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虐文恶毒女配那天,系统要求我每日鞭打男主三次。
>我兢兢业业打卡上班,直到发现男主是披着羊皮的魔族卧底。
>而我,顶着女爵头衔,月薪仅三千铜盾。
>工伤赔偿怎么算我扔掉鞭子,这活我不干了!
>系统启动抹杀程序瞬间,我扑倒在男主脚边:他打我!赔钱!
>他深渊般的眼底第一次有了波澜:碰瓷碰到本尊头上
>后来他踏平神殿坐上魔君之位,却将印玺塞进我手里。
>工资卡上交,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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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像一艘沉入无尽深渊的古船,正被某种蛮横的力量强行拖拽着,一点点浮向那未知的水面。冰冷、粘稠、带着深海淤泥特有的腥气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死死裹缠着每一寸复苏的知觉。眼皮沉重得如同压着千斤闸,每一次试图掀开,都牵扯得颅骨深处针扎似的锐痛。无数陌生的画面和声音,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地往我脑子里塞——
晃得人眼晕的宴会厅,水晶吊灯折射出刺目的光;华服下掩藏的不屑眼神,像冰冷的针;还有一个少年,永远低着头,沉默地承受着无端的谩骂与鞭挞,脊背绷得像一张随时会断裂的弓。最清晰的,是一个冰冷、平板、毫无人类情感的电子音,如同刻印在灵魂深处:【任务:每日鞭笞目标三次,克扣饮食,确保其宿于马厩。重复失败将施以惩戒。】
恶毒女配……
这四个字砸下来,沉甸甸的,带着股命运强塞给你一双不合脚鞋子的别扭劲儿,还有一丝铁锈般的血腥气,直冲鼻腔。
我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陌生的神经。头顶是层层叠叠、厚重得令人压抑的暗红丝绒帷幔,缀着沉甸甸的金色流苏,随着我粗重的呼吸微微晃动。空气里弥漫着浓郁到发腻的熏香,甜得发齁,直往脑仁里钻,熏得人一阵阵眩晕。身下是过分柔软的天鹅绒被褥,奢华得能让人陷进去,却只让我感到一种无处着力的恐慌。
挣扎着坐起来,环顾四周。巨大的房间空旷得惊人,描金的家具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反着冷光,华丽,精致,却透着一股久无人居的冰冷死寂。没有温度,没有生气,只有昂贵的物件无声地诉说着主人的身份,却更像一个精心布置的牢笼。
恶毒女配……我喃喃着,下意识地抬起手,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嫩肉里,试图用这尖锐的疼痛压下那股子荒谬绝伦的眩晕感。掌心传来的刺痛如此真实。这就是我的新身份一个专职给人添堵、靠折磨人吃饭的工具人命运这玩笑开得,比甲方半夜三更要求改方案还要离谱!
那冰冷无情的电子音毫无预兆地又在脑中响起,平板得没有一丝波澜:【身份确认:林薇。剧情载入完毕。新手任务发布:即刻前往马厩,对目标人物实施首次惩戒。时限:30分钟。失败惩罚:电击。】
电击!我倒抽一口冷气,一股寒气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这词儿带来的联想,比任何恐怖片都更令人心悸。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耳垂,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某种非物理性的、深入骨髓的幻痛,像被无形的针反复穿刺。
【倒计时开始:29分59秒……58秒……】
冰冷的数字在意识中无情跳动。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滚下那张过分柔软、此刻却像流沙般令人窒息的大床,赤脚踩在冰凉光滑、如同冰面的大理石地板上。那身昂贵的丝绸睡袍拖拖拉拉地绊着脚,像个不合时宜的笑话,提醒着我此刻处境的可悲与滑稽。
跌跌撞撞推开沉重的雕花门,闯入同样奢华却静得吓人的走廊。巨大的水晶吊灯高悬,洒下惨白如霜的光,照着墙壁上那些面容模糊、眼神却像在无声质问的老祖宗画像——那一双双穿越时光的眼睛,仿佛都在问:你搁这儿干啥呢这富贵荣华,是用什么腌臜东西换来的
