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暮春的雨,总带着一股子黏腻的湿意,缠缠绵绵地打在青石板路上,洇出一片深色的痕迹。叶离站在顾家老宅的雕花门楼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门环上那只褪了色的铜狮子。
这门环还是她和顾景舟小时候一起偷偷描过金的。那时顾景舟踮着脚,非要让她骑在肩头才够得着最高处的狮子眼,结果两人都蹭了满手铜绿,被顾家嬷嬷追着骂了半条巷子。
叶小姐,里头请吧,先生在书房等您。顾家的老管家福伯掀开竹帘,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歉意。
叶离收回手,那点暖意被雨丝浇得透凉。三年了,顾景舟回国的消息像块石头砸进她平静的生活,连带那些被她压在箱底的记忆,都跟着翻涌起来。她还记得他走的前一晚,在巷口的老槐树下,把一枚磨得光滑的玉佩塞进她手里,说:阿离,等我回来,咱们就成亲。
玉佩是暖的,他的眼神比玉佩更暖。可三个月后,等来的只有一封寥寥数语的信,说他要在国外定居,婚事……就此作罢。
书房里飘着淡淡的檀香,顾景舟背对着她站在窗前,身形比记忆里更高挑,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再不是那个会和她抢糖葫芦的少年了。
阿离。他转过身,眉眼间多了几分疏离的客气,好久不见。
叶离攥紧了袖口,指尖冰凉:是啊,三年零十七天。
顾景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刚要说话,门外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景舟,我找了你好久,原来在这里呀。
一个穿着鹅黄色洋裙的女孩走了进来,裙摆蓬松得像朵半开的向日葵,走动时裙角扬起细碎的弧度,衬得露在外面的小腿肌肤白得像浸过月光,长发卷曲,眼睛很大,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她站在那里,整个人就像幅刚画好的西洋画,明艳、娇俏,却又带着点临摹时的小心翼翼——仿佛那身鹅黄、那卷发、那笑起来的梨涡,都是精心调试过的色彩,只为更贴近某个模糊的轮廓。
叶离的呼吸猛地一滞。
那张脸,竟和镜子里的自己,有五分相似。
这位是女孩好奇地打量着叶离,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介绍一下,顾景舟走上前,很自然地揽住女孩的腰,这是叶离,我……故人。这位是孟非非,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三个字,像淬了冰的针,扎得叶离耳膜嗡嗡作响。她看着孟非非胸前那枚熟悉的玉佩——正是当年顾景舟给她的那枚,只是绳子换成了新的。
孟非非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失态,笑着伸出手:叶小姐你好呀,常听景舟提起你呢,说你是他小时候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叶离扯了扯嘴角,没接她的手:顾先生说笑了,我和他不熟。
说完,她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在逃。身后传来孟非非疑惑的声音:景舟,她好像不太喜欢我
顾景舟的声音隔着雨幕传来,模糊不清:别多想,她就是性子倔。
叶离冲出顾家大门,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和眼泪混在一起。她不明白,那个说要等她长大、说要一辈子护着她的少年,怎么就变成了别人的未婚夫而那个叫孟非非的女孩,为什么偏偏和她长得那么像
巷口的老槐树还在,只是当年刻下的舟离二字,早已被岁月磨平了痕迹。
2.
