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城市清道夫 > 第一章

1
夜巷惊魂
凌晨下班,我看见环卫工把醉汉塞进垃圾车。
第二天我报警,警察说监控里只有我一个人对着空气发疯。
搭档赵强带我去吃宵夜压惊,我却在馄饨馅里吃出醉汉的工牌。
赵强突然冷笑:好吃吗昨晚的馄饨也是这个配方。
逃亡时我被抓进地下处理厂,发现流浪汉被制成肉制品。
老板老张说:城市需要消化系统。
赵强良心发现救我,我们却被警察包围。
我对着警车喊救命,车窗降下,警察嚼着肉干问老张:又跑掉一个
凌晨两点半的风,带着城市深处沉淀的腐朽气味,刀子一样刮过空旷的街道。路灯的光晕在湿冷的雾气里挣扎,将我的影子拉扯得细长扭曲,像个贴在冰冷水泥地上的、濒死的怪物。加班掏空了骨髓里的最后一点力气,每一步都拖着灌了铅的腿,只想尽快缩回那个狭窄却安全的出租屋壳里。
拐进抄近道的小巷,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劣质酒精、呕吐物和垃圾酸腐的气息猛地撞进鼻腔。胃里一阵翻腾。巷子深处,两个巨大的、涂着市容环卫字样的绿色塑料垃圾桶歪倒在地,里面的秽物泼洒出来,在惨白的路灯光下形成一片污浊狼藉的沼泽。
一个穿着荧光绿环卫马甲的身影正弯腰处理着。他动作很大,很粗暴,不像在收拾垃圾,倒像在和什么东西搏斗。地上那团深色的、蠕动的阴影,发出断续的、被捂住似的呜咽和呕吐声。
醉鬼,或者流浪汉。城市夜晚角落的常客。我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想贴着另一边墙根快速溜过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呃……放……放开……那团阴影挣扎着,含糊地挤出几个字,一条手臂徒劳地在半空挥舞了一下,又无力地垂落。
环卫工没理会,依旧沉默地用力。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职业性的麻木,却又透着一股令人极其不适的狠劲。他揪住地上那人的后衣领,像拖拽一大袋沉重的湿垃圾,将他拖向停在巷子口阴影里的那辆环卫车。
那车……不对劲。
普通的环卫三轮车后面是个敞开的货斗。但眼前这一辆,后厢被改造成了封闭的铁皮车厢,只在顶部留了几个很小的、黑洞洞的透气孔,像一只趴伏在黑暗里的、沉默的金属怪兽。车厢侧面,印着几个同样冰冷的白色大字:环宇城市清洁服务。
环卫工拉开后车厢的门,里面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他双臂猛地发力,将那个还在微弱挣扎的人形物体,用一种装卸重物的姿势,狠狠塞了进去!
咚!沉闷的撞击声在死寂的巷子里异常清晰,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那人最后发出了一声短促的、被掐断喉咙般的嗬声,一只穿着破旧运动鞋的脚在车厢门口绝望地蹬踹了一下,随即被一股更大的力量拽了进去,消失在车厢的黑暗里。紧接着,是车门被用力关上的沉重闷响——哐当!
那声音像一把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我的心脏上。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我僵在原地,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连一丝惊叫都发不出来。环卫工猛地转过身,那张脸在路灯昏暗的光线下,大部分都隐没在环卫帽的阴影里,只有下巴的线条绷得很紧。他浑浊的眼睛,像两粒蒙尘的玻璃珠,毫无生气地朝我藏身的垃圾桶方向扫了过来。
我猛地缩回头,心脏在肋骨后面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冰冷的汗珠瞬间沁满额头和后背。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牙齿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颤。他看见我了他一定看见我了!
时间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拉长成煎熬。我蜷缩在散发着恶臭的垃圾桶后面,像一个等待最终判决的囚徒。脚步声没有脚步声!他是在无声地靠近吗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四肢,收紧,勒得我无法呼吸。
几秒钟,或者一个世纪那么长。终于,轮胎碾压过路面的声音传来,由近及远。那辆像移动棺材一样的环卫车,缓缓驶离了巷口,融入了外面街道更深的黑暗里。
直到引擎声彻底消失,我才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软地滑坐在地上。垃圾桶冰冷的金属外壳抵着我的背,那股混合着垃圾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铁锈般腥气的味道,顽固地钻进我的鼻腔。刚才被塞进去的,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那声被车门切断的闷响,那只徒劳蹬踹的脚……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环宇城市清洁服务……这个名字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我的神经。我挣扎着掏出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我汗涔涔、毫无血色的脸。手指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110三个数字,我按了三次才成功拨出。
喂110吗我…我要报警!我的声音嘶哑破碎,像破旧的风箱,我看见了!就在刚才!就在南华路后巷!环卫工…环宇清洁公司的环卫工,把一个喝醉的人,强行塞进他们的垃圾车里拖走了!那车是封闭的!像…像运尸车!那人还在挣扎!我看见了!真的看见了!
