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夜逐徒
豆大的雨点砸在青云观的琉璃瓦上,溅起的水花顺着飞檐织成水幕,将整座道观笼罩在灰蒙蒙的水汽里。林野攥着湿透的袖口站在三清殿外,单薄的道袍根本抵挡不住刺骨的寒风,可这点冷意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孽徒！你可知罪
观主玄虚子的声音混着雷声炸响,手中的桃木剑重重劈在供桌一角,木屑飞溅。老人花白的胡须上沾着水珠,往日温和的眼眸此刻像淬了冰,直刺林野的心脏。
林野喉结滚动,刚要开口辩解,身侧传来一声故作惋惜的轻叹。周子昂上前半步,月白道袍在雨雾中显得格外干净,他微微垂着眼帘：师弟,事到如今就别再隐瞒了。库房里丢失的《玄门符经》,今早有人亲眼见你进去过。
我没有！
林野猛地抬头,额前的湿发黏在眉间,雨水顺着下颌线滴落,我只是去擦拭祖师像,连经卷的封皮都没碰过！
他看向玄虚子,声音带着哭腔,师父,您教我十五年,难道还不信我的为人吗
玄虚子闭了闭眼,从袖中抽出一卷泛黄的经卷,书页边缘还沾着半枚模糊的脚印。这是在后山竹林捡到的。
老人的声音疲惫不堪,除了你这个总去后山练拳的‘无灵根’,还有谁会去那种地方我念你自幼孤苦,从未因灵根苛责,你竟……
林野如遭雷击,那脚印分明是今早打扫时不小心蹭上的,他明明把经卷放回了紫檀木架。他猛地看向周子昂,对方正用眼角余光瞥他,嘴角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是了,今早周子昂特意让他去库房帮忙整理符箓,原来早就设好了圈套。
师父,是子昂师兄
——
够了！
玄虚子猛地打断他,桃木剑直指地面,青石板上瞬间裂开细纹,观规在上,盗窃镇门典籍者逐出山门,永不得归！今日起,你我师徒缘分尽了！
林野僵在原地,雨水混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十五年前玄虚子在孤儿院门口将他抱起,教他读书写字,教他画符练拳,待他胜过亲孙。可就因为他是天生
无灵根
的废柴,连辩解的资格都没有吗
周子昂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玄虚子,柔声劝道：师父息怒,师弟许是一时糊涂。
他转头看向林野,眼神却冷得像冰,师弟,收拾好你的东西赶紧下山吧,别再惹师父动气了。
林野咬着下唇转身,指节攥得发白。他没回自己的偏殿,只去柴房拎起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
——
里面只有几件旧衣和玄虚子送他的护身符。跨出青云观山门的那一刻,厚重的朱漆木门在身后
吱呀
合上,将十五年的温暖彻底隔绝在雨幕那头。
山路泥泞难行,林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下走,帆布包在后背晃荡,不知何时多了个硬邦邦的东西。他摸出来一看,是枚巴掌大的青铜残符,边缘布满缺口,表面刻着模糊的云纹,正是今早从祖师像底座摸到的,当时觉得好玩便随手塞进口袋。
连块破符都要跟着我这个废物……
他自嘲地笑了笑,将残符塞回包底。山脚下的都市霓虹闪烁,他却不知该往何处去,最终在城郊废品站的铁皮棚下蜷缩起来。雨水敲打着棚顶,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扎在心上。
2
残符觉醒
废品站的铁皮棚四处漏雨,冰冷的水珠时不时滴在林野颈间。他把帆布包垫在身下,蜷缩成一团抵御寒意,可脑海里全是玄虚子失望的眼神和周子昂虚伪的笑脸,根本无法入睡。
无灵根就活该被欺负吗
林野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包底的青铜残符。残符冰凉坚硬,缺口处硌得掌心发疼,反而让混乱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凌晨时分,雨势渐小,棚外传来拖沓的脚步声。林野警惕地抬头,借着远处路灯的微光,看见三个穿着黑夹克的男人站在棚口,为首的刀疤脸舔了舔嘴角：这就是青云观被赶出来的小废物周少果然没骗我们,真躲在这种地方。
林野心头一紧：你们是谁周少是周子昂
少废话！
刀疤脸从后腰摸出钢管,周少说你知道得太多,留着碍事。识相的就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再让我们废条胳膊,省得哥几个动手。
周子昂竟然要赶尽杀绝！林野后背瞬间沁出冷汗,他攥紧帆布包慢慢后退,棚角堆着废弃的钢筋,却没一样能当武器。我身上只有几件旧衣服,你们放过我吧……
没值钱的
刀疤脸嗤笑一声,挥了挥钢管,那正好,直接废人！
三人狞笑着扑上来,林野急忙躲闪,却被身后的废铁堆绊倒,重重摔在地上。钢管带着风声砸向他的后背,他下意识地抱紧帆布包蜷缩起来,预想中的剧痛没有传来
——
后背突然涌起一阵灼热,像是有团火焰在皮肤下炸开！
呃啊！
钢管砸在背上的瞬间,帆布包里迸发出刺眼的青光,刀疤脸像被无形的墙弹飞,捂着胳膊惨叫。另外两人愣在原地,只见林野身下的青铜残符浮在半空,残缺的边缘流转着青金色的光纹,那些模糊的云纹竟活了过来,在符面上缓缓游走。
林野趴在地上,后背的灼痛渐渐变成暖流,顺着经脉涌向四肢百骸。他盯着悬浮的残符,瞳孔骤缩
——
符上的光纹正一点点渗入掌心,在皮肤下烙下清凉的印记。
怪物！
左边的男人反应过来,举着钢管再次冲来。林野脑中突然闪过一段陌生的口诀,身体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他抬手按向地面,掌心的光纹亮起,地面的积水突然掀起半尺高的水墙,狠狠拍在男人脸上。
男人惨叫着摔倒,鼻血瞬间染红了衣襟。刀疤脸又惊又怒,却被青光吓得不敢上前,撂下句
你等着,带着同伙狼狈逃窜。
青光渐渐散去,残符落回林野手中,温度变得暖烘烘的。他摊开手掌,只见掌心多了个淡青色的云纹印记,轻轻一碰还有微弱的暖意。
这是……
林野心脏狂跳,他想起玄虚子讲过的上古传说,说玄门先祖曾以符通神,能御物疗伤,只是这门术法早已失传。难道这枚残符,竟是传说中的符器
他颤抖着握紧残符,暖流再次涌遍全身,后背被钢管砸中的地方竟不再疼痛。雨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晨光透过铁皮棚的缝隙照在残符上,残缺的边缘仿佛镀上了金边。
林野站起身拍掉身上的灰尘,残符被他紧紧攥在掌心。周子昂的追杀让他看清了人心险恶,而残符的觉醒却像黑暗中的微光。师父,子昂师兄,你们等着,我一定会查清真相。
他将残符贴身藏好,眼神里第一次燃起坚定的光芒。
3
初显神通
