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隧道惊魂
末班地铁驶入一条漆黑隧道,广播忽然中断。
下车后,我发现站台广告牌的文字如活物般蠕动。
别碰那些字!一个声音警告,它们会吃掉你的念头。
站台规则写着:禁止奔跑,违者将被空间吞噬。
当有人惊慌奔跑时,瞬间原地蒸发。
电子设备全部失灵,唯一光源是站台忽明忽灭的灯。
我们找到一台老式电话,它竟能拨通过去某个时间点的自己。
别相信任何人,过去的我在电话里尖叫,包括现在的你!
站台深处传来风铃声,每响一次,就有一人消失。
最终逃回车厢时,我在车窗倒影里看见了怪物的脸。
地铁的嗡鸣声,原本是这座城市疲惫的脉搏,此刻却像一头困兽在漆黑管道中徒劳挣扎。
我靠在冰凉的塑料座椅上,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车厢里弥漫着消毒水、汗味和食物残渣混合的混沌气息,令人作呕。
最后一班了,乘客稀少得像被遗忘的灰尘。
斜对面蜷缩着一个穿褪色工装的男人,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稍远些,一对年轻情侣依偎着,女孩的头枕在男孩肩上,发出轻微的鼾声;再远一点,靠近车厢连接处,一个穿着深色风衣的女人安静地翻着本破旧的书,指尖划过书页的沙沙声是这昏沉空间里唯一的节奏。
窗外,是飞掠而过的、镶嵌着零星灯火的广告灯箱,构成一条流动的、乏味的昏黄河流。
突然,毫无预兆。
嗤——嘎——!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猛地撕裂了这昏沉的粘稠空气,尖锐得如同恶鬼的指甲刮过玻璃。
巨大的惯性狠狠把我往前掼去,额头咚地一声撞在前排座椅坚硬的塑料靠背上,眼前金星乱冒。
车厢顶灯剧烈地闪烁了几下,发出濒死般的滋滋声,随即彻底熄灭。
黑暗如同冰冷粘稠的墨汁,瞬间灌满了整个空间,浓得化不开。
绝对的、吞噬一切的寂静紧随其后降临,压得人耳膜嗡嗡作响,连自己粗重的呼吸声都显得无比遥远。
操!搞什么鬼!一个粗哑的男声在黑暗中炸开,带着惊魂未定的暴躁。是那个穿工装的男人,王虎,他摸索着站起来的声音带着金属座椅的吱呀呻吟。
没事吧阿哲女孩小雅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透着本能的恐惧。
没…没事,你呢男孩阿哲的声音明显在发抖。
我揉着剧痛的额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地疼。
指尖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划过,外面不再是熟悉的地下通道景象,只有一片浓稠得令人窒息的、凝固的黑暗,仿佛列车一头扎进了宇宙的虚无腹地。
紧急通知…
车厢广播喇叭里传出断断续续、严重失真的电流杂音,每一个字都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前方…隧道…未知…故障…请乘客…保持…原地…
滋啦——!
一声更加刺耳的电流爆鸣彻底掐断了广播,也掐断了我们与外部世界的最后一丝脆弱联系。
绝对的死寂重新统治了一切,只剩下我们几个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狭小的金属空间里相互碰撞、放大,如同被困在铁罐里的濒死昆虫。
时间在粘稠的黑暗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顺着脊椎无声地向上缠绕、收紧。
最初的震惊和慌乱过后,一种更深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开始弥漫。
妈的!这要等到什么时候!王虎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躁,他用拳头狠狠砸了一下旁边的扶手,咚的一声闷响在寂静中格外惊心,连个应急灯都没有!见鬼了!
冷静点,王先生。一个冷静的女声响起,是那个看书的赵雪。
即使在黑暗中,她的声音也平稳得异常,像一块沉在水底的石头。慌乱解决不了问题。广播说原地等待。
等等到下辈子吗王虎的声音拔高了,带着明显的攻击性,你他妈没看见外面黑得跟锅底一样这鬼地方不对劲!