走廊长得望不到头,脚步声在空旷得令人心慌的回响里显得格外孤单刺耳,每一步都敲在紧绷的神经上。凭着脑子里被硬塞进来的、像放糊了的幻灯片似的记忆碎片,我像个蹒跚学步的盲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着方向。空气里那股子属于马匹的味道越来越浓烈——干燥的草料、发酵的粪便、浓重的汗膻气混合成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底层劳作气息的粗粝味道,像根无形的绳子,不由分说地拽着我,走向那个注定又脏又臭、也注定要成为我工作场所的角落。
马厩的入口藏在城堡巨大石墙投下的浓重阴影里,一股浓烈刺鼻的、混杂着粪便、霉烂草料和动物体味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直冲脑门,呛得我一阵反胃。光线昏暗得如同黄昏提前降临,只有高处几扇狭窄的气窗,吝啬地透进几缕微弱的月光,像几道惨白的伤疤斜斜地划破黑暗。这点微光,勉强勾勒出隔间里高大马匹晃动的、不安的轮廓,以及它们喷吐出的、带着腥气的粗重白雾。
我的目光,像被磁石吸引,越过那些模糊的牲口影子,直直投向最里面那个角落的隔间。那里没有马。地上只铺了薄薄一层脏污发黑、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干草,散发着一股陈腐的潮气。
一个身影蜷缩在那里。
他背对着入口,身体缩得很小很小,瘦得惊人,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把他像枯草一样卷走。一件深色的、质地粗糙、浆洗得发硬的仆人短衫套在身上,空空荡荡,更衬出肩胛骨嶙峋的轮廓,脆弱得让人心惊。听到我这踉跄、迟疑的脚步声闯入这片死寂,他猛地一哆嗦,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骤然被拉满的弓,每一寸肌肉都僵硬地传达出无声的惊惧和极致的戒备。他甚至没有回头确认来者是谁,只是把头埋得更深,下巴几乎要戳进胸口,整个人拼命地往那片肮脏的阴影里缩,恨不得把自己揉成一粒尘埃消失掉。
这就是男主原著里那个前期忍辱负重、后期搅得整个大陆天翻地覆、最终让世界匍匐在脚下的天命之子眼前这个蜷缩在黑暗角落里的影子,脆得跟窗户纸似的,仿佛轻轻一捅,就能捅出一个绝望的窟窿。
我僵在原地,双脚像被钉在了冰冷肮脏的地面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咚咚咚,一下下沉重地撞击着肋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空气凝滞得如同冷却的沥青,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耳朵里全是自己那擂鼓般失控的心跳,以及隔壁隔间里马匹因不安而刨动蹄子、打着响鼻的躁动声响。
【倒计时:15分03秒。请宿主立即执行惩戒程序。】系统的声音冰冷生硬,如同索命无常的催命符咒,毫无预兆地在我脑中炸开。
惩戒程序……我茫然地低下头,视线有些涣散。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不知何时竟已死死攥着一根东西。硬,冷,带着股皮革特有的、令人极度不适的韧劲儿。借着气窗透入的惨淡月光,我看清了——是一根鞭子。深褐色,不知何种兽皮鞣制而成,手柄被长期使用磨得油光发亮,透着一股腌臜的、属于暴力的包浆感;鞭身则带着一种陈旧的暗沉光泽,仿佛浸染了太多无法洗净的痛苦。
胃里猛地一阵翻江倒海,酸水直往上涌,喉头痉挛着,差点当场吐出来。可身体像被无形的提线操控着,右手完全不受我意志支配地抬了起来!鞭子沉甸甸地悬在半空,手臂的肌肉记忆似乎在这一刻骤然苏醒,一股子不属于我的、残忍的熟练感沿着神经末梢冰冷地蔓延,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惯性。
【警告!检测到宿主执行意愿低下!强制矫正程序预备启动!】系统的电子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如同无数根钢针同时刺穿耳膜!一股熟悉的、仿佛能瞬间烧穿灵魂的灼痛感猛地从我耳垂深处窜出,如同点燃的引信,瞬间引爆了半边头颅!
呃啊——!短促的痛呼被死死咬在牙关里,化作一声压抑的闷哼。眼前骤然发黑,无数金星乱迸,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丝绸睡袍,湿冷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战栗。那剧痛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神经中枢上!右臂彻底失去了控制,高高扬起,鞭子划破污浊沉闷的空气,带着尖锐、凄厉的呼啸——
啪!