接警员的声音隔着电波传来,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平稳,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先生,请您冷静。您说您目击了一起…疑似绑架事件地点是南华路后巷,时间是凌晨两点半左右,嫌疑人穿着环宇清洁公司的环卫制服,驾驶该公司车辆
对!没错!就是他们!快派人来!那人可能……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我不敢说出口。
好的先生,我们已记录。请您保持手机畅通,会有警员尽快与您联系处理。公式化的回应,没有一丝波澜。
电话挂断了。巷子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和远处城市模糊的嗡鸣。那辆吞噬了活人的垃圾车驶向何方那个被塞进去的人……我不敢想下去。冷风吹过,带起地上的一个空易拉罐,哐啷啷地滚动着,那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像丧钟的余音。
2
监控疑云
王宇王宇!
肩膀被人用力拍了一下,我吓得差点从工位上弹起来,心脏狂跳不止。眼前是赵强那张熟悉的、带着点关切又有点好笑的脸。办公室惨白的灯光下,他皱着眉:发什么愣呢叫你好几声了。脸色怎么这么差跟撞了鬼似的。
撞了鬼不,比鬼可怕一万倍。
没…没什么,我喉咙干得发紧,声音哑得厉害,连忙拿起桌上的水杯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下去,稍稍压住一点翻腾的胃液,昨晚…没睡好。
赵强是我在公司关系最好的搭档,一起熬过无数个加班夜,一起骂过傻逼领导,算得上过命的交情。看着他真诚的眼睛,一股强烈的倾诉欲涌了上来,混杂着恐惧和寻求认同的渴望。也许说出来,能让那噩梦般的场景显得不那么真实
强子,我压低声音,身体前倾凑近他,我昨晚…真撞见邪门事了。我把凌晨小巷里目睹的一切,环卫工粗暴的动作,那辆改装的封闭车厢,人被硬塞进去的恐怖细节,还有那只绝望的脚……一股脑地倒了出来,越说越快,声音也抑制不住地发抖。
赵强脸上的关切慢慢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古怪的、混合着惊讶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神情。他听完,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也压低了:老王,你…你确定不是太累了,眼花或者…那醉鬼自己爬上车厢…吐去了那车后厢改造,可能是他们公司统一弄的,放工具啥的他试图用合理的解释来安抚我。
不可能!我激动地打断他,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我看得清清楚楚!他是被硬塞进去的!还在挣扎!那声音…那关车门的声音…太清楚了!我的声音引来了旁边几个同事好奇的目光。
赵强赶紧拍拍我的背:行行行,别激动。你报警了吗
报了!早上就报了!可到现在……我话音未落,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未知号码四个字。我的心猛地一沉。
喂是王宇先生吗一个陌生的、带着公事公办腔调的男声传来,这里是南华路派出所。关于您凌晨报警称目击环卫工人涉嫌非法拘禁一事,我们调取了您所述时间段南华路后巷及周边所有监控录像,进行了仔细核查。
我的呼吸屏住了,紧紧攥着手机。
监控画面显示,那个声音毫无波澜地继续,凌晨两点三十二分至三十五分,该路段只有您一人经过。您确实在巷口停留了大约一分钟,对着巷内方向,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但并未拍摄到您所描述的环卫工人、环卫车辆以及任何第三者的影像记录。
不可能!我失声叫道,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我。我顾不上了,我明明看见了!清清楚楚!两个人!一辆车!就在那里!你们是不是查错了时间或者摄像头坏了
王先生,请您冷静。警察的声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我们反复核对了时间,相关监控设备运行正常。画面里只有您。鉴于您当时的精神状态…我们建议您,如果感到不适,可以去医院做个检查。或者…回忆一下,是否近期工作压力过大
