在阳光下闪了闪。他知道,安欣是个好人,像这把新换的菜刀,看着钝,却藏着股子韧劲。
开春的时候,城郊的房子动工了。老默每天收摊后就往工地跑,和泥、搬砖,什么活都干。黄翠翠带着黄瑶去送饭,远远看见他灰头土脸地扛着钢筋,笑得露出牙。
慢点,别累着。她把饭盒递过去,里面是刚炖好的排骨,给工人师傅们也分点。
老默接过饭盒,往她手里塞了个热乎乎的烤红薯:你带着瑶瑶去那边树荫下等着,别晒着。
黄瑶坐在树荫下的小板凳上,手里攥着片石榴叶,那是从窗台上的树苗上摘的。她咿咿呀呀地对着叶子说话,像在跟它分享什么秘密。
房子盖到一半时,高启强突然出现了。他开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工地门口,穿着笔挺的西装,跟以前那个在菜市场卖鱼的穷小子判若两人。
老默,恭喜。高启强递过来个厚厚的红包,一点心意。
老默没接:有事说事。
高启强笑了笑,收回红包:我在开发区开了家建材公司,缺个信得过的人管仓库。月薪五千,比你卖鱼强。
老默正在砌墙的手停了:我不去。
你可想好了。高启强的眼神沉了沉,卖鱼能赚几个钱瑶瑶以后要上学,要治病,哪样不要钱
我自己的日子,自己过。老默把一块砖稳稳地砌在墙上,高启强,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两不相欠。
高启强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好,有骨气。他转身要走,又停下,对了,唐小龙兄弟最近放出来了,在菜市场附近晃悠,你小心点。
老默的手紧了紧,没说话。
高启强走后,黄翠翠走过来,握住他的手:别理他。咱们的房子快盖好了,等搬过去,就离这里远远的。
老默点点头,把最后一块砖砌好,拍了拍手上的灰。夕阳落在刚砌好的墙面上,泛着温暖的光。他想起鱼摊前那根褪色的红绸带,早就被他换下来,改成了黄瑶的口水巾。而窗台上的石榴苗,已经抽出了新的绿芽,等着搬进新家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