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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光陷阱
暴风雪中迷路时,我们看见一座灯塔。
它的绿光穿透风雪,指引我们走向悬崖边缘。
逃回灯塔后,发现墙壁渗出粘液,铁梯化作骨刺。
老队员揭露灯塔是活物诱饵器官,专捕迷途者。
自称救援队的张乾突然出现,我们以为得救。
他却将我们献给灯塔,说新鲜血肉能安抚它。
搏斗中我跌入灯塔深处,目睹它消化猎物。
原来张乾才是最初猎物,被灯塔同化成傀儡。
当我刺瞎灯塔核心,漫天极光竟是它的神经网。
雪原上,无数灯塔亮起光芒。
暴风雪的嘶吼仿佛永无止境,像是千万头被激怒的野兽在极地荒原上疯狂地打滚、咆哮。
冰冷的雪片不再是柔软的晶体,它们被狂风揉捏成无数坚硬的、高速旋转的小刀片,无情地切割着暴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
每一次呼吸都变成一场酷刑,肺叶被灌满冰碴子,每一次试图抬腿,靴子都深陷在齐膝的、贪婪吞噬着力量的厚厚积雪里。
方向早已是个奢侈的笑话。
我们,这支被傲慢和一点可怜的经费支撑着闯入这片白色地狱的所谓极光考察队,此刻彻底成了瞎眼的虫子,在混沌的白色磨盘里徒劳地挣扎。
我,王远,队伍里负责扛摄像机和大部分粗重活的倒霉蛋,此刻感觉肩膀上的装备带已经勒进了骨头缝里。
每一次跌倒,都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冰冷的雪沫趁机钻进口鼻,呛得我眼前发黑。
绝望像这暴风雪一样,沉重地压下来,几乎要把人碾进这片无情的冻土。
老耿!老耿!我扯着早已嘶哑的喉咙,在风的间隙里拼命喊叫,声音出口就被撕扯得七零八落。
老耿,队伍里唯一的向导,也是我们这群愣头青最后的指望。
他宽厚的背影在前方几步远的地方晃动了一下,像狂涛中随时可能倾覆的破船。
他猛地停下,几乎是踉跄着转回身,那张被冻得青紫、布满深刻皱纹的脸在厚重的防寒头罩下显得异常凝重。
他粗重地喘息着,白色的哈气刚出口就被风卷走。都停下!别动!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恐惧的穿透力,强行压过了风吼。
队伍里另外两人,赵锐和许梅,立刻像被钉住一样僵在原地。
赵锐年轻气盛,此刻也只剩下呼哧呼哧的喘气,眼神里全是茫然和疲惫。
许梅,我们的队医,一向沉静的脸此刻也绷得紧紧的,只有那双眼睛,透过结霜的防风镜,透出深不见底的忧虑。
老耿没有解释,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前方那片被风雪搅得如同劣质毛玻璃般的混沌。他慢慢抬起一只戴着厚厚手套的手,指向一个方向,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
他的嘴唇在剧烈地哆嗦,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别的、更可怕的东西。
光……他喉咙里挤出这个字,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有光!
我们顺着他颤抖的手指望去。
起初,什么也看不见,只有翻腾的灰白。
但很快,在风雪的幕布被撕开一道短暂缝隙的瞬间,一点微弱却极其执拗的绿色光芒,穿透了无边的混沌,刺入我们几乎被冻僵的视网膜。
那光芒!它出现得如此诡异,如此不合时宜。
在这片连太阳都早已被遗忘的死亡之地,它像一颗冰冷的、来自深渊的星辰。
幽绿,深邃,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黏稠质感,仿佛不是光,而是某种活物的凝视。
它穿透漫天飞舞的雪片,直直地指向我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召唤。
灯塔赵锐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猛地拔高,甚至有些变调,这种鬼地方……怎么可能有灯塔!
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击穿了我们疲惫到麻木的神经。
灯塔!这简单的两个字,在绝境中重若千钧,代表着热量、庇护、活下去的可能!
它像一针强效的肾上腺素,直接注入了我们濒临崩溃的身体。
走!快走!赵锐第一个吼了出来,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朝着那点绿光的方向扑去。他年轻的体力在求生欲的驱使下爆发出来,动作快得惊人。
等等!小赵!别莽撞!老耿的吼声带着急迫,试图阻止。
但晚了。赵锐的身影已经像离弦的箭一样,冲进了风雪,被翻腾的白色迅速吞没,只剩下他亢奋的回音在风中断断续续: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那点绿光,成了绝望深渊里唯一的锚点。
我和许梅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狂喜和一丝残留的、被狂喜暂时压倒的惊疑。
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我们几乎是同时迈开灌了铅般的腿,跟随着赵锐那模糊的、即将被风雪完全抹去的身影,朝着那点幽绿的光源,跌跌撞撞地奔去。老耿落在最后,他的呼喊被风雪彻底淹没,只能咬着牙,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上。
灯塔的光,那点幽绿的希望,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了我们的方向感,牵引着我们在这片混沌中奔跑。脚下的雪地似乎变得平整了些,风似乎也诡异地在我们前进的方向上减弱了那么一丝,仿佛在为我们让开一条通往庇护所的通道。这微妙的瞬畅让赵锐更加兴奋,他跑在最前头,身影在风雪中时隐时现,口中不断发出意义不明的、被风吹散的吼叫。
看到了!就在前面!赵锐的声音透过风墙传来,带着极度的亢奋。
我也看到了。不再是模糊的光点,而是一个清晰的轮廓。
一座孤零零的、塔形的建筑,顽强地矗立在暴风雪肆虐的荒原上。
塔身是厚重的、深色的石头,上面覆盖着厚厚的冰甲,在幽绿光芒的映照下,闪烁着一种非自然的、令人不安的光泽。
塔顶,那光源所在,像一颗巨大的、冰冷的绿色眼球,穿透风雪,毫无感情地注视着我们这些渺小的闯入者。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随着距离的拉近,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快!门!那边有门!赵锐已经冲到了塔基下,指着塔身一侧一个低矮的、黑洞洞的拱形入口大喊。
那入口像一张沉默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巨口。
就在这时,一直闷头跟在后面的老耿突然爆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嘶吼:停下!全都停下!别过去!那不是门!!他的声音尖锐得刺破了风雪的喧嚣,带着一种濒死的恐惧。
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惊得下意识顿住脚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脚下猛地一滑!
不是踩在松软的雪上,而是踏上了一层极其光滑、几乎透明的冰壳!
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这一摔,却救了我的命。
噗!
我重重地砸在冰冷的雪地上,脸埋在雪沫里,摔得眼冒金星。但我扑倒的位置,离那光滑冰壳的边缘不过半米。我挣扎着抬起头,吐掉嘴里的雪,惊恐地看到赵锐和许梅因为我的摔倒和吼声也停在了几步之外,他们前面,就是那片光滑如镜的冰面。
而冰面的尽头……消失了!
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翻腾着雪雾的虚空!风在那里发出更加凄厉、如同鬼哭般的尖啸!
