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五十岁生日宴上,老伴当着所有亲戚的面,宣布以后要跟我AA制。
他说他养了我三十年,仁至义尽。
孩子们默不作声,亲戚们看我笑话。
我没说话,默默收拾了东西,回了娘家。
我用我爸留给我的几间铺面,开了家小茶馆。
不到半月,老伴和儿子就找上了门。
他脸色惨白地告诉我,家里断粮了,他退休金卡也被冻结了。
因为我们住的房子,他开的车,甚至他引以为傲的退休金,都在我爸当年赠与我的财产清单上。
01
五十岁生日这天,天光特别好。
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光晕,落在我亲手插的香槟玫瑰上,每一片花瓣都仿佛镀着金边。
我正将最后一道菜,佛跳墙,小心翼翼地端上桌。
汤盅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一直暖到心里。
三十年了,我的人生,就是围着这一方餐桌打转。
丈夫陈建军的口味,儿子陈浩的挑食,女儿陈静的喜好,我拿捏得比我自己的心跳还准。
今天,我以为会是我这三十年功德圆满的表彰大会。
宾客满堂,觥筹交错。
陈建军穿着我为他新买的深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红光满面。
他端着酒杯站起来,清了清嗓子,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我含笑看着他,眼底是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卑微的期待。
他会说什么
是感谢我三十年的辛劳,还是会许诺下一个三十年的相守
各位亲朋好友,今天是我家林晚的五十岁生日。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国企领导特有的腔调。
亲戚们都鼓起掌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发烫,整理了一下旗袍的领口。
借着这个机会,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陈建军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像一枚图钉,狠狠地钉在了我的脸上。
从今天起,我,陈建军,要和林晚,实行AA制。
轰的一声。
我感觉我整个天灵盖都被人掀开了,里面的脑浆被外面的冷空气冻得凝固。
什么
AA制
我看着他,试图从他那张熟悉的脸上找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没有。
他眼神里的得意和决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直直插进我的心脏。
我陈建军,在单位勤勤恳恳一辈子,回家养了她三十年。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口冰冷的棺材钉。
她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花我的钱我仁至义尽了。
现在孩子们都大了,我也退休了,没道理再把我当提款机,继续供养一个闲人。
所以,以后家里的开销,一人一半。她林晚,也该为这个家出点力了。
他话音刚落,底下就炸开了锅。
那些刚才还对我笑脸相迎的亲戚们,此刻的眼神里,全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建军这话说得在理,女人不能总靠男人养着。
就是,都五十岁了,还当自己是小公主呢建军不容易啊。
你看她身上那件旗袍,料子不错,得花不少钱吧都是建军的血汗钱。
这些议论像无数只黏腻的虫子,爬满我的皮肤,钻心刺骨。
我浑身发冷,下意识地寻找我的孩子们。
我的儿子陈浩,那个我从小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儿子。
他低着头,手指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仿佛在激战一局无关紧要的游戏。
我的女儿陈静,那个我一直引以为傲的女儿。
她眼神躲闪,端起果汁杯,将脸埋在了杯子后面,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三十年的婚姻。
二十六年的母爱。
在这一刻,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就是那个小丑,穿着华丽的戏服,站在舞台中央,接受所有人的审判和嘲笑。
而我的丈夫,我最亲密的家人,就是那个亲手将我推上审判台的刽子手。
陈建军很满意现场的效果。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在欣赏一件被他亲手打碎的艺术品。
他等着我哭,等着我闹,等着我崩溃求饶。
可我没有。
我感觉不到心痛了,那地方空了,被刚才的惊雷炸成了一片焦土。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表演拙劣的陌生小丑。
然后,我站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抬起手,解下了脖子上那条珍珠项链。
这是他送我的生日礼物,在商场打折时买的,价值三百九十九。
我将它轻轻放在铺着天鹅绒桌布的餐桌上。
珍珠滚了几圈,停在了一杯红酒旁边,映出我毫无血色的脸。
如你所愿。
我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却像一道惊雷,让全场瞬间死寂。
我没再看任何人一眼。
不看我那志得意满的丈夫。
不看我那冷漠如冰的儿女。
也不看那些等着看我笑话的亲戚。
我转身,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曾经被我视作全世界的家。
背影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02
我回了娘家。
一栋空置了快十年的老洋房,推开门的瞬间,一股尘封的霉味和樟脑丸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没有水晶吊灯,没有香槟玫瑰,只有满屋的灰尘和寂静。
可我却觉得无比心安。
这里才是我真正的家。
我脱掉那身可笑的旗袍,换上旧T恤和长裤,开始打扫。
我想用体力上的疲惫,来麻痹心脏的钝痛。
就在我擦拭父亲书房的书架时,手机响了。
是闺蜜苏晴。
电话一接通,她的咆哮就冲了出来。
林晚!你死哪儿去了你是不是还想在那个人渣家里待着你早该离了!你现在在哪儿哭啊,你倒是给我哭出来!