我没有疯!我对着话筒低吼,感到一阵巨大的荒谬和孤立无援,我说的都是真的!那辆车!环宇清洁公司的车!车牌!我记得那车牌!尾号是…是37!对!尾号37!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来回应:环宇清洁公司是我们区重点合作单位,车辆管理规范。经查,尾号37的车辆,昨晚任务区域在城西开发区,GPS轨迹清晰,并未出现在南华路附近。王先生,您的信息…可能确实存在偏差。这个案子,目前没有证据支撑,暂时无法立案。如果后续您有新的、实质性的线索,欢迎再联系我们。
电话被挂断了。忙音嘟嘟地响着,像冰冷的嘲笑。
我拿着手机,僵在原地,浑身发冷。办公室的空调冷气仿佛直接吹进了骨头缝里。赵强担忧地看着我:老王…警察怎么说
他们说…监控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喃喃道,声音空洞得不像自己,对着空气…发疯。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比昨晚目睹时更甚。不是幻觉那为什么监控拍不到是那辆车…还是那些环卫工…有什么办法能避开监控或者…警察也在掩盖环宇清洁…重点合作单位…这几个字像冰冷的铁块,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操!赵强低声骂了一句,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走!别在这儿待着了!看你这样儿,魂都吓没了!哥带你吃顿好的压压惊,热乎的,管饱!去老地方,那家‘老刘头馄饨’,热汤一下肚,什么邪气都给你冲跑了!
不由分说,他半拖半拽地把我拉出了令人窒息的办公室。他的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和力量,在这巨大的恐慌和荒谬感中,这份来自搭档的支撑,像溺水时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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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馄饨惊魂
深夜十一点多的老刘头馄饨店,依旧弥漫着白茫茫的热气和浓郁的骨汤香味,夹杂着葱花、猪油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陈旧油污气息。油腻腻的塑料桌凳,昏黄的灯泡,角落里堆着空啤酒箱,构成了这座城市深夜最真实的烟火一角。几桌零星的食客,大多是刚下夜班的,或者喝得半醉的,埋头在碗里,发出呼噜噜的进食声。
赵强熟门熟路地朝后厨方向吼了一嗓子:刘叔!两大碗!多放胡椒!多加馄饨!再来瓶白的!他利落地撬开啤酒瓶盖,金黄色的液体带着泡沫涌进两个同样油腻的玻璃杯里。来,老王,先走一个!他端起杯子,重重地和我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压压惊!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警察查不到,那说明啥说明你老王福大命大,撞见的可能真不是人!就当…就当撞了个厉害的脏东西,破财免灾了!喝!
冰凉的啤酒滑下喉咙,带着苦涩的麦芽味,却丝毫没能浇灭我心底那簇冰冷的火苗。环宇清洁…那辆尾号37的车…警察的话…像冰冷的毒蛇缠绕在脑海里。我勉强扯了扯嘴角,端起酒杯又灌了一大口。赵强见我喝了,满意地拍拍我的肩膀,自己则大口嚼着免费送的腌萝卜,嘎嘣脆响。
很快,两大碗热气腾腾、汤色奶白的馄饨端了上来,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薄薄的馄饨皮几乎透明,能隐约看到里面饱满的粉白色肉馅,上面撒着翠绿的葱花和细细的紫菜丝,淋着几滴香油,看着确实诱人。
快,趁热!赵强把一碗推到我面前,自己已经迫不及待地舀起一个吹着气,老刘头这馅儿,绝了!鲜!
饥饿感终于压过了翻腾的恶心感。我拿起勺子,舀起一个饱满的馄饨,吹了吹,小心地咬开一半。滚烫鲜香的汤汁瞬间溢满口腔,带着猪肉特有的油脂香气和调料的复合味道。确实好吃。紧绷的神经似乎被这温暖的食物抚慰了一丝。我放松下来,把剩下的半个馄饨送进嘴里,用牙齿细细咀嚼着那紧实弹牙的肉馅。
然而,就在我下意识地用舌头将嘴里的食物往喉咙里推送时,一个坚硬、带着锐利边缘的东西,猛地硌在了我的臼齿上!