那点指引我们的幽绿光芒,它根本不是从灯塔门的方向射来的!
它的源头,灯塔顶那只巨大的绿色眼睛,此刻正高高在上,冰冷地俯视着我们。
而那束致命的绿光,它笔直地、毫无偏移地照射的方向,恰恰就是那片光滑冰壳的边缘——那分明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悬崖断口!
这光滑的冰面,就是它精心布置的、通往地狱的死亡滑梯!
悬崖!是悬崖!许梅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后知后觉的、撕心裂肺的恐惧。她腿一软,几乎瘫坐在雪地上。
赵锐僵立在离悬崖边缘不到两步的地方,脸色惨白如纸,双眼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脚下那片吞噬一切的虚空。
刚才的狂喜和亢奋瞬间被冰冷的死亡气息冻结,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剧烈颤抖。他刚才只要再往前多冲哪怕一步……
这光……这光在骗我们!赵锐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被愚弄的愤怒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老耿踉跄着冲上来,一把死死抓住我和赵锐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仿佛怕我们再被那绿光蛊惑,一头栽下去。快!离开这鬼地方!回塔那边!贴着墙根走!他嘶哑地命令着,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种……认命般的绝望似乎他早就预料到了什么,只是无力阻止。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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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塔诡影
贴着冰冷刺骨、覆盖着厚厚冰层的塔壁,我们像受惊的耗子一样,手脚并用地向刚才赵锐发现的拱形入口挪动。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眼睛死死盯着脚下,生怕再踏错一步。
那塔顶的绿光,此刻不再带来丝毫希望,它像毒蛇的信子,冰冷地舔舐着我们的后背,充满了恶意的嘲弄。
终于挪到了那扇低矮的拱门前。
门是厚重的、深色的木头,嵌在石壁里,上面也结着冰霜。
赵锐惊魂未定,几乎是扑上去,用肩膀狠狠撞向那扇门。
砰!
门纹丝不动。只有沉闷的回响。
操!赵锐骂了一声,后退一步,抬起穿着厚重雪地靴的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在门锁的位置。
咚!咚!咚!
沉闷的撞击声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刺耳。
就在他第三脚踹上去的瞬间——
吱呀……
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朽木断裂的呻吟响起。
那扇厚重的木门,竟被他生生踹开了!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重霉味和某种……奇异甜腥气味的暖风,猛地从门内涌出,扑面而来。那暖意本该令人舒适,此刻却只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
门内一片漆黑,深不见底。只有那浓得化不开的怪异气味,如同实质般流淌出来。
有……有地方了!赵锐的声音带着一种虚脱般的庆幸,第一个猫着腰,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那片黑暗之中。劫后余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疑虑。
许梅紧随其后。老耿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回头望了一眼塔顶那幽绿的光源,又看了看我们消失的门洞,最终重重叹了口气,也弯下腰钻了进去。我落在最后,心脏在胸腔里狂跳,那浓烈的怪味熏得我头晕。回头再看了一眼风雪肆虐的悬崖方向,那点绿光依旧执拗地亮着,冰冷地指向那片死亡之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我一咬牙,也钻进了那扇如同怪物食道的黑暗门洞。
砰!
就在我踏入黑暗的瞬间,身后那扇厚重的木门,竟猛地自动关上了!
沉重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塔内空间里回荡,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也彻底隔绝了外面风雪的咆哮。
最后一丝天光被无情斩断,绝对的黑暗瞬间吞噬了我们。
谁!谁关的门!赵锐惊恐的吼声在黑暗中炸响,带着剧烈的喘息。
不是我!许梅的声音带着哭腔。
也不是我!我赶紧出声,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老耿没有吭声,但黑暗中能听到他粗重的、压抑的呼吸声。
绝对的黑暗,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彼此粗重而慌乱的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还有自己心脏擂鼓般的狂跳。
那浓烈的甜腥霉味在密闭的空间里更加浓郁,几乎令人窒息。
该死!手电!快!手电!赵锐的声音在发抖,带着崩溃边缘的歇斯底里。
窸窸窣窣的摸索声响起。我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手忙脚乱地在厚实的防寒服口袋里翻找。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是强光手电!我几乎是颤抖着按下了开关。
咔哒。
一束刺眼的白光猛地撕开了浓稠的黑暗。
光束晃动,首先照亮的是脚下。不是预想中的石板或木地板,而是一种深褐色的、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腻、半透明粘稠物质的地面。
那粘液在手电光下反射着令人作呕的油亮光泽,还散发出那甜腥气味的源头。我下意识地抬起脚,靴底拉起几缕粘稠的丝线。
呕……许梅忍不住干呕了一声,捂住了嘴。
光束向上移动。
墙壁!
不是冰冷的石头!
手电光斑所及之处,那塔的内壁呈现出一种……无法形容的质地!
深色的、微微起伏的壁面上,同样覆盖着一层厚厚的、不断缓慢沁出的半透明粘液,像生物在分泌体液。
更可怕的是,那壁面的材质,在强光下,隐约能看到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无数细小血管或肌肉纤维般的纹理在微微搏动!
仿佛我们不是置身于一座建筑,而是站在某个巨大生物湿滑黏腻的腔体内部!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赵锐的声音变了调,充满了极度的恐惧。他用手电慌乱地扫射四周,光束颤抖着。
灯……楼梯!那边有楼梯!许梅的声音带着一丝抓住救命稻草的急切,她的手电光束指向黑暗深处。
顺着光束看去,在塔内空间的中央,盘旋而上的,是一道狭窄的铁质楼梯。
它锈迹斑斑,缠满了某种深色的、像是枯死藤蔓又像是干涸血管的东西。
楼梯扶手扭曲变形,一直向上延伸,没入更高处的黑暗之中。那楼梯看起来是唯一向上的通道。
就在我们惊魂未定地将手电光聚焦在铁楼梯上时,令人头皮炸裂的一幕发生了!
那楼梯,那冰冷坚硬的金属结构,在我们手电光束的直射下,表面覆盖的深色锈迹和缠绕的枯藤……竟然动了起来!
它们像无数细小的黑色蠕虫,在光线下微微地、令人作呕地蠕动、收缩!更恐怖的是,一些原本尖锐的、突出的金属棱角,在蠕动中,竟然缓缓地、无声无息地向上延伸、扭曲、变尖……在短短几秒内,变成了森然竖起的、如同某种巨大生物肋骨般惨白的尖锐骨刺!
啊——!许梅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猛地后退一步,撞在湿滑粘腻的墙壁上,沾了一身恶心的粘液。
活的……这塔是活的!它在变!赵锐的手电光疯狂地晃动,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
老耿突然动了。他猛地扑向那扇紧闭的大门,用肩膀狠狠地、绝望地撞击着厚重的门板。
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塔内回荡,显得格外无力。
门板纹丝不动,仿佛与整个塔身焊死成了一体。
他撞了几下,颓然地停下,背靠着冰冷湿滑的门板,大口喘着粗气。
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只剩下一种心如死灰的灰败。他缓缓抬起手,指向塔顶那幽绿光芒可能存在的方向,又指向我们脚下这地狱般的景象,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诱饵……这就是个诱饵!这灯塔……根本不是什么灯塔!