听着她气急败坏的声音,我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我没哭,只是轻声说:苏晴,我没事,我在娘家。
等着!
苏晴只说了两个字,就挂了电话。
半小时后,她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一瓶红酒和两个杯子。
她看着满屋狼藉和我灰头土脸的样子,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你这个傻子!你看看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
她一把抢过我手里的抹布,将我按在沙发上。
哭,现在就给我哭!把三十年的委屈都哭出来!
我看着她,摇了摇头。
眼泪,在寿宴上就已经流干了。
现在剩下的,只有一片死寂的荒原。
我站起身,走到父亲书房最里面的那个书架前,踩着凳子,从最顶层取下来一个尘封多年的红木箱子。
苏晴,帮我一下。
苏T晴不明所以,但还是过来帮我把箱子抬到了书桌上。
箱子很沉,上面雕刻着繁复的云纹,一把黄铜锁早已锈迹斑斑。
我从脖子上取下一把贴身戴了多年的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
咔哒一声,箱子开了。
苏晴好奇地凑过来,以为里面会是金银珠宝或者古董字画。
可箱子里没有那些东西。
只有一叠又一叠用牛皮纸袋精心包裹好的文件。
我打开第一个文件袋。
里面是十几本暗红色的房产证。
从我们现在住的市中心大平层,到郊区的独栋别墅,再到几处黄金地段的商铺。
每一本的户主页上,都清清楚楚地写着我的名字:林晚。
苏晴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我打开第二个文件袋。
里面是股权转让书和信托基金文件。
我父亲当年创办的公司,虽然早已交由职业经理人打理,但最大头的股份和分红,都以信托基金的形式,留给了我。
苏T晴拿起一份文件,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我打开第三个,第四个……
车产证明、大额保单、银行凭证……
每一份文件的末尾,都附有一份由顶尖律师事务所出具的公证书,上面用加粗的黑体字标注着一行小字:
以上所有财产,均为林振雄先生对其女儿林晚的婚前个人赠与,与婚姻关系存续无关,其所有权、使用权、处置权均归林晚一人所有。
苏晴已经震惊到失语了。
她看着满桌的文件,再看看我,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的脑海里,却浮现出父亲临终前的画面。
他拉着我的手,气息微弱,眼神却依旧清明。
晚晚,爸爸不求你做个女强人,爸爸只希望你一生平安喜乐。
但这些东西,是你的底气。是你在任何时候,都能站直腰杆的资本。
记住,永远不要让任何人,折断你的脊梁。
那时候,我沉浸在和陈建军新婚的甜蜜里,以为爱情就是我一辈子的底气。
我把父亲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将这个箱子束之高阁,一放就是三十年。
原来,我不是一无所有的菟丝花。
我只是,忘了自己本来就是一棵可以遮风挡雨的大树。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是陈建军发来的短信。
闹够了就回来,给我认个错,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别在外面丢人现眼。
轻蔑的语气,施舍般的姿态。
我看着那条短信,三十年来,第一次笑了。
笑得冰冷,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把手机递给苏晴看。
苏晴看完,气得直接把酒杯摔在了地上。
人渣!畜生!他以为他是谁皇帝吗
我擦掉眼泪,拿起一份商铺的地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苏晴,我想开家店。
就在我爸留下的那个临街铺面。
苏晴眼中的怒火,瞬间被一束亮光取代。
她一拍大腿:好!我帮你!