清晨的阳光透过废品站的铁丝网,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林野靠在旧冰箱上,反复摩挲着掌心的云纹印记,那股暖流还在体内缓缓流动,让他一夜未眠却毫无倦意。
小野,醒啦
收废品的王伯推着板车进来,看见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咋淋成这样快跟我回家喝碗姜汤,别感冒了。
老人黝黑的脸上满是真切的关切。
林野心头一暖。被逐出山门后他无处可去,是住在隔壁棚户区的王伯让他在废品站暂避。谢谢王伯,我没事。
他刚要起身,却见王伯捂着膝盖直咧嘴,走路一瘸一拐的。
老毛病了,
王伯摆摆手,额头上渗着冷汗,年轻时在工地上摔的,阴雨天就钻心疼,昨晚那场大雨,今早起来膝盖都快动不了了。
他揉着膝盖上突出的骨节,吃了多少药都没用,这老骨头算是废了。
林野看着老人痛苦的模样,掌心的云纹突然微微发烫。他想起昨晚那道水墙,鬼使神差地说：王伯,我……
我或许能帮您试试
王伯愣了愣,随即笑了：你个半大孩子懂啥医术别瞎折腾了。
您就让我试试,不收钱的。
林野坚持着扶王伯坐在废木箱上,深吸一口气回忆着残符发光时的感觉,将掌心轻轻按在老人的膝盖上。暖流顺着手臂涌向掌心,云纹印记亮起淡淡的青光,缓缓渗入王伯的膝盖。
嗯
王伯突然低呼一声,原本紧绷的脸渐渐舒展,哎真不疼了！热乎乎的,舒服多了！
林野也很惊讶,他能清晰地
看到
老人膝盖里淤堵的气血,暖流正像细针一样疏通着打结的筋络。他按照脑中多出的口诀,指尖顺着穴位轻轻滑动,掌心的青光随之一明一暗。
一刻钟后,他收回手,云纹印记恢复了淡不可见的模样。王伯猛地站起来活动膝盖,惊喜地叫道：真好了！走路都利索了！小野你这手艺比医院的大夫都厉害！
林野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脏
砰砰
直跳。这就是残符的力量是传说中的符术多年来
无灵根
的标签像枷锁,如今他竟拥有了这样神奇的能力！
小野你这是……
王伯疑惑地打量着他。
在观里学过几招按摩手法。
林野连忙掩饰,他还不确定这力量是否安全,您以后再疼就找我。
好好好！
王伯乐得合不拢嘴,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十元钱,拿着买早饭,别客气。
林野推辞不过接了钱,看着王伯轻快离去的背影,心里涌起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他不再是那个连灵根都没有的废柴,他有能力保护自己,甚至帮助别人。
揣好残符走出废品站,老街飘着豆浆油条的香气。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他正想去买早饭,眼角余光瞥见街角电线杆后有人影闪动
——
是昨晚那几个混混！他们正恶狠狠地盯着他,显然没打算善罢甘休。
林野握紧口袋里的残符,脚步不停。麻烦还没结束,但这一次,他不会再任人欺负了。
4
黑市遇险
林野假装没看见街角的混混,买了两根油条揣在怀里,慢悠悠地往古董街走去。他记得玄虚子说过,古董街常有老物件流通,或许能找到关于青铜残符的线索。
望月古董街是条青石板铺就的老街,两侧是灰瓦白墙的老铺子,屋檐下挂着褪色的幌子。早市正热闹,摊贩们支着摊子吆喝,空气中混着檀香、旧书和尘土的味道。林野边走边看,目光扫过摊位上的玉佩、铜钱和瓷瓶,掌心的残符却毫无反应。
小伙子,看点啥
一个摆旧书摊的老头抬头问他,刚收了批线装书,都是老物件。
林野蹲下身翻了翻,大多是民国的通俗小说,没什么特别。他刚要起身,后背突然被人猛推一把,整个人往前踉跄几步,差点撞翻书摊。
走路不长眼啊
染着黄毛的混混吊儿郎当地站在身后,正是昨晚被水墙打中的那个。他身后跟着两个同伙,三人呈三角之势将林野围在中间,引得周围摊贩纷纷侧目。
是你们。
林野站起身,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后背抵住书摊的木架。
黄毛嗤笑一声,故意撞了撞林野的肩膀：小子挺能跑啊昨晚耍的什么鬼把戏今天哥几个来教教你怎么做人。
他说着就要伸手抓林野的衣领。
林野侧身躲过,冷冷道：我没惹你们,别自找麻烦。
找麻烦
黄毛像是听到笑话,周少的钱我们拿了,今天必须废了你！
他使了个眼色,两个同伙立刻上前,一人抓胳膊一人抱腰,想把林野按住。
周围摊贩吓得纷纷后退,没人敢出声。林野急中生智,猛地弯腰用手肘撞向身后男人的肚子,趁对方吃痛松手的瞬间挣脱,却被黄毛一脚踹在腰上,踉跄着撞翻了旁边的瓷器摊。
哗啦
一声脆响,几个青花瓷碗摔得粉碎。摊主是个胖大婶,尖叫着扑上来：赔我的清代官窑！你今天不赔钱别想走！
黄毛趁机从地上抄起根扁担,狞笑着砸向林野：让你跑！
千钧一发之际,林野脑中闪过
护
字诀,他下意识地抬手挡在身前,掌心的云纹印记瞬间亮起。一道半透明的青光屏障在他身前展开,扁担砸在屏障上,竟
咔嚓
断成两截！
黄毛愣在原地,手里捏着半截扁担,满脸难以置信。周围的人也惊呆了,没人看清这道青光从何而来。林野自己也有些意外,这符术竟还有防御作用！
怪物！
黄毛吓得脸色发白,转身就要跑。林野却不想放他们走,快步上前指尖凝聚暖流,轻轻点在黄毛后腰。黄毛顿时僵在原地,双腿不受控制地打颤,怎么都迈不开步。
说,周子昂为什么一定要杀我
林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黄毛魂飞魄散,结结巴巴地说：我……
我不知道！周少说你知道他偷经卷的事,让我们……
让我们把你弄残废,永远不能回去告状！
偷经卷的果然是周子昂！林野眼神一冷,又问道：他把经卷给谁了
不……
不知道,他说要拿去跟城里的大人物换灵根丹药……
黄毛话没说完,突然双腿一软瘫在地上,竟是吓晕了过去。
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林野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他从口袋摸出王伯给的十元钱丢给胖大婶,转身快步离开古董街。他没注意到,街角茶楼的二楼窗边,一个穿黑袍的男人正用阴鸷的目光盯着他,嘴角勾起诡异的笑：青囊符术有意思……
5
符师援手
离开古董街后,林野一路快步走到城郊防护林,确认没人跟踪才放慢脚步。他靠在老槐树上喘气,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周子昂偷经卷是为了换灵根丹药难道他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
掌心的云纹印记隐隐发烫,像是在提醒他危险未消。林野皱起眉,刚才在古董街使用符术太过显眼,恐怕已经引起注意。
夕阳将树林染成金红色,风吹过树叶发出
沙沙
声响。林野辨认着方向准备回废品站,身后突然传来破空声。他猛地转身,三道黑色风刃带着腥气袭来,直指他的面门！
