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渝州城的雨总带着股铁锈味。茂茂跪在城隍庙的蒲团上,盯着供桌下那道半指宽的裂缝发愣——三天前就是在这里,他被罗如烈拖进地底,腥甜的血混着泥土糊住了眼睛。可现在掌心摸到的不是冰冷的石砖,而是自己圆滚滚的肚皮,温热的,带着刚出炉的包子香气。
茂茂！发什么呆景天的声音从门口撞进来,带着惯有的不耐烦,再不去永安当,赵老板又要扣我们月钱了！
茂茂猛地回头,看见景天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腰间别着把断了柄的木剑。阳光斜斜地穿过他的肩膀,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和记忆里最后一面那个被邪剑仙打得口吐鲜血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他喉咙发紧,突然扑过去抱住景天的腰,把脸埋进对方后背。
老大……眼泪砸在布料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我好想你。
景天被勒得喘不过气,手忙脚乱地推开他：发什么疯昨天不是还抢我糖葫芦吃吗他瞥见茂茂通红的眼睛,语气软了些,是不是又被必平那小子欺负了老大帮你揍他。
茂茂摇摇头,看着街角卖糖画的摊子,突然想起罗如烈洞府里那些挂着的肉。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皮肤下的肌肉结实饱满,没有狰狞的伤疤。城隍庙的铜钟敲响辰时,远处传来唐家堡侍女的争执声,一切都和某个噩梦开始前一模一样。
他重生了。回到了邪剑仙还没破印,景天还是永安当小伙计的日子。
老大,我们今天能不去永安当吗茂茂拽住景天的袖子,声音发颤,我听说城外山神庙有庙会,去求个平安符吧。他记得就是今天,景天为了偷当铺的古董被赵文昌抓住,挨了顿打还扣了月钱,晚上赌气跑去璧山打猎,才误打误撞放出了锁妖塔里的龙葵。
景天挑眉：你啥时候信这些了但看着茂茂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还是啧了一声,行吧,就当陪你散心。不过说好了,中午那碗牛肉面你请。
山神庙的香火很旺,茂茂挤在人群里,眼睛却死死盯着街角那个穿灰袍的道士。那人袖角绣着太极图,正是后来给景天算命,说他有帝王相的清微道长。上一世就是他引导景天踏上寻找五灵珠的路,可这条路最终通向的是满地白骨。
老大,我们快走！茂茂突然拽着景天往回跑,撞到了卖风车的小贩。彩色的纸片在风里转得飞快,像极了罗如烈洞府里那些转动的锁链。
你到底咋了景天甩开他的手,那老道看着像个高人,说不定能给我算算啥时候发大财。
他是骗子！茂茂急得满脸通红,老大你忘了上次西街那个算卦的,说你能捡到银子,结果你掉进粪坑了！
景天被这话堵得一愣,随即笑骂道：你这死胖子,哪壶不开提哪壶！但终究没再回头,跟着茂茂往渝州城走。路过璧山入口时,茂茂看见两个穿着蜀山服饰的弟子在盘查行人,其中一个腰间挂着的玉佩,和徐长卿后来送给紫萱的那只一模一样。
他的心沉了下去。有些事,好像躲不过去。
当晚,永安当果然出事了。赵文昌发现少了件唐代的青瓷瓶,认定是景天偷的,拿着藤条追得他满街跑。茂茂急得团团转,突然想起什么,冲进厨房拿起菜刀：赵老板！是我藏的！你要打就打我吧！
所有人都愣住了。赵文昌愣了愣,随即骂道：你这憨货,知道那瓶子值多少钱吗藤条终究没落下,他哼了一声,扣你俩三个月月钱！再敢胡闹就给我滚蛋！
景天拽着茂茂回到阁楼,气得发抖：你傻啊！那瓶子明明不是你拿的！
老大要是被赶走了,谁罩着茂茂呢茂茂低着头,声音闷闷的,而且……我不想你受伤。上一世景天背上那道被藤条抽出来的疤,过了很久都没消。
景天看着他圆滚滚的后脑勺,突然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给,留着晚上吃。是两个热乎乎的肉包子,还是茂茂最爱吃的酱肉馅。
