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传家宝,是一尊一人高的兵马俑,名为将军。
我妈说,它能镇压我家守护的那座古墓里的邪祟,护佑苏家几代人的平安。
可现在,我未婚夫顾言的好兄弟陆晓风,当着我的面,
抡起一把八角锤,狠狠砸在了将军的脸上。
清脆的碎裂声,炸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顾言非但没阻止,反而双眼放光地看着陆晓风,
激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对我说:
苏瓷,你看晓风多有魄力!你要是能学学他的果断,咱们家早就发了!
我笑了,捡起从将军腹中掉落的古墓地图,把它递到顾言面前。
别愣着,我这就带你们去拿宝贝。
1.
我刚从那场被烈火焚身的剧痛中惊醒,耳边就传来瓷器碎裂的巨响。
哐当——!
我猛地睁开眼,视线里,那尊名为将军的兵马俑,从头部裂开,巨大的陶制身躯轰然倒地,摔成了无数碎片。
陆晓风手里握着一把沾着陶土碎屑的铁锤,得意洋洋地吹了声口哨。
他弯腰从将军破碎的腹腔中,摸索出一卷用油布包裹的羊皮地图,献宝似的递给我名义上的未婚夫,顾言。
阿言,成了!有了这份《镇墓图》,下半辈子吃香喝辣,不愁了!
顾言的脸上满是贪婪的红光,他小心翼翼地展开地图,手指在上面粗糙的纹路上摩挲,激动得浑身都在抖。
他回头看我,语气里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教训。
苏瓷,你看见没这才是男人该干的事。你整天抱着这破泥人当宝贝,有什么用还不是被晓风一锤子就解决了。
我死死地盯着他们两个。
脑子里,上一世的记忆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颤抖。
就是这一天。
将军俑被砸碎,我家镇压的气运一泄千里。
不出三天,我爸的公司资金链突然断裂,紧接着,他和妈妈就在一次去考古现场的途中,遭遇了意外的山体塌方,双双殒命。
而顾言,这个我爱了整整八年的男人,在我最绝望的时候,卷走了家里所有的现金。
然后,他亲手把我交给了陆晓风的仇家。
那些人,是陆晓风盗墓时害死的同伙的家人。
我被他们断了手脚,扔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室,像一条狗一样,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最后在一场大火里,活生生耗干了最后一丝力气。
那种皮肉被寸寸烧焦的痛苦,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此刻,陆晓风和顾言那两张因为贪婪而扭曲的脸,与我临死前看到的鬼影,缓缓重合。
滔天的恨意在我胸口翻涌,几乎要冲破喉咙。
但我硬生生压了下去。
我扯动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从地上站了起来。
既然拿到了,那我们现在就去吧
我的声音平静得吓人。
顾言和陆晓风都愣住了,他们大概以为我会哭,会闹,会歇斯底里地骂他们。
我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主动走上前,从顾言手里拿起那份所谓的《镇墓图》,摊开在他们面前。
这个墓的机关,只有我们苏家的人才懂。没有我,你们连门都找不到。
我带你们去。
2.
顾言和陆晓风对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苏瓷,你没发烧吧顾言伸手想探我的额头,被我偏头躲开。
陆晓风则是一脸的审视,皮笑肉不笑地说:苏妹子,你可别耍花样。你家这宝贝都碎了,你还能这么好心带我们去发财
我心里冷笑。
好家伙,就你们这智商,上一世是怎么把我全家骗得团团转的
我垂下眼皮,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颤抖和认命。
耍花样我拿什么耍花样我爸妈一辈子就守着这点祖宗规矩,结果呢公司都快破产了。现在,连这最后的念想都被你们砸了……
我顿了顿,抬起头,眼睛里蓄满泪水。
我认了。反正守着也是穷死,还不如去墓里搏一把。拿到了宝贝,你们分我一份,至少后半辈子,我还能活下去。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既有绝望,又有对金钱的渴望。
顾言的疑心立刻被打消了,他揽住我的肩膀,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瓷瓷,你早这么想不就对了我这么做,还不都是为了我们俩的将来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陆晓风虽然依旧狐疑,但在巨额财富的诱惑面前,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
他指着地图上的一个标记:这上面写的‘七星疑棺’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这个墓里有七个一模一样的棺材,但只有一个主棺里有真正的宝贝。我面不改色地开始胡扯,其他的,都是要命的陷阱。
这个说辞,成功勾起了他们更大的兴趣。
那还等什么!赶紧准备东西,我们连夜就出发!陆晓风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3.