那你说怎么办小雅的声音带着哭腔插了进来,我们…我们还能怎么办
怎么办王虎像是被点着了,总得看看!说不定门能开!他摸索着,沉重的脚步声朝着车厢门的方向移动,伴随着金属部件被粗暴拉扯的哐当声。
别乱动!阿哲的声音带着警告。
2
诡异站台
就在这时,车厢猛地一震!像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推搡了一把。
紧接着,车窗外那凝固的黑暗深处,毫无征兆地亮起一片浑浊、惨白的光晕。
光芒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最终稳定下来——列车竟然缓缓滑入了一个站台。
站台我的脑子一片混乱。这漆黑的隧道深处,怎么会有站台
车门发出沉闷的嗤声,像是某种生物的叹息,在我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自行滑开了。
一股冰冷、带着浓重土腥味和金属锈蚀气息的寒风猛地灌入车厢,吹得人一个激灵。
那风钻进衣领,冰冷刺骨,仿佛能带走皮肤上最后一点温度。
站台上昏暗的灯光从敞开的车门照进来,在地上投下几个模糊、摇曳的影子。
开了!王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和一种近乎狂热的冲动,快!出去看看!他几乎是第一个就跌跌撞撞地冲下了车。
等等!别出去!赵雪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急促,但显然已经迟了。
王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车门外的昏暗中。
走不走阿哲的声音在颤抖,他紧紧抓着小雅的手。
小雅没说话,只是更紧地回握着他,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我心脏狂跳,喉咙发干。留在原地面对这未知的黑暗车厢还是出去面对这同样未知的诡异战台
一种强烈的、想要逃离这窒息金属棺材的本能压倒了恐惧。
我猛地站起身,腿还有些发软,踉跄着也冲下了车。
身后传来脚步声,阿哲和小雅也跟着下来了,赵雪似乎是最后一个。
站台的冰冷空气像无数细针扎在脸上。我大口喘着气,冰冷的空气刺痛了肺叶。
站台的光源是悬挂在极高穹顶上的几盏白炽灯,光线极其微弱,而且极不稳定,如同风中的残烛,忽明忽灭。
每一次明灭之间,整个巨大的站台空间都在摇晃、扭曲、变形,长长的影子被拉扯得如同鬼魅的爪牙,在布满灰尘和可疑深色污渍的瓷砖地面上疯狂舞动。
墙壁是粗糙的混凝土,布满湿漉漉的水痕和剥落的墙皮。
没有广告,没有指示牌,没有地铁线路图——本该是信息的地方,一片空白。只有死寂和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空气。
这…这他妈是哪儿啊王虎的声音在空旷的站台里显得格外响亮,带着回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他正站在站台边缘,探头探脑地往下看,下面是深不见底的轨道深渊。
不知道,赵雪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她不知何时也下了车,就站在离我不远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这里…没有站名标识,没有任何我们熟悉的元素。这不是我们城市地铁的任何一站。
她的冷静像一层薄冰,暂时封住了我内心的恐慌。我强迫自己深呼吸,试图寻找任何一点熟悉的、能让人安心的东西。视线下意识地投向站台对面巨大的广告牌位置——那里本该是色彩鲜艳的商业广告或公益宣传。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
那巨大的牌位上,没有图片,没有商品,只有一片仿佛用最污浊的、凝固的墨汁涂抹成的背景。上面覆盖着文字。但那些文字…
它们不是静止的。
它们像无数条被剥了皮、浸在粘液里的黑色蠕虫,在污浊的背景上缓慢地、痛苦地扭动着,彼此缠绕、分离、再缠绕。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状,时而聚拢成模糊的方块,时而又散开成扭曲的线条,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口器在无声地啃噬着某种无形的东西。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直冲喉咙,伴随着一种诡异的、低沉的嗡鸣声,直接钻进我的颅骨深处,搅动着脑髓。
呃…我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视线被死死钉在那块蠕动文字构成的巨大污斑上,无法移开。一种冰冷、滑腻的异物感正试图顺着我的目光爬进脑海。
别看!
一个冰冷、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炸响,带着一种非人的紧迫感。
我猛地一哆嗦,像被电击般惊醒,仓皇地移开视线。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乱撞,几乎要破膛而出。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冰冷地贴在皮肤上。是谁我惊魂未定地转头寻找声音来源。
就在我旁边不远处,站台边缘一根粗大的混凝土承重柱旁,紧贴着阴影站着一个人。
他几乎与那片深灰融为一体,穿着件脏得看不出原色的旧夹克,头发油腻地贴在头皮上,脸上布满深刻的皱纹,像一张揉皱又被粗暴展开的纸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浑浊,布满血丝,瞳孔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极度恐惧的光芒,死死地盯着那块蠕动的广告牌,又警惕地扫视着我们几个刚下车的人。
你…你是谁王虎也发现了这个怪人,他转过身,带着戒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惧意,粗声粗气地问,这鬼地方到底是哪儿
怪人没有立刻回答,他那双疯狂的眼睛缓缓扫过我们每一个人,那目光像冰冷的刀片刮过皮肤。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那块依旧在无声蠕动的广告牌上,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发出干涩的咕噜声。
别…碰那些字…他嘶哑地重复着,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看也不行…看久了…它们会…会吃掉你的念头…你的记忆…你的‘你’…变成空壳…
吃念头放什么狗屁!王虎嗤之以鼻,脸上横肉抽动,但眼神深处那丝被强压下去的恐惧却骗不了人,装神弄鬼!我看你就是个疯子!或者跟这鬼地方一伙的!他向前逼近一步,试图用气势压倒对方。
别过去!赵雪突然厉声喝道,声音前所未有的尖锐,像玻璃划过金属。
她猛地伸出手臂,拦在了王虎和那个怪人之间,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王虎脚下的地面,看那里!