夜深了,茂茂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景天的呼噜声很响,像头小猪。他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皮肤光滑,没有伤疤。可他总觉得冷,仿佛还泡在罗如烈洞府那池冰水里。
老大,他轻声说,我们离开渝州城好不好去江南,那里有好多好吃的。
唔……江南……得有美女才行……景天翻了个身,嘟囔着继续睡。
茂茂苦笑。他知道景天不会走的。就像飞蓬将军注定要和重楼决斗,龙葵注定要为哥哥跳入铸剑炉,有些命运,从一开始就写好了。
三日后,唐家堡派人来永安当,说要找个懂古董的去鉴定一批新到的货。赵文昌立刻把景天推了出去,谄媚地说：我们景天可是火眼金睛,绝对不会错！
茂茂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这是雪见出场的日子,那个刁蛮任性却善良的姑娘,最后为了景天,用自己的神树果实救了所有人。
老大,我跟你一起去！茂茂抓起自己的小布包,里面装着几个刚买的桂花糕,我可以帮你拎东西！
唐家堡的门槛很高,茂茂跟在景天身后,紧张得手心冒汗。转过回廊时,果然看见一个穿红衣的少女站在庭院里,正拿着鞭子抽打一个小厮。阳光落在她发梢,像燃着小火苗。
喂！你就是永安当来的雪见转过身,杏眼圆睁,看看这对玉镯是不是真的！
景天刚要说话,茂茂突然往前一步：姑娘,这镯子是假的！他指着玉镯内侧,真的蓝田玉会有天然的水纹,这个是用硝石仿的,遇热会变色。这些都是他后来跟着景天跑遍大江南北学到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雪见愣住了,随即怒道：你个死胖子懂什么！但还是下意识地把镯子凑到烛火边,果然看见表面浮现出淡淡的白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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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天也惊呆了：茂茂,你啥时候懂这个了
茂茂挠挠头：上次听来当铺的老先生说的。他偷偷看了眼雪见,少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看着竟有些可爱。上一世他总觉得雪见凶巴巴的,现在才发现,她的眼睛很亮,像渝州城夜晚的星星。
离开唐家堡时,雪见塞给茂茂一个油纸包,别扭地说：看你挺懂行的,这个送你。是几块杏仁酥,甜而不腻。
老大,雪见姑娘好像不坏哦。茂茂咬着杏仁酥,含糊不清地说。
景天嗤之以鼻：刁蛮得很！也就你觉得她好。但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茂茂看着他的侧脸,突然觉得也许事情可以不一样。如果雪见和景天早点成为朋友,如果龙葵不用再等一千年,如果徐长卿和紫萱能放下苍生……
可命运的齿轮还是在转动。几日后,景天在城隍庙后山挖到个古董盒子,打开的瞬间,一道蓝光闪过,龙葵穿着广袖流仙裙出现在他们面前。
王兄……少女的声音带着千年的孤寂。
茂茂下意识挡在景天身前,他忘不了魔剑里那些怨灵的嘶吼。但龙葵只是怯怯地看着景天,眼睛里没有怨恨,只有孺慕。
你是谁景天往后缩了缩。
我是龙葵啊,王兄不记得我了吗龙葵的眼泪掉下来,我们拉过钩的,要永远在一起。
茂茂的心软了。他想起锁妖塔里,龙葵为了保护景天,第一次变红的样子。他轻轻推了推景天：老大,她好像没有恶意。
那晚,三个挤在永安当的阁楼里。龙葵给他们讲姜国的故事,讲王兄如何为了救国铸造魔剑,讲自己如何跳进铸剑炉。茂茂听得眼圈发红,突然说：公主,以后我和老大保护你。
龙葵愣住了,随即笑了,像冰雪初融：谢谢你,小胖哥哥。