店名我都想好了,就叫‘晚晴小筑’!
林晚的晚,苏晴的晴。你的新生,我们一起开创!
窗外,一缕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照进了这间尘封已久的书房。
我知道,天要亮了。
03
晚晴小筑的装修,在苏晴这个事业型女强人的操持下,进行得雷厉风行。
不到半个月,一间雅致清幽,格调甚高的茶馆,就在本市最繁华的商业街上悄然落成。
我没再回那个所谓的家。
陈建军打了几个电话,我没接。
后来,他大概是觉得失了面子,也就不再联系我了。
倒是我的好儿子陈浩,先沉不住气了。
这天下午,我正在店里跟着茶艺师学泡茶,他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我划开接听,没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他不耐烦的声音,背景里还有游戏激战的音效。
妈,你闹够了没有赶紧回来!
家里没人做饭,外卖都吃腻了!我的衬衫堆成山了,明天开会没得穿!
他的语气,理直气壮,仿佛我天生就该是他的免费保姆。
我捏着小小的青瓷茶杯,感受着杯壁温润的触感。
你爸不是要AA制吗我声音平静无波。
既然生活开销AA,那家务自然也该AA。
你已经二十六岁了,是个成年人,可以学着自己动手洗衣服做饭了。
说完,不等他反应,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陈浩估计得愣半天。
果然,没过多久,陈建大军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他的语气比儿子要沉稳得多,带着一种兴师问罪的威严。
林晚,你什么意思家里的网停了,水电煤气也全欠费停了!你连这点钱都不愿意交了
我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漂浮的茶叶,浅啜一口。
满口清香。
陈建军,我们家的水电煤气,网络账户,户主都是我的名字。
既然你要AA,我觉得分得清楚一点比较好。
所以,我已经打电话把所有账户都销户了。
你要用,就请拿着你自己的身份证和房产证,去营业厅自行办理开户。
什么电话那头的陈建军显然被我的操作惊呆了。
他气急败坏地吼道:林晚!你疯了!房产证不都在你那儿吗我拿什么去办!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我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再次挂断。
我可以想象,电话那头的陈建军,脸色一定比锅底还黑。
他开始动用自己的私房钱,去酒店开房,去高级餐厅吃饭。
但没有了免费的保姆和自动续费的账单,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生活品质的直线下降,和无处不在的不便。
晚晴小筑正式开业那天,苏晴动用她的人脉,请来了不少城中名流和媒体记者。
茶馆清雅的氛围,顶级的茶品,加上我这个老板娘本身的故事性,一下子就火了。
生意好到需要提前三天预约。
这事儿自然也传到了陈建军的耳朵里。
他大概是觉得,我在外面过得太滋润,让他很没面子。
于是,在他的白月光情人张雅的怂恿下,他决定来我的茶馆示威。
那天下午,店里客人正多。
陈建军挽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张雅,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特意挑了店里最显眼的靠窗位置坐下,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这店装修得还行,就是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
张雅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地附和:哎呀建军,你就别这么高要求了。姐姐也是第一次做生意,不容易。
她说着,还朝我这边递过来一个挑衅的眼神。
不像我们,还得为了生活奔波劳碌,哪有姐姐这么好的闲情逸致,开个店就当是解闷了。
我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的拙劣表演,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我没让服务员过去,而是亲自拿着菜单,走到了他们桌前。
我脸上挂着职业的、疏离的微笑。
两位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陈建军装模作样地翻了翻菜单,然后指着最贵的一款大红袍。
就这个吧,再来几份你们这儿最贵的茶点。
他把菜单递还给我,姿态傲慢,仿佛是在施舍。
张雅则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打量着我,眼神里的炫耀几乎要溢出来。
我点点头,转身去了吧台。
很快,茶和点心都送了上去。
他们一边品尝,一边继续高声点评,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这家店的老板娘是如何被丈夫抛弃,又是如何不自量力。
我由着他们说。
等他们表演得差不多了,我才拿着账单,再次走了过去。
我将账单轻轻放在桌上,依旧是那副无可挑剔的微笑。
陈先生,一共是八千八百八十八元。
陈建军正准备起身的动作僵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拿起账单,眼睛瞪得像铜铃。
什么一壶破茶几块破点心,要八千多你这是黑店啊!