一声脆响,撕裂了马厩死水般的寂静。
鞭子没有落在那单薄蜷缩的脊背上。在最后失控的刹那,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意志力,猛地一扭手腕!鞭梢带着巨大的惯性,狠狠抽打在少年身侧不远处一根支撑屋顶的粗糙木柱上,发出一声空洞、沉闷的回响。腐朽的木柱簌簌落下几片碎屑,在微弱的月光下飘散。
蜷缩的身影剧烈地抖了一下,幅度之大,仿佛那鞭子直接抽在了他的灵魂上。他依旧死死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连呼吸都屏住了,像一只被吓破了胆的幼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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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行失败!判定为消极抵抗!一级电击惩罚,立即执行!】系统的声音冷酷到极点,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这一次的剧痛排山倒海!不再是耳垂局部的灼烧,而是瞬间贯穿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视野被一片纯粹、刺眼、足以灼瞎双眼的炽白强光彻底吞噬!身体像是被一柄无形的、裹挟着万钧之力的巨锤狠狠砸中,五脏六腑都移位般剧痛!我无法控制地向后踉跄,后背重重撞上身后冰冷粗糙的石墙!剧痛和麻痹感同时袭来,顺着墙壁滑坐到肮脏污秽的地面。鞭子脱手掉落,发出轻微的闷响。我蜷缩起身体,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不过气来的抽噎声,连痛呼的力气都被那毁灭性的能量彻底剥夺。
时间失去了意义。仿佛过了一瞬,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足以撕裂灵魂的痛苦才像退潮般缓缓散去,留下的是全身麻痹的余韵和刺入骨髓的冰冷,以及每一根神经都在微弱抽痛的脆弱感。我瘫在冰冷的地上,像一滩烂泥,只剩下大口大口贪婪喘息的力气。冷汗早已湿透重衣,黏腻冰冷地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寒意。
视线模糊地重新聚焦,带着重影。我艰难地转动眼珠,借着那点可怜的、来自高处气窗的微光,看到角落里那个蜷缩的少年,不知何时,微微抬起了头。
他的脸大半仍隐在浓重的阴影里,只能看到苍白的下颌线条绷得死紧,像一块冰冷的石头。一束微弱得几乎随时会熄灭的光,恰好落在他紧握成拳、搁在身下脏污干草上的那只手上。手背瘦得骨节嶙峋,青紫色的血管如扭曲的蚯蚓般毕露凸起。而在那惨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一道新鲜的、细长的伤口正缓缓往外渗着暗红色的血珠。血珠缓慢地凝聚、滚落,无声无息地滴入身下那片吸饱了污秽的黑色干草里,消失不见。
不是鞭伤。是刚才……在我鞭子落下、他本能躲闪的瞬间,被地上尖锐的木刺或者凸起的石块划伤的
【惩罚执行完毕。任务失败记录一次。宿主需在今日补足三次惩戒额度。】系统的声音恢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冰冷平滑的语调,仿佛刚才那场惨绝人寰的酷刑,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梦魇。
我瘫在冰冷的石地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残留的神经刺痛,像有无数根看不见的小针在反复扎刺。系统那冷冰冰的补足三次惩戒额度还在脑子里嗡嗡回响,如同魔音灌耳……额度这个词儿像淬了剧毒的冰针,狠狠扎进我混沌一片的意识深处。额度KPI好家伙,这不就是换了个皮儿的绩效指标嘛!合着我穿越异世界,从福报的坑跳出来,结果一头栽进了另一个更黑、更狠、连《劳动法》影子都摸不着的无底深渊殴打男主是日常KPI,完不成还得挨电疗这算哪门子恶毒女配这分明是签了卖身契的苦力!起得比鸡早,干得比驴累,风险系数还高得吓人,简直是用生命在给那破系统打工!