它是活的!
是这雪原上某种东西长出来的……专门勾引迷路人的诱饵器官!
像蜘蛛网……我们……我们是自己撞进来的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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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乾的真相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狠狠凿进了我们早已濒临崩溃的神经。
塔是活的
诱饵器官
专门捕食迷途者
荒谬!
恐怖!
却又诡异地……解释了这一切!
那致命的指引光,这不断变化的、分泌粘液的腔体,这自动关闭的死亡陷阱……
不……不可能!老耿你他妈别胡说八道!赵锐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歇斯底里地挥舞着手电,光束在粘腻的墙壁和骨刺丛生的楼梯上乱晃,什么活的东西能长成这样!这他妈是灯塔!是石头和铁做的!
石头铁老耿惨笑一声,那笑声比哭还难听,你摸摸这墙!你摸摸这楼梯!它们是冷的吗它们是硬的吗!他猛地伸出手,不顾那滑腻的粘液,狠狠按在旁边的墙壁上。
我们都下意识地跟着他的动作,将手电光集中过去,也忍不住伸出手指,战战兢兢地触碰那湿滑的壁面。
冰冷……不!
那触感……冰冷之下,竟然隐隐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脉搏般的搏动!
隔着厚厚的防寒手套,那搏动感微弱得几乎像是错觉,但在这种环境下,却足以让人魂飞魄散!
而且,那壁面的硬度也极其诡异,不像石头或混凝土那种死硬,反而带着一种……柔韧的弹性
仿佛按在某种巨大生物厚实的皮层上!
啊!许梅触电般地缩回手,惊恐地看着自己手套上沾满的滑腻粘液。
赵锐也僵住了,他触碰墙壁的手指停在半空,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
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狂躁。
那……那光……还在上面……许梅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用手电光指向盘旋楼梯上方那片深邃的黑暗,幽绿的光芒似乎从那里隐隐透下,它在……看着我们吗
她的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塔顶的光源,那只巨大的绿色眼睛,它到底是什么是灯塔的核心还是……这恐怖生物真正的、审视猎物的器官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突然从楼梯上方那片幽绿的黑暗深处传来!
下面有人吗是王远、赵锐、许梅、老耿吗一个带着急切和明显惊喜的男声,穿透了塔内令人窒息的死寂,清晰地传了下来!
这声音!我们太熟悉了!
张乾!是张乾!赵锐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刚才的恐惧被巨大的惊喜冲得七零八落,张乾!是我们!是我们啊!你他妈怎么在这!
张乾!
我们科考队的大金主,这次极光考察项目的幕后主要赞助人!
一个精明、儒雅、永远带着得体微笑的中年男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地狱般的灯塔里
这简直比老耿说灯塔是活的还要离奇!
真是你们!太好了!老天保佑!张乾的声音充满了真挚的激动和如释重负,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上方传来,别怕!我带了救援队!我们找到灯塔的备用发电机了!上面安全!快上来!我拉你们!
救援队!发电机!安全!
这几个词,如同天籁之音,瞬间驱散了塔内所有的恐怖阴霾!
巨大的、不真实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我们。
赵锐第一个反应过来,狂吼一声:得救了!我们得救了!他像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地冲向那骨刺丛生、还在微微蠕动的铁楼梯,手脚并用地向上爬去。
小心楼梯!老耿的警告迟了一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和……更深的忧虑但他的声音完全被赵锐的狂喜和许梅如释重负的啜泣淹没了。
老耿!快!张乾来救我们了!许梅抹着眼泪,激动地推了老耿一把,也紧跟着赵锐向楼梯跑去。她的动作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笨拙。
巨大的惊喜冲击下,连我也暂时压下了对周围环境那挥之不去的恶心感和恐惧。
张乾的出现,救援队的消息,这简直是绝境中的神迹!
我深吸一口气(虽然立刻被那甜腥味呛得咳嗽),也赶紧跟上。老耿落在最后,他的动作异常迟缓,手电光在我们兴奋的背影和那诡异蠕动的楼梯之间来回扫视,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念叨着什么,眼神里没有丝毫获救的喜悦,只有越来越浓重的、化不开的阴霾。
盘旋的铁楼梯狭窄、陡峭,覆盖着粘稠的分泌物,那些扭曲尖锐的骨刺时不时擦过防寒服,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楼梯本身也在脚下传来极其细微的、如同呼吸般的起伏感,让人头皮发麻。
但在救援就在眼前的巨大希望支撑下,这些都被我们强行忽略了。
赵锐冲在最前面,几乎是在手脚并用地爬。
张总!张总!你在哪赵锐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剧烈的攀爬而嘶哑。
上面!快到了!坚持住!张乾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似乎近在咫尺,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终于,我们爬上了最后几级台阶,冲进了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灯塔的顶层。
这里比下面明亮许多,因为塔顶那个巨大的、散发着幽绿光芒的光源就在头顶。
那光不再是穿透风雪的指引,而是弥漫在整个空间里,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黏糊糊的绿色。
空气更加温暖,但也更加滞重,那股甜腥腐烂的气味浓烈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
一个身影背对着我们,站在中央,面向着塔顶光源的方向。
他穿着和我们一样臃肿的红色防寒服,但背影挺拔。
正是张乾!
张总!赵锐狂喜地冲过去,张开双臂,想要拥抱这位从天而降的救星,太好了!您……
他的动作和话语,在距离张乾还有几步远的地方,戛然而止。
张乾缓缓地转过了身。
那张我们熟悉的、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此刻在幽绿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诡异。
他的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惨白,甚至隐隐透着一层淡淡的青气。
嘴角确实在笑,但那笑容僵硬、刻板,像一张精心画上去的面具,没有丝毫温度,反而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最让人心底发寒的是他的眼睛。
瞳孔深处,似乎也隐隐闪烁着两点极其微弱、极其冰冷的幽绿光芒,如同塔顶那光源的微缩倒影!
张总您……您没事吧赵锐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狂喜瞬间冻结,变成惊疑不定。
许梅也停住了脚步,下意识地抓住了我的胳膊,我能感觉到她在剧烈地颤抖。
张乾没有回答赵锐,他那双泛着幽绿微光的眼睛缓缓扫过我们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气喘吁吁、最后一个爬上来的老耿身上。他脸上的笑容似乎加深了一丝,但那弧度显得更加僵硬和……非人。
很好……都到齐了。张乾开口了,声音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声音,但语调却变得极其平板、冰冷,毫无起伏,像机器在念诵,新鲜的……充满恐惧和活力的血肉……是最好的祭品……能安抚它的……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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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搏斗
祭品!
安抚躁动!
这几个冰冷的字眼,像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我们的心脏!
刚刚升起的狂喜瞬间被冻结、粉碎,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前更深、更绝望的寒意!