我微笑着,指了指菜单上的价目。
陈先生,我们是明码标价。您点的是武夷山母树大红袍,这个价格已经是友情价了。
再说了,我顿了顿,目光直视着他,笑意却未达眼底。
您不是要AA制吗
既然AA,这单,自然是您请。
我可没有义务,为您的下午茶买单。
陈建军的脸色,瞬间从涨红变成了铁青,又从铁青变成了煞白。
他看着账单上那个刺眼的数字,再看看周围客人投来的玩味目光,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张雅也傻眼了,她大概没想到,来看笑话,结果自己成了笑话。
最终,陈建军在众目睽睽之下,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扫码付了款。
那副憋屈又肉痛的样子,实在是赏心悦目。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我,完胜。
04
第一次交锋的惨败,让陈建军消停了一阵。
但很快,更大的麻烦就找上了他。
他的白月光情人张雅,那个离了婚还带着个儿子的女人,一直撺掇着要把她儿子送出国留学。
陈建军为了在情人面前充胖子,一口答应下来,说保证金和学费他全包了。
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光保证金就要五十万。
陈建军自己的私房钱,在之前那段时间的挥霍和上次的天价茶单后,已经所剩无几。
他把主意打到了我们名下的一套投资房上。
那是一套位于学区的小户型,是他当年软磨硬泡,让我用我妈给我的私房钱买的。
他一直认为,这房子是他高瞻远瞩的投资,理应由他处置。
他兴冲冲地联系了房产中介,准备卖房。
结果,中介在系统里一查,客气地告诉他:陈先生,不好意思,这套房子的房主只有林晚女士一人。您没有权利出售。
陈建军不信邪,又换了好几家中介。
得到的答复都是一样的。
更让他崩溃的是,有家中介悄悄告诉他,这套房产在系统里已经被房主本人备注了禁止任何形式的交易和抵押。
他这才第一次感觉到了真正的恐慌。
他像一头发怒的公牛,冲进了我的茶馆。
林晚!你到底想干什么那套房子是我决定要买的,凭什么你一个人做主!
他一来就大吼大叫,把店里的客人都吓了一跳。
我没理他,只是给我的律师打了个电话。
十分钟后,我的律师王浩,一个文质彬彬但气场强大的男人,出现在了店里。
他没有跟陈建军废话,直接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递到他面前。
陈先生,这是林晚女士委托我,向您出具的一份《资产确认告知函》。
上面清楚地列明了,您口中所谓的‘我们家’,包括您现在居住的别墅,您代步的奔驰车,以及您计划出售的学区房在内,共计十七处不动产,全部都是林晚女士的婚前个人财产。
从法律上讲,这些财产,跟您没有一分钱关系。
陈建军看着那份白纸黑字的告知函,手都开始抖了。
不可能!这都是假的!你们合起伙来骗我!