月薪……月薪多少一个嘶哑、抖得不成调、连我自己都几乎认不出来的声音,突兀地在死寂得如同坟墓的马厩里响起。这问题压根没过脑子,纯粹是社畜灵魂深处对血汗钱的本能呐喊,像火山爆发般压过了残余的剧痛和透骨的恐惧,冲口而出。问出口的瞬间,我自己都愣了一下。
角落里那瘦削的身影似乎极其轻微地僵了一下,头埋得更深,整个人几乎要缩进那片脏兮兮的阴影里消失掉,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
【宿主权限不足,无权查询核心薪酬信息。】系统的回应依旧平稳无波,像设定好的、毫无感情的自动回复机器人。
无权查询我心头的邪火噌地一下,烧得更旺了,几乎要冲破天灵盖。行,真行!黑心老板的嘴脸暴露无遗!连工资条都不让看怕员工知道自己被薅了多少羊毛是吧生怕我知道自己这女爵当得多廉价是吧你不说,老娘自己扒!自己查!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张卖身契找出来看看!
一股近乎疯狂的倔强和社畜对知情权的执着支撑着我。我艰难地挪动身体,后背摩擦着冰冷粗糙的石墙,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疼,也顾不上了。无视全身散架般的酸痛和麻痹感,强行聚拢被电击得七零八落、像摔碎的镜子般的精神碎片。穿越时硬塞进脑子里的那些属于林薇的记忆碎片——那些关于日常生活的、像劣质幻灯片放映般模糊、跳跃、逻辑混乱的画面——被我咬着牙,一片片地强行翻找、拼凑、过滤。这感觉,像是在一堆杂乱无章、沾满油污的垃圾里,寻找一张至关重要的、可能已经被揉成一团的工资单。
奢华的宴会厅觥筹交错……闪瞎人眼的昂贵珠宝在颈间腕上冰冷闪耀……成群的仆人低眉顺眼、如臂使指……城堡女主人的尊贵排场……这些浮华炫目的表象,像一层厚重油腻的滤镜,遮蔽了真相。我粗暴地、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专注,撕开这层虚伪的滤镜,目光如炬地扫过那些纸醉金迷的浮光掠影。
画面终于艰难地定格在一张不起眼的、边缘有些卷曲的羊皮纸上。记忆的场景似乎是城堡深处某个光线极其昏暗、堆满落满灰尘的卷宗和账册的小房间,空气里弥漫着陈腐纸张和墨水的味道——这显然是那位永远板着脸、一丝不苟的老管家的地盘。那张羊皮纸上爬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蚂蚁搬家般的蝇头小字,记录着城堡庞大而琐碎的日常开销。我的视线,或者说林薇残留记忆的焦点,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纸页最底下那行被挤在角落、几乎小得要拿放大镜看的记录上:
……女爵林薇,本月津贴……叁仟帝国铜盾……
三千铜盾!
一个模糊的、关于这个世界货币体系的换算概念,艰难地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挣扎着冒了出来:一枚帝国发行的银盾,可以兑换一百枚铜盾。而一个在这座城堡最底层、负责刷洗马厩或者搬运重物的粗使仆人,累死累活、从早干到晚整整一个月,大概能挣……五枚银盾也就是五百铜盾!
所以……所以!
我这个顶着女爵高贵头衔、被系统钦定的恶毒女配,干着每天鞭打未来极有可能成为灭世大魔王的玩命活儿!担着任务失败就要被系统电成焦炭、魂飞魄散的天大风险!一个月!就值这区区三千铜盾!折合……六个底层仆人的工钱!连套像样的贵族夫人用的胭脂水粉都买不起!这身价,还不如管家精心伺候的那几匹纯血马的一根蹄铁值钱!
三千块……我喃喃着,声音干涩得像两片砂纸在摩擦木头,每一个音节都透着难以置信的荒谬和被愚弄的冰冷。那点仅存的、因为顶着贵族身份而带来的虚幻优越感,啪嚓一声,在我心里彻底碎成了齑粉,被这赤裸裸的三千铜盾的现实无情地踩在脚下,碾得稀碎。怪不得原主房间里那些珠宝华服,乍一看光鲜亮丽,仔细咂摸,款式细节都透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过气儿的味道!搞不好全是压箱底的陈年旧货!她这女爵当的,比某些公司里顶着总监头衔、月薪却只够糊口的光杆司令还要憋屈!