张乾!你他妈在说什么疯话!赵锐第一个反应过来,暴怒地吼道,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什么祭品救援队呢!
救援队张乾僵硬地歪了歪头,动作极其不自然,仿佛颈椎生了锈,不需要了……你们……就是最好的‘救援’……他缓缓抬起手,指向我们,又缓缓指向塔顶那幽绿的巨大光源。
随着他的动作,那光源的光芒似乎猛地增强了一下,整个顶层空间的光线随之剧烈地明暗闪烁,如同巨大生物心脏的搏动!
动手!他在搞鬼!老耿猛地发出一声炸雷般的暴喝!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整个人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气势,狠狠扑向张乾!
老耿的爆发如同信号!赵锐的暴怒瞬间找到了宣泄口,他怒吼着我操你祖宗!,紧随老耿之后扑了上去。许梅尖叫着,惊恐地后退,紧紧贴住冰冷的墙壁。
我脑子一片混乱,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也低吼一声,朝着张乾冲去!必须制服这个疯子!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四个人,带着绝境中爆发出的所有愤怒和恐惧,从不同方向扑向中央那个僵硬微笑的身影!
面对扑来的老耿,张乾的动作快得超乎想象!那不是人类的敏捷,更像是一种……预先设定好的、精准的机械反应。
他身体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侧滑,同时右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张开,不是握拳,而是像爪子一样狠狠抓向老耿的面门!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
张乾的手指,那戴着厚厚防寒手套的手指,竟然如同烧红的铁钎捅入积雪般,轻而易举地穿透了老耿坚固的防风镜片!深深的、毫无阻碍地插了进去!
鲜血混合着粘稠的液体瞬间从破碎的镜片下迸溅出来!
呃啊——!老耿发出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猛地向后仰倒,双手死死捂住插着手指的眼睛,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汩汩涌出。
老耿!赵锐目眦欲裂,扑击的动作因为巨大的惊骇而迟滞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张乾猛地抽回了手!
他的动作带出了老耿破碎的镜片和一些……粘稠的、仿佛胶质般的东西。
更恐怖的是,他那几根沾满鲜血和不明粘液的手指,在幽绿的光线下,我们看得清清楚楚——那根本不是人类的手指!
指尖部分覆盖着一层坚硬的、角质化的黑色物质,如同昆虫的钩爪!
刚才轻易刺穿防风镜的,就是这玩意儿!
怪物!他是怪物!许梅的尖叫几乎刺破耳膜。
张乾脸上那僵硬的笑容丝毫未变,仿佛刚才只是掸去了一点灰尘。
他无视了在地上痛苦翻滚哀嚎的老耿,冰冷的、泛着幽绿微光的眼珠转向了因惊骇而动作僵硬的赵锐。
不!!赵锐看着那沾满老耿鲜血和眼窝粘液的恐怖爪子朝他抓来,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格挡。
嗤啦!
那角质化的爪子如同热刀切黄油,瞬间撕裂了赵锐厚实的防寒服袖子,在他结实的小臂上留下了几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鲜血狂喷而出!
啊——!赵锐惨叫着,巨大的疼痛和恐惧让他瞬间失去了战斗力,踉跄后退,撞在墙壁上,鲜血染红了滑腻的粘液。
张乾的动作毫不停顿,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杀戮机器,那双非人的、泛着绿光的眼睛锁定了离他最近的、已经吓傻了的我!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水当头浇下!
求生的本能让我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我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猛地侧身,同时狠狠一脚踹向张乾的支撑腿!
砰!
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他的小腿胫骨上!
触感……坚硬得不像骨头!
反而像踹在了一根包裹着皮革的钢铁柱子上!
巨大的反震力让我脚踝剧痛,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后栽倒!
但这一踹,也终于让张乾那如同鬼魅般稳定的动作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迟滞。他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
就在这电光火石、我向后摔倒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一直紧贴墙壁、因极度恐惧而瑟瑟发抖的许梅,突然动了!
她眼中爆发出一种混合着疯狂和决绝的光芒,猛地从厚厚的防寒服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不是武器,而是一支我们科考队用来注射抗冻伤药物的金属注射器!
她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母狮,趁着张乾被我那一脚踹得重心不稳、注意力被吸引的千分之一秒,尖叫着扑了上去!
用尽全身力气,将那闪着寒光的金属针头,狠狠扎进了张乾暴露在防寒服领口外的、惨白的脖颈侧面!
噗!
针头深深地刺了进去!
呃……嗬……张乾身体猛地一僵!
脸上那僵硬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扭曲!
他喉咙里发出一串极其怪异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嗬嗬声。他猛地抬手,想要抓向脖子上的注射器。
许梅一击得手,立刻松手,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向后跳开,躲到了更远的角落,剧烈地喘息着,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一丝……病态的兴奋
张乾的动作变得极其怪异。
他不再试图攻击我们,而是用那只恐怖的爪子,徒劳地抓挠着自己被注射器刺中的脖颈。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抽搐,像一台短路失控的机器。
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蠕动、起伏!
他惨白的脸上,那层青气迅速蔓延,皮肤表面甚至鼓起了一个个快速移动的、指头大小的鼓包!
他喉咙里的嗬嗬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痛苦,伴随着一种……仿佛无数细小生物在内部啃噬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
嗬……嗬……同化……未完成……排斥……血肉……新鲜……他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破碎、冰冷的词语,每一个字都像来自九幽地狱。
他踉跄着,猛地转过身,不再看我们,而是用一种近乎朝圣般的姿态,扑向了塔顶那幽绿光源正下方的地面——那里似乎有一块微微凹陷下去、颜色更深的区域。
就在他扑到那凹陷区域边缘时,异变再生!
他脚下的地面突然像活物般蠕动起来!
不再是缓慢的搏动,而是剧烈的起伏!
那块凹陷区域猛地向下塌陷、张开!
露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不断蠕动的、布满层层叠叠螺旋状利齿的巨大孔洞!
浓烈到极致的甜腥腐烂气味如同火山喷发般从洞中狂涌而出!
张乾,或者说占据着张乾躯壳的东西,没有丝毫挣扎,反而张开双臂,带着一种诡异的虔诚,朝着那布满利齿的深渊倒了下去!
不——!我发出无意义的嘶吼。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他倒下的身体瞬间被那蠕动的孔洞边缘吞没!
紧接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密集的咔嚓咔嚓咔嚓的咀嚼、碾磨声从深渊底部清晰地传了上来!
那声音,就像无数把钢锉在疯狂地挫磨着骨头和血肉!
同时,塔顶那巨大的幽绿光源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强光,整个灯塔内部剧烈地一震!墙壁、地面、楼梯,所有的粘液都在疯狂地分泌、流淌,那些骨刺也在兴奋地颤抖、伸长!整个灯塔仿佛因为这份祭品而陷入了狂喜的痉挛!
