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上课铃尖锐地刺破走廊时,我正把沾着李泽言血迹的旧书塞进书包。
指尖残留的潮湿触感像块烙铁,与奶奶临终前攥着我手的温度重叠——那是种混杂着草药味的、逐渐冷却的温热。
血珠顺着他鬓角滑进昂贵的西装领口,洇开一小片暗褐。他踉跄着扶住大理石墙面,指节泛白,瞳孔里我的手正滴着血,像株濒死的红山茶。
李云舒,你疯了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尾音却还绷着惯有的倨傲。
我摸出夹在书里的通讯录,泛黄的纸页上,那个翻遍老相册才找到的号码被指腹磨得发亮。
李总该谢谢这本书。我突然扬手,书脊重重砸在他膝盖,要是奶奶的死亡证明够锋利,现在该在你心脏里。
这本书是奶奶的遗物,里面夹着她记录李泽言早年挪用公款的零碎证据,也是我敢当众拦他的底气。
李攸宁的作业本砸在课桌上时,我正用小刀在草稿纸的李泽言三个字上划得粉碎。
她身上的香水味混着劣质指甲油的气息涌过来,像打翻的廉价香水瓶,呛得人鼻腔发酸。
李云舒,你故意给我错答案!猩红指甲戳在几何题上,带出几道歪斜的印子。
我翻开自己的作业本,笔尖在正确步骤上顿了顿。周围抽气声此起彼伏——自从上周在公司楼下拦住李泽言,这位大小姐就成了炸毛的猫。
她突然抓起我的书往地上摔,泛黄的银杏叶书签散了一地,叶脉里还卡着乡下泥土的碎屑,那是奶奶临终前托人寄来的。
我抬脚勾向她膝弯,看她踉跄着跌坐在地:捡起来,道歉。
你敢打人我要告诉老师!她眼圈红得像涂了劣质眼影,眼泪却迟迟没掉。
我蹲下去拾书签,指尖抚过叶片边缘的缺口——那是去年秋天陪奶奶摘银杏时被虫蛀的。
你爸爸此刻该在看守所写悔过书。全班倒抽冷气的声响里,我把书签夹回书里,三天前我递的举报信,证据够他喝一壶。
李云舒!班主任的怒吼像块石头砸进教室,到办公室来!
李攸宁站在办公桌旁,校服裙摆沾着泥点,哭得抽噎不止:老师,她用膝盖顶我小腿!
我盯着自己发白的指节,后颈的胎记突然发烫。奶奶说过,这是我慌了神的征兆。我没动手。声音轻得像被风吹起的纸片。
监控拍得清清楚楚!教导主任把截图拍在桌上,画面里我的膝盖确实抵着她的腿。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秦雅兰的短信像条毒蛇钻进来:放学后带李攸宁回家,不然你奶奶的骨灰盒,该换个地方待了。
我攥紧书包带,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个月前奶奶下葬,李泽言的律师举着遗嘱冷笑:乔淑兰所有遗产归李攸宁。
道歉!班主任推了把我肩膀,不然记大过!
李攸宁突然扑过来扯我头发,指甲刮过脸颊时,我闻到她发间的香水味——和葬礼那天秦雅兰站在奶奶坟前时一个味道。那股甜腻突然钻进鼻腔,我扬手就扇了她一巴掌。
狐狸精的女儿!她尖叫着扑过来,爸爸说你妈是跟野男人跑的!
