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宫斗文,开局就要死。
别的穿越者忙着攻略皇帝,我忙着在剧情的追杀下活命。
【剧情提示:请赴御花园假山后,与三皇子私会,触发后续。】
我扭头就把三皇子私通外敌的证据,匿名送到了御前。
【剧情警告:严重偏离!启动强制修正……】
那位传说中设定如冰、全书最大NPC的皇帝,却深夜将我堵在殿内,用只有我们能听懂的黑话问:
你……也是假的吗
我看着他眼底深处的疲惫与试探,笑了。
一个想活命的,一个想活成人的。在这座名为剧情的无间地狱里,能杀出个什么天地
第一章:开局三行,赐我速死
头顶那块刻着碎玉轩的匾额,木头已经旧得发了黑。
我叫赵旧,全称是被废弃的旧角色。当我意识到自己穿进这本名为《凤求凰:庶女狂妃倾天下》的古早宫斗文时,我的全部人生,只剩下三行字的剧本。
【三月十五,新晋才人赵氏,因嫉恨宠妃李氏,于碎玉轩水井下毒,事发。】
【帝怒,斥其蛇蝎之心,祸乱宫闱。】
【赐白绫三尺,尸身裹以草席,弃于乱葬岗。】
今天,就是三月十五。
现在是午时,离我下毒、事发、被赐死,大概还有三个时辰。
我正坐在院里那口作案工具旁边,思考着我的人生。不是思考如何避免死亡,而是在思考,写出这种东西的作者,是不是应该给我道个歉。
一个新晋的、连皇帝面都没见过的、家世清白到像张白纸的才人,去毒害一个圣眷正浓、娘家是护国公府的贵妃
用什么用爱吗
嫉妒我连皇帝是方的圆的都不知道,嫉妒他脸上的褶子吗
唯一的解释是,剧情需要我死。我就是那种死得莫名其妙,只为给男女主感情升温添一把柴的骨灰级炮灰。
小主,您怎么坐在这儿发呆呀日头大,仔细晒着了。我的贴身宫女,名叫小环,书里设定是忠心耿Gěng,最后为我收尸时哭得最大声的那个。
我抬起头,看着她担忧的脸,觉得有些好笑。
小环,你说,如果一个人,注定要死,那她中午这顿,是吃饱点好,还是留点肚子好
小环愣住了,显然没跟上我的思维:小主……您又说胡话了。您才进宫,福气还在后头呢。
福气。
我看着那口幽深的水井,水面倒映着我这张平平无奇的脸。这张脸,连书中配角栏里都挤不进去,就这张脸,居然能生出蛇蝎之心。
剧情大神,您还真是看得起我。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仿佛电流穿过大脑的酥麻感传来。
眼前,一个半透明的、只有我能看见的对话框,缓缓浮现。
字体是毫无感情的宋体,冰冷得像医院的病危通知。
【剧情提示:黄昏时分已近。】
【主线任务:请于碎玉轩水井中,投入断肠草药包。】
【任务奖励:触发后续剧情赐死套餐,达成炮灰女配成就。】
【失败惩罚:立刻抹杀。】
来了。
催命的来了。
我盯着那行立刻抹ushā的字眼,手心开始冒汗。
这不是商量,这是通牒。它把我最后一点侥幸心理,碾得粉碎。要么按剧本演,屈辱地死;要么现在就死,死得悄无声息。
小环还在旁边絮叨,说今日御膳房送来的桂花糕很新鲜,劝我去尝尝。
我没理她。
我的全部心神,都用来和那个对话框对峙。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基石逻辑。一股不可违抗的、强制性的力量。它设计好了一切,我们只是负责把台词念出来,把动作做到位的木偶。
反抗怎么反抗连失败的选项都是死亡。
我的手抖得厉害。
我在赌。
赌这个所谓的剧情,是不是一个完美的、没有漏洞的程序。
一个程序,最怕什么
怕意外,怕变量,怕逻辑悖论。
如果我死了,接下来李贵妃中毒、三皇子出手相救、皇帝感恩戴德的戏码要怎么演剧情不可能让主线在这里就崩盘。所以,立刻抹杀或许只是一个用来恐吓我的……陷阱
【警告:任务倒计时开始。60,59,58……】
冰冷的数字在我眼前跳动,像死神的秒表。
我深吸一口气,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擂鼓般的声音。
我的大脑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下毒,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嫁祸。可我一个无宠无势的才人,怎么可能接触到下毒的目标所以剧情设定,是李贵妃身边的某个宫女会恰好路过,并恰好看到我鬼鬼祟祟。
整个逻辑链,脆弱得像一层窗户纸。
我要做的,不是去捅破它,而是……让它自己断掉。
【30,29,28……】
我猛地站起身。
小环吓了一跳:小主
去,我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冷静到可怕的声音对她说,把咱们宫里所有能装水的器皿,水桶、水盆、茶壶、水杯,全都给我打满了水,快!