日子好像变得平静起来。景天还是爱偷懒,雪见偶尔会来永安当找茬,龙葵总是跟在景天身后。茂茂每天变着法地阻止他们接触任何和五灵珠有关的东西——把雪见送来的毒龙胆偷偷埋了,趁景天睡着把他画的蜀山地图藏起来,甚至故意打翻必平送来的关于南诏国水灾的信。
2
直到那天,徐长卿穿着蜀山校服出现在永安当门口。
景天先生,我是蜀山派弟子徐长卿。他拱手行礼,邪剑仙即将破印,天下苍生危在旦夕,唯有集齐五灵珠才能镇压。
茂茂的手开始发抖。他看着徐长卿严肃的脸,看着景天眼里一闪而过的兴奋,突然觉得很累。原来有些事,真的躲不过。
我不去！景天突然说,我就是个当铺小伙计,拯救苍生跟我有啥关系
徐长卿愣住了,茂茂也愣住了。他没想到景天会拒绝。
可是……徐长卿还想说什么,被景天打断：要去你自己去！我还要攒钱娶媳妇呢！
那天晚上,景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茂茂敲门进去时,看见他对着那把断了柄的木剑发呆。
老大,你是不是想通了茂茂小心翼翼地问。
景天摇摇头：我只是在想,如果我真的去了,能不能活着回来。他转过头,眼睛亮亮的,茂茂,你说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想我
茂茂的眼泪突然掉下来：老大不准说傻话！你要是死了,谁给我买糖葫芦谁罩着我
景天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放心,你老大我福大命大,肯定死不了。他顿了顿,但是茂茂,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别学那些傻事,知道吗
茂茂愣住了。他看着景天认真的脸,突然明白,原来老大什么都知道。知道他用肉换粮食的事,知道他最后死得有多惨。
老大……
别废话了,景天站起来,把木剑别在腰间,明天我们去蜀山！不过先说好了,要是太危险,我们就跑,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茂茂笑着点头,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前往蜀山的路上,他们遇到了雪见和龙葵。雪见叉着腰说：本小姐是担心你们迷路,才不是想跟你们一起去！龙葵则安静地递过来一个布包,里面是她连夜绣的平安符。
茂茂看着他们,突然觉得很安心。也许他改变不了结局,但至少可以陪在大家身边。
在蜀山,清微道长告诉他们,要集齐五灵珠,必须先找到水灵珠。而水灵珠在南诏国,被拜月教主抢走了。
拜月教主茂茂的心一紧,他想起赵灵儿,那个温柔又强大的女娲后裔。
前往南诏国的路上,他们遇到了很多困难。在雷州,景天被狐妖迷惑,差点走火入魔；在海底城,雪见为了救大家,差点被水碧的结界困住；在酆都,龙葵为了拿到阴差的令牌,第一次主动变红。
每次遇到危险,茂茂都想挡在前面。可他没有法力,没有武功,只能笨手笨脚地给大家递伤药,在他们疲惫时讲笑话,在他们争吵时当和事佬。
茂茂,你好像变勇敢了。一天晚上,雪见坐在篝火边,突然说。
茂茂挠挠头：因为有大家在啊。
雪见笑了,递给他一块烤鱼：以前觉得你就是个跟屁虫,现在才发现,有你在真好。
茂茂的心暖暖的,像被篝火烤着。他看着景天和龙葵在远处说话,看着徐长卿对着月亮发呆,突然觉得,也许这就是他重生的意义。不是改变命运,而是珍惜当下。
终于到了南诏国。拜月教主站在祭坛上,手里拿着水灵珠,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景天,你终于来了。拜月教主笑了,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邪剑仙从他身后出现,黑雾缭绕,发出刺耳的笑声：景天,我们来做个游戏吧。
茂茂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邪剑仙要说什么——用渝州城百姓的粮食打赌。
