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月,你若贪图富贵回侯府,婚约就此作废!
前世我信了肖松的鬼话,为他熬瞎双眼供他读书,却被他和假千金活生生推进滚油锅。
油花四溅时,他扯着我血肉模糊的手冷笑:多余的人就该死。
再睁眼回到侯府认亲时——
嗤啦!
我抢过婚书撕得粉碎:退婚!回府!
这一世,我要让鸠占鹊巢的假千金、忘恩负义的凤凰男、丧尽天良的亲弟弟——
统统跪着哭,一个都别想跑!
1
炼狱
疼。
像是千万根烧红的铁针狠狠扎进皮肉,滚烫的油花疯狂啃噬着每一寸神经。喉管里只能挤出嗬嗬的漏气声,连惨叫都成了奢侈。浓重的油烟味混杂着自己皮肉焦糊的恶臭,塞满鼻腔,窒息感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咽喉。
噗——又是一股热油炸开,溅在那身崭新的绯红色官袍上,四品云雁纹样在烛光下透着冰冷的权势光泽。
肖松,我那倾尽所有供养出的金科状元郎、新任吏部侍郎,嫌恶地退开半步。他俯下身,那张我曾刻骨铭心爱过的俊脸上,此刻只剩冷酷和一种令人作呕的审判意味。他带着鹿皮手套,狠狠掐住我唯一完好的手腕——那里也早已在之前长达三天三夜的酷刑拷问中变得肿胀溃烂、血肉模糊,裹着肮脏的绷带。
滚烫的油锅翻腾着浑浊的泡沫,倒映在他冰冷的瞳孔里,淬出毒蛇般的光。
许心月,是不是很绝望以为揭穿我那些‘不得已’的谎言,齐家就会信你疼你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残忍的戏谑,省省吧。从十四年前你被换出去、齐雨欣顶替你成为侯府明珠那一刻起,你在这个家,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多余的错误!
他猛地用力,将我那条废了的手臂更往油锅沿上按!
啊——!剧痛让我爆发出最后一点力气挣扎,视线模糊间,越过肖松的肩膀,我看见了柴房窗外——
齐雨欣!那个顶着我的身份享受了十四年侯府嫡女荣华的假千金!
她穿着华丽的正红色凤冠霞帔,繁复的金线刺绣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巧笑倩兮,明眸皓齿,满脸都是新嫁娘的幸福和羞涩。而她身边,我那所谓意外袭爵的亲弟弟、如今的永宁侯齐桓,正端着金杯,笑容满面,声音清晰地透过窗缝传来:
……嫡姐能觅得良人肖侍郎这等状元之才,成就金玉良缘,真乃天作之合。说起来,这还得感谢当年弟弟我慧眼识人,劝姐姐安心留在乡下与未来姐夫同甘共苦呢!不然,哪有今日的锦绣良缘姐夫,你说是不是哈哈!
宾客们的恭维声、齐雨欣羞涩的低笑、肖松应承的爽朗笑声……像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耳朵,穿透心扉!
原来如此!
冰锥般的寒意刺穿了最后的知觉。
十四年前齐桓来接我认亲时,那句故作关怀的侯府水深,是怕我回去威胁他真正捧在手心、情愫暗生的齐雨欣的地位!
肖松那句回去就退婚的风骨之言,是为了掐断齐雨欣最大的威胁——我这个正牌嫡女的回归!
什么深情不移什么兄弟情义
全是他们为齐雨欣铺就的一条金光大道!而我,是他们必须铲除的绊脚石!
浓烟和绝望彻底淹没了我……
2
命运拐点
发什么呆要走赶紧走!侯府可没空等你在这儿犯痴!
一声满是不耐的呵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傲慢,像鞭子一样抽在我的耳膜上。
碎金般的阳光,猛烈地透过稀疏的树冠洒落下来,刺得我双眼剧痛,酸涩的泪水几乎瞬间就要夺眶而出。
眼前——
一辆异常奢华的紫檀木雕花马车停在尘土飞扬的村口。那骏马膘肥体壮,车辕擦得锃亮。车前站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面容俊朗,眉宇间却凝着化不开的鄙夷和不耐。他用镶嵌着宝石的马鞭柄,一下下敲打着车辕,发出笃笃的轻响。
是齐桓!如此年轻、如此桀骜、如此……活生生的齐桓!