呃!我闷哼一声,动作瞬间僵住。
什么东西骨头碎渣还是…什么别的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了我。我立刻把嘴里的东西吐到了勺子里,凑到昏黄的灯光下。白色的馄饨皮碎屑和粉色的肉馅混合物里,一个比指甲盖略小、深蓝色的、边缘带着金属光泽的硬物,格外刺眼。
我用勺子小心地拨开黏连的肉馅,那东西的全貌露了出来。
是一个塑封的工牌。
深蓝色的塑料卡套,边缘被我的牙齿咬得有些变形破裂。透过那层脏污模糊的塑料膜,能勉强辨认出里面卡片上的字迹。
姓名:张建国。
部门:货运三队。
编号:HD-0037。
最下面,印着一个模糊但眼熟的公司LOGO——环宇物流。
嗡——!
脑袋里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眼前猛地一黑,耳朵里充斥着尖锐的、无意义的蜂鸣!胃袋里的馄饨和冰冷的啤酒瞬间化作无数根钢针,疯狂地向上翻搅、穿刺!喉咙被一股带着血腥味的酸腐液体死死堵住!
张建国!货运三队!HD-0037!环宇物流!
昨晚!那个在小巷里被环卫工像拖死狗一样拖走、塞进那辆环宇清洁垃圾车里的醉汉!他当时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虽然光线昏暗,但那款式…就是货运公司的工装!他挣扎时,胸前…似乎确实挂着什么东西在晃动!
是他!绝对是他!
他的工牌…怎么会出现在…出现在这碗馄饨的肉馅里!
呕——!我再也控制不住,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灼烧般的剧痛和酸水。
老王老王你怎么了赵强吓了一跳,赶紧放下勺子,拍着我的背,吃噎着了还是这馄饨不新鲜
我猛地抬起头,脸上大概已经没了人色,汗水瞬间浸透了额发。我死死攥着那个勺子,勺子里躺着那个沾着肉馅的、如同诅咒般的工牌。我的眼睛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恶心而充血,死死地、难以置信地瞪着对面的人。
赵强…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你…你带我来的…这家店…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扫向他面前那碗已经吃掉大半的馄饨,又猛地盯回他的眼睛,眼神里充满了惊疑、质问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这肉…这馄饨馅…是什么肉!
赵强拍着我背的手,顿住了。
他脸上的关切和焦急,像退潮一样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点笑意或疲惫的眼睛,此刻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所有的光都被吸了进去,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死寂的幽暗。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上扯动。那不是笑,是肌肉在某种极端情绪下的扭曲牵拉,形成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昏黄的灯光落在他半边脸上,另一半则隐在油腻墙壁投下的厚重阴影里。他的声音,不再是熟悉的、带着点沙哑的搭档嗓音,而是变成了一种极其平滑、冰冷、毫无起伏的调子,像金属片在刮擦玻璃:
好吃吗他微微歪了歪头,目光落在我勺子里的工牌上,又缓缓移到我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上,那冰冷的嘴角弧度似乎更深了些,昨晚那顿宵夜…老刘头家的馄饨外卖…也是…同一个配方。
轰——!!!
整个世界在我眼前彻底崩塌、粉碎!
昨晚!赵强给我带回来的宵夜!那碗热腾腾的、我感激涕零吃下去的馄饨!
同一个配方!
配方!什么配方!人肉的配方吗!
胃里翻腾的东西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我哇地一声,将胃里所有的东西,连同胆汁和灵魂深处的恐惧,一股脑地狂呕出来,秽物溅满了油腻的地面和桌腿。恶臭弥漫。
而赵强,就在这片狼藉和我的剧烈呕吐声中,缓缓地、稳稳地站了起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地上、如同濒死野狗般狼狈不堪的我,那双冰冷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看待即将被处理的物品的漠然。
看来消化得不太好。他冰冷的语调,像是最后的宣判。
4
清道夫追捕
跑!
这个念头像高压电流瞬间击穿了我瘫软的四肢!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呕吐的欲望和极致的恐惧!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手脚并用,猛地从地上弹起,带倒了沉重的塑料凳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我不顾一切地朝着店门口那点昏黄的光亮冲去!