小心！
一声清冽的女声响起,一道白影从斜刺里冲出。林野只觉得手腕一紧,整个人被往旁边一拉,风刃擦着他的衣角飞过,深深钉进老槐树的树干,木屑飞溅。
他惊魂未定地抬头,撞进一双清冷如月光的眼眸。救他的是个年轻女子,素白长裙在晚风中飘动,墨色长发用木簪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她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腰间悬着枚青铜符铃,气质疏离又神秘。
你是谁
林野下意识地问道。
女子没回答,转头看向树林深处,声音冷得像冰：鬼煞门的杂碎,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
树林里传来桀桀怪笑,三个黑袍人缓步走出,为首的正是茶楼窗边那个男人。他脸上有道蜈蚣状的刀疤,阴鸷的目光在林野身上打转：苏晚,这小子与你非亲非故,何必插手我门中之事
青囊符术传人,我管定了。
苏晚将林野护在身后,素手一扬,三枚银针凭空出现在指尖,泛着银光。
林野心头巨震,她知道残符的来历
不知死活！
刀疤黑袍人冷笑一声,挥手道,一起上,抓活的！
另外两个黑袍人立刻冲上来,掌心凝聚起黑雾化作利爪,带着腥气扑向苏晚。苏晚身形一晃,像片落叶般轻盈避开,指尖银针飞出,精准钉在两人手腕上。那两人惨叫一声,黑雾瞬间溃散,手腕上出现焦黑的针孔。
刀疤黑袍人见状大怒,亲自出手。他双手结印,地面突然钻出数根黑藤,带着尖刺缠向两人。小心藤蔓有毒！
苏晚拉着林野后退,同时从袖中取出黄符,指尖燃起淡青色火焰将符纸点燃。符纸化作光盾,稳稳挡住黑藤。
林野看着她熟练的动作,突然想起玄虚子说过的隐世符师
——
据说他们能以针画符,通医理晓阴阳,难道她就是……
还愣着干什么
苏晚回头瞪他一眼,用你的残符催动精血,画‘破邪符’！
林野如梦初醒,连忙掏出青铜残符按在掌心,集中精神回想觉醒时的感觉。暖流涌遍全身,云纹印记亮起青光,他咬破指尖将血滴在残符上。残符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一道清晰的符纹浮现在空中。
去！
林野学着苏晚的样子挥手,破邪符化作青芒,狠狠撞在黑藤上。黑藤发出滋滋声响,迅速枯萎变黑。
刀疤黑袍人见状大惊：不可能！你才刚觉醒怎么可能……
苏晚趁机出手,银针如流星般飞出,直刺刀疤黑袍人的眉心。刀疤黑袍人慌忙躲闪,却还是被银针擦过脸颊,留下道血痕。他知道讨不到便宜,怨毒地瞪了两人一眼：我们走！
黑袍人很快消失在树林里,苏晚这才松了口气,脸色微微发白,显然刚才打斗消耗不小。
林野连忙上前：多谢姑娘相救,我叫林野。你……
你认识这残符
苏晚看了眼他掌心的残符,淡淡道：青囊符术是我先祖所创。你这枚是‘生符’残片,还有另一半‘灭符’在……
她突然顿住,改口道,此地不宜久留,跟我来。
6
师父遗物
暮色像浸透墨汁的棉絮,一点点覆盖青云观的飞檐翘角。林野躲在老松的浓荫里,望着山门处巡逻的道童换岗,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苏晚说鬼煞门的人可能还在附近游荡,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但他必须回旧居看看
——
那里一定藏着师父留下的线索。
借着最后一丝天光,林野猫着腰溜进侧门。熟悉的青砖路覆着薄苔,三清殿的铜铃在晚风中轻响,一切都和离开时一样,却处处透着物是人非的凉意。他不敢走大路,专挑假山后的小径往偏殿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贴身的残符,掌心的云纹因紧张微微发烫。
偏殿的木门虚掩着,门轴上的铜环生了锈,轻轻一推就发出
吱呀
的轻响。屋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书案上还摆着他没写完的《符经注》,砚台里的墨汁早已干涸结块。林野的目光扫过墙角的木床、窗边的竹椅,喉结忍不住滚动
——
这里是他住了十五年的地方,每一寸都浸着师父的温度。
他走到床前,伸手掀开床垫。玄虚子去年冬天说过,要把珍藏的《青囊符要》留给自己,当时他笑着说
弟子是废柴,哪配学这个,师父却敲着他的额头说
傻孩子,有些东西比灵根金贵。床垫下空空如也,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难道被周子昂搜走了
林野心一沉,指尖攥得发白。他蹲下身,手指沿着床板缝隙摸索,突然触到一处微微松动的木板。用力一撬,木板
咔嗒
弹开,露出个巴掌大的暗格。
暗格里没有书卷,只有个褪色的蓝布包。林野颤抖着解开绳结,里面掉出半张泛黄的麻纸,纸上用朱砂画着弯弯曲曲的线条,像是幅地图,边缘处题着两个小字：藏锋。地图中央画着个残缺的符牌图案,竟和他贴身的青铜残符一模一样！
藏锋……
是师父说过的玄门秘藏
林野瞳孔骤缩。他想起小时候听师兄们说,青云观祖上藏着能让人脱胎换骨的宝物,却没人知道具体位置。难道这地图就是线索
布包里还有个小瓷瓶,他拔开塞子倒出一粒药丸,药丸呈琥珀色,散发着清苦的药香。凝神丹
他认出这是稳固心神的丹药,师父以前说过,画符时心绪不宁可服此药。瓶底压着张字条,是玄虚子熟悉的苍劲字迹：符骨非废,心正即道,遇劫持符,秘藏可寻。
符骨……
林野猛地捂住心口。原来师父早就知道他不是
无灵根,而是天生
符骨！那些年师父看似对他严苛,实则一直在保护他周子昂诬陷他时,师父那句
缘分尽了,是不是另有深意
眼泪突然模糊了视线,他狠狠抹了把脸,将地图和瓷瓶贴身藏好。窗外传来脚步声,是周子昂带着两个道童巡逻过来了。林野迅速合上暗格,吹灭桌上的油灯,翻身躲进床底。
那废物肯定不敢回来,师父也真是,非要留着这破屋。
周子昂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等我拿到秘藏线索,换了灵根丹药,这青云观迟早是我的。
师兄英明,
道童谄媚地附和,听说鬼煞门的大人答应了,只要拿到另一半符牌,就帮您打通经脉呢。
脚步声渐渐远去,林野在床底蜷缩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原来周子昂不仅偷了古籍,还在找另一半符牌！他悄悄从床底爬出,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将师父的字条紧紧攥在手心。师父,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秘藏,揭穿这一切。
7
叛徒踪迹
夜凉如水,泼在望月街的青石板上。林野裹紧洗得发白的外套,盯着街角那家挂着
福记仓库