记忆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意识。是这里!就是这一刻!十四年前,他带着侯府的仪仗,第一次来到这个破落的农家小院门口,接我认祖归宗!
我下意识低头,看到自己身上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裙。手指上,是被粗糙丝线和劈柴烧火磨出的厚茧。而更远一点,我那老实巴交的养母李氏,正佝偻着背躲在门后,眼里是恐惧又是不舍。
前世记忆中的声音同时在脑海炸响:
『侯府不缺女儿!嫌富贵烫手就直说!你这种乡下丫头,规矩都不懂,去了也是丢人!不想回就跟你那穷酸未婚夫肖松过去!永宁侯府不在乎多一个乡下的女儿,也不少你这一个!别指望着攀高枝就能一步登天!』
是的,前世他就是这副倨傲刻薄的姿态,成功地用侯府威严和不懂规矩吓住了从未见过世面的我。紧接着——
心月!一个急切中带着坚定的声音响起。
肖松,穿着他那身半旧的、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几个箭步冲到我面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紧张和被抛弃的痛苦。他毫不犹豫地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另一只手则像变戏法似的,迅速掏出一张泛黄的纸,在我和侯府马车之间用力晃了晃!
是我和他的婚书!
前世最噩梦的一幕重演!
『你若真的贪图富贵!嫌弃与我共苦的情分!今日你敢踏上那侯府的马车一步,我肖松在此立誓,立刻就将这婚书撕毁!你我……恩断义绝!』他痛心疾首地大喊,眼神里满是失望和被背叛的指控。
前世的许心月,那个懦弱又蠢笨的自己,被情义和恐惧裹挟,瞬间慌了神。她看着气势汹汹的齐桓,再看看深情又贫寒的未婚夫肖松,巨大的压力让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她怕极了失去肖松这个唯一依靠,更怕那高高在上的侯府规矩,抖着嗓子,近乎哀求地对那奢华马车说了句:……不……不回了……
那一刻,她亲手斩断了自己唯一的生路。
不……我喉咙里挤出一丝破碎的音节,在齐桓愈发轻蔑、肖松眼中自以为得计的得意光芒亮起之前——
嗤啦——!嗤啦——嗤啦——!
谁也没看清我是如何动作的。
快!快到极致!
我的手仿佛练过千万遍,带着积攒了两世的滔天怨怒,猛地挣脱了肖松的铁钳!指尖精准地抓住那张薄薄的、承载了我前世所有悲苦的纸张!
然后,用尽全身力气!
狠狠地!
撕开!扯碎!揉烂!
破碎的纸屑如同冬日里最寒冷的雪片,伴随着纸张碎裂的刺耳声响,狠狠地、铺天盖地地朝着肖松那张瞬间僵滞、随即因为极度震惊和愤怒而扭曲变形的脸上扑去!
啊!你!肖松完全懵了,他根本想象不到那个唯唯诺诺、视他为天的乡下丫头,敢做出如此离经叛道的举动!纸屑粘了他一脸,狼狈不堪。
齐桓敲打马鞭的手倏地停在半空,瞳孔猛地收缩,难以置信地死死盯住我。
我挺直了在农家操劳了十四年而显得略微单薄的脊背,冰冷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清晰地、一字一句地砸在村口寂静的空气里:
退婚!这桩荒唐可笑的婚约,不作数了!
随即,我猛地转过头,目光灼灼地射向那辆象征权势的马车:
开门!本小姐要——回府!
……空气死一般寂静。
齐桓握在手里的马鞭发出不堪重握的嘎吱声,他脸上的倨傲褪去,第一次真正地、带着惊疑和陌生重新审视眼前这个他从未正眼看过的乡巴佬姐姐。
3
正门之争
马车一路疾驰,穿过繁华的京城,最终停在永宁侯府那扇朱漆描金、象征着无上尊贵的正门前。石狮威严,门钉闪光,仆从肃立,处处彰显着勋贵的底蕴。
马车刚停稳,齐桓便已抢先一步跳下车辕,他恢复了一贯的冷傲,眼神带着刻意的挑剔和打压,横身拦在了那扇象征着身份的厚重朱门前。
站住。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目光如冰冷的刀片,上下刮着我身上粗鄙的布裙,你,一个尚未在宗祠拜过祖先、未曾记入族谱的‘来者’,还没资格踏我侯府正门!规矩就是规矩,侧门在那儿——他抬手随意地往旁边一指,……才是你该走的地方。
他微微扬起下巴,带着一种施舍般的优越感:正门,唯有这府里正经的主子能走,雨欣便是从那儿出入的。
好个心尖宠!好一条规矩!