我狠狠咬住她手腕,铁锈味在舌尖炸开。教导主任的戒尺落在背上时,我瞥见窗外掠过一辆黑色轿车,车牌尾号741,和奶奶病房外那辆一模一样。
乔知书在竹林等我。她穿浅蓝长裙,怀里抱着本《法律基础》,镜片后的眼睛在暮色里亮得惊人。
李泽言的罪不止挪用公款。她翻开笔记本,泛黄纸页上的银行流水被透明胶带粘得平整,三百万只是开始。
她是奶奶的远房侄女,奶奶生前曾托她留意李泽言的动向,这也是她能拿到关键证据的原因。
我攥紧钢笔,笔帽硌得掌心生疼:你为什么帮我
她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奶奶走前托我照拂你。
月光穿过竹叶,在她耳垂映出颗小痣。我摸向自己耳后,那里的皮肤正微微发烫。那你为什么叫乔知书
她合上书,指尖在封面摩挲:这是奶奶给我取的名字,她说你需要个懂法律的人帮忙。
2
放学后的停车场闷得像口锅,暴雨欲来的潮气裹着汽油味扑过来。秦雅兰坐在保时捷里,指尖的烟明灭不定,翡翠镯子在手腕上晃出冷光。
第一次见她是宿舍停电那晚,我正对着奶奶的照片发呆。她站在门口,香水味先于人影飘进来:我是李泽言的妻子,李攸宁妈妈。
宁宁说她错了。她递来礼盒,缎带打得精致,一点心意。
我没接:李太太是来示威,还是封口
她从包里摸出银行卡,卡号在月光下泛着银白:三百万,离开这座城市。
我笑出声,回声在走廊里荡了荡:您丈夫在看守所写悔过书,您倒急着扫尾
秦雅兰嗤笑一声,走廊尽头的脚步声打断我们。林卿卿举着手电筒走来,光束在地上投出个晃动的圈:阿姨没事就请回吧,我们要熄灯了。
我不爱对小孩动手。秦雅兰弹了弹烟灰,现在走,还来得及。
她转身时,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像倒计时的钟。
而此刻,她脚下踩着个深色木盒,鎏金铭牌上乔淑兰三个字被雨水冲得发乌。她看见我,啧了一声,抬脚就把木盒踢下车。
我眼尾瞬间烧起来,疯了似的扑过来。指尖刚要碰到盒角,就被保镖踹中肚子。
剧痛蜷住五脏六腑,我趴在积水里,看着骨灰盒在雨里滚了半圈,鎏金牌被石子磕出个豁口。
秦雅兰弯腰捡起盒子扔进车里,鞋跟碾过路边的雏菊,花瓣烂在泥里。上车。她碾灭烟头,宁宁要吃日料。
我缩在后座,膝盖抵着前座冰凉的真皮。后视镜里,李攸宁对着手机撒娇:爸爸,我要吃神户和牛......
李泽言因证据链未完全闭合,暂时取保候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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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雅兰突然回头,指甲划过我渗血的手背:记好,你奶奶的坟在东郊公墓B区3排。她的玉镯磕在车窗上,咔嗒一声裂了道缝。
料理店包厢里,李泽言正开视频会议。西装袖口的暗褐痕迹,和我书包里那本书的血渍一个颜色。
奶奶的遗产......李攸宁故意打翻味增汤,褐色液体漫过我的校服裤脚,凭什么给这个野种
李泽言的皮鞋碾过我脚背,疼得我指尖发麻。你奶奶临终改了遗嘱,现在都归你。
他把手机转过来,屏幕里是奶奶的病房,看清楚,亲笔签名。
我盯着画面里颤抖的字迹,后颈的胎记像被火燎。那根本不是奶奶的字——她写了一辈子毛笔字,笔画狂放得像野草,而遗嘱上的乔淑兰三个字,工整得像描出来的。
签字时你在场我攥紧银筷,筷尖抵着他的颈动脉。
秦雅兰突然按住我手腕,指甲掐进皮肉:你奶奶说,要你替她赎罪。
她没罪,有罪的是你们。我抬下巴时,余光瞥见李泽言手机屏幕亮了下,傅策的短信跳出来:苏队的女儿找到了,DNA比对99.99。
傅策是妈妈当年的同事,一直在暗中调查李泽言团伙,也是他联系上乔知书,形成调查合力。
秦雅兰看见短信,唇角勾起个冷弧:可以钓鱼了。
3
别墅铁门合拢的声响像落锁,电子锁咔嗒一声,把外面的世界关在门外。
秦雅兰踩着细高跟走过大理石地面,香水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漫过来,像医院走廊的味道。
她打开地下室的灯,惨白光线里,整面墙的监控屏幕都在播奶奶病房的画面。输液管滴液的声音从音响里钻出来,规律得像倒计时。
这里的规矩。她扔来件保姆服,领口磨得发毛,七点给宁宁做早餐,十点陪练钢琴,下午三点......