我不跟你赌！景天突然说,你想要什么,冲我来！
邪剑仙愣了愣,随即大笑：有意思！那就用你的朋友们来赌吧。你赢了,他们就没事；你输了,他们就要……
我赌！茂茂突然往前一步,声音发抖却很坚定,我来跟你赌！
所有人都惊呆了。景天怒道：茂茂你回来！
茂茂摇摇头,看着邪剑仙：我跟你赌骰子,三局两胜。我赢了,你就放了大家；我输了……我输了就跟你走。
邪剑仙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赌
我有这个。茂茂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是那块雪见送他的杏仁酥,用油纸小心地包着,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
邪剑仙大笑起来：好！我跟你赌！
第一局,茂茂输了。邪剑仙的黑雾缠绕上他的胳膊,刺骨的疼痛传来,像被刀割一样。
茂茂！景天想冲过来,被徐长卿拉住。
老大别过来！茂茂咬着牙,我还没输！
第二局,茂茂赢了。他用颤抖的手拿起骰子,汗水滴在上面。
第三局,决定胜负的一局。茂茂闭上眼睛,想起渝州城的糖葫芦,想起唐家堡的杏仁酥,想起景天的呼噜声,想起龙葵的笑容,想起雪见的刁蛮……
开！
邪剑仙的骰子是六点,茂茂的骰子是……六点。
平手！雪见喊道。
邪剑仙愣住了,随即怒吼：不可能！他的黑雾疯狂地涌动,我不会输的！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降下一道金光。女娲娘娘的虚影出现在祭坛上空,声音温柔而威严：邪剑仙,你本是人心贪念所化,执念太深,终将自取灭亡。
金光散去,邪剑仙消失了。拜月教主倒在地上,眼神空洞。
茂茂瘫坐在地上,浑身是汗。景天冲过来抱住他：你个死胖子,吓死我了！
茂茂笑着眼泪却掉下来：老大,我赢了。
后来,他们回到了渝州城。景天用邪剑仙留下的财宝重建了永安当,取名景天记。雪见成了他的老板娘,每天还是会和他吵架,但眼里的笑意藏不住。龙葵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嫁给了一个老实的书生。徐长卿回了蜀山,成了新一任掌门,偶尔会来渝州城看望大家。
茂茂还是那个胖乎乎的跟班,每天帮景天看店,偶尔和必平斗嘴。他胳膊上的伤疤渐渐淡了,变成了浅浅的印记。
茂茂,发什么呆景天扔给他一串糖葫芦,晚上去吃牛肉面,我请客。
茂茂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甜甜的。阳光照在渝州城的街道上,温暖而明亮。他知道,这一次,他们都会好好的。
渝州城的冬雪落了三天三夜,景天记当铺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咚作响。茂茂正趴在柜台上算账,鼻尖冻得通红,忽然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争执声。
死景天！你又把客人的玉佩当错价了！雪见叉着腰站在雪地里,发间落了层白霜,这块和田玉至少值五十两,你收人家二十两,是想喝西北风吗
景天缩着脖子躲在门后：我这不是看那书生可怜嘛,他说要给母亲治病……
3
可怜那我们家下个月的炭火钱你出啊雪见伸手去拧他胳膊,却在看见景天怀里的东西时停了手——是件新做的棉袄,针脚歪歪扭扭,明显是男人的手艺。
给你的。景天把棉袄往她怀里一塞,耳根通红,茂茂说你昨晚咳嗽了半宿。
雪见的脸瞬间红了,转身往内堂走,声音却软了：算……算你有点良心。茂茂,晚上炖羊肉汤,多放萝卜。
茂茂趴在柜台上偷笑,忽然看见街角有个熟悉的身影。龙葵穿着月白棉裙,身边跟着个戴方巾的书生,两人手里提着点心匣子,正往这边走。
龙葵姑娘！茂茂推开椅子跑出去,积雪在脚下咯吱作响,你们来啦！