木牌的院落,睫毛上凝着的霜气被晚风一吹,凉得人鼻尖发酸。
下午在古董街打听时,一个摆摊的老头说,最近总见青云观的人往这仓库跑,尤其是周子昂,昨晚还带着个黑袍人鬼鬼祟祟地进去了。林野揣着半张地图,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
——
周子昂果然在和邪修交易。
仓库的铁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昏黄的光,还夹杂着模糊的说话声。林野猫着腰绕到仓库后墙,这里堆着半人高的废木箱,正好能遮住身形。他屏住呼吸,掌心的云纹轻轻发烫,残符似乎在提醒他周围有灵力波动。
周道友,这《玄门符经》确实是真品,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诡异的笑意,但只凭这一本,可换不到‘洗灵散’。
是鬼煞门的人！林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悄悄挪到通风口,借着月光往里看。仓库中央摆着张破木桌,周子昂正站在桌前,手里捧着个锦盒,脸色有些难看：黑风长老,这可是青云观镇观之宝,足以证明我的诚意。等我拿到另一半符牌,找到秘藏,里面的宝贝随便您挑！
被称为黑风长老的黑袍人冷笑一声,指尖把玩着枚骷髅戒指：符牌在哪那废物林野带着生符残片跑了,你连个废柴都抓不住,还敢跟我谈条件
周子昂的脸瞬间涨红,又青一阵白一阵：他只是侥幸！长老放心,我已经派了人手盯着棚户区,那废物没地方去,迟早落网。倒是您,答应我的灵根检测秘术……
急什么
黑风长老从怀里掏出个黑色陶罐,扔给周子昂,这是‘噬灵香’,下次见那废物,让他闻一闻,保管他灵力溃散,任你拿捏。拿到符牌,秘术自然给你。
周子昂接过陶罐,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多谢长老！对了,古籍里记载的‘藏锋秘藏’,是不是真有让人凭空生出灵根的宝贝
黑风长老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不仅能生灵根,还能让人修为大增。不过那秘藏有符阵守护,必须用完整的生灭符牌才能打开。你最好快点找到林野,否则……
他没说完,但语气里的威胁像冰锥一样刺人。
林野躲在通风口后,指尖攥得发白。原来秘藏里有生灵根的宝贝！周子昂为了这个,竟不惜勾结邪修害师父、追杀自己！他悄悄后退,想趁两人没发现赶紧离开,却不小心碰倒了身后的空酒瓶。
谁
黑风长老猛地转头,黑袍下的眼睛射出精光。
林野心脏狂跳,转身就跑。仓库的铁门
哐当
一声被撞开,黑风长老的声音在身后炸响：抓住他！
两道黑影带着腥风追了上来,是守在门口的鬼煞门弟子。
林野借着夜色在巷子里狂奔,青石板路凹凸不平,好几次差点绊倒。他摸出残符按在掌心,暖流瞬间涌遍全身,速度竟快了几分。身后传来风刃破空的声音,他猛地侧身,风刃擦着耳朵飞过,削断了几缕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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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
林野急中生智,指尖凝聚灵力,往地面画出
缚灵符。追在最前面的弟子脚下突然冒出青藤,狠狠缠住他的脚踝,扑通
一声摔在地上。
另一个弟子见状大怒,掌心凝聚出黑雾。林野不敢恋战,拐进一条狭窄的岔路,借着垃圾桶的掩护躲了起来。听着远去的脚步声,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喘气,月光透过巷口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周子昂,黑风长老……
这笔账,我记下了。
8
符术进阶
晨光透过竹窗的缝隙,在静心庵的青石板上织出细碎的光斑。林野盘腿坐在蒲团上,看着指尖那道总是画到一半就溃散的符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气沉丹田,意随符走,不是用蛮力。
苏晚坐在对面的竹椅上,手里捻着银针,眼神淡淡的,青囊符术讲究‘心符合一’,你太急了。
这里是苏晚在城郊的隐居处,一座废弃的小庵堂,院里种着几株腊梅,墙角的水缸里养着睡莲,安静得能听见露水滚落的声音。昨晚他逃回来后,苏晚便说要教他
引气画符,否则下次遇到鬼煞门的人,只会白白送命。
林野深吸一口气,按照苏晚教的法门,试着将体内的暖流引导至指尖。可那股力量就像调皮的小鱼,要么在经脉里乱窜,要么刚到指尖就泄了气,画出的符纹歪歪扭扭,连最基础的
护心符
都画不完整。
是不是我太笨了……
他看着掌心淡去的微光,有些泄气。以前在青云观,他连最基础的吐纳术都学不会,现在学这更难的符术,果然还是个废物。
苏晚放下银针,走到他面前,素手轻轻按在他的丹田处。一股清凉的灵力顺着她的指尖涌入,温柔地引导着他体内的暖流：别想别的,感受灵力的流动。你有符骨,对灵力的感知比常人敏锐,只是没找到方法。
她的指尖微凉,带着淡淡的药香。林野脸颊微红,连忙集中精神,跟着那股清凉灵力的轨迹运转。渐渐地,他感觉到体内的暖流变得温顺起来,像条小溪般沿着经脉缓缓流动,最后汇聚在指尖。
凝神,画符！
苏晚轻声道。
林野屏住呼吸,指尖在空气中虚画。这一次,暖流没有溃散,一道淡青色的符纹随着他的指尖渐渐成形,符纹边缘流转着微光,正是
护心符
的图案！他刚想高兴,符纹却突然晃动了一下,眼看就要溃散。
注入精血稳固！
苏晚提醒道。
林野立刻咬破指尖,将血珠点在虚空中的符纹上。血珠融入青光,符纹瞬间稳定下来,发出柔和的光芒。他惊喜地看着悬浮在掌心的护心符,这是他第一次成功画出完整的符术！
不错,
苏晚收回手,眼底闪过一丝赞许,护心符能在危急时形成护罩,抵挡攻击。但这只是基础,你要学的还有很多。
她从书架上取下一卷泛黄的竹简,这是《青囊符术残卷》,记载着引气、画符、控符的法门,你拿去好好研习。
林野接过竹简,指尖触到冰凉的竹片,心里暖烘烘的。谢谢你,苏姑娘。
他低头看着残卷上的古字,突然想起昨晚的事,对了,周子昂他们在找另一半符牌,你知道在哪吗
苏晚望着窗外的腊梅,沉默了片刻：另一半是‘灭符’残片,据说在鬼煞门手里。百年前我先祖将生灭符牌分开,就是为了防止心术不正者打开秘藏。
她转头看向林野,眼神严肃,你记住,符牌是钥匙,也是枷锁,若心不正,得之反受其害。
林野握紧手中的残卷,重重点头。他走到院里,对着晨光再次画符。这一次,护心符稳稳地悬浮在掌心,青光流转,映着他眼中的坚定。他要变强,不仅是为了报仇,更是为了守护师父留下的东西,不能让秘藏落入恶人之手。
9
暗查阴谋