我以准备辟邪之物为由,回到了我爸的书房。
这里的一切,都还保持着他生前的样子。
我从书架最深处的暗格里,取出了一个紫檀木盒。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份一模一样的羊皮卷——这才是真正的《镇墓图》。
上一世,直到我死,他们都没能找到这份真图。
我小心翼翼地将真图藏进贴身的口袋,然后从抽屉底下,翻出另一份图纸。
这是我爸早年研究古墓时,绘制的一份废弃草图。图上记载的,是一座结构相似,但凶险万分的废弃凶墓,里面除了机关,什么都没有。
我拿出特制的药水,在图纸上轻轻涂抹,让它看起来与那份羊皮图一般无二。
然后,我拿起笔,将图上唯一的生门标记,悄悄地、一笔一划地,改成了通往绝路的死门。
做完这一切,我走出书房,为他们二人贴心地准备起了盗墓装备。
登山包、工兵铲、强光手电……一应俱全。
只是,在递给他们罗盘时,我手指轻轻一拨,将里面校准过的核心磁针,换成了一根会随着地磁变化而疯狂乱转的废针。
而那捆看起来无比结实的探阴爪绳索,也被我掉包成了经过特殊药水浸泡过的、极易腐蚀的替代品。
一切准备就绪。
出门前,我借口去洗手间,反锁了门,用备用手机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而温和的声音。
喂是小瓷吗
是省博物馆的王馆长,我父亲的至交,也是上一世,唯一一个在我家出事后,真心想要帮助我的人。
我掐着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又慌又急。
王叔叔!是我!我爸书房里有份地图,顾言和他的朋友陆晓风看到了,他们……他们好像想私自下墓!
什么王馆长在电话那头猛地站了起来,背景音里传来椅子倒地的声音。
我哭着,故意说出了一个错误的山区地址,那个地方是市郊的一个森林保护区,到处都是监控。
王叔叔,他们逼我带路,就在城西的卧龙山,您快来救我啊!
挂断电话,我删除了通话记录。
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悄然张开。
顾言,陆晓风,欢迎来到我为你们精心准备的,猎杀游戏。
4.
夜色如墨。
在我们三人抵达那座荒山,从一个极其隐蔽的盗洞钻进去后,我能感觉到,整座山的气场都变了。
阴冷,死寂。
这里,才是我为他们挑选的真正墓地。
刚进墓道,光线昏暗,顾言一脚踩空,被一根我早就提示过的假绊马索结结实实地绊倒,摔了个狗吃屎。
操!什么玩意儿!他狼狈地爬起来,吐掉嘴里的泥。
陆晓风嗤笑一声,满脸鄙夷:废物,走个路都走不稳。
顾言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却不敢反驳。
我看着他们,心中毫无波澜。
上一世,就是这个陆晓风,在顾言面前,一刀一刀地割下我的舌头,顾言只是在一旁冷漠地抽着烟。
我淡淡地开口:别吵了,刚进来就内讧,不吉利。
陆晓风这才收敛了些,他举着手电,对照着手里的假地图,得意地说:没事,有图在,怕什么。你看,前面这里标注了有流沙陷阱,我们绕着右边走。
他带头,小心翼翼地贴着右侧的墙壁前进。
我跟在最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根本不是什么流沙陷阱。
当他们走过那段路时,墓道两旁的墙壁上,那些模糊的人形壁画,忽然像是活了过来。
壁画上的人影开始扭曲、舞动,一道道鬼魅般的影子在墙壁上拉长、交叠,空气中响起一阵阵若有似无的靡靡之音,像是女人的娇笑,又像是婴儿的啼哭。
魅影回廊,乱人心神。我心中默念。
什么声音顾言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紧张地四处张望,手电的光束疯狂地晃动。
别自己吓自己!陆晓风呵斥道,但他握着手电的手,也明显在发抖。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刺耳。
顾言终于崩溃了,他捂着耳朵尖叫起来,突然转身,举起手里的工兵铲就朝陆晓风劈了过去!
鬼!有鬼!杀了你!
5.
陆晓风反应极快,侧身躲过,一脚踹在顾言的肚子上。
你他妈疯了!