呕……许梅再也忍不住,弯腰剧烈地呕吐起来。
赵锐背靠着墙壁滑坐在地,捂着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眼神涣散,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麻木。
我摔倒在冰冷粘腻的地上,目睹着张乾被那深渊吞噬、听着那恐怖的咀嚼声、感受着整个灯塔的狂乱震动……巨大的恐惧和冲击让我大脑一片空白。
5
5
深渊之眼
就在这时,张乾被吞噬的那个布满螺旋利齿的恐怖孔洞边缘,粘稠的液体还在缓缓流淌,但那令人牙酸的咀嚼声似乎短暂地减弱了。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间隙里,我身下所趴着的、覆盖着厚厚粘液的地面,突然变得……透明了!
不是完全透明,而是像隔着一层浑浊的、布满血丝和絮状物的毛玻璃。
透过这层玻璃,下方深不可测的黑暗里,景象让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光!无数点极其微弱、如同遥远星辰般的光芒,在下方深渊中星星点点地亮起!
那不是自然的光源,而是……被困在粘稠消化液里的、无数探险者头盔上残存的、或强或弱的头灯光芒!
它们像沉入深海、即将熄灭的萤火虫,在浓稠的、缓缓流动的墨绿色粘液中无声地漂浮、沉浮、闪烁!
借着这些微弱、绝望的光,我看到了更多!
残骸!数不清的、被严重腐蚀溶解的残骸!
破碎的防寒服碎片如同腐烂的海藻,扭曲变形的氧气瓶像怪异的甲壳,冻结在粘液里的登山靴……还有更多无法辨认的、属于人类的骨骼和组织的碎片,像被强酸浸泡过一样,呈现出扭曲、发黑的形态,在缓慢流淌的墨绿色消化液中载沉载浮。
一些残骸上甚至还挂着尚未完全溶解的冰镐、绳索扣、破裂的防风镜……无声地诉说着他们生前的身份和绝望的挣扎。
这哪里是什么灯塔底部
这分明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由粘液和利齿构成的、缓慢消化着无数代迷途者的恐怖胃囊!
那些闪烁的头灯光芒,就是无数个像我们一样,被那点希望之光引入绝境的灵魂,最后熄灭的余烬!
呃……极度的恐惧扼住了我的喉咙,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只能发出濒死的抽气声。
下面……下面……赵锐也看到了这地狱般的景象,他瘫坐在墙边,失神地喃喃着,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了。
许梅停止了呕吐,她抬起头,脸上沾着污秽,眼神却异常空洞,死死盯着那个刚刚吞噬了张乾、此刻缓缓闭合、只剩下一条缝隙的恐怖孔洞。
她的嘴唇无声地颤抖着,似乎在重复着什么。
同化……排斥……新鲜血肉……我脑中猛地闪过张乾临死前吐出的那几个冰冷的词语。
一个荒诞绝伦、却又能解释一切的恐怖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我混乱的意识!
张乾……他根本不是什么幕后黑手!
他也是受害者!一个更早的受害者!
一个在很久以前就被这座灯塔捕获、吞噬的猎物!
但他没有被完全消化!
灯塔里的某种东西……也许是那绿色的核心
也许是他口中需要安抚的它
选中了他!
试图将他同化成一个诱捕更多猎物的傀儡!
就像蜘蛛在猎物身上产卵,孵化出新的捕食者!
但这种同化并不完美!
它需要持续不断的新鲜血肉来维持、来安抚同化过程中的排斥反应!所以,他才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他才会把我们骗上来!
他根本不是来救人的,他是来投喂的!
用我们的血肉,来维持他这具被灯塔占据、正在缓慢崩溃的躯壳!他口中安抚的它,既是灯塔本身,也是占据他身体的那个同化进程!
他是最初的猎物,被转化成了最致命的诱饵!
他……他才是第一个……被吃掉的人……我失魂落魄地喃喃出声,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赵锐和许梅都听到了。赵锐的眼神猛地聚焦,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许梅空洞的眼神剧烈波动了一下,她死死盯着那个孔洞缝隙,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啊——!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叫突然从下方传来!
是那个正在缓缓闭合的恐怖孔洞深处发出的!
那声音……虽然扭曲变形,充满了非人的痛苦,但依稀还能辨认出……是张乾的声音!
不,是占据着张乾躯壳的那个东西的声音!
排斥……反噬……痛苦……拒绝……断断续续、夹杂着咀嚼和碾磨声的词语碎片,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无数细小生物在体内疯狂啃噬的窸窣声,从深渊底部断续传来。那声音充满了无法形容的痛苦和……被自身所依附之物反噬的绝望!
紧接着,那孔洞边缘剧烈地蠕动起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疯狂地挣扎、想要冲出来!
一只……手一只覆盖着粘液、皮肤正在快速溶解、露出底下非人黑色角质结构的手,猛地从正在闭合的孔洞缝隙中伸了出来!
五指扭曲地张开,痉挛般地抓挠着空气!那正是张乾的手!
或者说,是那只曾经轻易撕裂老耿眼睛和赵锐手臂的、带着钩爪的恐怖肢体!
但仅仅伸出了一瞬间!
孔洞内部猛地传来一股更强大的吸力!同时,密集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咀嚼声再次爆发,强度远超之前!
那只伸出洞口的手,像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拖拽,猛地向下沉去!
指尖在粘腻的地面上徒劳地抓挠出几道深深的痕迹,最终还是被彻底拖入了那蠕动的、布满螺旋利齿的黑暗深渊之中!
孔洞猛地合拢!将最后一丝挣扎和惨叫彻底封死。
地面剧烈地起伏了几下,仿佛打了一个满足的嗝。
塔顶那巨大的幽绿光源,光芒随之稳定下来,甚至比之前更加明亮、更加……愉悦整个灯塔内部的震动也平息了,只剩下粘液缓缓流淌的汩汩声和墙壁细微的搏动。
死寂。比之前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下来。
张乾……或者说那个占据张乾躯壳的诱饵,被灯塔回收了。
它没能完成同化,它的排斥最终引来了彻底的吞噬。它用自己,完成了一次失败的献祭。
嗬……嗬……老耿痛苦的呻吟打破了死寂。他蜷缩在角落,双手死死捂着脸,鲜血还在不断从他指缝间渗出。
他的一条命,算是暂时保住了,但付出的代价是惨烈的。
赵锐背靠着墙,眼神空洞地望着张乾消失的地方,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但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巨大的恐怖和连续的冲击,已经让他麻木。
许梅缓缓从角落站了起来。她脸上那种极度的恐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冰冷的平静。
她甚至没有再看老耿一眼,目光直接越过我们,死死地盯住了塔顶那个巨大的、散发着幽绿光芒的光源。
那光芒映在她瞳孔深处,似乎也点燃了两点冰冷的幽绿。
光……她开口,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核心。毁了它。
她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毁了它赵锐茫然地抬起头,似乎还没从巨大的冲击中回神,怎么毁拿什么毁
许梅没有回答他。她开始动手脱自己身上厚重臃肿的防寒服!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你疯了!这里……我下意识地喊道。塔内虽然比外面温暖,但那也是相对零下几十度的暴风雪而言,实际温度恐怕仍在零下,而且充斥着致命的粘液和未知生物污染!脱下防护服无异于自杀!