青云观的档案室藏在三清殿西侧的阁楼里,常年锁着,据说只有观主和几位长老能进。林野蹲在阁楼对面的银杏树上,看着夕阳将阁楼的影子拉得很长,掌心的护心符微微发烫。
按照苏晚的计划,他要潜入档案室,找到周子昂伪造灵根检测报告的证据。只有证明周子昂撒谎,才能让青云观的弟子们看清他的真面目。可阁楼门口挂着
镇魂锁,那是玄门特制的法器,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
暮色渐浓,巡逻的道童换了最后一班岗。林野深吸一口气,从树上跃下,像只灵猫般贴着墙根溜到阁楼前。镇魂锁是青铜制的,形状像只展翅的飞鸟,锁身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散发着微弱的灵力波动。
他掏出青铜残符,按在镇魂锁上。残符与锁身的符文相触,立刻发出
嗡
的轻响,锁身上的符文竟隐隐亮起,与残符上的云纹产生了共鸣。林野心中一动,顺着这股共鸣注入灵力,镇魂锁突然
咔嗒
一声弹开了。
原来符牌还有这用处……
他又惊又喜,轻手轻脚地推开门。阁楼里弥漫着陈旧的纸张味,一排排书架顶天立地,上面摆满了泛黄的卷宗,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档案室的卷宗按年份分类,林野直奔标着
灵根检测
的区域。他记得自己十五岁那年做过最后一次检测,报告应该在这里。指尖划过一排排卷宗,终于在底层找到了标着
乙未年
的木盒。
打开木盒,里面整齐地放着十几份检测报告。林野迅速翻找,很快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报告上的字迹是前长老的,墨迹已经有些褪色,结论栏写着：先天符骨,灵根内敛,非废柴,需以符养之。
果然如此！师父早就知道他有符骨！林野的手指微微颤抖,继续往下翻,突然看到了周子昂的检测报告。报告上的结论是
杂灵根,资质平庸,但落款处的印章却有些模糊,纸张边缘也比其他报告新很多。
他将两份报告放在一起对比,发现周子昂的报告纸质明显更光滑,墨迹也更亮,显然是近期伪造的。更可疑的是,报告背面隐约能看到用朱砂涂改的痕迹,像是覆盖了原来的结论。
周子昂果然伪造了报告！
林野咬牙,正想将报告收好,阁楼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他连忙将报告塞进怀里,躲到最里面的书架后,透过书缝往外看。
门被推开,周子昂和一个白胡子长老走了进来。那是负责掌管档案室的明心长老,平时最是公正严明。长老,您看,这就是林野的检测报告,明明白白写着无灵根。
周子昂拿着一份报告,语气急切,他就是个废物,偷古籍被逐是咎由自取,您可不能听外面的谣言。
明心长老接过报告,眉头紧锁：可玄虚子师兄临终前说,林野是冤枉的……
师父是老糊涂了！
周子昂脱口而出,又连忙改口,弟子失言,师父只是太疼他了。长老您想,若他不是废物,怎么十五年都没入门
林野躲在书架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师父……
师父竟然已经不在了周子昂这个畜生,不仅害他,还敢咒师父！他强压着冲出去的冲动,看着周子昂将伪造的报告递给明心长老,看着长老皱着眉离开。
阁楼里只剩下周子昂一人,他得意地哼着小曲,走到灵根检测区翻找着什么。林野屏住呼吸,握紧了怀里的真报告。周子昂,你的好日子到头了,我一定会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真面目！
10
初次交锋
夜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沉甸甸地压在棚户区的屋顶上。林野踏着积水往废品站走,怀里的检测报告被他捂得紧紧的,指尖因兴奋微微发颤。只要把报告交给青云观的几位元老,周子昂的谎言就能被戳穿。
转过街角,巷口的路灯突然
滋啦
一声灭了。林野脚步一顿,掌心的残符瞬间发烫
——
有危险！他迅速侧身躲到垃圾桶后,只见三个黑影从巷尾的阴影里走出来,为首的正是白天在仓库外见过的鬼煞门弟子。
林道友,别躲了,我们周少有请。
为首的刀疤脸狞笑着,手里把玩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乖乖跟我们走,还能少受点罪。
林野握紧残符,心脏在胸腔里沉稳地跳动。经过这几天的练习,他已经能熟练画出护心符和缚灵符,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挨打的废物了。周子昂自己不敢来,派你们这些喽啰
他故意拖延时间,暗中凝聚灵力。
找死！
刀疤脸被激怒,挥了挥手,抓住他！
两个弟子立刻扑上来,手里各握着一把短刀,刀身泛着诡异的黑气,显然淬了毒。林野不退反进,侧身避开左边的刀劈,同时指尖画出
缚灵符,青芒一闪,藤蔓从地面钻出,瞬间缠住了右边弟子的双腿。
啊！
那弟子惨叫着摔倒,短刀
哐当
落地。左边的弟子见状,刀锋转向林野的后心,速度快如闪电。林野早有防备,猛地转身,掌心的护心符瞬间展开,淡青色的光盾挡住了刀锋,发出
铛
的脆响。
刀疤脸没想到他进步这么快,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从怀里掏出个黑色陶罐,拔开塞子就往林野这边扔：闻闻这个！
陶罐在空中炸开,黑色的粉末弥漫开来,带着刺鼻的腥气。林野立刻屏住呼吸,同时画出
清灵符,青芒形成一道气流,将黑粉吹散。噬灵香周子昂就这点手段
他冷笑一声,指尖符纹再变,雷符,去！
一道青金色的雷光从指尖射出,正中刀疤脸的手腕。刀疤脸惨叫一声,匕首脱手落地,手腕上焦黑一片。他又惊又怒：你怎么不怕噬灵香
就凭你这点伎俩,还想暗算我
林野步步紧逼,灵力从体内源源不断涌出,说,周子昂让你们抓我回去做什么是不是想抢符牌
被藤蔓缠住的弟子挣扎着喊道：周哥说了,拿到符牌就……
就把你献给黑风长老炼药！
炼药林野眼神一冷,灵力催动到极致,缚灵符的藤蔓越收越紧：还有呢他和鬼煞门交易古籍,到底想换什么
刀疤脸咬着牙不肯开口,林野指尖雷光再闪,对准他的另一只手：不说那就尝尝雷符的滋味。
我说！我说！
刀疤脸终于怂了,他想换‘洗灵散’,还有……
还有打开秘藏的方法！黑风长老说,只要拿到完整的符牌,就能……
话没说完,巷口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野心中警铃大作,抬头一看,竟是周子昂带着几个青云观的弟子来了！林野！你果然在这里勾结邪修！
周子昂指着他,脸上满是
痛心疾首
的表情,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林野看着周子昂虚伪的嘴脸,又看了看被藤蔓缠住的鬼煞门弟子,突然笑了。来得正好,那就让所有人都看看,谁才是真正勾结邪修的叛徒！他握紧怀里的检测报告,掌心的残符青芒大盛。