我要上学。我攥紧校服裤,后颈的胎记突突直跳。
秦雅兰突然掐住我下巴,指甲陷进肉里:你不配。她点开手机里的退学申请书,李泽言已经办好了。
天花板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秦雅兰踩着地毯走向酒柜,从冰桶里拎出瓶拉菲:上去看看,你妹妹又发脾气了。
暗门后的房间飘着股腐味,像变质的肉。是李泽言走私的过期药品散发的味道我跟着她快步上楼,楼梯扶手的雕花硌得手心发疼。
李攸宁蜷在房间角落,撕碎的布料堆在脚边。她看见我,突然扑过来咬住我手腕,指甲刮过保姆服的布面:爸爸说你妈是毒贩!你也不是好东西!
我反手扇在她脸上,掌心的血珠溅在墙上的全家福上。照片里李泽言抱着李攸宁,背景是东南亚的佛塔——塔尖的角度,和妈妈警徽上的图案惊人相似。
够了!秦雅兰的鞭子抽在我背上,火辣辣的疼。她晃着文件袋,封皮上故意杀人罪几个字刺得人眼睛疼,签了它。
钢笔尖悬在纸面时,二楼传来玻璃碎裂声。乔知书站在月光里,校服裤沾着泥点,像刚从土里爬出来。
她提前在别墅外观察多日,摸清了安保换班规律她扔给我个U盘,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李泽言的账本在云端,密码是奶奶的忌日。
秦雅兰的鞭子朝她咽喉挥去,乔知书侧身躲开,银质书签划破空气。那枚刻着舒字的书签突然发蓝,和我后颈的胎记一起发烫,像有电流窜过。
你是谁秦雅兰的瞳孔缩成针尖。
乔知书把我推进通风管道,指尖擦过我耳垂:傅策办公室第三个抽屉,有你妈妈的警徽。
管道尽头是别墅后的垃圾场。我抱着U盘在暴雨里跑,后颈的胎记烧得像要裂开。
手机突然震动,傅策发来定位:西郊废弃加油站,苏队最后出现的地方。
4
西郊加油站的铁栅栏缠着带刺的藤蔓,锈迹斑斑的加油机上,92号汽油的字样被雨水泡得发涨。
我踩着加油机爬进去时,后颈的胎记突然灼痛,像被人用烟头烫。
李云舒。傅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军靴碾过玻璃碴的声音格外清晰,知道为什么约你来这
李泽言的走私网络我看着他把U盘插进老式笔记本,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交易记录。
傅策突然抬手,枪响震得我耳朵嗡嗡响。子弹擦过耳际,击碎了冰柜上的监控摄像头。
镜头碎片里,便利店后巷停着辆黑色轿车,尾号741,和奶奶病房外那辆一模一样。
走!他拽着我冲向油罐车,车斗里堆着标医用酒精的铁桶。
他掀开油布,下面的手雷泛着冷光:当年苏队就是在这里查获他们的第一批走私药品,被李泽言灭口的。
枪声撕裂夜空。秦雅兰的狙击镜在对面楼顶闪了下,李泽言的声音从车载广播钻出来:李云舒,你奶奶的骨灰盒在油箱里。
我摸到油箱盖内侧的凹陷,鎏金铭牌的边角硌着手心。傅策突然把我推进排水沟,自己挡在油罐车前。
子弹穿透他右肩时,他扔来枚手雷:引爆它!这些是他们准备销往黑市的假药!