许梅充耳不闻。她很快脱掉了外套,露出里面贴身的保暖衣。
然后,她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她猛地撕开了自己保暖衣的左侧口袋内衬!
从里面,抽出了几支……和之前她扎进张乾脖子里一模一样的金属注射器!
细长的针管在幽绿的光线下闪着寒光。
不止一支!是三支!
她熟练地将三支注射器并排捏在左手里,针头朝外,像握着三把淬毒的匕首。
然后,她抬起头,再次看向塔顶那幽绿的光源,眼神锐利得像刀锋。
许梅……你……我看着她这异常的举动,看着她手中那几支多出来的、明显是提前准备好的注射器,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击中了我!
她刚才掏出注射器攻击张乾的动作,太熟练了!
太果断了!完全不像一个被吓坏的女人临时起意!还有她此刻的冷静……这不对劲!
你早就知道!你知道这东西!我失声问道,声音因为震惊而变调。
许梅终于侧过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专注。
知识……是唯一的武器。她吐出几个冰冷的字眼,不再看我,而是将目光死死锁定在塔顶光源下方——那里似乎有一块区域的光芒最盛,隐隐构成一个模糊的、不断脉动的核心轮廓。
赵锐!王远!她突然厉声喝道,不想死在这里变成它的养料,就帮我!我需要到那个位置!她指向光源核心正下方那片粘液最厚、搏动感最强的区域。
赵锐被她的厉喝惊醒,眼神挣扎了一下,求生的本能最终还是压倒了恐惧和疑虑。
妈的!干了!他挣扎着站起来,用没受伤的右手从背包侧袋抽出一把折叠冰镐,猛地甩开!锋利的镐尖闪着寒光。怎么干!
吸引它的注意!制造混乱!任何方式!许梅语速极快,她开始小心翼翼地、踩着粘腻的地面,向塔顶中央那片区域挪动。
吸引注意
制造混乱
在这活的、遍布骨刺和粘液的怪物腔体里
6
6
致命注射
我脑子一片混乱,但身体已经下意识地行动。我猛地扑向旁边一根从墙壁上凸起、还在微微蠕动的惨白骨刺!
双手死死抓住那冰冷滑腻的东西,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向下掰!
同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呃——啊!
那骨刺的韧性超乎想象!
我使出吃奶的力气,感觉胳膊都要被撕裂,也只是让它弯曲了一点!
但我的动作和嘶吼似乎真的引起了某种注意!脚下的地面猛地一震!
头顶的幽绿光芒剧烈地明灭闪烁!
墙壁上的粘液分泌速度陡然加快,如同生物受伤后涌出的血液!
几根靠近我的骨刺猛地向我刺来!
带着凌厉的破空声!
小心!赵锐大吼一声,挥舞着冰镐冲了过来!
镐尖狠狠砸在刺向我的骨刺根部!
铛!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那骨刺被砸得一歪,擦着我的肩膀刺空!
更多的骨刺如同活蛇般从墙壁、从楼梯上弹射而起,向我们攒刺而来!
整个灯塔顶层瞬间变成了布满致命尖刺的陷阱!
幽绿的光芒疯狂闪烁,如同这巨大生物愤怒的神经脉冲!
混乱!
致命的混乱!
就在这骨刺狂舞、绿光乱闪、整个空间都在愤怒震颤的混乱中,许梅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滑向了塔顶中央!
她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仿佛完全无视了脚下滑腻的粘液和周围致命的危险!
她的目标异常明确——那幽绿光源最核心、搏动最强烈的正下方!
她冲到了位置!
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头顶那巨大的、如同悬顶之剑的绿色光源!
她猛地蹲下身,将左手紧握的三支注射器,并排高高举起!
针尖对准了脚下那片搏动最剧烈、颜色最深、仿佛某种生物要害的粘稠地面!
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扎了下去!
噗!噗!噗!
三声沉闷的、如同刺破厚实皮革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三支注射器的针头,深深地、完全没入了那搏动着的地面深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疯狂攒刺的骨刺,猛地停在了半空!
剧烈闪烁的幽绿光芒,瞬间定格在一种刺目的强光状态!
整个灯塔内部那令人作呕的波动感……消失了!
绝对的、死一般的寂静降临。连粘液流淌的汩汩声都听不见了。
许梅保持着蹲姿,双手还死死握着那三支注射器的尾部,身体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她的脸在定格强光的照射下,惨白得如同鬼魅。
下一秒!
嗡——!!!
一声低沉到无法形容、却又蕴含着无边痛苦和暴怒的恐怖嗡鸣,猛地从我们脚下、从四面八方、从塔顶那巨大的光源之中爆发出来!
那声音仿佛无数根钢弦在颅内被同时绷断!
又像整个地核在痛苦地呻吟!
整个灯塔,不,是一个巨大的、如同山峦般的恐怖生物,活了!
它发出了真正意义上的、源自生命本源的、痛苦到极致的咆哮!
轰隆!!!
剧烈的、天翻地覆般的震动瞬间袭来!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十倍!
百倍!
我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疯狂的搅拌机!
脚下的地面不再是搏动,而是像海啸中的甲板般疯狂地颠簸、起伏、扭曲!
墙壁不再是分泌粘液,而是像生物的肌肉般剧烈地痉挛、抽搐!
那些静止的骨刺疯狂地摇摆、断裂、崩飞!
啊——!赵锐第一个被甩飞出去,重重撞在剧烈抽搐的墙壁上,喷出一口鲜血。
我死死抓住身边一根断裂的骨刺残桩,指甲都抠翻了,才勉强没有被抛飞!
许梅在震动的中心!
她所在的那片区域,尤其是三支注射器刺入的地方,猛地向上拱起!
如同一个巨大的脓包即将爆裂!
粘稠的、散发着浓烈甜腥气味的墨绿色液体,如同高压水枪般从注射器刺入的细小孔洞中猛烈地喷射出来!
劈头盖脸地浇了许梅一身!
呃啊——!许梅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粘液仿佛带有强烈的腐蚀性!
她身上单薄的保暖衣瞬间冒出嗤嗤的白烟!
皮肤接触到的地方立刻红肿、起泡、溃烂!她再也握不住注射器,痛苦地翻滚在地,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脸和脖子,试图抹掉那些致命的粘液!
塔顶那巨大的幽绿光源,光芒变得极其不稳定,疯狂地明灭闪烁,亮度忽强忽弱,颜色也在剧烈地变化,从幽绿到惨白,再到刺目的猩红!
每一次剧烈的明灭,都伴随着脚下那恐怖生物更加狂暴的痉挛和痛苦嘶鸣(虽然我们听不到声音,但那恐怖的震动就是它的咆哮)!
整个空间充斥着毁灭的气息!
它受伤了!
许梅那三支注射器里的东西,真的重创了它的核心!
但这重创,也彻底激发了这远古巨物的凶性!它在垂死挣扎!
拉着我们一起陪葬!