身后,没有脚步声。
只有赵强那如同附骨之蛆般冰冷平静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馄饨店浑浊的空气和我的呕吐声,钻进我的耳朵:
没用的,王宇。‘清道夫’…已经开始工作了。
深夜的冷风像无数根冰针,狠狠扎进我汗湿的脖颈和后背,瞬间带走了馄饨店里那令人窒息的闷热和恶臭,却带来了更刺骨的寒意。我像一匹被狼群追逐的惊马,肺部火辣辣地灼烧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双腿机械地、疯狂地交替蹬踏着冰冷坚硬的地面,朝着黑暗的深处没命地狂奔。
赵强那句话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在脑子里——清道夫已经开始工作了。他们无处不在!那辆尾号37的车!那些穿着荧光绿马甲的环卫工!还有…赵强!我肝胆俱裂,不敢回头,只能拼命跑,朝着远离主干道、远离灯光、朝着迷宫般交错复杂的老城旧巷深处钻去。
废弃的厂房不行!太容易被堵死!人流多的夜市更不行!天知道那些穿制服的是不是已经混在人群里!哪里哪里能躲开这些清道夫!
混乱中,一个模糊的记忆碎片闪过——城北!靠近废弃货运老站那片!有很多等待拆迁的、几乎搬空的破旧筒子楼!那里像一片巨大的、被城市遗忘的灰色废墟!对!去那里!
念头一起,我立刻转向,冲进一条更窄、堆满建筑垃圾的小巷。腐烂的木头、碎砖烂瓦、散发着尿骚味的垃圾袋…黑暗里磕磕绊绊,脚踝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狠狠刮了一下,钻心地疼。我咬着牙,不敢停,把所有的力气都灌注在两条腿上,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逃进那片废墟!
不知道跑了多久,肺快要炸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眼前终于出现了一片低矮、破败的楼群轮廓,在稀薄的月光下如同沉默的巨兽骸骨。大多数窗户黑洞洞的,只有零星几盏苟延残喘的路灯发出惨淡的光。
我冲进其中一栋半塌的楼,入口处堆满了瓦砾和废弃家具,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灰尘的气息。里面一片死寂。我靠着冰冷剥落的墙壁滑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灰尘的颗粒感。汗水浸透了衣服,紧贴在身上,冰冷刺骨。耳朵里全是自己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和擂鼓般的心跳。
暂时…安全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一阵极轻微的、有节奏的金属摩擦声击得粉碎。
哒…哒…哒…
声音很轻,像是某种硬物在水泥地上被有规律地拖曳着。由远及近。方向…是这栋楼的深处!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猛地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屏住了!身体死死贴在墙壁凹陷的阴影里,恨不得融入其中。
声音越来越清晰,伴随着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
一个高大的轮廓,从黑暗的楼道深处缓缓浮现。
荧光绿!
即使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下,那抹荧光绿也刺眼得像地狱的标记!宽大的环卫马甲,遮住了大部分身体,头上戴着同样反光的环卫帽,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个模糊的下巴轮廓。他手里拖着一个沉重的大号黑色垃圾袋,袋子底部似乎被什么坚硬的东西顶得变了形,随着他的拖动,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发出那令人牙酸的哒…哒…哒…声。
他走得很慢,很稳,像一个执行日常工作的普通环卫工。但那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形状太不规则了!隐约勾勒出的轮廓…像一个蜷缩的人形!
他拖行的方向,正是我这个藏身的入口!
距离在缩短。十米…八米…五米…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屠宰场的铁锈腥气,随着他的靠近,越来越浓烈地钻进我的鼻腔!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的抽搐。
三米!
我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僵硬,血液都冻僵了!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那双隐藏在帽檐阴影下的眼睛,似乎正漫不经心地扫过我这个角落!
就在他即将经过我藏身的凹陷处时,他停住了。
时间仿佛凝固。冰冷的汗珠顺着我的额角滑下,滴进眼睛里,刺得生疼,我却连眨眼都不敢。
他微微侧过头,帽檐的阴影似乎朝我的方向偏转了一个微小的角度。我的心跳骤停!
然而,他只是停顿了那么一瞬。没有探究,没有停留。仿佛我只是一堆不值得在意的瓦砾。他重新迈开脚步,继续拖着那个沉重的、发出哒哒声的黑色垃圾袋,一步一步,沉稳地走出了这栋破楼的入口,消失在外面的黑暗里。
哒…哒…哒…的声音渐渐远去。
直到那声音彻底消失在死寂的废墟深处,我才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瘫软地滑坐到冰冷的地上,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冷汗已经浸透了里外所有衣服。刚才那短暂的对峙,耗尽了我全部的力气。
环宇清洁…清道夫…他们真的在这里工作!就在这片被遗忘的废墟里!像处理真正的垃圾一样,处理着那些城市垃圾!那个袋子…那个袋子里的…我不敢去想!