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的声音牵引着,瞬间聚焦过去。
就在王虎脚边不到半米的地方,冰冷肮脏的瓷砖地面上,刻着一行字。
那字迹并非印刷或喷漆,更像是某种尖锐的东西硬生生刮进坚硬的瓷砖里,刻痕深而扭曲,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意和冰冷的不祥。
【规则一:禁止奔跑】
每一个笔画都像是凝固的痛苦和绝望的呐喊。在这行字下方,还有一行更小、更潦草、几乎难以辨认的字迹,如同垂死者的遗言:
【违者将被空间吞噬】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禁止奔跑违者吞噬这他妈是什么地狱守则
哈!禁止奔跑王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指着那行字,脸上扯出一个扭曲的、混合着恐惧和强装镇定的笑容,吓唬谁呢老子偏不信这个邪!他嘴上强硬,但身体却很诚实地钉在原地,不敢再往前迈一步,只是梗着脖子瞪着那个怪人。
疯子…疯子…怪人根本没看王虎,只是神经质地摇着头,浑浊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广告牌,嘴里反复念叨着,你们…都会死…都会变成它们的一部分…
他妈的闭嘴!王虎被怪人的无视和低语彻底激怒了,恐惧瞬间转化为暴戾的怒火。他猛地抬起脚,不是冲过去,而是狠狠朝着刻有规则的地面跺了下去!
咚!
一声沉闷的重响在死寂的站台里炸开,如同敲响了丧钟。
就在王虎的鞋底接触到刻有【禁止奔跑】字迹的瓷砖那一刹那——
嗡——!
整个站台的空间,猛地发出一阵低沉到几乎无法听见、却又能让人五脏六腑都跟着共振的嗡鸣!
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如胶,灯光疯狂地明灭闪烁,频率快得令人头晕目眩!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从王虎口中爆发出来!
他的身体在我们眼前发生了恐怖的变化——像被一只无形的、巨大的吸尘器口瞬间罩住!
从跺地的脚开始,他的血肉、骨骼、衣物,如同高温下的蜡像,以一种完全违反物理常识的方式,被疯狂地、高速地抽离、拉长、压缩!
他的身体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内,被拉扯成一条细长、扭曲、颜色混乱的彩带,然后咻地一声,被猛地吸向他脚下的地面,那个刻着规则的地方!
没有血,没有残骸。
只有王虎最后那声戛然而止的、充满极致恐惧的余音还在站台冰冷的空气中嗡嗡回荡。
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只剩下空荡荡、冰冷肮脏的瓷砖。刻着【禁止奔跑】和【违者将被空间吞噬】的字迹,在疯狂闪烁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幽深、狰狞,仿佛刚刚饱餐一顿,散发着无形的恶意。
啊——!小雅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随即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整个人瘫软下去,全靠阿哲死死抱住才没摔倒。
阿哲的脸色惨白如纸,抱着小雅的手臂抖得如同筛糠,牙齿咯咯作响,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雪的身体也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她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车厢外壳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她那双一直努力维持冷静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纯粹的、无法掩饰的惊骇,瞳孔因恐惧而急剧收缩,死死盯着王虎消失的那块空地。
那个怪人,则发出一种近乎呜咽的、压抑到极致的嗬嗬声,身体蜷缩得更紧,几乎要缩进柱子后面的阴影里,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彻底的绝望和麻木,仿佛这一幕早已在他预料之中,甚至习以为常。
我站在原地,双腿如同灌了铅,冰冷沉重得无法移动分毫。
胃里翻江倒海,一股强烈的呕吐感直冲喉咙。
大脑一片空白,只有王虎被拉成彩带瞬间消失的画面,像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烫在视网膜上。那刻在地上的规则,每一个扭曲的笔画都带着死亡的气息,冰冷地刺入我的神经末梢。
规则…是真的!违反规则,真的会被这该死的空间吞噬!
手…手机!阿哲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一种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急切,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一只手死死搂着瘫软的小雅,另一只手哆哆嗦嗦地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手指颤抖着疯狂按动开机键,有信号!快报警!叫人来救我们!
他的动作像一道指令,瞬间唤醒了我们仅存的求生本能。
我、赵雪,几乎是同时,手忙脚乱地掏出各自的手机。
屏幕亮起的光芒在这昏暗的站台里显得异常刺眼。然而,那微弱的光亮只持续了不到半秒。
滋啦…滋…
一阵刺耳的电流噪音毫无征兆地从三部手机里同时爆出!
屏幕上的光芒如同被掐灭的烛火,瞬间熄灭,无论怎么按动电源键,都再无任何反应,变成了一块块冰冷的、毫无生气的黑色塑料板。
没…没电了怎么可能阿哲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崩溃,刚才还有电的!