11
秘藏线索
月色如融化的白银,倾泻在云栖山的石阶上。林野背着帆布包,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上攀爬,掌心的青铜残符烫得惊人,与怀里那半张地图产生了越来越强烈的共振,残符上的云纹和地图上的朱砂线条正一点点重合。
就在前面了……
他喘着气停下脚步,望着山腰那片隐在松涛中的残破轮廓。按照地图的指引,藏锋秘藏的入口应该就在那座废弃的青云古观里。这座道观比山脚下的青云观更古老,据说在百年前的玄门大战中被焚毁,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
夜风穿过残破的殿门,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有无数冤魂在低语。林野握紧残符,掌心的云纹亮了起来,在黑暗中映出他坚毅的侧脸。从棚户区出来时,苏晚塞给他一瓶
回春散,说道观里可能有邪修设下的陷阱,让他务必小心。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
——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混着腐朽的草木气息,让人头皮发麻。
他推开虚掩的木门,门轴发出刺耳的
吱呀
声,惊起一群栖息在梁上的蝙蝠。正殿的三清像早已坍塌,只剩下半截泥塑的手臂,指尖还残留着金粉的微光。林野走到殿中央,将地图铺在残破的供桌上,月光透过屋顶的破洞照下来,正好落在地图中央的符牌图案上。
嗡
——
青铜残符突然从掌心跃起,悬浮在地图上方,残缺的边缘散发出青金色的光芒。地图上的朱砂线条像是活了过来,顺着光芒游走,最终在供桌下方汇聚成一个清晰的符阵图案。林野俯身查看,发现供桌的石板上果然刻着与图案吻合的凹槽,只是被厚厚的灰尘掩盖,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原来入口在这里……
他刚要伸手触摸凹槽,突然听到殿外传来脚步声。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脚步声沉重而杂乱,带着金属碰撞的脆响。林野迅速将地图收好,吹灭手中的火把,翻身躲到泥塑后面。
黑风长老,这破道观真有秘藏
是周子昂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我都搜了三圈了,连根像样的草药都没找到。
急什么
黑风长老沙哑的声音响起,生符在此地产生共鸣,说明秘藏就在附近。让你的人把守住各个出口,别让那小子跑了。
林野的心沉了下去。他们竟然也追来了！他悄悄从泥塑后探出头,看到周子昂带着十几个青云观弟子站在殿门口,每个弟子手里都握着长剑,而黑风长老则站在供桌旁,正用手指抚摸着石板上的凹槽,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
长老快看,这石板有问题！
一个弟子惊呼道。
黑风长老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罗盘,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指向供桌下方：果然在这里。周子昂,让你的人把石板撬开！
林野握紧了腰间的回春散,指尖凝聚起灵力。他不能让他们先找到秘藏！残符在怀里发烫,像是在催促他行动。他深吸一口气,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石板上的瞬间,指尖画出
雷符,猛地朝火把扔去
——
12
道观惊魂
雷光炸开的瞬间,林野像只灵猫般从泥塑后窜出。火把被雷符击中,呼
地燃起一团火焰,随即又被他甩出的
水符
浇灭,正殿顿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抓住他！
黑风长老怒吼一声,黑袍无风自动,周身散发出浓郁的黑气。十几个青云观弟子立刻挥舞着长剑围上来,剑气划破黑暗,带着凌厉的风声直逼林野面门。
林野脚尖点地,借着残符的灵力轻盈跃起,避开迎面而来的剑锋。他落在残破的供桌上,指尖迅速画出
缚灵符,青芒闪过,藤蔓从地面钻出,瞬间缠住了两个弟子的脚踝。那两人惨叫着摔倒,长剑
哐当
落地,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刺耳。
废物！连个小子都抓不住！
周子昂气急败坏地拔剑出鞘,剑身上凝聚着淡淡的灵力
——
显然他已经服下了鬼煞门给的丹药,灵力比之前强了不少。他一剑刺向林野的后心,剑风带着阴冷的寒气,与青云观正统的灵力截然不同。
林野猛地转身,掌心的护心符瞬间展开。铛
的一声脆响,长剑刺在光盾上,震得周子昂虎口发麻。林野趁机踢出一脚,正中周子昂的膝盖,周子昂痛呼着后退,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你的灵力怎么会……
拜你所赐。
林野冷笑一声,指尖符纹再变,雷符,去！
这一次他用了十足的灵力,青金色的雷光如同小龙般窜出,直逼黑风长老。
黑风长老不闪不避,黑袍一挥,黑气化作盾牌挡住雷光。有点意思,
他桀桀怪笑,难怪玄虚子那老东西护着你,原来是块璞玉。可惜啊,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他双手结印,黑气从指尖涌出,化作数道利爪扑向林野。
林野迅速躲闪,黑气擦着他的胳膊飞过,在石壁上抓出深深的爪痕。他能感觉到黑气中蕴含的腐蚀之力,若是被抓实,恐怕瞬间就会筋脉尽断。他且战且退,试图冲出包围圈,可弟子们已经封住了所有出口,长剑形成的剑网步步紧逼。
苏姑娘怎么还没来……
林野心里暗叫不好,后背突然一阵剧痛,竟是被一个弟子的剑气划伤,鲜血瞬间染红了旧衣。他踉跄着后退,撞在残破的泥塑上,怀里的回春散掉落在地。
抓住他了！
弟子们欢呼着围上来。黑风长老狞笑着走近,黑袍下的眼睛闪烁着凶光：把符牌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林野咳出一口血沫,握紧手中的残符。残符烫得惊人,像是要融入他的掌心。他看着步步紧逼的敌人,看着周子昂脸上得意的笑容,突然笑了：想要符牌做梦！
他猛地将灵力全部注入残符,青金色的光芒瞬间爆发,将整个大殿照得如同白昼。
不好！他要自爆灵力！
黑风长老脸色大变,转身就想逃跑。可已经晚了,残符的光芒形成一道巨大的冲击波,将所有弟子震飞出去,连黑风长老也被掀翻在地,黑袍被撕裂了一道大口子。
林野借着冲击波的掩护,踉跄着冲出正殿,往道观后山跑去。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视线也开始模糊,但他不敢停下