火光炸开的瞬间,我看见李泽言站在指挥车里。气浪掀起他的衬衫,腰间的枪套闪着黑亮的光。
乔知书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油罐车顶,她跟踪李泽言的车队而来她扔给我张纸条,字迹和奶奶遗嘱上的如出一辙:去东南亚佛塔找证据。
傅策在火海里朝我喊:你妈妈当年是为了保护......话没说完,油罐车残骸砸了下去。傅策被随后赶到的警方救下,重伤昏迷。
我抱着骨灰盒在热浪里跑,身后传来李泽言癫狂的笑:李云舒,你以为赢了
5
东南亚的太阳像团火,烤得湄公河三角洲的空气都在扭曲。
我裹着黑袍混在香客里,乔知书给的银质书签在掌心发烫。书签是奶奶从佛塔带回的信物,上面刻着走私接头暗号。
佛塔第七层的铜铃突然响了,声波震得后颈胎记发麻,像有无数根针在扎。
施主是来寻亲的老住持突然挡住去路,念珠在他指间转得飞快。
我点头的瞬间,他扯断佛珠,机关咔嗒作响,地面裂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
手机震动起来,傅策的语音留言带着电流杂音:李泽言的走私路线......和苏队当年查到的......是傅策昏迷前录好的信息话音未落,潭水突然翻涌,像煮沸腾的粥。
李云舒!乔知书的声音从塔顶传来。她正和秦雅兰扭打,白衬衫被血浸透,却死死攥着枚警徽。接住!
我伸手接住燃烧的警徽,金属边缘烫得手心起泡。后颈的胎记突然剧痛,像要裂开。
引爆它!乔知书把遥控器塞进我手里,指甲缝里还嵌着血。佛塔地下是李泽言的走私仓库。
炸弹在佛塔地基炸开时,李泽言的直升机正掠过塔顶。我纵身跳进湄公河,河水冰凉,却浇不灭身上的灼痛。
河底沉着数百个集装箱,我撬开最近的一个,里面堆满奶奶病房的监控硬盘,最新的日期是昨天。
视频里,秦雅兰正握着奶奶的手在遗嘱上签字,镜头倒影里,李泽言的手按在奶奶已经僵硬的指节上。
游上岸时,乔知书在岸边等我。丛林深处,傅策带着国际刑警包围了毒枭巢穴。
傅策被救后联系了国际刑警。战术耳机里传来指令:三点钟方向有狙击手。
子弹擦过耳边的瞬间,我扣动扳机。远处的草丛里倒下个人影。
李泽言突然从树后走出来,枪口对着我:把警徽交出来,让你见你妈。
直升机的轰鸣由远及近。妈妈从舱门探身,副驾上坐着缠绷带的傅策。妈妈当年假死脱身,一直在暗中收集证据她摘下墨镜,声音狂放不羁:我还没死呢。
李泽言的脸瞬间扭曲:苏逸然!