赵雪脸色铁青,她尝试长按开机键,甚至用力拍打手机背面,冰冷的屏幕依旧漆黑一片,映出她惨白而凝重的脸。不是没电,她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洞悉绝望的冷静,是被干扰了。或者…被这里的规则‘禁止’了。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最后一丝侥幸。我们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彻底断绝了。
站台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那几盏高悬的、如同鬼火般的白炽灯,依旧在不知疲倦地、神经质地疯狂明灭着。
每一次灯光亮起,王虎消失的那片空地就清晰无比地映入眼帘;
每一次灯光熄灭,那片空地就融入更深的黑暗,仿佛那里蛰伏着无形的、择人而噬的巨口。
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铁箍,紧紧箍住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尖锐的刺痛。
我们…我们怎么办小雅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带着浓重的哭腔,她从阿哲怀里抬起头,泪眼婆娑,眼神涣散,显然被吓坏了。
阿哲紧紧抱着她,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徒劳地拍着她的背。
赵雪的目光离开死寂的手机屏幕,缓缓扫过空旷、诡异、危机四伏的站台,最终落在那根承重柱后蜷缩着的怪人身上。她的眼神锐利起来,带着审视和一丝决绝。
你,赵雪的声音不高,但在死寂中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她直接对着那个怪人开口,你刚才警告我们不要看广告牌。你知道这里,对吗告诉我们,怎么才能离开
怪人蜷缩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像被无形的鞭子抽中。
他慢慢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疯狂闪烁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惊惧不安,目光在赵雪脸上和我们之间来回逡巡,喉结艰难地滚动着,发出咯咯的轻响。
他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离开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皮,每一个字都吐得极其艰难,…没…没人离开过…除了…‘它们’…
‘它们’我忍不住追问,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它们是什么王虎被‘吞噬’…就是被它们抓走了吗
怪人浑浊的眼睛猛地转向我,瞳孔深处那疯狂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吞噬…只是开始…他神经质地摇着头,油腻的头发甩动着,规则…必须遵守规则…否则…就是‘饲料’…或者…变成‘它们’的一部分…他的目光又不受控制地飘向那块巨大的、文字依旧在无声蠕动的广告牌,脸上肌肉扭曲,充满了极度的憎恶和恐惧,…‘字’…是‘它们’的网…粘住…吃掉…
遵守规则就能安全阿哲急切地插话,声音因恐惧而变调,可是…可是这里还有别的规则吗只有‘禁止奔跑’我们…我们该怎么做
怪人没有立刻回答。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缓缓扫过我们每一个人,目光复杂而诡异,像是在看一群将死之人,又像是在评估着什么。
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赵雪身上,似乎她的冷静让他感到一丝异样。
规则…他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不止一条…需要…找…代价…
代价什么代价我追问,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爬升。
怪人却不再回答。他猛地缩回脖子,整个人更深地蜷进柱子后面那片浓重的阴影里,仿佛那里才是唯一安全的地方,只留下一双闪烁着疯狂光芒的眼睛,警惕地窥视着外面。
3
规则之噬
找!赵雪的声音斩钉截铁,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直身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空旷的站台,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既然他说规则不止一条,那就找!找出所有规则!这是我们活下去的唯一可能!
她的冷静像是一剂强心针,暂时压下了我们心中翻腾的恐惧。虽然那怪人的话依旧像毒蛇一样缠绕在心头,但至少,有了一丝方向。
分头找吗阿哲犹豫着问,眼神充满不安,紧紧抱着小雅的手臂没有丝毫放松。
不!赵雪立刻否决,绝不能分开!聚在一起!互相盯着!谁也不能离开视线范围!我们沿着站台边缘走,避开中间空旷地带,贴着墙,找任何刻着字的东西!记住,眼睛不要长时间盯着任何可疑的地方,尤其是…她顿了顿,目光凌厉地扫了一眼远处那块依旧在无声蠕动文字的广告牌,尤其是那个!
我们四人,像受惊的沙丁鱼群,紧紧簇拥在一起,几乎是背贴着背,在赵雪的带领下,沿着冰冷的墙壁,开始缓慢地向站台的深处移动。脚下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踩到任何可能刻着规则的地面。
每一次头顶灯光骤然熄灭,四周陷入彻底的黑暗时,心脏都会骤然停跳,直到那微弱而诡异的灯光重新亮起,确认彼此还在,才敢继续迈出下一步。
空气仿佛凝固的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刺痛和铁锈的腥味。那个怪人依旧蜷缩在柱子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无声地注视着我们,如同一个不祥的幽灵。
昏暗中,墙壁粗糙冰冷,布满湿滑的苔藓和剥落的墙皮。
我们像一群盲目的鼹鼠,手指在冰冷粗糙的墙面上摸索,眼睛紧张地扫视着每一寸地面,搜寻着任何可能刻着规则的痕迹。
时间在极度的紧张和恐惧中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这…这边!阿哲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发现猎物的颤抖和不确定。
他指着靠近站台尽头、一个极其昏暗角落的地面。那里堆满了厚厚的灰尘和不知名的黑色渣滓,像某种巨兽排泄的秽物。
我们立刻围拢过去。赵雪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手拂开那层厚厚的污垢。
随着灰尘被拨开,一行同样深刻、扭曲、带着无尽恶意的刻痕显露出来,在闪烁的灯光下如同地狱的铭文:
【规则二:禁止喧哗】
下方同样有一行更小、更潦草的字迹,几乎被污垢掩埋:
【违者将被声音撕裂】
禁止喧哗声音撕裂我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连吞咽口水都变得小心翼翼。
阿哲和小雅更是瞬间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里只剩下惊恐。
就在这时,小雅的身体猛地一僵!她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眼睛死死盯着墙壁上方一个不起眼的、被阴影覆盖的角落,脸色瞬间褪尽所有血色,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咯咯的轻响。
小雅怎么了阿哲立刻紧张地低声问。
小雅无法说话,只是颤抖着抬起手指,指向那个阴暗的角落。我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在墙壁与高耸天花板的交界处,一个几乎被阴影完全吞噬的、极其隐蔽的壁龛里,赫然放着一台电话!