前世的我,就是这样被他一盆名为规矩和不懂事的冷水从头浇到脚。巨大的自卑感和对齐府森严等级的畏惧让我真的缩着肩膀,像是见不得光的老鼠,乖乖地走向那仅容一人通过的、宛如狗洞般的侧门溜了进去。后来我才知道,齐雨欣和她的丫鬟们,就躲在正门旁边的穿廊影壁之后,将我那份怯懦和狼狈看得一清二楚,转身就添油加醋地传遍了全府上下,奠定了我粗鄙不堪、上不得台面的形象!
真是好算计!
呵。
一声清晰的、带着浓浓讥诮的冷笑从我鼻间逸出。
齐桓眉头紧皱:你笑什么还不快去!难道想让整个京城看我们永宁侯府的笑话吗说你没规矩,真是一点没错!
规矩我重复了一遍,抬眼直视他,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齐桓,侯府的规矩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许心月的规矩——挡我路者,滚开!
话音未落——
砰!!!
在齐桓惊愕的目光和周围仆役倒抽冷气的声音中,我抬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踹在了那扇沉重鎏金大门正中央的硕大狮首门环上!
巨大的闷响传开,门环剧烈地撞击着门板。
紧接着,吱呀……嘎嘎嘎……轰隆——!
沉重的、象征着嫡支嫡脉尊严的永宁侯府正门,在我这一脚之下,竟被从内里猛地推开!沉重的大门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向内隆隆洞开!
天光像倾泻而下的瀑布,瞬间淹没了门前这片阴影之地,也照亮了大门后庭院里,闻声匆匆赶来的两道身影——永宁侯齐敬(齐父)和侯夫人柳氏(齐母)震惊错愕的脸!
我的儿啊——!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一声尖锐到变调的、混合着无穷无尽悲伤和狂喜的哭嚎!
侯夫人柳氏,几乎是踉跄着从高阶上扑了下来,像一阵风般穿过目瞪口呆的仆役,一把将怔立在门口的我死死抱住!她的力气极大,抱得我几乎喘不过气。那昂贵的云锦苏绣,摩擦着我粗糙的布衣。她的指尖颤抖着,碰到了我因为常年做活而异常粗糙、布满厚茧和裂口的手掌。
啊——!她的哭声猛地拔高,变得凄厉无比,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景象,她捧起我的双手,指腹颤抖地摩挲着那些新老交替的伤疤和厚茧,泪如雨下,声嘶力竭:这……这……这是谁造的孽啊!我金尊玉贵、本该在锦绣堆里长大的侯府嫡长女!竟被人……磋磨成这般模样!老天爷啊!开开眼吧!她猛地扭头,锐利的眼神如刀子般射向呆立在旁的齐桓,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审视和怒火。
一个纤细柔弱的身影适时地从柳氏身后奔出,穿着精致柔美的藕荷色纱裙,身姿窈窕,脸上写满了惊喜和盈盈欲泣的感动。正是齐雨欣!
姐姐!姐姐你总算回来了!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哽咽,上前也想来扶我,眼中水光粼粼,演得情真意切,妹妹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姐姐盼回来了!爹、娘,姐姐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我……我这就去收拾行李,回乡下……把属于姐姐的一切,都还给姐姐……她说着,真作势要转身,那背影纤弱委屈,将一个被取代者的懂事和自我牺牲演得淋漓尽致。
妹妹且慢。
我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淡淡的虚软,却像一块冰投入滚水,瞬间让准备上演一出感人送别戏码的齐雨欣动作僵住。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
我脸上挂着苍白的、虚弱的笑,反手扣住了齐雨欣欲图缩回去的手腕。在爹娘急切关切的目光注视下,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我的手指如同铁钳,狠狠掐进了她腕间的脉门!指甲瞬间嵌进皮肉!