顾言倒在地上,眼神涣散,嘴里胡言乱语:别过来……别过来……都是你,是你害死我的……
我走上前,从背包里拿出一枚早就准备好的木牌,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只是一块普通的桃木,上面什么都没有。
我压低声音,用一种空灵的语调说:心不诚,则神不宁。你心里有鬼,才会看到鬼。
奇迹般地,顾言慢慢安静了下来,他看着我手里的木牌,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
我……我刚才怎么了
你被这里的怨气冲撞了。我收回木牌,一脸高深莫测。
陆晓风在一旁看着,眼神里第一次对我露出了几分忌惮。他虽然不信鬼神,但眼前这诡异的一幕让他无法解释。
装神弄鬼。他啐了一口,但还是强行拉起顾言,继续往前走。
只是这一次,他看向顾言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嫌恶和警惕。
而顾言,也下意识地离他远了一些。
我跟在他们身后,心中冷笑。
很好,猜忌的种子已经种下了。
别急,好戏,才刚刚开始。
穿过回廊,我们来到了一座悬在深渊之上的石桥前。
桥很窄,由一根根手臂粗的铁索连接着石板构成,下面是看不见底的黑暗,阴风呼啸着从深渊下涌上来。
这是‘天秤桥’。我看着假地图,开始我第二轮的表演。
这桥很邪门,它会根据过桥人的重量来决定是开启还是关闭。我们三个人,必须有一个人先背着所有装备过去,稳住桥的一头。然后剩下的人再空身过去。
我顿了顿,补充道:这是考验同伴之间的信任。
6.
信任两个字一出口,顾言和陆晓风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
陆晓风毫不犹豫,直接把自己的背包,连同手里的工兵铲,一股脑地塞进了顾言怀里。
阿言,你体力好,你先过去。他的语气不容置喙。
顾言的脸都绿了,两个沉重的背包加起来至少有七八十斤,压得他一个踉跄。
晓风,为什么是我……
废什么话!陆晓风眼睛一瞪,让你去就去!还是说,你信不过我
在陆晓风的威逼下,顾言只能咬着牙,背着几乎要把他压垮的装备,颤颤巍巍地踏上了石桥。
石桥在他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晃动得厉害。
我抱着双臂,冷漠地看着。
就在顾言走到桥中央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他用来试探前方石板的探阴爪,那根我动过手脚的绳索,在反复的拉扯和腐蚀性阴气的双重作用下,终于啪的一声,断了。
顾言脚下一滑,整个人重心失控,尖叫着朝桥外摔去!
千钧一发之际,他死死抓住了桥边的铁索,半个身子悬在了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上。
救我!晓风!救我啊!他吓得魂飞魄散,嘶声力竭地向陆晓风求救。
陆晓风站在桥头,脸色变幻不定。
他看着在深渊上挣扎的顾言,又看了看桥对岸那通往财富的黑暗,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算计和犹豫。
他在权衡。
救顾言,可能会有危险。
不救,顾言一死,所有的宝贝就都是他一个人的了。
快点哦。我仿佛毫无察觉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用一种天真的语气提醒道,我看壁画上说,这桥上的时间是有限的,再不走,机关可能就要闭合了。
我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顾言看着犹豫不决的陆晓风,眼神从祈求,慢慢变成了怨毒和绝望。
他爆发出求生的全部力量,怒吼一声,硬是靠着自己的臂力,一点一点,把自己从深渊边上拖了回来。
他瘫在桥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再看向陆晓风时,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陆晓风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干笑着说:阿言,我这不是……正准备找绳子救你嘛。
顾言没有说话,只是从地上爬起来,默默地捡起背包,一言不发地走过了剩下的路。
信任
荡然无存。
7.
就在墓里两人狗咬狗的时候,墓外,王馆长已经带着一支专业的考古队和安保人员,抵达了我故意说错的卧龙山保护区。
他们在保护区外围,轻易就发现了顾言那辆骚包的红色跑车。
王馆长是老江湖了,他一看这情况,立刻意识到不对劲。
卧龙山根本没有发现过任何古墓的迹象,这车停在这里,分明是障眼法。
他立刻报了警,同时利用自己的人脉,请求警方通过车辆上的定位系统,反向追踪顾言的手机信号。
很快,一个真实的坐标被锁定在了几十公里外的另一座荒山——乱葬岗。
那里自古就是不祥之地。
王馆长的心沉了下去。
他立刻给我打电话,我看着手机屏幕亮起,故意不接。
几次之后,电话那头再也没有动静。
王馆长彻底急了,他以可能有珍贵文物被盗,需进行紧急保护性发掘的名义,说服警方封锁了整座乱葬岗。
一张天罗地网,已经彻底笼落。
墓穴深处。
顾言和陆晓风还在为刚才的事冷战,谁也不理谁。
我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
我幽幽地开口,打破了死寂:你们……有没有觉得有点饿
一句话,让两人同时回过神来。
他们从进入墓穴到现在,神经高度紧绷,此刻被我一提醒,饥饿感如同潮水般涌来。
陆晓风从背包里拿出压缩饼干和牛肉干,撕开包装,正要往嘴里送。
等等。我阻止了他。
他警惕地看着我:干什么
我指着他手里的牛肉干:你看上面是不是长毛了
陆晓风低头一看,脸色大变。
那真空包装的牛肉干,表面不知何时,竟然附上了一层灰绿色的霉菌。他赶紧检查其他的食物,面包、饼干……无一例外,全都发霉腐烂,散发着一股恶心的酸臭味。
我给他们的食物里,早就撒上了特制的催化药粉。在墓穴这种阴暗潮湿的环境里,它们腐败的速度,是外面的几十倍。
怎么会这样!顾言也发现了自己包里的食物全都坏了,他绝望地喊道。
断水,断粮。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古墓里,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恐惧,比刚才的鬼影更真实地攫住了他们。
陆晓风一把揪住我的衣领,目露凶光: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任由他抓着,一脸无辜,甚至还带着一丝恐惧。
我……我怎么知道……这墓里本来就邪门啊……
顾言在一旁,看着陆晓风凶狠的样子,眼神闪烁,非但没有帮我,反而后退了一步。
真好。
在绝境之中,饥饿,是比任何鬼神都更加可怕的东西。
它能将人性最深处的恶,彻底激发出来。
8.