不是我们熟悉的手机,也不是常见的公用电话亭那种。那是一台极其老旧的壁挂式电话机。
笨重的黑色塑胶外壳布满划痕和污渍,听筒沉重地挂在钩子上,数字拨号盘是那种需要手指旋转的老式转盘,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仿佛几十年未曾有人触碰过。
它安静地嵌在阴影里,像一个早已被遗忘的古老遗物,散发着与这个诡异空间格格不入的、却又带着致命诱惑的气息。
电话这鬼地方居然有电话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荒谬感瞬间攫住了我。它意味着什么联系外界的唯一希望还是另一个更致命的陷阱
电话…阿哲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丝颤抖的哭腔,他松开小雅,下意识地就想冲过去,能打电话!也许能求救!
站住!赵雪的声音如同冰锥,瞬间刺破了阿哲的冲动。她猛地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力道之大让阿哲一个趔趄。忘了规则吗!她厉声低喝,目光如炬地扫过阿哲的脚,又死死盯住那台老旧的电话,禁止奔跑!你想被吞噬吗!
阿哲猛地刹住脚步,脸色煞白,冷汗瞬间从额头渗出,后怕地看着自己差点迈出的脚。小雅也紧紧抓住他的另一只胳膊,用力摇头。
可是…电话…阿哲的声音充满了不甘和绝望的挣扎。
赵雪的眼神锐利如鹰,她死死盯着那台隐藏在阴影中的老式电话机,又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特别是那个蜷缩在远处柱子后的怪人。
怪人依旧缩在阴影里,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正死死盯着我们这边,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其诡异、难以捉摸的弧度,像是嘲讽,又像是…期待
代价…赵雪低声重复着怪人之前的话,眉头紧锁,他说的‘代价’…或许就应验在这里。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最终,她看向我,眼神异常凝重:张伟,你和我过去。慢点,一步一步,贴着墙。阿哲,小雅,你们留在这里,保持安静,盯紧四周,特别是那个怪人!有任何异常,立刻…用最低的声音提醒我们!
我和赵雪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沉重和决绝。我们像拆弹专家一样,以最慢、最谨慎的速度,一步一步,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墙壁,朝着那个阴暗角落里的电话机挪去。每一步都感觉踩在薄冰上,随时可能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那个怪人的目光,如同实质的芒刺,扎在我们的背上。
终于,挪到了壁龛下方。老式电话机近在咫尺,灰尘的气味混合着塑胶老化特有的淡淡酸味扑面而来。
谁先来赵雪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下气流声。
我看着那布满灰尘的黑色听筒,心脏狂跳。一种强烈的、莫名的冲动驱使着我,仿佛那听筒里隐藏着我无法抗拒的秘密。我试试。我的声音干涩无比。
赵雪点点头,侧身让开一点空间,但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特别是那个怪人的方向。
我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拂去拨号盘上的厚厚灰尘。
冰冷的塑胶触感传来。我深吸一口气,极力回忆着家里的电话号码——那串早已烂熟于心,此刻却感觉无比遥远的数字。
我的手指,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缓缓搭上那冰冷的金属拨号盘,开始旋转。
咔哒…咔哒…咔哒…
老式转盘拨号的声音在死寂的站台里显得异常响亮、清晰,每一次咔哒声都像是直接敲击在紧绷的神经上。
我拨得异常缓慢,每一次转动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仿佛在转动命运的齿轮。
终于,最后一个数字拨完。听筒里传来一阵极其遥远、模糊的电流嗡鸣声,像是信号在穿越无尽的虚空。漫长的、令人窒息的等待。我紧紧握着听筒,手心全是冰冷的汗水,几乎要握不住。
嘟…嘟…
通了!竟然真的接通了!一阵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忙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虽然微弱得像是风中残烛,但那确实是接通后的等待音!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昏了我的头脑!希望!是希望!我激动得几乎要喊出来!就在我要开口呼叫的瞬间——
喂!谁啊这么晚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带着被吵醒的浓浓鼻音和一丝不耐烦,猛地从听筒里炸响!
是我的声音!
但那语调,那语气…分明就是我自己!而且…而且这声音听起来…异常年轻像是我大学刚毕业那会儿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我拿着听筒,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荒谬绝伦的景象!电话那头…是我自己!过去的我自己!
喂说话啊!恶作剧吗不说话我挂了啊!电话那头,我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爽和睡意。
别…别挂!我几乎是本能地嘶吼出来,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完全扭曲变调,是我!是我!张伟!未来的张伟!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死一般的沉默。只有那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电流嗡鸣声,证明着连接还未中断。
几秒之后,一个充满了极度恐惧、濒临崩溃、几乎撕裂声带的尖叫声猛地从听筒里爆发出来,瞬间穿透我的耳膜,直刺入大脑深处:
别相信任何人!!!
那是我自己的声音在尖叫,每一个字都带着歇斯底里的绝望和极致的恐惧。
包括现在的你!!!
嘟…嘟…嘟…
忙音响起。电话被挂断了。
我僵立在那里,如同被石化。听筒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在死寂的站台里激起空洞的回响。听筒里传出的最后那声疯狂尖叫,像无数根冰冷的钢针,反复穿刺着我的耳膜和大脑。
别相信任何人…包括现在的你!
什么意思未来的我警告过去的我…不要相信现在的我这他妈是什么悖论!