剧痛让齐雨欣下意识地抽了口冷气,脸上泫然欲泣的表情几乎裂开,却被硬生生忍住。
我无视她瞬间变化的脸色,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演的)从袖袋里摸出一方折叠整齐的素色绣帕。
爹,娘……我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和一丝讨好,女儿……女儿知道粗陋,不敢送什么贵重东西。这是女儿在村里……花了几个月才绣好的……我慢慢地将那方绣帕在众人面前展开。
是给妹妹的缠枝莲纹样,寓意清雅吉祥……
随着帕子抖开一角,精致的莲叶脉络显现出来。
……还有给爹娘绣的《松鹤延年》,祝二老身体康泰,福寿绵延……
帕子的另一角慢慢展露,苍松傲然,仙鹤栩栩如生。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盛怒的柳氏和震惊的齐敬,都不由自主地被这双面异色绣的精湛技艺吸引,流露出惊叹。一个在乡下长大的女儿,竟有如此巧手!
就在那幅《松鹤延年》即将完全呈现在众人眼前时——
啊——!!!
齐雨欣突然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恐怖惨叫!猛地摔倒在地,抱着自己的右手臂疯狂地翻滚起来!
雨欣!齐桓目眦欲裂,第一个扑过去。
我的天!一个眼尖的仆妇失声惊呼,雨欣小姐的手……她的手!
齐雨欣本能捂住的小臂上,原本细腻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起一片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的猩红色疹点!如同蜘蛛网般在她白皙的皮肤上迅速蔓延、肿胀!几颗细小的水泡已经冒了出来!
而最要命的是,在我刚刚递给齐雨欣、被她慌乱中抓过的帕角边缘,竟赫然别着三根细如牛毛、闪着幽幽蓝光的——绣花针!
毒!是毒针!有人尖叫!
你!你竟敢行凶毒害雨欣!齐桓简直要疯了,瞬间失去理智,锵地一声拔出腰间佩剑,状若疯虎般朝我凶狠劈来!我杀了你这个毒妇!
剑光森冷!快逾闪电!
小姐小心!柳氏吓得魂飞魄散。
齐敬脸色骤变:住手!
所有人都以为我要血溅当场!
就在那闪着寒光的剑锋即将触及我脖颈的刹那——
哐当!
一声脆响!
我左手如同早有准备般,猛地扬起一方圆形硬木绣绷(我之前悄然握在另一只手中),精准地格挡住劈来的剑刃!巨大的力道让那木质的绣绷瞬间断裂!
但就是这电光火石的阻碍,给了我千钧一发的反击时间!
在齐桓因为这意外的格挡而力道一偏、身体微趄的瞬间,我的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探出!
指尖,正捏着一枚从那断裂绣绷边缘弹起的、泛着同样幽蓝寒光的细针!正是别在帕角毒针的同款!
噗呲!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我捏着针尾,用尽全身力气,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将那根喂过漆树汁液的毒针,狠狠扎进了齐桓握着剑柄的右手虎口!
呃啊!齐桓猝不及防,剧痛伴随着麻木感瞬间传遍半条手臂,手指一松,长剑当啷坠地!他惊恐地看着自己虎口迅速泛起的红点和水肿!
满堂皆惊!死寂无声!
我却没有看他那因为中毒而迅速肿大的手掌,目光如同冰冷的箭矢,死死钉在在地上翻滚哀嚎、手臂红肿不堪的齐雨欣脸上,声音清冷得如同数九寒冰:
三年前,齐桓因玩弄生漆而染上漆疮,高烧不退命悬一线……我捏着那枚细针,缓缓转动,幽蓝的针尖在阳光下闪着死亡的光泽,……当时府中医师说,唯有嫡系血脉处子的心头热血为引,方能压制毒性续命……齐雨欣!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是哪个蠢货!割了自己腕上的血!冒着大出血而死的危险,给你这个‘好弟弟’的救命汤药里——做药引!
……齐雨欣的惨叫声戛然而止,惊恐地看着我。
……齐桓捂着自己的手,忘记了疼痛,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茫然。
……柳氏和齐敬更是浑身一震,脸色煞白!
我捏着那枚还在滴着幽蓝毒液的针尖,猛地逼近齐雨欣惊恐放大的瞳孔,声音如同地狱的判官:
如今!我许心月——一个碰过漆树的手绣了一方帕子!
而你——齐雨欣!只是碰了一下这帕子!
就病发倒地!