妈妈没说话,只是举枪射击。当李泽言被戴上手铐时,我看着他眼里的不甘,突然觉得很累。
番外
病房的消毒水味钻进鼻腔时,我睁开眼。妈妈趴在床边,眼下的乌青像抹了墨。醒了她猛地抬头,眼里的红血丝格外明显。
乔知书呢我四处张望,病房里只有我们俩。
妈妈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很暖:她在隔壁病房,昨天庭审后晕倒了。
她......我想起竹林初见的场景。
她是你奶奶的侄女,也是你妈妈当年发展的线人。
傅策推门进来,右臂还挂着绷带,你奶奶走前把所有证据都交给了她,嘱咐她一定要护你周全。
我摸向耳后,那颗小痣还在。原来乔知书耳后相似的痣,只是巧合里的缘分。
出院那天,我们一起去了东郊公墓。乔知书把那片银杏叶书签轻轻放在奶奶墓碑前,在碑石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落在碑前的白菊上,花瓣边缘泛着细碎的金芒。
奶奶总说,等案子结了,要带我们去看湄公河的日落。
乔知书的声音很轻,指尖拂过碑上的名字,指腹蹭过乔淑兰三个字的刻痕,她说那里的夕阳会把河水染成红色,让人心旷神怡。
我望着墓碑旁新栽的银杏树苗,叶片在风里轻轻摇晃,叶脉纹路清晰得像奶奶生前用狼毫笔描出的样子。
妈妈把素描本塞进我手里,炭笔在纸页上划出浅灰的痕迹,我下意识勾勒起树苗的轮廓——笔尖转折的弧度,竟和奶奶教我画第一片叶子时一模一样。
离开公墓时,傅策从后备厢拎出个牛皮纸袋。
最上面那张照片里,二十岁的妈妈穿着警服,警徽在阳光下发亮,身边站着个扎麻花辫的少女,眉眼间的灵秀像极了乔知书。
这是知书的妈妈,傅策用指腹按住照片边缘褪色的折痕,当年你妈妈在东南亚卧底,是她妈妈冒死送的情报,才端掉了李泽言的第一个假药窝点。
他顿了顿,指尖划过少女的脸,可惜她没能回来,知书是跟着奶奶长大的。
乔知书突然从包里掏出个铁皮盒,锈蚀的搭扣咔嗒一声弹开。里面躺着半块干硬的银杏糕,糖霜已经泛成褐色,却还能闻到淡淡的桂花香。
奶奶说你七岁那年偷藏这个在枕头下,结果招了老鼠,哭得把整个村的狗都吵醒了。她把糕点塞进我手里,掌心瞬间覆上一层细密的糖粒,她上个月还在蒸新的,说等你回家......
糕点的甜香漫开来时,后颈的胎记轻轻发烫。我突然想起那天在山坡上,乔知书说她最爱吃奶奶做的银杏糕,说这话时她喉结滚动的弧度,和我每次偷吃被抓时一模一样。
车子开过那片蒲公英草地时,风卷着白色绒毛扑在车窗上。
乔知书正低头给傅策发消息,屏幕光照亮她耳后那颗小痣,像滴落在宣纸上年久的墨痕。检察院刚发来清单,李泽言藏在瑞士银行的赃款,够赔所有假药受害者的损失了。
她把手机转向我,消息末尾附着张照片:仓库里堆着成箱的银杏糕,包装上印着奶奶的名字。
接下来去哪我摩挲着铁皮盒的边缘,金属的凉意渗进掌心。
妈妈转动方向盘,后视镜里的公墓缩成个模糊的黑点。去学校办复学手续,她打了把方向,车轮碾过碎石路发出清脆的声响,知书托人查过,你们俩的学籍还在一个班。
乔知书突然从包里翻出本《刑法学》,扉页上盖着图书馆的印章,借阅日期正是奶奶去世那天。
奶奶走前在市图书馆借的,说等你想考法律系了,这些笔记能派上用场。
她翻开书页,泛黄的纸页上满是红笔批注,字迹时而遒劲如松,时而娟秀似竹——前半本是奶奶的笔锋,后半本换成了乔知书的。
我翻开素描本,新的一页空白得发亮。窗外的蒲公英还在飞,有的落在车顶,有的粘在玻璃上,像无数个被风托举的约定。
炭笔在纸上划出第一笔时,我仿佛听见奶奶的声音从风里钻出来,混着银杏叶的沙沙声:舒舒,笔要握稳,心要放正。
后颈的胎记渐渐凉了下去,像块终于退烧的烙铁。我知道那些带着血痕的日子不会凭空消失,但此刻握着画笔的手很稳,乔知书翻书的指尖离我只有半寸,妈妈哼着的歌谣里,藏着我整个童年的蝉鸣。
素描本里的银杏叶旁,我慢慢画下三个人的影子。最左边的那个扎着马尾,校服袖口沾着颜料;中间的披着长发,手里举着本法律书;最右边的穿着警服,在夕阳里闪着微光。
风穿过车窗,纸页轻轻颤动,三个影子的衣角在画里连在一起,像被阳光焊住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