一股无法言喻的寒意从骨髓深处弥漫开来,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巨大的混乱和恐惧像海啸般将我淹没。
怎么了张伟!你说话!你听到什么了赵雪急切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她用力摇晃着我的胳膊,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紧张。
阿哲和小雅也紧张地挪了过来,不敢靠得太近,脸上写满了惊恐和询问。
我张了张嘴,却感觉喉咙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听筒掉落在地,那空洞的忙音还在微弱地响着,像是对我刚才经历的嘲讽。
我该怎么说说我打通了过去的自己,然后过去的自己疯狂尖叫着让我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这太荒谬了!太疯狂了!谁会信!
张伟!赵雪的声音更加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你到底听到了什么!这关系到我们所有人的命!
我看着她急切而充满审视的眼神,看着阿哲和小雅脸上交织的恐惧和依赖,再想到听筒里那声疯狂的、充满绝对警告的尖叫…
没…没什么…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连自己都觉得虚假,杂音…全是杂音…根本打不通…我避开了赵雪锐利的目光,弯腰捡起地上的听筒,胡乱地挂回电话机上,动作僵硬得如同木偶。
背叛感和自我保护的巨大矛盾撕扯着我的内心。
我不敢相信任何人…包括此刻站在我面前的赵雪、阿哲、小雅…甚至包括我自己!那尖叫如同诅咒,烙印在灵魂深处。
赵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仿佛要剖开我的谎言。她没有再追问,但眉头锁得更紧,眼神中的疑虑如同实质的阴云。
我…我来试试!阿哲突然鼓起勇气,声音依旧发颤,但带着一种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急切。
他推开小雅试图阻拦的手,上前一步,颤抖着拿起那个刚刚被我挂回去的、冰冷沉重的黑色听筒。
他同样小心翼翼地拂去拨号盘上的灰尘,然后,用同样颤抖的手指,开始缓慢地转动拨号盘。
咔哒…咔哒…
每一次拨号声都敲击在我们紧绷的神经上。站台里死寂无声,只有那老旧的机械转动声在空旷中回荡。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阿哲和他手中的电话。
嘟…嘟…
微弱的忙音再次响起。
阿哲的脸上瞬间涌起狂喜的红晕,他激动地对着听筒大喊:喂!喂!有人吗!救命!我们在一个鬼地铁站!救命啊——!
他的声音在死寂的站台里显得异常突兀响亮,甚至带着回音!
就在他喊出救命两个字的瞬间——
嗡——!
整个站台的空间再次剧烈震动!这一次的震动远比王虎触发规则那次更加猛烈、狂暴!
头顶那几盏本就忽明忽灭的白炽灯,如同被无形巨力疯狂摇晃,灯光闪烁的频率瞬间提升到极限,明暗交替快得令人眼晕,整个空间在极致的亮与暗之间疯狂切换!
墙壁、地面、空气…一切都在高频震动中发出低沉的、令人牙酸的呻吟!一股无形的、带着尖锐恶意的压力瞬间降临,如同巨大的磨盘碾压着我们的身体和神经!
阿哲!闭嘴!赵雪厉声尖叫,脸色惨变!
但已经太迟了!
阿哲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扭曲成极致的恐惧!他手中的听筒脱手掉落!他张大嘴巴,似乎想发出最后的呼喊,然而——
嗤啦——!!!
一声令人头皮炸裂、仿佛无数张坚韧布料被瞬间同时撕裂的恐怖巨响,猛地从阿哲身上爆发出来!
没有血光四溅,没有血肉横飞。
那声音纯粹得可怕,如同空间本身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在疯狂闪烁、明灭不定的灯光下,阿哲的身体…像一张被无数只无形巨手抓住的纸片,从多个方向被猛地、粗暴地撕扯开来!
他的四肢、躯干、头颅…在不到半秒的时间内,被一种超越物理法则的力量,沿着无形的裂痕,撕成了七八块不规则的碎片!
那些碎片没有坠落,而是诡异地悬浮在空中,边缘闪烁着刺眼、不稳定的惨白光芒,如同被撕裂的空间本身!
紧接着,
咻!咻!咻!
几声急促的破空声,那些悬浮的碎片瞬间被吸向他刚才站立的地面,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地,只剩下阿哲最后那声未及出口的无声呐喊,凝固在空气中。
规则二:禁止喧哗…违者将被声音撕裂…赵雪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心上。
啊——!!!小雅目睹了这比王虎消失更加恐怖、更加直接的撕裂过程,终于彻底崩溃!
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凄厉到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叫!那尖叫充满了最纯粹的绝望和疯狂,在剧烈震动的站台空间里尖锐地回荡!
不!小雅!不要!我肝胆俱裂,想要扑过去捂住她的嘴!
然而,为时已晚。
嗤啦——!!!
又一声更加狂暴、更加密集的恐怖撕裂声骤然响起!
比阿哲那声更响,更密集!
仿佛有无数把无形的锋利巨刃同时切割着空间!
小雅的身体,像一个被投入碎纸机的布娃娃,在疯狂闪烁的灯光中,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撕扯成了更多、更细小的碎片!
那些碎片同样闪烁着惨白的光芒,悬浮了一刹那,然后被猛地吸向地面!消失!