我的声音陡然尖锐如刀,带着雷霆万钧的暴怒和洞彻一切的冰冷:
我的好妹妹!告诉我!
你这身体里流的——
针尖猛地在她浮肿的手臂上空刺下,悬停在肿胀得最厉害的水泡上方,距离皮肤只差毫厘:
究竟是谁家的血!!
啪嚓!
齐敬手中捧着的、原本想递给夫人安神的热茶盏,失魂落魄地坠落在地,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和瓷片四溅!
4
乱葬岗之局
侯府,因为验血疑云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齐雨欣被隔离在她精致华美的绣楼里,美其名曰休养治疗,实则是软禁。府里请来的所有大夫,众口一词地确认:那毒针上喂的,就是最能诱发漆疮的特制漆树汁液!而齐雨欣的症状,就是典型的严重漆疮过敏!
这个结论,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掀起的巨浪瞬间压垮了许多人的侥幸。
柳氏抱着我痛哭流涕,一遍遍抚摸我的手,悔恨难当:我的儿,苦了你了!是娘瞎了眼!被那贱妇和她生下的孽障蒙蔽了心窍!那日的毒针验亲虽凶险万分,却彻底激起了柳氏对我的愧疚和补偿之心。
齐敬更是脸色铁青,几日间仿佛老了十岁。齐雨欣的生母王嬷嬷,那个胆大包天、一手策划调换婴儿的老虔婆,当夜就被怒火冲天的齐敬下令杖毙,尸体卷了草席扔去了城西乱葬岗——这是侯府最后的遮羞布,试图在真相大白前清理门户。
七日后。
寒风萧瑟,吹动着枯黄的野草,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隐隐的尸腐气味。王嬷嬷那口薄皮棺材,就这么孤零零地横在乱葬岗边缘一处野草丛生的低洼地里。
我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外罩青莲色斗篷,孤身一人站在凛冽的风中。手里捻着三炷冒着袅袅青烟的香,看向身边被两个五大三粗婆子搀扶着,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齐雨欣。
妹妹,我轻轻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毕竟是你生身母亲,辛苦替你顶替嫡女尊荣活了十四年富贵日子……如今暴尸荒野,凄凉至此……你都不打算真心实意地,去她棺材前哭一场,尽个孝道说不过去吧
齐雨欣浑身猛地一哆嗦,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恐惧,哪里还有半分往日小白花的模样。她想说什么,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有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小姐……小姐身子不适……一个婆子硬着头皮开口。
不适我嗤笑一声,也罢,毕竟这等人,也确实不配脏了妹妹的心。只是……我忽然凑近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她替你‘死’了,这府里下一个该‘死’的,会是谁呢妹妹可要想清楚啊。
我这话,是提醒,更是诛心!
寒风打着旋儿,卷起地上的枯叶和尘土。
就在我转回身,准备将那三炷香插在土地上的瞬间——
嗖!!!
一道刺骨的寒芒,如同潜伏在暗夜里的毒蛇,从旁边一处高草丛里猛地激射而出!快!狠!辣!直刺我的后心!
肖松!
他果然来了!这个同样怕真相彻底被揭开的状元郎!
那匕首,带着他与齐雨欣共同的恐惧和狗急跳墙的狠戾,眼看就要没入我的身体!
松哥——!齐雨欣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分不清是恐惧还是兴奋。
电光火石之间——
我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猛地一个极快的小幅度旋身!动作干净利落得不像一个柔弱的养女!同时,右手闪电般拽过一直被我那素白斗篷遮掩住、站在我左前方的齐雨欣!
用力一扯!一挡!
噗——!
匕首刺穿皮肉的闷响,在寒风中格外清晰。
时间仿佛凝固了。
齐雨欣脸上的恐惧瞬间定格,慢慢转化为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她僵硬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孝服那洁白的麻布上,一点刺目的猩红迅速洇开,如同雪地里骤然绽放的死亡之花!
呃……她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身体软软地向下倒去。
雨欣!不——!!!肖松的嘶吼如同濒死的野兽,目眦欲裂!他做梦也没想到会刺中自己心尖上的人!他慌忙抱住瘫软的齐雨欣,手忙脚乱地去捂那流血的伤口,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血丝和无尽的怨毒疯狂,几乎要生吞活剥了我!