就在这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当傻子耍的滔天怒火快要将我彻底吞没、烧成灰烬时,马厩入口处,传来了脚步声。
很轻,很稳,带着一种刻意的收敛。
但在眼下这片死寂得如同凝固的空间里,这脚步声清晰得如同在耳边敲鼓。
是管家。
那个永远板着一张扑克脸、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连制服纽扣都要扣到最上面一颗的老头。他端着一个简陋的木盘,上面孤零零地放着一个颜色焦黑、一看就硬得能砸开核桃的粗糙黑面包,还有一小碗颜色浑浊、看不清内容物的糊状物。他目不斜视地走进来,仿佛墙角瘫坐着的、狼狈不堪的我只是一团不存在的空气,径直走向干草堆里那个依旧蜷缩着、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
你的晚餐。管家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板得像在念一段与己无关的公文。他甚至没有弯腰,只是极其随意地、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轻蔑,把木盘往少年脚边肮脏的地面上一撂。那动作,像在丢弃什么垃圾。碗里的糊糊晃荡了一下,溅出几滴在干草上,他也懒得瞥一眼。
少年依旧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像一尊被遗忘在角落的石像,没有任何反应,连呼吸的起伏都微不可察。
管家放下东西,没有任何停留,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多余。就在他即将完全走出马厩阴影、踏入外面稍亮一点的月光下的瞬间,那清冷的、带着寒意的月光短暂地照亮了他熨帖的制服袖口内侧——
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标记,一闪而过!
那是一个用暗红色丝线精心绣成的符号,线条扭曲诡异,构成一个仿佛闭拢的、透着无尽邪气的眼睛轮廓!那符号只出现了一刹那,快得像视网膜上的错觉。
但我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这个符号……我拼命地、几乎是燃烧精神力般从林薇那些被系统强行灌输的、关于帝国贵族纹章与禁忌的记忆碎片里翻找!那些碎片混乱庞杂,但我此刻的意念却异常集中锐利!找到了!不是任何贵族的家徽!是……是记录在帝国最高机密卷宗最深处、被严令禁止提及的……魔族暗探专用的联络印记!
管家……是魔族的人!
一个可怕的、被原著剧情刻意抹去或忽略的真相碎片,带着刺骨的、令人血液冻结的寒意,如同淬毒的冰锥,猛地楔进了我的脑子!原著只写了林薇如何恶毒地虐待男主,男主如何隐忍然后华丽逆袭反杀……可从来没提过,这看似固若金汤的城堡里,早就被魔族渗透成了筛子!我这个所谓的恶毒女配,天天拿着鞭子抽打的对象……根本不是原著里那个前期可怜巴巴、任人宰割的小白菜!他是谁他猫在这个破马厩里干嘛他……在演什么戏这哪里是虐恋情深的前奏,这分明是谍中谍、计中计的黑暗漩涡!
我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动脖子,仿佛能听到颈椎发出艰涩的嘎吱声。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钩子,死死锁住角落里那个依旧沉默蜷缩的身影。管家是魔族暗探,那他送来的东西……那散发着可疑气味的黑面包和浑浊的糊糊……真的是食物吗
仿佛感应到我那过于灼热、几乎要将他烧穿的目光,角落里那个一直如同雕塑般的身影,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生锈般的僵硬感,抬起了头。
这一次,那吝啬的月光似乎稍微慷慨了一点,多分给了他一丝清辉。
我终于看清了他大半张脸。
苍白,瘦削,下巴尖得几乎能当锥子使,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尚未完全褪去的青涩轮廓。但那双眼睛……在浓密睫毛投下的阴影里,那双眼瞳深处,不再是之前记忆中属于受害者的那种麻木、恐惧或是卑微的顺从。
那是一种……极致的冷。
冷得像万载不化的玄冰,像深埋地底、淬炼了千年的剧毒刀锋。里面没有一丝波澜,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温度,只有一片深不见底、漠视一切的……虚无。那不是受惊小兽的眼神,那是……深渊本身在凝视你。
他极其缓慢地伸出手。那只骨节分明、带着那道新鲜伤口的手,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异常苍白。他的动作没有一丝犹豫,甚至带着一种近乎优雅的从容,伸向脚边那个简陋的木盘,准确地拿起了那个硬邦邦的黑面包。
就在他修长、沾着些许干草屑的指尖,触碰到面包焦黑表皮的瞬间——
极其细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嗤嗤声响起,像是什么东西在高温下瞬间碳化!