他像疯了一样,冲回家,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试图找到一本属于他的房产证。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卖房的路被堵死了,陈建军又想到了信用卡。
他名下有我办的几张信用卡副卡,额度都很高。
他想先刷卡套现,把张雅儿子的保证金凑上。
可当他拿着卡去商场的大额消费时,收银员却告诉他:先生,对不起,您这张卡已经被注销了。
他一连试了好几张,全都是同样的结果。
他的资金链,彻底断裂了。
在张雅面前夸下的海口,成了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得他晕头转向。
据说,那天晚上,他和张雅爆发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激烈争吵。
张雅骂他没本事,是个只会说大话的窝囊废。
他则恼羞成怒,第一次对他的白月光动了手。
焦头烂额的,不只是陈建军。
还有我的好儿子,陈浩。
他在一家不错的国企上班,工作清闲,待遇优厚,一直是他向同学朋友炫耀的资本。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份工作,是我父亲生前的一位老部下,李叔,看在我的面子上特意安排的。
我给李叔打了个电话。
我没有添油加醋,只是把寿宴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电话那头的李叔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晚晚,委屈你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二天,陈浩就接到了一纸调令。
他从总公司的核心业务部门,被调到了一个偏远郊区的仓库,当一个库管员。
奖金、福利、补贴,全部清零。
这下,轮到陈浩慌了。
他连夜从郊区仓库跑回来,气喘吁吁地冲到我面前。
妈!你到底跟李叔说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毁了我的前途!
他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脸上写满了被背叛的愤怒。
我正用一方素色的茶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套紫砂茶具。
我抬起眼,冷冷地看着他。
我毁了你的前途
我放下茶巾,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在你父亲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要跟我AA制,毁掉我三十年的付出和尊严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你在低头玩手机。
在你父亲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一个只知道花钱的闲人时,你又在干什么
你嫌我小题大做,让你在朋友面前丢脸。
陈浩,你父亲是那把杀人的刀,而你,就是那个在旁边递刀的帮凶。
现在,刀掉过头,只是轻轻碰了你一下,你就觉得痛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心,已经被你们捅得千疮百孔了。
你不是觉得你爸很有本事吗你不是觉得没有我,你们父子俩能过得更好吗
现在,机会来了。
你去感受一下,凭你自己的本事,能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陈浩的心上。
他脸上的愤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和恐惧。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没有一丝心软。
哀莫大于心死。
我的心,早就在那场寿宴上,被他们亲手杀死了。
05
釜底抽薪的第二步,是收回房子。
我的律师,王浩,将一封措辞严谨的律师函,正式寄到了那个我住了三十年的家。
律师函的内容很简单,要求陈建军先生和陈浩先生,在十五日之内,搬离属于林晚女士个人名下的别墅。
逾期不搬,我们将通过法律途径,强制执行。
这封律师函,是压垮陈建军的又一根稻草。
他彻底崩溃了。
他这才惊恐地意识到,他引以为傲、住了三十年的家,这个他用来招待朋友、炫耀身份的豪宅,随时都可以让他卷铺盖滚蛋。
紧接着,第二封律师函也到了。
要求他归还那辆他开了五年的奔驰S级轿车。
因为车辆的登记人,同样是我,属于我的婚前财产。
失去了豪宅,又失去了豪车。
陈建军那个国企退休中层领导的身份,瞬间变得滑稽又可笑。
他就像一个被扒光了华丽戏服的演员,只剩下干瘪又难堪的肉体。
消息不胫而走。
那些曾经在寿宴上看我笑话的亲戚们,风向一夜之间全变了。
他们开始密集地给我打电话。
哎呀,晚晚啊,最近怎么样啊你跟建军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两口子床头吵架床尾和,别把事情闹得这么僵嘛。
我们都知道,建军那个人就是嘴巴坏,心不坏的,你就多担待一点。
我一个电话都没接,直接设置了陌生号码拦截。
这些见风使舵的嘴脸,我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陈建军在家里坐困愁城,终于放下了他那可悲的自尊。
他带着儿子陈浩,第一次主动找上了晚晴小筑。
那天下午,阳光正好。
我坐在二楼的雅间里,和苏晴对弈。
服务员小姑娘跑上来说,陈建军和陈浩来了,指名要见我。
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告诉他们,我没空。
陈建军不肯走,就在楼下大堂里等着。
他一改往日的嚣张,姿态放得很低,不停地跟服务员说,都是误会,一家人没有隔夜仇。
我被他吵得心烦,让苏晴下去处理。
苏晴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对落魄的父子。
陈先生,林晚的意思很明确。
当初在寿宴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AA制,要分得清清楚楚的人,是你。
现在,林晚只是在满足你的要求而已。
既然AA,你我两清。那我的房子,凭什么要给你住
苏晴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地怼了回去。
陈建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大概是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一个女人教训,面子挂不住了。
他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开始在茶馆门口撒泼。
林晚!你给我出来!你这个毒妇!