不行!这里不是久留之地!那个环卫工随时可能回来!或者有其他人!必须走!立刻走!
我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双腿却软得像面条,刚才被刮伤的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就在我试图扶着墙壁站起时——
啪嗒!
一只冰冷、湿滑、沾满粘稠污渍的手,从背后猛地捂住了我的嘴!力道大得惊人!
唔——!我惊恐地瞪大双眼,拼命挣扎!但另一条如同铁钳般的手臂瞬间勒住了我的脖子,猛地向后拖拽!
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剂混合着浓重血腥的恶臭瞬间将我包围!是乙醚!意识如同断电般迅速模糊、沉沦…
5
地下屠宰场
刺眼的、惨白的光线像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我的眼皮。剧烈的头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袭来,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击着太阳穴,仿佛要把颅骨震碎。喉咙里火烧火燎,干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焦。
我在一个巨大的、空旷的、令人极度不适的空间里。头顶是极高、布满锈迹和冷凝水管的粗大金属横梁,几盏功率巨大的白炽灯悬挂着,发出嗡嗡的电流声,将下方的一切照得纤毫毕露,也投下浓重、扭曲的阴影。
空气冰冷、潮湿,带着一种极其浓烈、令人作呕的复合气味——浓重的消毒水味试图掩盖,却怎么也压不住那股底层翻涌上来的、甜腻的铁锈血腥气,以及…一种肉类腐败前特有的、微微发酸的脂肪气息。这气味浓得几乎有了实质,粘稠地附着在皮肤和鼻腔黏膜上。
我发现自己被牢牢绑在一张冰冷的金属椅子上,手腕和脚踝都被粗糙的尼龙扎带死死勒紧,勒进了皮肉里。椅子腿焊接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我挣扎起来,椅子腿在水泥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但束缚纹丝不动。
醒了一个低沉、沙哑、带着点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语调平淡得像在问天气。
我猛地循声看去。
一个男人。大约五十多岁,身材不高,甚至有些佝偻,穿着一件沾满不明暗褐色污渍、早已看不出原色的深蓝色工装外套,袖口挽到手肘。他头发花白稀疏,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面色是一种长期不见阳光的灰败。他手里正拿着一把沾满血污和碎肉的沉重剁骨刀,刀刃在惨白的灯光下反射着森冷的光。他面前,是一张巨大的、同样沾满厚厚污垢和暗红血渍的金属操作台。
此刻,他正用那把剁骨刀,慢条斯理地、一下一下地,剁着台子上一个巨大的、暗红色的肉块。刀刃砍进肉里,发出沉闷的咄咄声,伴随着筋腱被切断的细微撕裂声。肉块旁边,散落着一些白色的、带着关节的碎骨。
那形状…那隐约的轮廓…
我的胃猛地抽搐,喉头一甜,差点当场吐出来!那是…那绝对是一条…人腿!从大腿根被斩断的!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和剧烈的反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抬起眼皮看向我,那双眼睛浑浊、疲惫,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像两口枯井。他随意地甩了甩剁骨刀上的血沫和碎肉,刀尖指向操作台旁边。
我的目光顺着那沾血的刀尖移动。
旁边,是几台巨大的、布满油污的银色金属机器,发出低沉的、持续不断的嗡鸣。其中一台,巨大的绞肉螺旋入口处,正缓缓推进一大块暗红色的肉…另一台,像巨大的压面机,正将绞碎的肉糜混合着淀粉和不知名的添加剂,挤压成一根根粗细均匀的肉肠…还有一台,是巨大的真空包装机,机械臂上下翻飞,将切割好的肉块、灌装好的肉肠,迅速封装进印着环宇惠民肉联厂字样的透明塑料包装袋里!包装袋上,甚至还有虚假的质检标签和生产日期!
流水线!
一条高效、冰冷、将人体分割、处理、包装成食品的恐怖流水线!