——
他能听到身后传来黑风长老愤怒的咆哮,以及急促的追赶声。山风灌满了他的伤口,冷得像冰,可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
13
濒死觉醒
后山的灌木丛像疯长的獠牙,撕扯着林野的衣服和皮肤。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乱石堆里奔跑,后背的伤口不断渗血,在地上留下断断续续的血痕。黑风长老的咆哮声越来越近,那沙哑的声音像是附骨之蛆,让他头皮发麻。
跑啊！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黑风长老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山脊上,黑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手中凝聚着团浓郁的黑气,交出符牌,我就让你死得痛快点！
林野猛地转身,指尖画出雷符,可灵力在刚才的冲击中消耗了大半,雷光微弱得像根火柴。黑气轻易就将雷光打散,狠狠砸在他的胸口。他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岩壁上,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眼前阵阵发黑。
咳咳……
他咳出大口鲜血,视线模糊中看到黑风长老一步步走近,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残符从掌心滑落,掉在沾满血污的地上,青金色的光芒越来越黯淡,像是随时都会熄灭。
符骨又如何没有灵力滋养,终究是块废骨。
黑风长老弯腰去捡残符,指尖刚要触碰到,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
一道银光闪过,三枚银针精准地钉在他的手腕上,黑气瞬间溃散。
谁！
黑风长老愤怒地抬头。
月光下,一个素白的身影从松林中走出,墨发在风中飘动,正是苏晚。她手中握着银针,眼神冷得像冰：鬼煞门的杂碎,也敢动青囊符术的传人
苏晚
黑风长老又惊又怒,你敢坏我的好事
你试试。
苏晚没再多说,指尖银针如雨般射出,同时从袖中取出黄色符纸,符纸燃起淡青色的火焰,化作一道光盾护在林野身前。
林野躺在地上,看着苏晚与黑风长老缠斗,心里又急又愧。他明明学了那么多符术,却还是这么没用,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后背的伤口疼得越来越厉害,意识开始涣散,他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就像残符上渐渐黯淡的光芒。
不能……
不能死在这里……
他喃喃自语,伸手想去够地上的残符。师父的嘱托、周子昂的嘴脸、苏晚的背影在脑海里一一闪过,一股强烈的求生欲从心底涌起。他不能就这么死了,他还没揭穿周子昂的阴谋,还没找到秘藏,还没……
就在指尖触碰到残符的瞬间,残符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直接没入他的掌心！林野只觉得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后背的剧痛瞬间减轻,涣散的意识也清醒了许多。更神奇的是,他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层淡青色的光晕,光晕中,黑风长老黑袍下的经脉清晰可见,而他的丹田处,有一团黑色的气团正在疯狂转动
——
那是他的弱点！
这是……
透视符
林野又惊又喜。苏晚说过,生符有三大神通,医救、防御,还有最神秘的透视,能看穿万物本质,没想到竟然在濒死之际觉醒了！
苏晚小心！他的弱点在丹田左侧三寸！
林野急忙喊道。
苏晚闻言眼神一亮,脚尖点地,身形如蝶般闪过黑风长老的利爪,指尖银针凝聚灵力,精准地刺向他丹田左侧。呃啊！
黑风长老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黑气瞬间从体内涌出,整个人踉跄着后退,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我们走！
苏晚趁机扶起林野,从袖中取出颗药丸塞进他嘴里。药丸入口即化,清苦的药香顺着喉咙流下,丹田处立刻涌起一股暖流。林野借着透视符的力量,看清了山路的走向,拉着苏晚钻进密林深处,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黑风长老捂着丹田,看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怨毒：林野！苏晚！我定要你们碎尸万段！
14
玄门大典
三日后,青云观的山门广场上挤满了人。今天是青云观百年一度的门派大典,不仅本门弟子悉数到场,还有不少其他玄门的宾客前来观礼。广场中央的高台上,明心长老正拿着话筒讲话,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整个山谷,却没多少人真正在听
——
所有人的目光都悄悄投向人群后方,那里空着一个位置,本该属于观主玄虚子。
听说了吗玄虚子观主上周仙逝了……
真的假的那谁来当新观主我看周子昂师兄可能性最大。
可我听说,林野师弟是被冤枉的,是周子昂师兄偷了古籍……
嘘！小声点,别让周师兄听到了！
窃窃私语声像潮水般在人群中蔓延。林野混在宾客中间,穿着一身借来的灰色道袍,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的伤口已经在苏晚的丹药和符术治疗下愈合,透视符的神通也越发熟练,此刻正用余光观察着高台上的周子昂。
周子昂穿着崭新的月白道袍,胸前挂着代表青云观核心弟子的玉佩,正满面春风地与宾客们打招呼,时不时露出
悲痛
的表情,诉说着对玄虚子的怀念。可在透视符的光晕中,林野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深处的得意与贪婪,以及丹田处那团极不稳定的黑色气团
——
显然他还在服用鬼煞门的丹药。
接下来,有请周子昂师兄展示近期的修炼成果！
明心长老的声音打断了林野的思绪。
周子昂走上台,故作谦虚地拱了拱手,随即开始演练青云观的基础剑法。他的动作比以前流畅了许多,灵力也更浑厚,引得台下阵阵喝彩。可在林野眼中,他的剑法破绽百出,灵力运转滞涩,全靠丹药强行提升,根本没有根基。
果然是用邪术提升的……
林野握紧了怀里的检测报告和地图,掌心微微出汗。按照计划,他要在大典的最高潮,也就是宣布新观主候选人时站出来,当众揭穿周子昂的真面目。