饥饿和恐惧,成了最好的催化剂。
陆晓风和顾言彻底撕破了脸,一路上为了仅剩的一壶清水,都差点打起来。
终于,我们抵达了主墓室前最后一道关卡。
那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室,四周环绕着九扇一模一样的青铜门,每一扇门上都雕刻着狰狞的鬼神浮雕,
выглядят
зловеще
и
жутко.
这是……九门绝杀阵。我看着假地图,声音低沉。
什么意思陆晓风急切地问,他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九扇门,只有一个是生门。走错了,万劫不复。我指着石室中央的壁画,你看这里,墓主人的游戏规则是,献祭一个同伴的性命,另一个人,就能获得通往财富的资格。
献祭顾言的声音都在发抖。
对。我点点头,继续编造着最恶毒的规则,必须用一个活人作为引子,去推开其中一扇门。如果推错了,试探者,会被门后的机关瞬间绞成肉泥。
整个石室,死一般的寂静。
陆晓风和顾言的呼吸声,粗重得像破旧的风箱。
他们死死地盯着对方,眼神里,不再是猜忌和怨恨,而是赤裸裸的、想要把对方生吞活剥的杀意。
谁当祭品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缠住了他们俩的脖子。
终于,陆晓风先动了。
他猛地扑向顾言,两人瞬间扭打在了一起。
没有章法,没有技巧,完全是出于求生本能的野蛮撕咬。
你去死!
凭什么是老子!
饥饿和脱力让他们动作迟缓,但下手却异常狠毒。
陆晓风常年干着盗墓的勾当,身手比养尊处优的顾言好太多。没几个回合,顾言就被他一脚踹倒在地,鼻青脸肿,再也爬不起来。
陆晓风喘着粗气,像拖死狗一样拖着顾言,走向其中一扇青铜门。
阿言,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命不好!
他狞笑着,准备将顾言推向那扇代表着死亡的大门。
顾言的眼中,充满了和我上一世一模一样的绝望。
就在陆晓风要动手的那一刻。
我微笑着,轻轻地开了口。
别急。
我还没告诉你,真正的生门,需要用献祭者的血,在门上画出完整的镇墓符文,才能打开。
我从背包里,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扔在了陆晓风的脚下。
然后,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朝着我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你们,慢慢玩。
我不奉陪了。
9.
陆晓风的身体僵住了。
他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匕首和奄奄一息的顾言。
他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
杀了他,用他的血,画符。
顾言也听懂了,他惊恐地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濒死的野兽。
我身后,立刻传来了更加疯狂的咒骂和厮打声。
这一次,是真的你死我活了。
我没有回头。
上一世,他们看我被折磨的时候,不也是这般欣赏的姿态吗
我只是,让他们也亲身体验一下,在绝望中为了活命,把昔日兄弟踩进泥里的滋味。
我按照原路返回,轻车熟路地避开了所有我设置的陷阱。
在离盗洞口不远的地方,我启动了一个早就布置好的小型机关。
轰隆一声。
头顶的碎石和泥土倾泻而下,不是致命的塌方,但足以将我埋得灰头土脸。
我用一块尖锐的石头,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手臂上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温热的血液立刻涌了出来。
然后,我躺在碎石堆里,静静地等待。
没过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声由远及近。
这里有动静!
快!快挖!
几束强光手电照亮了我眼前的黑暗,搜救队员的身影出现在盗洞口。
我被他们发现了。
10.
小瓷!小瓷你怎么样!