叶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
房门从里面闩死,窗棂也拉上了厚重的锦帘,将外面的天光与声响都隔绝在外。屋子里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豆大的火苗在空气中微微摇曳,映得她坐在床沿的身影忽明忽暗。
第一天,她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任由那些被顾景舟和孟非非勾起的回忆翻涌。三年前他临走时的承诺,信里那句婚事作罢的冷漠,还有今日他揽着孟非非时,那份自然到刺眼的亲密……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得她心口发闷,眼泪无声地浸湿了枕巾,直到后半夜才昏昏沉沉睡去。
第二天,她枯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泡红肿,脸色苍白,唇瓣干裂,像朵被暴雨打蔫的花。她伸手抚过镜中人的眉眼,忽然想起孟非非那双和自己有五分相似的眼睛——原来他心里不是没有她,只是把这份念想,嫁接给了另一个人。这个认知让她觉得荒谬,又生出一股彻骨的寒意,随手将桌上的胭脂盒扫落在地,瓷片碎裂的声响在寂静的屋里格外刺耳,却没让她有半分松动。
到了第三天,油灯里的油见了底,光焰越来越弱。叶离终于站起身,走到窗边,一把扯开了锦帘。
午后的阳光猛地涌进来,刺得她眯起了眼。适应了片刻后,她再看向镜子,眼底的红肿已经消了,只剩下一种近乎冷冽的平静,像结了冰的湖面,再也映不出半分波澜。
她不能再沉溺了。
父亲还在大牢里等着她。那个在江南织造局当了一辈子管事的老人,一辈子谨小慎微,连库房里的一根丝线都不敢多拿,怎么可能贪墨官银前些日子她去探监,隔着冰冷的铁栏,父亲枯槁的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腕,老泪纵横:阿离,爹是被人陷害的,你一定要查清楚……
阿离,爹没贪!那天父亲握着她的手说道,他的指甲缝里还留着牢里的泥垢,掌心的温度却烫得她心疼。
起初,她不是没想过求顾景舟。顾家现在在军中根基深厚,只要他肯松口,父亲的案子或许能有转机。可那日在顾家书房,他看着孟非非的眼神,还有那句我的未婚妻,像一盆冰水,彻底浇灭了她的念头。他连一句解释都吝于给她,又怎么会帮她这个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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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望不上了。
叶离走到水盆边,掬起冷水拍在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更加清醒——顾景舟靠不住,碎玉楼或许是唯一的路。哪怕那条路通往刀山火海,哪怕要重新撕开那些结痂的伤口,她也必须走下去。
她对着镜子,慢慢将散乱的发髻梳好,换上一身素净的衣裙。镜中的少女,眉眼间还带着未脱的青涩,可眼神里的迷茫早已褪去,只剩下为了亲人,不惜一切的决绝。
小姐,这是刚收到的信,没署名。丫鬟递过来一个暗绿色的信封,上面印着半片碎裂的玉纹。
叶离拆开一看,瞳孔骤缩。信上只有一行字:想救令尊来碎玉楼。
碎玉楼,这三个字在江湖上从不是什么体面的谈资,更像一道讳莫如深的暗影。没人知道它的楼主是谁,也没人说得清总坛藏在何处——有人说它在江南水乡的画舫深处,推开雕花木窗便是吴侬软语,转身却能取出淬毒的匕首;也有人说它藏在北地荒漠的废弃古城里,风沙吹过断壁残垣,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
但江湖人都信一句话:玉碎难圆,楼开必见血。
这八个字,是碎玉楼的招牌,也是催命符。他们从不出现在市井喧嚣处,却总在最隐秘的角落接下订单——富商要除对手,官员想灭异己,甚至深闺怨妇要断负心郎的性命,只要能拿出足够的代价,碎玉楼便敢接。所谓天价,未必是金银珠宝,可能是一张藏着军机的密函,一块能解奇毒的灵药,甚至是一颗心甘情愿奉上的忠心。
他们从不管目标是谁。王侯将相也好,贩夫走卒也罢,只要订单定下,便如板上钉钉。曾有位权倾朝野的太傅,夜里还在府中批阅奏折,晨起时已倒在书桌前,颈间一道细如发丝的伤口,桌上只留半块碎裂的白玉,像是在嘲笑他一生标榜的宁为玉碎;也有个横行乡里的恶霸,在自家酒窖里被发现时,手里还攥着酒坛,而酒水中浮着的,正是他最宝贝的一块暖玉,早已被内力震得粉碎。
碎玉楼的手段,狠戾却精准得可怕。从不用蛮力,总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动手——可能是宴会上递来的一杯酒,可能是枕边人绣的一方帕,甚至是街头小贩递来的一串糖葫芦。事后从不会留下任何指向自己的痕迹,只在现场留下半块碎玉,像是在宣告:这桩‘碎玉’的活计,是我们做的。
叶离曾在父亲的书房里听过这名字。那时她还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少女,正翻着话本里的江湖故事,父亲撞见了,敲着她的额头告诫:碎玉楼不是故事里的侠客,是真正吃人的地方,寻常人沾不得,沾上了,骨头渣都剩不下。