贱人!毒妇!你算计我们!他嘶吼着,声音因为暴怒而扭曲变形。
算计
我站在原地,脸上没有半分惊惶,只有冷漠,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嘲讽。在肖松抱着齐雨欣嘶吼的瞬间,我猛地抬脚!
唰啦!
染血的、那件白色孝服的外襟竟被我这一脚直接大力撕扯开来!露出了齐雨欣紧捂着伤口的内里中衣前襟。
而就在那团被血染红的衣襟掩盖之下,一角熟悉的、有着特殊火漆印记的密信露了出来!
啊那是什么一个眼尖的婆子失声惊叫。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
肖松抱着齐雨欣的手猛地一僵!脸色惨变如金纸!
就在他试图伸手去掩盖的刹那——
我的动作比他快十倍!纤手一探,已然将那封浸染了部分鲜血、露出一角的密信闪电般抽了出来!然后看也不看,直接递到了已闻声(动静太大)迅速从旁边车驾后赶来、脸色铁青如锅底的齐敬面前!
齐敬颤抖着手,带着震怒,将那封沾血的信猛地展开!
信很短,字字如刀:
桓儿:
许心月万不可认回!务必令其拒入侯府!无论威逼利诱,许以肖松富贵或婚事威胁皆可!切记!若雨欣失侯府依仗,断了根基,肖松之科举路、我(字迹被血污部分掩盖)……便彻底断绝!万万不能功亏一篑!
落款处,赫然盖着一个鲜红的私印——肖!松!
铁证如山!
不!不可能!齐桓在看到那封信的瞬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凄厉地尖叫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虎口的剧痛,疯了一样扑上去抢夺!这不是我……我从未写过!是他!是肖松伪造!诬陷!
他的辩解,在看清那清晰无比、属于肖松私印的印记时,彻底卡死在喉咙里,只剩下粗重而绝望的喘息。
齐敬拿着信纸的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他猛地抬眼看向肖松,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我却没有放过任何人。
在所有人的惊骇注视下,我又慢条斯理地从自己怀中掏出了另一封保存完好的信。
没有血迹,没有污染,展开的纸张还散发着淡淡檀香。那上面的字迹,清隽中带着一丝属于少年人特有的锋芒,在场不少伺候齐桓的老仆,只看一眼就心头大震!
信的内容,更加惊心动魄:
欣儿吾爱:
忍之!苦之!万不可露出破绽!待父亲百年,我齐桓顺利袭承永宁侯爵位!定将那疯妇柳氏(齐母)了断!到时,我必八抬大轿、明媒正娶,风光无限地迎你入主侯府中馈!许心月与肖松那个蠢货,皆是踏脚石罢了,事成之日,便是他们人头落地之时!你我才是一心!等兄长。
兄长二字落下,旁边署着清清晰晰的亲笔签名——齐桓!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所有人头顶炸开!
整个乱葬岗死寂一片!只剩下寒风吹过枯草的呜咽和……齐雨欣因为剧痛和失血而微弱的呻吟。
好!好一对情深似海!好一出‘同甘共苦’!
我手中燃着的三炷香猛地被我折断!香灰簌簌落在我沾了泥土的鞋尖,带着一种悲凉又嘲讽的意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一个,为了给凤凰男的锦绣前程铺路,可以毫不犹豫地逼自己的亲姐姐留在泥潭地狱!
一个,为了能名正言顺地娶这个鸠占鹊巢的假嫡女,弑母(齐母)毒计都敢思量!把亲姐、盟友都当作用完即杀的棋子!
我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目光在面无人色的肖松和呆若木鸡、似乎完全崩溃的齐桓脸上扫过,带着绝对的冰冷。
你们——
香头被我狠狠摁灭在冰冷的泥土里。
真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的……蛇鼠毒物!
5
灵堂前落幕
铁证灼心!
逆子!孽障!齐敬再也支撑不住,猛地抽出身边护卫的腰刀,双目赤红地就朝齐桓和肖松砍去!他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生啖其肉!妻子差点被儿子毒计害死,女儿被他们害得如此凄惨,自己被蒙骗了十几年!
侯爷!侯爷息怒!
老爷!使不得啊!