data-fanqie-type=pay_tag>
我养了你三十年,你现在就要把我赶尽杀绝吗
你心怎么这么狠!三十年的夫妻情分,你一点都不念吗
他一边骂,一边捶胸顿足,引来了不少路人围观。
我从二楼的窗户冷冷地看着他。
像在看一场与我无关的闹剧。
我拿出手机,平静地按下了110。
喂,派出所吗我要报警。
在我店门口,有人寻衅滋事,严重影响了我的正常营业。
警察来得很快。
面对穿着制服的警察,陈建军瞬间就蔫了。
他试图解释,但他的撒泼行径,早被路人拍下了视频。
最终,他因为寻衅滋事,扰乱公共秩序,被警察带回了派出所,进行批评教育。
他被警车带走时那灰溜溜的样子,颜面尽失。
人群散去后,茶馆恢复了宁静。
我以为事情就这么告一段落了。
没想到,晚上关店的时候,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是我的女儿,陈静。
从寿宴风波到现在,她一直保持着沉默。
既没有像陈浩那样指责我,也没有站出来为我说一句话。
她像一个透明人,游离在这场家庭战争之外。
此刻,她站在灯火阑珊的街边,看着我,眼圈红红的。
妈。
她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她这张与我年轻时有七分相似的脸,我那颗早已坚硬如铁的心,终究还是软了一下。
我把她带进了已经打烊的茶馆,给她泡了一杯热茶。
在袅袅的茶香中,我第一次,对她和盘托出了一切。
从父亲留下的那个红木箱子,到陈建军的AA制宣言,再到他与张雅的那些龌龊事。
陈静听着,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一直以为,她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父亲事业有成,母亲温柔贤惠。
她不知道,这份幸福的表象之下,是母亲三十年的隐忍和牺牲。
更不知道,她所拥有的一切优渥生活,都建立在母亲那不为人知的雄厚资本之上。
妈,对不起。
她握住我的手,泪水滴落在我的手背上,滚烫。
对不起,我一直什么都不知道。
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选择了逃避。
我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知道,她的醒悟,是真心,还是一时。
但至少,在这一刻,我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06
被派出所教育了一番后,陈建军彻底成了圈子里的笑柄。
他不敢再来我店里闹事了。
房子和车子被收走,他的生活一落千丈。
但他还有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那笔引以为傲的丰厚退休金。
他不止一次在朋友面前吹嘘,他退休后,每个月光退休金就有一万多,比很多年轻人上班的工资还高。
他嘴硬地对为数不多还愿意搭理他的朋友说:没了那个女人,我靠退休金照样活得潇洒!
十五天的搬家期限很快就到了。
他和他儿子陈浩,灰头土脸地从别墅里搬了出来,租了一间老破小。
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银行查他的退休金到账了没有。
他想取一笔钱,至少先把眼前的生活维持下去。
他把银行卡递给柜员,输入密码。
柜员却告诉他:先生,不好意思,您的账户被冻结了,无法进行任何交易。
冻结怎么可能!