楼梯!楼梯口!快!我嘶吼着,在剧烈的颠簸中,目光死死锁定了我们来时的那个楼梯口!
那是唯一的出路!尽管它通向的下层同样如同地狱!
赵锐挣扎着爬起来,满脸是血,但求生的意志支撑着他。
他跌跌撞撞地冲向楼梯口。
我松开骨刺残桩,连滚爬爬地扑向在地上痛苦翻滚、身上还在冒烟的许梅。
她半张脸已经被腐蚀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我顾不得许多,抓住她一只胳膊,奋力将她拖向楼梯口方向。
老耿!老耿!赵锐在楼梯口嘶吼。
老耿蜷缩在角落,双手依旧捂着脸,鲜血染红了前襟。他似乎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对周围的末日景象毫无反应。
来不及了!走!我拖着几乎昏迷的许梅,对着赵锐嘶吼。脚下的震动越来越狂暴,头顶开始有大块的、覆盖着粘液的壁面剥落、砸下!
整个灯塔顶部空间,如同一个正在崩溃的巨大胃袋!
赵锐看了一眼老耿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最终一咬牙,猛地转身,第一个冲下了那骨刺横生、粘液飞溅、正在疯狂扭曲的楼梯!
我拖着许梅紧随其后!
楼梯在脚下疯狂地扭动、变形,如同巨蟒的肠道。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和刀尖上,随时可能被甩飞或刺穿!
许梅的身体沉重而绵软,我只能拼命拖拽。身后,顶层传来令人牙酸的、如同山崩地裂般的巨大撕裂声和粘液喷涌的轰响!
塔顶的光源……熄灭了!
彻底的黑暗伴随着毁灭的巨响,从我们头顶吞噬下来!
7
7
坠落深渊
黑暗!绝对的黑暗伴随着毁灭的轰鸣从头顶压下来!
楼梯在脚下疯狂地扭动、变形,如同垂死巨兽痉挛的肠子。
粘稠的液体混合着不断剥落的、散发着恶臭的壁块劈头盖脸地砸下。
抓紧!我对着意识模糊的许梅嘶吼,其实更像是对自己喊。
她的手臂在我手里滑腻冰冷,防寒服被腐蚀得破烂不堪,底下皮开肉绽。
每一次脚下楼梯的剧烈颠簸,都让我感觉她的生命在飞速流逝。
赵锐的身影在前面几步远的黑暗中疯狂地跌撞、摸索。
他的冰镐敲击着楼梯扶手(或者说那些扭曲的骨刺),发出绝望的铛铛声,试图寻找稳固的支点,也为我们指引一点方向。
下面!出口!门!赵锐的声音在狂暴的震动中断断续续,带着血沫的味道。
出口那扇自动关闭的厚重木门
在灯塔(或者说这生物)如此剧烈的垂死挣扎下,它还能打开吗
这个念头像冰锥一样刺进脑海。但我们别无选择!
只能向下!逃离这正在崩溃的胃袋顶层!
楼梯的扭曲幅度越来越大,脚下不再是台阶,更像是不断起伏、布满粘液和断裂骨茬的陡峭肉坡。
我几乎是半拖半抱着许梅向下滑滚。突然,脚下猛地一空!
啊——!
我和许梅同时失踪!
不是楼梯断裂,而是我们滚到了一处楼梯的转折平台。
这平台也在剧烈倾斜!
我们像两个破麻袋一样滚了下去,重重砸在更下方的楼梯上。
剧痛瞬间传遍全身,但更糟的是,许梅从我手里脱手了!
许梅!我惊恐地喊,在黑暗中疯狂摸索。
咳……咳咳……微弱的咳嗽声从下方传来。她还活着!
我连滚爬爬地扑过去,再次抓住她。她的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光……看……她突然极其微弱地吐出两个字,沾满粘液和血污的手指,艰难地抬了抬,指向下方。
光在这种地方我下意识地顺着她指的方向,在绝对的黑暗和混乱中望去。
不是光。
是楼梯下方,更深邃的黑暗里,浮现出一点极其微弱的、幽绿色的……光芒
不,不是一点,是很多点!
非常微弱,如同夏夜坟地里的鬼火,星星点点地漂浮在粘稠的黑暗中。
它们排列的形状……隐隐约约,像是一个巨大的、残缺的……勺子北斗七星!
这诡异的景象让我瞬间僵住!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
轰隆隆——!!!
一声远比之前所有震动加起来都要恐怖的巨响,仿佛从地心深处炸开!
整个灯塔(或者说这巨大的生物)发出了最后一声惊天动地的、饱含无尽痛苦的哀鸣!
紧接着,是山崩地裂般的解体声!
我们所在的楼梯,如同被无形巨手狠狠撕扯,猛地断裂、崩塌!
啊——!
失重感再次袭来!这一次,是彻底的、无休止的坠落!
冰冷刺骨的空气疯狂地灌入口鼻!
无数碎裂的、带着粘液的石块和断裂的骨刺伴随着我们一同坠落!
我们被抛出了正在崩溃解体的灯塔!
坠入了外面依旧肆虐的暴风雪深渊!
狂风和雪片像无数把刀子切割着暴露的皮肤!
下坠的速度快得惊人!
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绝望瞬间攫住了心脏!
噗!
没有预想中粉身碎骨的撞击,也没有坠入无底深渊。
我重重地砸进了一片极其松软、冰冷的……雪堆里!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但厚厚的积雪缓冲了致命的撞击。
噗!咳咳咳……我挣扎着从雪堆里抬起头,吐出满嘴的雪沫,剧烈地咳嗽着。冰冷刺骨的空气让我瞬间清醒了许多。
暴风雪依旧在疯狂地嘶吼。但灯塔……那座巨大的、吞噬一切的灯塔,消失了!
我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白茫茫一片,只有狂风卷着雪片在肆虐。
刚才我们坠落的地方,似乎是一个巨大的、陡峭的雪坡。
我摔在了雪坡底部一个相对平缓的雪窝里。
赵锐!许梅!我嘶哑地喊着,声音在风中被撕扯得微弱。
没有回应。
只有风声。
难道……只剩下我了
一股彻骨的寒意,比暴风雪更冷,瞬间席卷全身。
突然,我眼角的余光瞥到不远处的雪地里,似乎有东西在动!
是赵锐!他半个身子埋在雪里,正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他还活着!
赵锐!我惊喜交加,连滚滚爬地朝他冲过去。
就在我快要跑到他身边时,赵锐猛地抬起头!
他的脸在昏暗的天光下异常扭曲,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惊恐,死死地盯着我……不,是盯着我的身后!
他沾满血污的嘴巴大张着,似乎想发出警告,却因为恐惧而失声!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我的尾椎骨炸开,直冲天灵盖!
我猛地回头!
8
8
幽绿之网
暴风雪中,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摇摇晃晃地、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那身影……臃肿的红色防寒服……是许梅!
她竟然也活了下来!
从那么高的地方坠落!
狂喜还没来得及升起,就被眼前景象瞬间冻结!