护卫、管家、婆子们乱成一团,哭喊着扑上去阻拦。
拿下!把这几个畜生给我拿下!齐敬怒吼着,挥刀乱砍,却也一时被众人拦阻住。
就在这时——
呵。
一声清晰无比的冷笑响起。
在所有人都被愤怒的齐敬吸引了注意力时,我没有看那两个被亲卫粗暴反剪双手、按倒在地的狼狈身影。我慢慢地转过身,目光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直勾勾地盯着一旁被婆子拖起、脸色惨白如纸、胸前还在慢慢渗血的齐雨欣。
她下意识地和我对视了一眼,那里面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怨毒,还有一丝强撑的不甘。
我一步步走向她。我的脚步声很轻,踩在枯枝败叶上,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却像踩在每一个人的心尖上。
齐雨欣身边的婆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我最终停在她面前,距离很近。
齐雨欣……我慢慢开口,声音不大,却足够让近旁的几人听到,包括被按在地上疯狂挣扎、血灌瞳仁般盯着我的齐桓。
你从小在侯府娇生惯养,学的是琴棋书画,讲的是侯门规矩……我的语气平淡得像在拉家常,……可你大概不知道……
我微微俯身,凑近她因失血而灰败的耳朵,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如同鬼魅般的诱惑和冰冷:
当初,那个老虔婆把你和我调换之后……
她是把我,扔在了乡下农户的……粪坑里。
齐雨欣的瞳孔猛地一缩,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恶心和一丝……微不可查的得意仿佛在说:活该!你个贱种就该在粪坑里淹死!
我捕捉到了她这瞬间的情绪变化,唇角勾起一个冰冷至极、又带着无尽嘲弄的弧度,继续低语道:
可惜啊……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清晰而冰冷,如同宣告:
当年那污秽不堪的粪坑没能淹死我……
我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刃,猛地转向旁边地上因为愤怒和绝望而剧烈扭动、正死死盯着我的齐桓!在所有人的震惊注视下,我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
那是因为——
我生来……就知道如何闭气啊!弟弟。
轰隆——!
如同惊雷在齐桓脑中炸开!
他那双原本盛满怨毒、绝望、疯狂的眼睛,在听到闭气二字的瞬间,骤然收缩至针尖大小!随即扩大到极限!里面所有的情绪如同潮水般瞬间褪去,只剩下无边的、纯粹到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他的身体瞬间僵硬!挣扎停止!连呼吸都似乎停滞了!
他想起了什么
他想起了十年前那场府内花园的意外
他那个刚认回来不久、怯懦又笨拙的乡下姐姐,莫名其妙掉进了专门用来养名贵锦鲤、极深的莲花池深处
他当时就在岸边不远处的假山后面!
他甚至……看到了他心中真正的姐姐齐雨欣,在那个乡下姐姐落水的瞬间,悄悄往旁边茂密的花树后缩得更深的身影他当时年纪小,虽觉奇怪,但那巨大的恐惧(害怕被牵连)淹没了思考
等他听到呼救跑过去时,那个乡下姐姐已经被救了上来,昏迷不醒……后来据说是命大,自己挣扎到池边水草处侥幸逃生
闭气!
不……不可能……齐桓的嘴唇哆嗦着,发出无意识的、破碎的音节。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死死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看着眼前那张与他有几分相似、却冰冷如霜、眼神洞彻一切的面孔……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冻结!
那一刻,他甚至短暂地忘记了对齐雨欣的担忧,忘记了自身的处境!
他面对的,根本不是他想象中那个可以任意揉捏、愚弄的乡下丫头!
这个姐姐……她似乎什么都知道!包括那深埋水底、几乎无人知晓的隐秘!
(终极诛心点达成:女主重生最大的疑团解开——前世齐桓姐弟意外淹死原主,被闭气这个天赋技能破解!齐桓心态彻底崩盘,怀疑女主知晓所有阴谋!)
火光,突然亮起。
大量的火把由远及近,迅速将这片乱葬岗低洼地围得水泄不通。
带队的是刑部侍郎!他身后的官差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装,气势森严!
奉旨查办永宁侯府假嫡女、构陷骨肉、谋害亲姐大案!一干涉案人等,立刻拿下!
刑部侍郎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冰冷的目光扫过瘫倒在地的肖松、齐桓、齐雨欣。
咔嚓!咔嚓!咔嚓!