就在这时,广场入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林野抬头一看,只见黑风长老带着几个黑袍人走了进来,腰间还挂着块代表玄门联盟特邀嘉宾的木牌。周子昂看到他们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了镇定,快步迎了上去。
黑风长老大驾光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
周子昂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谄媚。
黑风长老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周道友客气了,我是来看看,你承诺我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两人的对话声音不大,但林野借着透视符的灵力,将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他深吸一口气,知道时机到了。当明心长老拿起话筒,准备宣布新观主候选人时,林野突然拨开人群,大步走上高台。
我反对！
他的声音清亮,瞬间压过了广场上的所有声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惊讶、疑惑、鄙夷……
各种眼神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周子昂脸色骤变,随即又换上痛心疾首的表情：师弟你怎么回来了你勾结邪修,偷盗古籍,难道还嫌不够丢人吗
我没有勾结邪修,更没有偷盗古籍！
林野从怀里掏出检测报告,高高举起,真正的小偷是你,周子昂！你伪造灵根检测报告,污蔑我偷盗古籍,勾结鬼煞门的人害死师父,还想夺取玄门秘藏！
15
符定乾坤
检测报告在空中散开,被风吹得飘向人群。明心长老捡起最上面的一张,看清上面的字迹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广场上的弟子和宾客们炸开了锅,纷纷传阅着报告,窃窃私语声变成了哗然。
这……
这是前长老的字迹！
上面写着林野师弟是先天符骨
周子昂师兄伪造报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周子昂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指着林野,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胡说！这是你伪造的！大家别信他,他就是个废物,是嫉妒我才污蔑我！
我是不是污蔑你,问问你的同伙就知道了。
林野看向站在台下的黑风长老,眼神锐利如刀,黑风长老,你说,周子昂是不是用青云观的古籍跟你换了丹药你们是不是还在找打开秘藏的符牌
黑风长老脸色阴沉,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敢当众点破。他冷笑一声,黑袍无风自动：既然被你识破了,那也没必要装了。周子昂,还愣着干什么杀了他,夺下符牌！
是！
周子昂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突然拔剑刺向林野。剑风凌厉,带着浓郁的黑气,显然是动了杀心。
林野早有防备,侧身避开剑锋的瞬间,指尖画出护心符。铛
的一声脆响,长剑刺在光盾上,震得周子昂连连后退。林野趁机跃下高台,落在广场中央,掌心的青铜残符亮了起来,青金色的光芒映亮了他的脸庞。
今天,我就要替师父清理门户！
他双手结印,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残符,青囊符术
——
缚！
青芒从残符涌出,化作数道藤蔓,瞬间缠住了周子昂的手脚。周子昂挣扎着想要挣脱,可藤蔓越收越紧,将他牢牢捆在原地。他看着林野手中的残符,眼中充满了嫉妒和不甘：为什么你明明是个废物,为什么能得到符牌的认可
因为心正即道,
林野一步步走近,眼神冰冷,你一心只想变强,为了力量不择手段,勾结邪修,害死师父,根本不配修炼玄门功法。
说得好！
黑风长老突然出手,黑气化作利爪扑向林野,可惜今天你们都要死！
苏晚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林野身前,指尖银针射出,与黑气碰撞在一起,发出滋滋的声响。你的对手是我。
她的声音清冷,墨发在阳光下泛着光泽。
广场上的弟子们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拔出长剑,与黑风长老带来的黑袍人战在一处。明心长老看着被捆在原地的周子昂,又看了看浴血奋战的苏晚和林野,老泪纵横：玄虚子师兄,是我错了,我不该怀疑林野师弟……
林野没有分心,他看着周子昂怨毒的眼睛,突然想起了师父的字条
——符骨非废,心正即道。他深吸一口气,将灵力催动到极致,掌心的残符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青囊符术
——
净！
青金色的光芒如潮水般涌向周子昂,黑气在光芒中发出滋滋的惨叫,迅速消散。周子昂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感受着丹田处的灵力一点点流失,最终瘫倒在地,眼神涣散,彻底失去了修为。
解决了周子昂,林野转身加入了苏晚的战斗。他借着透视符的神通,看穿了黑风长老的弱点,指尖雷符精准地击中他丹田处的黑气团。黑风长老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化作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战斗结束了,广场上一片狼藉。明心长老走上前,对着林野深深一揖：林野师侄,是青云观对不住你。玄虚子师兄临终前留下遗命,说如果你能揭露真相,就将青云观托付给你,还有这秘藏的另一半地图……
林野接过明心长老递来的地图,与自己手中的半张拼在一起,完整的藏锋秘藏地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又看了看身边的苏晚,掌心的残符微微发烫。
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守护秘藏,传承青囊符术,还有鬼煞门背后更大的阴谋……
他的路,才刚刚铺开。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