许梅走得很慢,姿势极其怪异,像一个关节生锈的木偶。
她的头低垂着,看不清脸。
最刺眼的是她的双手——她紧紧地、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环抱着一样东西。
那东西……是一个不规则的、篮球大小的……肉块
肉块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不断滴落粘稠墨绿色液体的半透明膜。
透过那层恶心的膜,能清晰地看到里面包裹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大脑
一个巨大得超乎常理、布满了沟壑、呈现出一种诡异幽绿色泽的……生物脑组织!
无数细密的、闪烁着微弱幽绿光芒的丝状物,如同活着的神经束,从那大脑的表面延伸出来,穿透那层包裹的膜,像无数细小的毒蛇,深深地、贪婪地钻进了许梅抱着它的双手手臂里!
一直向上蔓延,钻进了她防寒服的袖管!
那些幽绿的神经在蠕动!
它们在发光!
微弱的光芒顺着神经的路径,在许梅的手臂皮肤下、甚至透过防寒服,隐隐勾勒出发光的脉络!
一直向上,蔓延到她的脖颈,她的脸颊……
许梅终于抬起了头。
那张曾经清秀、此刻却因腐蚀和坠落而血肉模糊的脸上,沾满了粘液和血沫。她的眼睛……没有了眼白和瞳孔!
只剩下两团燃烧的、冰冷到极致的、纯粹的幽绿光芒!
那光芒,和塔顶那巨大的光源,和刚才在崩溃楼梯上看到的、那诡异北斗七星的光芒,一模一样!
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向上拉扯着,拉扯出一个和之前张乾脸上如出一辙的、非人的、冰冷微笑。
王……远……她的喉咙里发出声音。是许梅的声音,却又完全不是。
那声音平板、冰冷、毫无起伏,每一个音节都像是金属摩擦碰撞出来的,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和……贪婪。
光……需要载体……她抱着那颗幽绿的大脑,一步一步,坚定地向我走来。
那些钻入她体内的神经光芒更盛,仿佛在汲取她的生命力,又像是在通过她发出指令。
你……很……合适……
冰冷的恐惧瞬间扼住了我的咽喉!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彻底失去自我、变成这种怪物傀儡的、最深沉的恐惧!
不!滚开!我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手脚并用地在雪地里向后爬,抓起身边的雪块狠狠砸向她!
雪块砸在她身上,毫无作用。
她依旧一步一步地逼近。那双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眼睛,死死地锁定着我。
融入……光……永恒……那冰冷的金属摩擦声再次响起。
就在这绝望之际,我摸到了腰间!
一个坚硬的东西!
是我的强光手电筒!
它在坠落中竟然没有丢失!
没有时间思考!
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
我猛地抽出强光手电,用尽最后的力气,拇指狠狠按下了开关!
同时,将手电筒的光束,像一把光之利剑,狠狠地对准了许梅怀中那颗幽绿色的、不断搏动的大脑核心!
对准了那些连接着她与大脑的、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神经丝线!
给我去死——!!!
我嘶吼着,将手电筒的亮度调到最大!
刺眼!灼热!如同小型太阳般的炽白光束,瞬间撕裂了暴风雪的昏暗,精准地、毫无保留地轰击在那颗幽绿的大脑和它延伸出的神经丝线上!
滋啦——!!!
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滚烫烙铁按在鲜肉上的声音猛然响起!
伴随着一股浓烈刺鼻的焦糊恶臭!
那颗幽绿的大脑核心,在强光的直射下,如同被投入浓硫酸般剧烈地反应起来!
表面的半透明膜瞬间起泡、碳化、变黑!
那些蠕动的、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神经丝线,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蛆虫,疯狂地扭曲、蜷缩、断裂!
发出细微却密集的噼啪爆裂声!
呃啊啊啊——!!!
许梅的身体猛地僵直!
她口中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混合着她自己嗓音和金属摩擦音的凄厉惨嚎!
那声音充满了无法形容的痛苦!
她环抱着大脑的双手剧烈地颤抖着,皮肤下那些发光的幽绿脉络疯狂地闪烁、明灭,如同过载的电路!
她的身体像通了高压电一样剧烈地抽搐!
那颗被强光灼烧的大脑核心,猛地爆发出最后一股强烈的、混乱的幽绿光芒!
仿佛垂死的反扑!
紧接着,光芒急剧黯淡下去!
那些连接许梅的神经丝线,如同燃烧殆尽的导火索,迅速变黑、枯萎、断裂!
噗通!
许梅的身体失去了所有支撑,像一截朽木般,抱着那颗焦黑冒烟、不再搏动的大脑核心,重重地向前扑倒在雪地里。
抽搐了几下,彻底不动了。她眼中那两团燃烧的幽绿火焰,也如同风中残烛般,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了。
雪地上,只剩下焦黑的肉块、断裂枯萎的黑色丝线,和一具迅速被风雪覆盖的尸体。
死寂。
只有暴风雪永不停歇的嘶吼。
我瘫坐在雪地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冰冷的空气灼烧着肺部。
手电筒从脱力的手中滑落,光束歪斜地照在雪地上,映出许梅那毫无生气的侧脸。
结束了
真的……结束了吗
王……王远……一个虚弱至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是赵锐!
他还活着!
他挣扎着从雪堆里半坐起来,脸上混杂着血、雪和劫后余生的茫然。
他看到了雪地里许梅的尸体和那个焦黑的大脑,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不解。
那……那是什么许梅她……他声音嘶哑地问。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极度的疲惫和精神的巨大冲击让我几乎虚脱。
9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扫过了暴风雪稍歇的天空。
我的动作,我的呼吸,我的一切……瞬间凝固了。
漫天……极光。
不是我们曾经满怀憧憬、不远万里前来追寻的那种梦幻缥缈、五彩斑斓的极光。
而是……幽绿色。
铺天盖地!
无穷无尽!如同倒悬的、沸腾的绿色海洋!
将整个苍穹完全覆盖!
那光芒……冰冷、粘稠、深邃……和灯塔顶那巨大的光源,和许梅眼中最后熄灭的火焰,和那颗焦黑大脑曾经搏动的色泽……一模一样!
它们不是静止的。它们在流动、在扭曲、在交织……构成一张覆盖了整个天穹的、巨大无比的、不断脉动闪烁的……幽绿色光网!每一道光芒的流转,都像一根活着的神经纤维在传递着信号!
这张网笼罩着整个极地荒原,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与地平线融为一体!
这哪里是什么极光!
这分明是……
神经……网……我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它的神经网……
那张覆盖了整个天空、不断脉动的幽绿光网,仿佛在回应我的低语。
它的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如同一个冰冷的、无情的注视。
雪原上,目力所及的遥远地平线尽头,在漫天幽绿神经网的映照下,
一点、两点、十点、百点……无数点幽绿色的光芒,刺破了暴风雪的帷幕,
如同沉睡的星辰被同时点亮,冰冷地、无声地亮了起来。
那些光点的排列……隐隐约约,
勾勒出无数座……灯塔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