面包接触他指尖皮肤的地方,极其短暂地飘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扭曲的热气!那缕热气微弱得如同幻觉,但在这昏暗的光线下,却清晰地烙印在我视网膜上!仿佛某种无形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力量,正在悄然作用,无声地销毁着什么!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倒流回心脏,又在下一秒疯狂冲上头顶!头皮炸开,每一根汗毛都倒竖起来!
他不是在吃!他……他是在毁尸灭迹!用他那非人的力量!那面包……那糊糊……果然有问题!
他不是前期被虐的小可怜男主!他是……他是披着羊皮的……狼!是潜伏在人类城堡最深处的……魔!
而我这个倒霉催的恶毒女配,拿着三千块的卖命钱,天天用鞭子抽的,竟然是这么个玩意儿!
工伤……一个破碎的、抖得不成样子的音节,像濒死之人的最后呻吟,艰难地从我痉挛的喉咙里挤了出来。巨大的、几乎要将我碾碎的恐惧,和被系统、被这操蛋世界当傻子耍弄的狂怒,如同冰与火的两重天,在我身体里疯狂对冲、撕扯,快要把我的灵魂都撕成两半!
工伤赔偿……怎么算!我的声音猛地拔高,嘶哑尖利,像一把生锈的破锣在刮擦着锅底,带着豁出一切、不管不顾的疯劲儿,瞬间撕裂了马厩里死水般的寂静!
角落里,少年那拿着面包的动作,猛地一顿!
那双深渊般、毫无温度的眼眸骤然抬起!如同两道实质的、冰冷的探照灯光束,精准无比地锁定在我身上!那目光锐利如刀,带着穿透一切的审视,狠狠扎了过来!他身上那股刻意营造的、属于受害者的死寂麻木伪装,在这一刻瞬间裂开了一道细微却致命的缝隙!一股令人心悸的、纯粹的黑暗气息如同泄露的毒气,悄然弥漫开来。而在那黑暗的最深处,我竟然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近乎玩味的……兴味仿佛一个无聊的观众,突然在乏味的戏剧里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荒诞滑稽的转折。
【警告!检测到宿主严重违规言论及异常行为逻辑!判定为高危精神失控!最高级别电击抹杀程序——启动——滋滋……】
脑海中,系统那冰冷无情的宣判如同丧钟轰鸣!【最高级别电击抹杀程序】这几个字,带着死亡特有的尖啸,狠狠撞进我脆弱的意识深处!一股远超之前所有惩罚的、足以瞬间焚灭灵魂、将存在彻底抹除的恐怖能量感,如同宇宙初开时的毁灭风暴,在我脆弱的神经中枢里疯狂凝聚、压缩!视野刹那间被无穷无尽、能灼瞎双眼的炽白强光彻底吞没!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扭曲,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毁灭性的力量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下一秒就要喷薄而出,将我连皮带骨、连同这具躯壳里的灵魂,从这个世界上彻底蒸发掉!渣都不剩!
没工夫想!没时间怕!在意识即将被那毁灭性的纯白彻底吞没、归于虚无前的亿万分之一秒,一个源自社畜灵魂最底层、最朴素也最决绝的念头,如同濒死恒星爆发出的最后也是最耀眼的光芒,轰然炸开——
赔钱!老娘就是死,也得拉个垫背的!工伤!必须赔钱!天杀的系统和这黑心城堡,休想赖掉老娘的卖命钱!
他打我——!!!
我用尽生命最后一丝力气,榨干肺里最后一点空气,发出撕心裂肺、足以把整个马厩屋顶都掀翻的尖利哭嚎!声音凄厉绝望,带着碰瓷专业户的十二分演技!与此同时,在那股自毁性的抹杀能量爆发前的最后一瞬,也许是极致的恐惧激发了潜能,也许是系统能量在启动抹杀时产生了极其短暂的紊乱波动——我的身体,竟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违背常理的敏捷!
我像一颗被狠狠踹飞的、破败不堪的布娃娃,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狠劲儿,猛地朝着几步之外、那个刚刚放下黑面包站起身、浑身正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深渊寒意的身影扑了过去!