沉重的铁链应声而出,毫不留情地套在了三人的脖颈之上!冰冷的钢铁触感让肖松发出绝望的呜咽,让齐雨欣彻底昏死过去。
齐桓,在铁链加身的瞬间,才从那个关于闭气和莲花池的极致震惊恐惧中稍稍回神,却只看到了我平静地立在风中,月光下那张清丽的侧脸,像一尊冰冷的神祇,俯视着他无法抗拒的审判。
他的世界,彻底崩塌了。所有的野心、狠毒、筹谋,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可笑和脆弱。
官差粗暴地将他们拖拽起来。
临被拖走前,齐桓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里面充满了不甘和最后一丝挣扎的疯狂!
我面无表情地、极轻微地对他点了点头,用口型清晰地比划了几个字:
还……有……更……好……玩……的……
齐桓浑身剧震,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如同被扼住了咽喉的困兽,最终被官差狠狠扯着铁链拖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6
后记
一年后。
永宁侯府嫡长女,不,如今已是陛下亲封的贞敏郡主许心月,及笄之礼。
整个京城为之轰动。盛大的典礼在永宁侯府(如今已彻底肃清,齐敬请封世子后自请降爵,但爵位仍在)和皇宫接连举行。冠冕霞帔,华服锦绣,金步摇上的明珠闪烁着璀璨的光芒,映照着郡主年轻却沉稳如磐石的脸庞。
郡主,陛下亲赐的东珠和凤钗都备好了。侍女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紫檀锦盒奉上。
我伸出手指,轻轻抚过那流光溢彩的东珠,每一颗都温润剔透,价值连城。这,才是我应得的尊荣。
阶下,隐约传来铁链拖曳过地面、相互碰撞的沉重刺耳声响。
目光投向王府侧门的小道。一行三人,穿着肮脏破烂的囚服,脖颈和手脚都戴着沉重的枷锁和铁链,被官差像驱赶牲口一样押着路过。
肖松——昔日的吏部侍郎,如今面色青灰,脸上布满冻疮和污垢,左脚的破靴子空了半截,露出一个骇人的、明显被冻结坏后溃烂截断的断足伤口。他佝偻着背,每一次拖动那条废腿,都疼得直抽冷气,嘴里却还在神经质地喃喃着:……侯府千金……雨欣是爱我的……我很快就能回去做官……很快……
齐桓——永宁侯世子(爵位暂时未废,但早已名存实亡),更显凄惨。一只眼睛变成了灰白的空洞,上面覆盖着黑乎乎、早已结痂的烂肉(被流放路上的烙铁所伤),剩下的那只独眼里,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绝望。他用相对完好的身体紧紧护着旁边几乎不成人形的齐雨欣,像一头护崽的困兽。
而齐雨欣——原本明媚如朝阳的侯府明珠,此刻枯槁得像一具蒙着人皮的骷髅。脸颊凹陷,发如枯草,眼神呆滞麻木,全身上下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恶臭(那是长期被束缚在污秽之地留下的味道)。只有偶尔看向齐桓时,那眼中才会闪过一点点微弱的光,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痛苦所淹没。
三人被一条巨大的、连接着脖颈铁枷的重型铁链拴在一起,步履蹒跚,摇摇欲坠,如同三条只能在泥泞中互相撕咬、苟延残喘的野狗。
……郡主仁慈,还给他们留了条活路呢。替我簪上最后一支凤钗的侍女,看着窗外那三人远去的背影,低声感慨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敬畏和后怕。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细碎冰冷的雪花。纷纷扬扬,如同上天洒落的盐粒,覆盖在肮脏的街道上。
我漫不经心地将手靠近旁边燃烧正旺的炭盆取暖,仿佛只是随手般,从旁边小几上拿起一份明黄色的、边缘绣着金龙的卷轴——那是皇帝御笔亲批、关于流放期间重点关照三人的密旨抄本。
火焰贪婪地舔舐着明黄色的丝绢,将那代表着最后审判的字迹瞬间吞噬、化作灰烬。
当然要活着。
我收回手,拿起东珠把玩,目光透过窗棂,仿佛穿透虚空,落在西北极寒的流放之地,冰漠深处。
活着。
活着才能……
日日夜夜,咀嚼着背叛的毒,舔舐着屈辱的伤,悔恨着每一步算计……
然后在这无边的地狱里,绝望地等待——
死亡的仁慈迟迟不肯降临。
后悔
太轻了。
我要他们——求死,而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