那时她只当是长辈的吓唬,左耳进右耳出。可此刻,指尖捏着那枚暗绿色的信封,上面半片碎裂的玉纹像一道狰狞的疤,她才真正明白父亲话里的寒意。她不过是个家道中落的孤女,要救牢里的父亲已是走投无路,怎么就偏偏被这江湖最神秘、也最血腥的组织盯上了
信封上的字迹冷硬如刀:想救令尊来碎玉楼。
叶离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仿佛能看见那座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楼,正藏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门扉虚掩,等着她这枚走投无路的玉,主动送上门去,任其雕琢,或是……碾碎。
可一想到牢里日渐憔悴的父亲,她咬了咬牙。
深夜,叶离按照信上的地址,来到城东一处废弃的玉器行。柜台后坐着个戴玉扳指的中年男人,指尖转着一枚碎玉棋子,见她进来,眼皮都没抬:来买玉,还是碎玉
来碎玉。叶离声音发紧,从袖中摸出一个锦盒,里面是母亲留下的唯一一支羊脂玉簪,我没钱,但我有这个。我想请你们查清楚,是谁陷害我爹。
男人终于抬眼,扫了玉簪一眼,冷笑一声:碎玉楼不做查案的活,只做‘碎玉’的事。不过……最近刚好有人下单,要‘碎’孟家小姐这块玉。
孟家小姐叶离心里一动:孟非非
正是。男人扔过来一块半月形的碎玉令牌,如果你能帮我们接近她,拿到她贴身的一件信物,令尊的案子,我们可以帮你查。
叶离的指尖攥着那半块碎玉令牌,冰凉的玉质像块寒冰,却捂不热她掌心的汗。令牌边缘打磨得极光滑,唯独断裂处留着参差的棱角,硌得她指腹发麻,像在无声提醒着碎玉二字的血腥。
接近孟非非。
这五个字在心里滚了一圈,带着刺扎得她喉咙发紧。接近那个和自己有五分相似的女孩,就意味着要踏入顾景舟的视线范围,意味着要重新面对三年前那个雨夜——他留下的那封信摊在桌上,墨迹晕开像朵发霉的花;意味着要面对此刻他看向孟非非时,那种她曾无比熟悉的温柔眼神,如今却悉数给了别人。那些被她压在箱底的过往,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争吵、承诺与背叛,都会像被搅浑的池水,重新翻涌出令人窒息的浑浊。
她甚至能想象到见面时的场景:顾景舟会客套地叫她叶小姐,孟非非会挂着天真的笑,指尖摩挲着本该属于她的那枚玉佩,而她要装作毫不在意,甚至要对他们说恭喜。
可目光落在窗外时,她仿佛又看见了大牢的铁门。父亲鬓角的白发,隔着铁栏看她时浑浊的眼,还有那句嘶哑的阿离,爹没贪,像根烧红的针,狠狠扎在她心上。
碎玉楼的男人还在柜台后把玩着棋子,玉子相撞的脆响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刺耳,像是在催促她的决定。
叶离深吸一口气,喉间发紧,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她缓缓抬起眼,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湿意,眼底却已褪去了犹豫,只剩下被逼到绝境的孤勇。
好。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尾音微微发颤,分不清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终于做了决定后的释然,我答应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感觉那半块碎玉令牌像是活了过来,在掌心沉甸甸的,既是筹码,也是枷锁。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那个只想躲在回忆里舔舐伤口的叶离,而是要主动走进那场纠缠里,为了父亲,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那些她最不愿触碰的过往,她也只能一步一步,踏进去。
第二天,叶离主动约了顾景舟见面,说想通了,祝他和孟非非幸福。顾景舟似乎松了口气,约在城西的咖啡馆。
孟非非也来了,依旧是那副天真烂漫的样子,拉着叶离的手说:叶小姐,之前是我不对,不该对你有敌意。其实我早就想认识你了,景舟总说你小时候很照顾他呢。
叶离看着她手腕上那串珍珠手链,想起男人的话——要取的信物,就是这个。据说这串手链是孟非非生母留下的,她从不离身。
你的手链真好看。叶离状似无意地说,能借我看看吗
孟非非眼神一紧,下意识地把手往后缩了缩,但很快又笑着递过来:当然可以呀,不过要小心点,这是我很重要的东西。
叶离接过手链,指尖假装不经意地在上面蹭了一下,沾到了一点她事先涂在指尖的特殊脂粉。这种脂粉遇热会显淡金色,是碎玉楼特制的标记。
确实很漂亮。叶离把手链还回去,笑了笑,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她刚走出咖啡馆,就看到街角一个黑影闪了一下。她知道,碎玉楼的人已经得手了。
可她没想到,麻烦来得这么快。
三天后,孟非非突然被人发现晕倒在自己房间里,手腕上的珍珠手链不见了。顾景舟查到了叶离身上,拿着那枚碎玉令牌质问她:阿离,你告诉我,这是不是你的你为什么要和碎玉楼扯上关系你是不是想害非非
叶离看着他眼中的怀疑和愤怒,心一点点沉下去: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顾景舟把一份证词摔在她面前,有人看到你那天和碎玉楼的人见面!还有这个,非非说你碰过她的手链!