没有碰到。
在距离他那身同样粗糙、沾染着灰尘和草屑的仆人短衫还有半寸的地方,我的身体如同狠狠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系统抹杀能量构成的毁灭之墙!
砰!
一声沉闷的、肉体与冰冷坚硬地面接触的钝响。
我结结实实地摔在了他脚边冰冷肮脏、混合着泥土和马粪的地面上。尘土和干草碎屑呛进鼻子和嘴里,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想象中的身体瞬间气化、灰飞烟灭的剧痛并未传来。只有摔落时骨头撞击地面的钝痛和胸腔被挤压的窒息感。
脑子里,那毁灭性的、足以吞噬一切的炽白强光和恐怖压缩能量感,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又像是高速运转、精密无比的杀戮机器猛地卡进了一粒致命的、来自异世界的砂砾——
刺耳欲聋、令人牙酸脑仁疼的尖锐噪音疯狂响起!
【……滋滋……逻辑冲突……目标行为……判定……滋……无法识别……威胁等级……重新评估……错误……错误……核心协议……受到未知干扰……严重错误……系统……滋滋……系统……过载……】
那冰冷无情的电子音彻底变了调,断断续续,充满了混乱的电流杂音和卡壳的顿挫,像一台老掉牙、濒临散架的收音机在垂死挣扎,发出最后的哀鸣。每一次滋滋的噪音响起,都伴随着我大脑深处一阵剧烈的、如同被烧红的钢针反复搅动的抽痛!
视野里那令人绝望的纯白强光,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留下大片大片闪烁跳跃的黑色斑点和模糊的残影。我艰难地转动眼球,视线勉强聚焦,世界在眼前摇晃、重组。
最先看到的,是一双沾满泥污和陈旧草屑、磨损得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破旧皮靴。靴子的主人,就站在我面前,一步之遥。靴尖几乎要碰到我散落在地的头发。
我维持着狼狈扑倒的姿势,脸颊贴着冰冷粗糙、散发着土腥味的地面。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像生锈的机械般,向上挪动视线。
粗糙的、打着补丁的亚麻裤腿……同样破旧、浆洗得发硬的深色短衫下摆,边缘已经磨损起毛……然后是劲瘦的腰身线条……平坦的、属于少年人的胸膛轮廓……
最后,我的目光,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眼睛里。
那双眼睛低垂着,正静静地看着我。
不再是之前刻意伪装的麻木空洞,也不是深渊般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质的冰冷。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用任何言语准确描摹的眼神。
像冻结了万年的冰川最坚硬、最幽暗的核心,在某个无法理解、无法预测的瞬间,被一颗来自异世界的、燃烧着荒诞不羁火焰的陨石,狠狠砸中。极致的漠然深处,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动地的撞击,猝不及防地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透出的,是一种纯粹的、近乎错愕的……新鲜感一丝被这完全超出剧本、堪称史诗级碰瓷彻底打懵的茫然甚至……在那冰川最幽暗、最危险的底部,似乎有什么极其微小、极其不稳定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火星……被这荒谬绝伦、堪称行为艺术的一幕,意外地……点燃了那火星幽暗,却危险地跳动着。
他苍白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缺乏血色的直线,仿佛戴着一张完美的面具。但那双眼睛里的复杂风暴,却泄露了冰山之下汹涌的暗流。
整个污浊昏暗的马厩,陷入了一片比之前更加凝重的死寂。只有远处隔间里,几匹不安的马偶尔喷个响鼻,蹄子轻轻刨动地面的声音,以及……我脑子里,系统那持续不断、如同垂死病人最后喘息般的【滋……错误……严重错误……系统……过载……即将……】的尖锐噪音。
我躺在他脚边的尘土里,劫后余生的冷汗早已浸透重衣,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战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咚咚咚,像一面被重锤敲打的破鼓,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身体的疼痛、劫后余生的恐惧、被愚弄的荒谬感、还有一丝豁出去后诡异的、近乎虚脱的痛快……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混着血腥气,在我身体里混乱地翻搅。
我艰难地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喉咙干涩刺痛得像被砂纸磨过。却用尽最后一点残存的力气,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住他那双复杂难辨、如同风暴漩涡的眼睛。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带着豁出一切的颤抖,一字一顿,咬得清清楚楚,掷地有声:
赔、钱!
工伤……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