小胖哥哥。龙葵笑得眉眼弯弯,把点心匣子递给他,这是夫君做的桂花糕,给你和景天大哥哥尝尝。她身边的书生拱手行礼,眉眼温和,正是去年在江南遇到的那个秀才,据说为了龙葵,特地搬到了渝州城。
茂茂接过匣子,突然发现龙葵鬓边别着支银簪,样式简单却很精致。他想起锁妖塔里,龙葵总说喜欢亮晶晶的东西,那时大家忙着赶路,谁也没心思留意这些。
老大！龙葵姑娘来了！茂茂朝屋里喊,转身时撞见个穿青布道袍的人。徐长卿站在雪地里,手里握着柄拂尘,肩上落着雪,却依旧身姿挺拔。
徐道长！茂茂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刚从蜀山下来,顺道来看看。徐长卿的目光扫过当铺的牌匾,落在门框上挂着的红灯笼,看来你们过得很好。
景天从屋里探出头：长卿！快来烤火！茂茂刚炖了姜茶！
几人围坐在炭炉边,姜茶的热气模糊了窗玻璃。雪见给龙葵剥橘子,徐长卿听景天讲最近收的稀奇古董,茂茂则捧着桂花糕,小口小口地吃。炭火烧得正旺,噼啪作响,像极了那年在雷州客栈,大家挤在一间房里取暖的夜晚。
对了,徐长卿忽然开口,下个月蜀山有场法会,你们若有空,可愿来看看他看着景天,紫萱……她也会来。
屋里静了一瞬。茂茂看见徐长卿指尖微微颤抖,雪见悄悄碰了碰景天的胳膊。
去！为啥不去景天把姜茶一饮而尽,正好让茂茂见识见识蜀山的御剑飞行,省得他总说我吹牛。
茂茂用力点头,心里却有些发酸。他记得上一世,徐长卿和紫萱为了苍生,喝了忘情水,在雪地背道而驰。可这一世,他们明明有机会……
法会那天,蜀山金顶飘着雪。茂茂跟着景天站在观礼台,看见徐长卿穿着掌门法袍,站在紫萱身边。两人隔着三步远,却时不时相视而笑。
你看你看,雪见拽着茂茂的袖子,我就说他们俩有戏吧
茂茂笑了,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必平喘着气跑过来,手里拿着个油纸包：茂茂！你要的糖画！是只威风凛凛的老虎,和当年城隍庙门口那个一模一样。
谢啦必平。茂茂接过糖画,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必平总偷偷藏点心给他,嘴上却骂他胖子。
法会结束后,紫萱拉着龙葵的手,给她讲南诏国的风土人情。徐长卿和景天凑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笑得像两个孩子。雪见站在梅树下,伸手接住飘落的花瓣,阳光落在她脸上,温柔得不像样子。
茂茂舔着糖画,忽然觉得嘴里的甜味漫到了心里。他想起罗如烈洞府里的冰冷,想起用肉换粮食时的剧痛,想起重生那天城隍庙的晨光……原来所有的苦难,都是为了铺垫此刻的温暖。
下山时,徐长卿御剑送他们回去。茂茂第一次站在剑上,吓得紧紧抱住景天的腰,却忍不住往下看——渝州城像个精致的沙盘,长江如带,房屋如豆,雪后的阳光洒在上面,闪着细碎的光。
怕不怕景天在他耳边喊。
不怕！茂茂大声回答,风声灌满了耳朵,老大,我们以后每年都来蜀山好不好
好啊。景天的声音带着笑意,等春暖花开,我们再去江南,吃你最爱的蟹黄汤包。
剑光划破云层,带着他们飞向远方。茂茂低头,看见自己胳膊上的伤疤在阳光下几乎看不见了。他想起重生那天,总觉得命运是道绕不开的坎,如今才明白,命运或许有定数,但同行的人、心中的暖,才是支撑着人走下去的光。
回到渝州城时,暮色已浓。雪见在厨房忙碌,龙葵和书生在灯下看书,景天趴在柜台上,数着今天赚的铜钱。茂茂坐在门槛上,看着远处亮起的灯笼,嘴里还留着糖画的甜味。
他想,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结局了。没有牺牲,没有离别,大家都平平安安地在一起,像渝州城的寻常人家,过着柴米油盐的日子。
至于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就让它们随着风雪,落在记忆里吧。重要的是此刻——炭炉正暖,灯火可亲,身边的人,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