叶离看着那份证词,上面的签名是她家以前的一个下人,早就被她爹辞退了。她突然明白,这是一个圈套,有人想借她的手除掉孟非非,还要嫁祸给她。
而那个有人,会是谁呢
就在这时,孟非非突然冲了进来,哭着说:景舟,你别怪叶小姐,也许只是个误会……她说着,眼睛却瞟向叶离,闪过一丝得意的笑。
叶离看着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突然明白了。孟非非根本就知道碎玉楼的事,甚至……这一切都是她自导自演的。
可顾景舟显然不信她,只是冷冷地说:阿离,我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从今往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叶离看着他扶着孟非非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很累。她拿出那枚碎玉令牌,冰凉的玉质硌得手心生疼。
也许,她该换一种方式,查清真相了。
4.
孟非非遇袭后,顾景舟对叶离的态度彻底冷了下来,甚至动用关系,让官府加快了对叶父案子的审理。叶离知道,再等下去,父亲就真的没救了。
她找到那个戴玉扳指的男人,说自己愿意接下刺杀孟非非的订单。
想清楚了男人把玩着碎玉棋子,杀了她,你和顾景舟就彻底没可能了。
我和他,早就没可能了。叶离的声音很平静,我只想救我爹。
男人递给她一把嵌玉的短匕:今晚孟家有个宴会,孟非非要去。这是你的机会。
叶离握紧短匕,藏在袖中。她穿着一身侍女的衣服,混进了孟家宴会。宴会厅里灯火辉煌,顾景舟正陪着孟非非和宾客们周旋,看起来恩爱无比。
叶离悄悄绕到后院,等着孟非非过来。按照计划,她会在这里偶遇孟非非,然后动手。
可等了很久,都没看到孟非非的身影。叶离有些疑惑,刚想出去看看,就听到假山后面传来压抑的哭声。
她走过去一看,竟是孟非非。
孟非非坐在地上,脸上没有了白天的笑容,眼泪把妆容都哭花了。她手里拿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和她长得很像的女人,只是眼神更温柔些。
你怎么在这里叶离愣住了。
孟非非吓了一跳,慌忙把照片藏起来,警惕地看着她:你想干什么是不是想杀我
叶离没有否认,只是看着她:你为什么要和顾景舟在一起你明知道他心里有别人。
有别人又怎么样孟非非突然激动起来,我娘是顾景舟父亲的情妇,她死的时候,顾伯伯答应会照顾我。顾景舟他必须娶我,这是他欠我们母女的!
叶离愣住了。
你以为我想做他的影子吗孟非非哭着说,他看我的时候,眼睛里全是你的影子。他送我的玉佩,是你的;他喜欢的花,是你喜欢的;就连我平时穿的衣服,都是他按照你的喜好强迫着我穿的!
叶离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她看着孟非非,突然觉得她和自己一样,都是这场感情里的牺牲品——就像两块被人随意摆弄的玉,看似光鲜,实则早已布满裂痕。
那串珍珠手链,叶离突然说,是你自己藏起来的吧你想让顾景舟误会我,让他彻底死心。
孟非非低下头,默认了。
就在这时,顾景舟突然走了过来,看到她们俩,愣住了:你们怎么在这里
孟非非刚想说话,叶离突然开口了:顾景舟,我爹的案子,是不是你做的
顾景舟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叶离看着他,我查到,举报我爹的人,收了顾家的钱。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我爹出事了,我就会求你,就会留在你身边
顾景舟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孟非非突然站起来,挡在叶离面前:不是他做的!是我!是我怕你抢回顾景舟,才找人陷害你爹的!
叶离和顾景舟都愣住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顾景舟看着孟非非,眼神里满是失望。
因为我爱你啊!孟非非哭着说,我不想失去你!
顾景舟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够了。孟非非,我会履行承诺,娶你,但不是因为我欠你什么,而是因为我累了。
他看向叶离,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歉意:阿离,对不起。你爹的案子,我会想办法解决。我们……就这样吧。
叶离看着他,突然笑了。她拿出那枚碎玉令牌,扔在地上:碎玉楼的人,我已经打发走了。孟非非,以后好好活下去,不要再做别人的影子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顾景舟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复杂。孟非非站在他身边,也看着她,眼神里有感激,也有释然。
叶离笑了笑,转身走进了夜色里。月光洒在地上,她和孟非非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两块曾被命运碾碎,却在暗夜里彼此照见的玉。
碎玉楼的令牌躺在地上,被月光镀上一层冷辉。或许它还在等下一个碎玉的订单,但此刻,叶离知道,她和孟非非这两块玉,终于不用再被别人的意愿左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