而在流水线旁边,堆放着等待处理的原料——几个巨大的黑色垃圾袋,鼓鼓囊囊,其中一个袋口没有扎紧,一只毫无血色的、属于成年男性的手,无力地垂落出来,手腕上还挂着一块破烂的电子表…
呃…呕——!我终于再也无法忍受,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呕吐起来,胃里空空如也,只有灼烧的胆汁和胃液,酸苦的味道弥漫在口腔和鼻腔里,混合着空气中那地狱般的恶臭。
嗬…新来的反应都大。那个剁肉的男人,老张——我几乎立刻确认了他的身份——看着我的狼狈相,喉咙里发出一声像是嗤笑又像是叹息的古怪气音。他放下剁骨刀,拿起一块沾满油污的抹布,慢吞吞地擦拭着满是血污和肉渣的手,动作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熟练和麻木。
他朝我这边走近了几步,那股混合着血腥、油脂和消毒水的浓烈气味更加逼人。他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像是在评估一块案板上的肉。
别白费力气了,小子。老张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进了这‘消化车间’,就别想着出去了。外面那些光鲜亮丽的,那些坐在办公室里吹空调的,那些下了班去‘老刘头’吃宵夜的…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极其怪异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他们总得吃东西,对吧城市这么大,每天产生的‘垃圾’…总得有个去处。
他指了指那条轰鸣的流水线,又指了指角落里堆积如山的、印着环宇惠民的包装箱。
我们这儿,老张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扭曲的、近乎神圣的使命感,却又冰冷得毫无人性,就是这座城市的…‘消化系统’。环宇清洁,把垃圾收进来。我们环宇惠民,把垃圾…变成资源。一点不浪费。懂吗
消化系统!把活生生的人…当成垃圾…消化掉!
极致的恐惧和荒谬感让我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牙齿咯咯作响。
你…你们…是魔鬼!我嘶哑地挤出几个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魔鬼老张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喉咙里又发出那种嗬嗬的气音,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点波动,那是赤裸裸的、带着嘲弄的怜悯,我们只是…清道夫。让城市保持…干净。像你这样不小心闯进来的‘杂质’…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冰冷得像手术刀,…自然也要被清理掉。
他不再看我,转身走回操作台,重新拿起了那把沉重的、沾满同类血肉的剁骨刀。他抓起操作台上那条刚剁了一半的人腿,调整了一下位置,高高举起了刀。
处理干净点,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吩咐看不见的人,今天的‘腿肉’订单…得加急。
冰冷的刀锋,在惨白的灯光下,映照出我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面容。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具象、如此冰冷地笼罩下来。绝望如同冰冷的沥青,灌满了我的胸腔,凝固了血液。他要动手了!下一个被剁碎、被塞进绞肉机的…就是我!
就在那沉重的剁骨刀即将落下的瞬间——
砰!!!
一声巨大的、震耳欲聋的爆响猛地从车间入口方向传来!不是枪声,更像是某种沉重的金属物体被暴力砸开的声音!
老张举刀的动作猛地一滞,浑浊的眼睛瞬间锐利如鹰隼,霍然转向声音来源!
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心脏狂跳,下意识地扭过头去。
只见那扇厚重的、布满油污的金属车间大门,竟然被从外面硬生生撞开了一道缝隙!一个身影正奋力地从那道缝隙里挤进来!
是赵强!
他不再是馄饨店里那副冰冷漠然的样子,此刻的他满脸是汗,头发凌乱,脸上甚至带着几道新鲜的擦伤,深色的外套肩膀处破了一个大口子,露出里面的衬衣。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急切、紧张,还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王宇!他一眼就看到了被绑在椅子上的我,嘶声大吼,快跑!!!
吼声未落,他根本不顾操作台后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的老张,像一头被激怒的蛮牛,直直地朝着我这边猛冲过来!他的目标极其明确——救我!
赵强!你他妈找死!老张发出一声震怒的咆哮!他手中的剁骨刀方向一转,不再对着案板上的肉,而是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朝着冲过来的赵强劈砍过去!那动作狠辣迅猛,完全不像一个佝偻的老人!
赵强显然早有防备,在刀锋及体的瞬间猛地一个矮身侧滑,锋利的刀尖擦着他的后背划过,嗤啦一声,将他本就破烂的外套彻底撕裂!他险之又险地避过致命一击,身体因为惯性重重撞在我旁边的金属架子上,震得上面的工具哐当作响。
他顾不上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几乎是扑到我面前,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锋利的、沾着油污的刮肉刀!
撑住!他低吼一声,眼睛死死盯着我手腕上的尼龙扎带,手中的刮肉刀毫不犹豫地、极其精准地对着扎带狠狠割下!