陈建大军一下子就急了,声音也大了起来。
这是我的退休金账户!你们凭什么冻结!
他的吵闹引来了银行的客户经理。
经理把他请到了办公室,调出了他的账户资料。
仔细核对后,经理用一种非常客气但又带着一丝同情的语气,向他解释。
陈先生,您误会了。您这个账户里的钱,并非您理解的国家社保养老金。
它是一份商业养老保险。是二十多年前,由一家名为‘振雄集团’的公司,为您购买的顶级商业养老计划。
经理顿了顿,递给他一份当年的合同复印件。
根据合同条款,这份保险的投保人和受益人,都是林晚女士。
合同里有一条特别规定:受益人林晚女士,有权在任何时候,向保险公司申请中止向被保险人,也就是您,支付养老金,或者变更支付对象。
就在上周,我们收到了林晚女士通过律师发来的正式函件,要求中止这份保险的支付。
经理的话,像一把巨大的铁锤,一锤一锤,砸碎了陈建军最后的希望。
什么
不是退休金
是商业保险
受益人还是林晚
他引以为傲了几十年的铁饭碗,他退休后潇洒生活的最大保障,竟然……竟然只是林晚父亲当年赏给他的一张长期饭票
这个认知,比收走他的房子和车子,更让他崩溃。
这是对他整个人,他一辈子所谓奋斗和本事的,最彻底的否定。
他瘫倒在银行的真皮沙发上,面如死灰,彻底失魂落魄。
那天下午,导语中的那一幕,终于上演了。
陈建军和陈浩,两个人像游魂一样,找到了我的茶馆。
他们站在门口,连进来的勇气都没有。
还是服务员看见了,进来通报的我。
我走到门口,隔着一扇玻璃门,看着外面的父子俩。
陈建军的头发白了大半,背也驼了,脸上满是褶子,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他看到我,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晚晚……家里……家里断粮了。
我的卡……也被冻结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乞求和绝望。
我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张我看了三十年的脸。
然后,我一字一句地,将他在寿宴上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你不是说,你养了我三十年,仁至义尽了吗
现在,这份‘供养’,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陈建军,我们两清了。
我的话音刚落,他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稳。
而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不远处。
张雅从车上下来,看到陈建军父子俩这副惨状,眼神里闪过一丝嫌恶。
她没有走过来,而是给陈建军打了个电话。
我看到陈建军接起电话,唯唯诺诺地说了几句,然后,张雅直接挂断了电话,出租车绝尘而去。
后来我听说,张雅在电话里确认了陈建军已经彻底破产的消息后,卷走了他身上最后一点现金,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建军,众叛亲离。
就在他万念俱灰的时候,一辆搬家公司的货车停在了茶馆门口。
车门打开,我的女儿陈静,从车上跳了下来。
她指挥着工人,把她的行李,一件一件地搬进了茶馆的后院。
然后,她走到陈建军面前。
爸,我搬出来,跟妈一起住。
她看着他,眼神坚定而冰冷。
从今天起,我跟你,断绝父女关系。
这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建军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07
追妻火葬场这种戏码,我以前只在电视剧里看过。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亲身经历一回,只不过,我是那个手握火把的人。
陈建军租住在一间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尝尽了人间冷暖。
失去了金钱和地位的光环,他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
他开始疯狂地回忆我的好,回忆那些被他视作理所当然的温暖和安逸。
他每天都来晚晴小筑的门口等我,风雨无阻。
也不闹事,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眼神像一只被遗弃的流浪狗。
样子憔悴不堪,看得路人都心生怜悯。
可我的心,早已是铁石一块。
他开始学着做饭,做了我以前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和西湖醋鱼,用保温饭盒装好,送到店里来。
我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让员工当着他的面,倒进了垃圾桶。