王馆长第一个冲了过来,看到我满身泥土、手臂流血的样子,老人家眼眶都红了。
我趴在担架上,身体虚弱地颤抖着,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魂未定。
面对警察的询问,我开始了我的表演。
我哭着说,顾言和陆晓风被地图上的财宝冲昏了头,胁迫我给他们带路。
我劝过他们的,我说墓里危险,可他们不听……
我断断续续地,将他们如何利欲熏心、如何不顾我的阻拦,非要闯进古墓深处的故事,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
后来……后来里面好像塌了,我跟他们就走散了……我好害怕……
我从怀里掏出那份假地图,递给警察。
这是他们找到的地图,他们就是为了这个……
这份地图,成了他们执迷不悟、利欲熏心的铁证。
我的说辞天衣无缝,一个被未婚夫和其朋友胁迫的可怜受害者形象,就此树立。
警方和考古队尝试进入古墓搜救。
但正如我所料,在我离开后,墓道里的机关已经自动复位,并且因为核心部件的改变,变得更加凶险、毫无规律可言。
他们派出的几个先遣队员,刚进去没多久就触发了陷阱,差点出不来。
最终,他们不得不放弃深入。
顾言和陆晓风,被正式列为了失踪人员,生死不明。
而我,作为唯一的幸存者,同时也是提供了古墓位置、避免了文物被进一步破坏的功臣,被警车一路护送着,下了山。
坐在车里,回头望着那座在夜色中如同巨兽般蛰伏的乱葬岗。
我知道。
游戏,结束了。
11.
一个月后。
电视新闻里播报了一则本地新闻:XX山区发现的汉代古墓,因地质结构不稳定,近日发生大面积内部塌陷,经专家评估,已无任何生还可能。
搜救工作,正式停止。
顾言的父母哭天抢地地来找我闹,骂我是扫把星,克死了他们的儿子。
我不发一言,只是当着他们的面,按下了手机的播放键。
里面传出的,是顾言和陆晓风密谋如何砸碎将军俑、如何拿到地图去盗墓的清晰对话。
那是我提前在客厅角落里安装的窃听器录下的。
顾言父母的哭骂声戛然而止,脸色惨白,最后灰溜溜地逃走了。
陆家那边也传来消息,似乎想动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来报复我。
我没给他们机会。
我将上一世所知的,陆家其他几处盗墓的窝点和销赃渠道,匿名整理成了一份详细的材料,寄给了警方。
很快,陆家自顾不暇,被查了个底朝天。
所有的后顾之忧,被我一一清除干净。
世界,终于清静了。
12.
王馆长因为这次保护性发掘的重大贡献,受到了上面的嘉奖。
他特地邀请我,加入了省博物馆的特别顾问小组,专门负责研究这座古墓的外围结构和历史背景。
我接受了。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坐在省博宽敞明亮的研究室里,摊开了那份被我珍藏的、真正的《镇墓图》。
图纸的末尾,用一行极小的朱砂小字,清晰地标注着关于九门绝杀阵的真正解释。
它根本不是什么献祭阵。
它的真名,叫饥饿囚笼。
九扇门,没有一扇是出口,全都通向同一个地方——那就是它们背后那个环形的、无法走出的回廊。
入阵者,只会被永远困在里面,像无头苍蝇一样不停地打转,直到耗尽所有力气,饥饿至死。
至于我说的活人献祭、用血画符……
纯粹是我编出来,送给他们的,最后的礼物。
我只是想让他们在死前,也好好体验一把,我上一世所经历的,那种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为了活命而互相残杀的,极致的绝望。
我相信,饥饿会让他们做出比我想象中,更精彩的表演。
或许,他们会互相吞食。
谁知道呢。
反正,他们再也出不来了。
13.
我辞去了特别顾问小组的职务。
关于古墓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已经结束了。
我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那个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客厅的地上,还残留着将军俑的碎片。
我找来工具和修复古董用的特殊黏合剂,跪在地上,不眠不休地花了整整三天三夜,将那些碎片,一块一块,重新拼接起来。
就像拼接我那支离破碎的人生。
当最后一块碎片嵌入将军的眉心,我仿佛看到,那双沉寂的陶俑眼眸里,闪过了一丝温润的光。
我把它重新立在了书桌旁,正对着窗户。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它修补过无数次的身上,那些裂痕,像一道道功勋的疤。
上一世,它没能护住我。
这一世,换我来守护它。
门口的风铃轻轻响起,我泡了一杯新茶,茶香袅袅。
重生的意义,或许不是为了沉溺于复仇的快感。
而是为了,能像此刻这样,安安静静地,为自己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