嘣!嘣!
坚韧的扎带应声而断!手腕和脚踝的束缚瞬间松开!冰冷的血液重新流回麻木的四肢,带来一阵针刺般的剧痛。
走!!!赵强一把将我从椅子上拽起来,力气大得惊人。我的双腿还在发软,被他半拖半拽着,踉踉跄跄地朝着被他撞开的车间大门方向冲去!
拦住他们!!身后,传来老张暴怒到极点的嘶吼,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器械被碰倒的刺耳噪音!不用回头也能想象,那些在流水线旁工作的、如同行尸走肉般的工人,正被驱赶着,拿着各种可怕的工具,如同潮水般向我们涌来!
快!这边!赵强对这里的地形似乎异常熟悉,拉着我在巨大的机器轰鸣声和刺鼻的恶臭中亡命穿梭。我们绕过喷吐着血雾的绞肉机,跳过地上流淌的、暗红色的血水汇成的小溪,躲开几个挥舞着铁钩扑过来的工人!
前方就是那道被撞开的门缝!外面是浓稠的、代表着未知但也代表着可能的生机的黑暗!
希望就在眼前!
我们连滚带爬地冲出那道地狱之门,冰冷的、相对清新的夜风猛地灌入肺中,带着自由的气息!眼前是一条狭窄的、堆满废弃工业垃圾的后巷!
然而,还没等我们喘上一口气——
6
警车惊魂
呜哇——呜哇——呜哇——!!!
刺耳、尖锐、划破夜空的警笛声,毫无征兆地、如同鬼魅般在巷口骤然炸响!旋转的红蓝警灯光芒瞬间撕裂了巷口的黑暗,将堆满垃圾的巷壁映照得光怪陆离,如同地狱的入口!
两辆黑白涂装的警车,如同两头蛰伏的猛兽,一前一后,死死堵住了狭窄巷口唯一的出路!刺眼的车头大灯像探照灯一样,直直地打在我们身上,将我们狼狈不堪、浑身血污的身影暴露无遗!
完了!彻底完了!
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被这突如其来的警笛声和灯光瞬间碾得粉碎!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老张那如同恶鬼般的咆哮声已经从身后破开的车间大门里传来,混杂着沉重的脚步声。追兵转眼即至!
极致的绝望让我浑身冰冷,连血液都似乎停止了流动。我看着那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警车,看着那象征着法律和秩序的红蓝灯光,那几乎是我在这地狱边缘唯一能抓住的、微弱的光。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救命!救命啊——!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朝着那两辆警车,朝着那红蓝闪烁的光芒,发出了撕心裂肺、带着哭腔的尖叫,警察同志!救救我们!后面!后面有杀人犯!他们在杀人!在吃人!救命——!!!
我的声音在狭窄的后巷里回荡,凄厉得如同濒死的野兽。
似乎是我的呼救起了作用。
正对着我们的那辆警车,驾驶座的车窗玻璃,发出轻微的电机嗡鸣声,缓缓地降了下来。
一张中年警察的脸出现在车窗后。国字脸,表情严肃,带着职业性的审视。他的目光越过我和赵强,扫向我们身后那洞开的地狱车间入口,以及正从里面涌出的、手持凶器的身影。
赵强死死抓着我的胳膊,他的手也在剧烈地颤抖,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里充满了同样的绝望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复杂。
中年警察的目光,终于落回到了我们身上。他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极其短暂、却又让人心底发寒的弧度。
然后,他慢条斯理地,将手伸出车窗。
他的手里,赫然拿着一个撕开了口的、印着环宇惠民字样的透明塑料包装袋。袋子里,是几根深红色的、油光发亮的肉干。
在红蓝警灯诡异光芒的闪烁下,在身后越来越近的追杀声中,在所有希望彻底崩塌的绝境里——
这位警察同志,当着我和赵强惊恐到极点的目光,从容不迫地、慢悠悠地,从袋子里拈起一根肉干,塞进了嘴里。
他腮帮子鼓动着,悠闲地咀嚼着。一边嚼,一边微微侧过头,目光越过我们,看向已经追到巷子中间、手持剁骨刀、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老张。
他用一种带着点抱怨、又像是老熟人之间打招呼的、极其随意的口吻,含糊不清地对着老张的方向说道:
啧,老张头,怎么搞的活儿越干越糙了…这都第几个了又跑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