他开始写长长的忏悔信,一封又一封,细数我们三十年婚姻的点点滴滴,写得情真意切,催人泪下。
我当着他的面,把信一封一封地扔进了碎纸机。
看着那些承载着虚伪情感的纸条,变成一堆毫无意义的碎片,我心中只有快意。
我的儿子陈浩,在社会上处处碰壁后,也终于扛不住了。
他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只能去干一些最苦最累的体力活。
他也跑来求我,哭着说他知道错了,求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看着他那张被生活磋磨得毫无生气的脸,只觉得可悲又可笑。
你错的不是不孝,陈浩。
你错的是,你又蠢又坏。
你爸是主犯,而你,是心安理得享受着犯罪成果的帮凶。
现在,你们的犯罪集团倒台了,你才想起来求饶吗晚了。
我没有给他任何好脸色,直接让保安把他请了出去。
终于,在一个下着瓢泼大雨的傍晚,陈建军再也撑不住了。
他冲破保安的阻拦,闯进我的办公室,扑通一声,跪在了我的面前。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花白的头发往下淌,和他浑浊的眼泪混在一起。
他抬起手,一巴掌一巴掌,狠狠地扇在自己的脸上。
晚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不该那么对你!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最后一次机会!
我们重新开始,我一定好好对你,我给你当牛做马!
他哭得声嘶力竭,额头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若是从前,我看到他这样,一定会心疼得无以复加。
可现在,我看着他卑微如尘土的样子,内心毫无波澜。
我只是静静地等他哭完,闹完。
然后,我从抽屉里,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和一支万宝龙的钢笔。
我把它们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陈建军,你知道镜子为什么碎了吗
他茫然地抬起头看着我。
因为它不想再照出你那张丑陋的脸了。
碎了的镜子,粘不回去了。就算粘回去了,也全是裂痕。
我的人生,不想再看到你了。
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看着那份离婚协议书,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签了它。
我看着他,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怜悯。
看在静静的面子上,我给你在郊区留了一套小公寓,足够你安度晚年。
这是我,林晚,对你最后的仁慈。
08
陈建军最终还是签了字。
万念俱灰,形同槁木。
我兑现了我的承诺,给了他一套郊区的小公寓。
他搬了进去,但整个人的精神都垮了,整日浑浑噩噩,靠着社区发放的一点微薄的救济金度日。
儿子陈浩,在经历了社会的毒打之后,似乎也终于彻底醒悟了。
他没有再来找过我。
我听说,他找了一份最基础的快递员工作,每天起早贪黑,虽然辛苦,但总算是开始用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
至于我的女儿陈静,她成了我最贴心的小棉袄。
她在茶馆里帮我,学习经营管理,展现出了惊人的商业天赋。
我把她送去了英国,让她去读她一直想读的艺术史,去追寻她自己的梦想。
而我的晚晴小筑,在我和苏晴的共同打理下,生意越做越大。
我们开了分店,创立了自己的茶叶品牌,成了本市小有名气的女企业家。
一年后。
晚晴小筑总店的周年庆。
店里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我穿着一袭量身定制的墨绿色旗袍,穿梭在宾客之中,举手投足间,是前所未有的优雅和自信。
苏晴举着香槟杯,走到我身边,与我轻轻一碰。
敬过去,更敬未来!
敬我们自己!
我笑着,一饮而尽。
不经意间,我一抬眼,看到了街角的一幕。
我的儿子陈浩,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快递员工服,远远地站在梧桐树下。
他皮肤晒黑了,人也清瘦了不少,但眼神,却比以前清亮了许多。
他没有上前来打扰。
只是隔着一条马路,看着店里的热闹景象,然后,对着我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之后,他便转身,骑上他的小电驴,汇入了车流,消失不见。
我端起手边的青瓷茶杯,对着他离开的方向,遥遥一敬。
午后的阳光,透过明净的玻璃窗,温暖地洒在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