两处空地,一片死寂。
站台的震动缓缓平息,灯光重新恢复那神经质的、缓慢的明灭闪烁。仿佛刚才那狂暴的撕裂从未发生过。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丝如同臭氧般的、灼热而怪异的气味,以及小雅最后那声尖叫的余韵,证明着那瞬间发生的、惨绝人寰的恐怖。
4
风铃索命
我的身体晃了晃,眼前阵阵发黑,胃里翻江倒海,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酸臭的秽物溅在冰冷的瓷砖上。
剧烈的呕吐感牵扯着全身肌肉都在抽搐。死了…都死了…王虎、阿哲、小雅…全死了!
就在我眼前!被这该死的空间用最恐怖的方式抹杀!
巨大的恐惧和强烈的呕吐感让我弯下腰,几乎无法呼吸。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叮铃…声,毫无预兆地,从站台最深、最黑暗的隧道入口方向传了过来。
那声音清脆、空灵,带着一种诡异的穿透力,像是挂在古老屋檐下的风铃,被无形的微风吹动。
风铃声
我猛地直起身,和赵雪同时望向隧道深处那片如同墨汁般的黑暗。那个怪人蜷缩在柱子后面,此刻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浑浊的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隧道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恐惧的抽气声。
叮铃…叮铃铃…
风铃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更近了一点。清脆、空灵,在这死寂的、弥漫着死亡气息的战台里,却显得无比阴森、恐怖。
它…它们…来了…怪人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极致的绝望,…风铃…是‘它们’…在…点名…
点名!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心脏!
叮铃铃…
风铃声第三次响起,清脆悦耳,如同死神的脚步。
就在这铃声落下的瞬间——
呃啊——!
一声短促到几乎听不见的闷哼,从我身边传来!
我猛地扭头!
赵雪!她就站在我旁边,距离我不到半米!
她的身体猛地僵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
那双一直努力维持冷静、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充满了极致的惊愕和无法理解的恐惧!
她的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紧接着,她的身体,连同她身上那件深色的风衣,如同被投入水中的墨滴,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模糊、稀薄、透明!
不是撕裂,不是吞噬。是溶解!是抹除!
她的轮廓在疯狂闪烁的灯光下迅速淡化,像一幅被水浸湿的水墨画,颜料正在飞快地洇开、消失。
不到两秒钟,就在我眼前,赵雪彻底溶解在了空气中,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仿佛她从未存在过!
原地,只剩下她刚才站立时带起的一缕冰冷空气。
点名…怪人绝望的呜咽声从柱子后传来,…被点到…就…消失…轮到谁…不知道…
叮铃铃…
第四声风铃声,如同索命的魔咒,再次从隧道深处幽幽传来,比刚才更加清晰,仿佛那无形的风铃就在隧道口摇晃。
恐惧!纯粹的、冰河世纪般的恐惧瞬间将我彻底淹没!
我像一尊被冻僵的石像,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
点名风铃响一次,消失一个人!赵雪…就这么没了下一个…会是我还是那个怪人
不!我不能死在这里!不能像他们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被撕裂、被吞噬!
5
生死狂奔
求生的本能如同火山般在极致的恐惧下爆发!
肾上腺素疯狂注入血液!
我猛地转身,不再看那深不见底的隧道入口,不再理会柱子后面那个发出呜咽的怪人!
我的眼睛死死盯住停在站台边上、那扇敞开的、如同怪兽巨口的车门!
跑!跑回车厢!那是唯一可能安全的地方!那个怪人说过,车厢是安全屋!
虽然不知真假,但这是唯一的生路!
规则去他妈的规则!禁止奔跑管不了了!留在这里,风铃再响一次,我必死无疑!
啊——!我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不是为了喧哗,而是为了压榨出身体里最后一丝力量!
双腿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扇敞开的车门,狂奔而去!
脚下冰冷肮脏的瓷砖地面在疯狂后退!耳边风声呼啸!头顶的灯光因我的狂奔而剧烈闪烁!每一次灯光亮起,都映照出地面上那深刻扭曲的【禁止奔跑】规则!每一次灯光熄灭,都感觉自己正一头扎向无底的深渊!
嗡——!
空间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嗡鸣声再次响起!巨大的吸力瞬间从脚下传来!
我的身体猛地一沉,仿佛有无数只手抓住了我的脚踝,要把我拉入地底!
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拉扯、变形!剧痛和失重感同时袭来!
不——!我发出绝望的咆哮,凭借着一股疯魔般的意志力,借着前冲的惯性,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近在咫尺的车门,猛地向前扑出!
砰!
我的身体重重地、狼狈万分地摔进了车厢冰冷的地板上!巨大的撞击力让我眼前发黑,胸口剧痛,几乎窒息。就在我摔进车厢的同时——
嗤——!
身后的车门,如同巨兽的嘴巴猛地合拢!发出沉闷而巨大的撞击声!
一股恐怖的、无形的力量狠狠撞在刚刚关闭的车门上,整个厚重的金属车门向内剧烈凹陷出一个巨大的人形凸痕!
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巨人,在外面狠狠捶打!金属扭曲的嘎吱声尖锐刺耳!车厢猛烈摇晃!
几秒钟后,那恐怖的捶打和空间的嗡鸣骤然停止。
车门上那巨大的人形凸痕依旧狰狞地存在着,证明着刚才那千钧一发的凶险。
我瘫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条离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铁锈味。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汗水、泪水、鼻涕糊了一脸,混合着地板的灰尘,狼狈不堪。
安全了暂时…安全了那个怪人说的车厢是安全屋…是真的
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席卷而来,我剧烈地喘息着,试图平复那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
脸上黏糊糊的,分不清是汗水、泪水还是刚才呕吐残留的污迹。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却像散了架一样疼痛无力。
就在这时,那该死的、如同附骨之蛆的风铃声,又来了!
叮铃…叮铃铃…
声音比刚才更加清晰,更加靠近!仿佛就在站台上!就在这紧闭的车门之外!
恐惧瞬间再次攫紧心脏!
我猛地抬头,惊恐万状地望向车门——那扇刚刚承受了恐怖捶打、向内凹陷着巨大凸痕的金属门!铃声…就在门外!
它们来了!它们找到我了!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后缩,脊背重重撞在对面冰冷的座椅腿上,硌得生疼。
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如同地狱之门的车厢门,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
叮铃铃…
铃声再次响起,清脆,空灵,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悠闲,仿佛在玩弄着掌心的猎物。
我蜷缩在座椅下冰冷的角落里,背靠着坚硬的金属,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汗水浸透的衣服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那催命般的风铃声,每一次响起都像冰冷的针扎在神经上。
车厢里一片死寂,只有我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更显得孤立无援。
时间在极度的恐惧中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是煎熬。
我不敢闭眼,不敢移开视线,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向内凹陷的车门,仿佛下一秒它就会被无形的力量撕开。那个怪人呢
他是不是也消失了被点名点掉了还是…他本身就是它们的一部分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脑海,带来一阵更深的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外面的风铃声…似乎没有再想起那催命符般的声音,停了
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我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了肺叶。也许…暂时过去了安全屋…真的安全它们进不来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但极其清晰的震动感从我手腕处传来。
嗡…嗡…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去——是我的电子表!
那块廉价的、塑料表带的电子表!屏幕竟然亮了!
在进入这个诡异站台后,它和手机一样彻底失灵,变成了一块死物。可现在,它竟然重新启动了!
幽绿色的液晶屏幕在昏暗的车厢里发出微弱的光芒。屏幕上的数字正在疯狂地跳动、闪烁!
不是显示时间。那些数字在没有任何规律地乱跳:00:00…
88:88…
12:61…
FF:FF…
像一串串毫无意义的乱码,又像是某种故障的疯狂宣泄。
这突如其来的异常让我刚刚松懈一丝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又火了这代表什么
我死死盯着那疯狂闪烁的屏幕,幽绿的光映在我布满冷汗和污渍的脸上,显得无比诡异。就在这时,屏幕上的数字跳动骤然停止。
定格的数字是:23:59
下一秒,这个数字猛地一跳,变成了:00:00
紧接着,整个屏幕瞬间熄灭!彻底黑了下去,无论我怎么拍打、按动按钮,都再无反应,又变回了一块冰冷的塑料。
23:59…
00:00…
午夜时间归零这代表什么某种倒计时结束还是…某种重置
6
倒影之谜
巨大的疑惑和不安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
我抬起头,茫然地环顾着昏暗的车厢内部。
车窗外,站台依旧被那几盏神经质的白炽灯笼罩着,光线透过布满灰尘的车窗玻璃,在地板上投下模糊、扭曲的光斑。
我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车窗。
车窗玻璃上,不可避免地映出了车厢内的景象——扭曲的座椅轮廓,模糊的扶手影子…以及,蜷缩在角落里的,我的倒影。
倒影…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冻结!
车窗玻璃上,那个映出的、属于我的倒影…那张脸…那张脸…
那不是我的脸!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扭曲的、非人的怪物面孔!
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青灰色,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如同干涸河床般的皲裂深纹。
眼睛的位置是两个巨大、空洞的漆黑窟窿,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没有鼻子,只有两个不规则的孔洞。
嘴巴咧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宽度,几乎延伸到耳根,里面是密密麻麻、如同鲨鱼般层层叠叠的、闪着森白寒光的尖利牙齿!
那怪物倒影的嘴角,正对着我,极其缓慢地、向上咧开一个无声的、充满极致恶意和嘲弄的狞笑!
嗬——!
一声极度恐惧的、非人的抽气声猛地从我喉咙里挤了出来!我像被滚烫的烙铁烫到,手脚并用地向后疯狂爬退!
脊背狠狠撞在车厢另一侧的墙壁上!
幻觉!一定是幻觉!
是惊吓过度!我猛地闭上眼睛,用力甩头,再睁开眼,带着最后一丝绝望的侥幸,再次看向车窗——
那张青灰色的、布满裂痕的怪物脸,依旧清晰地映在车窗上。
那空洞的、没有眼珠的眼窝,正看着我。
那咧开的、布满尖牙的巨口,无声地笑着。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瞬间从尾椎骨炸开,闪电般蔓延至全身每一个细胞!
那不是倒影!那不是我的倒影!
那…就是我!
叮铃铃…
清脆、空灵的风铃声,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满足和嘲弄,仿佛就在我的耳边,无比清晰地、最后一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