小环
bewildered:啊小主,这是要做什么
别问,快去!我的声音陡然严厉。
【10,9,8……】
小环不敢再问,立刻跑去执行。
院子里,只剩下我和那口水井,还有眼前疯狂跳动的倒计时。
【5】
我走到井边。
【4】
我没有拿出怀里那个不知何时被塞进来的断肠草药包。
【3】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抱起旁边一块用来垫脚的、足有几十斤重的青石板。
【2】
在倒计时即将归零的瞬间,我发出了一声——我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凄厉无比的尖叫。
——来人啊!!
【1】
噗通!!
我没有下毒。
我抱着那块石头,连人带石,一同翻进了井里。
【0】
【警告!警告!检测到核心角色行为严重偏离!逻辑冲突!剧情链断裂风险评估中……】
【强制修正……启动失败……】
【错误!错误!错误代码404!目标人物生命体征消失……】
冰冷的井水淹没我的口鼻,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我仿佛看到了那个半透明的对话框,乱码狂跳,像一台即将烧毁的电脑。
我在笑。
剧情大神,想让我死可以。
但我选择我自己的死法。
你要我往东,我偏要往西。你要我下毒,我偏要投井。
我,就是你这个狗屎世界里,第一个BUG。
第二章:剧情大神,求你讲点逻辑
再次有意识时,是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呛醒的。
咳咳咳——!
我吐出几口混着泥沙的井水,浑身湿透,冷得像块冰。
还没死
我费力地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一双黑底金线的龙靴。靴子的主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半分温度。
皇帝,萧彻。
书里那个冷酷无情、智商超群,唯独对女主恋爱脑的……工具人男主。
他怎么会在这里
按照原剧情,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等着我事发的消息传来。
我的脑子飞速运转。我投井自尽,打断了下毒的前置条件。剧情为了让故事继续,强行启动了修正。它没法立刻让我复活再去下毒,那太不合逻辑。所以,它选择了一个最简单粗暴的补救方法——让皇帝路过,把我救起来。
以此,创造男女主的第一次非正常接触。
好一招强行续命。
你是哪个宫的他的声音和他的靴子一样,又冷又硬。
我趴在地上,狼狈不堪,心里却在冷笑。来了,经典霸总式开场白。接下来是不是就该对我这个有趣的女人产生一丝兴趣了
我抬起头,露出一个最符合惊魂未定设定的眼神,哆哆嗦嗦地说:臣、臣妾是……碎玉轩才人……赵氏。
碎玉轩萧彻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回忆这是个什么地方。
他身后的总管太监福安,立刻上前一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大概是在介绍我这个炮灰无足轻重的背景。
我低着头,看似瑟瑟发抖,实则在观察四周。小环跪在不远处,已经哭成了泪人。几个太监手忙脚乱地站在一旁。
很好,目击者够多。
这场戏,得演得真一点。
为何投井萧彻再次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他是在走流程。剧情需要他问,他便问了。
而我,需要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一个能让剧情判定为有效行为的答案。
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控制不住地干呕了几下,咳得撕心裂肺。然后才用一种气若游丝、惊恐万状的声音说:回陛下……臣妾没有投井……是、是脚滑……
脚滑萧彻的尾音微微上挑,带着明显的讥诮。
抱着一块几十斤的石头脚滑
剧情大神,你看看,连你的男主角都觉得这个理由扯淡。
但我必须这么说。因为如果我承认是自尽,那动机就成了问题,一个刚入宫的才人为什么要自尽查下去,就可能牵扯出更多剧情不想暴露的东西。所以,意外是最好的解释。
臣妾……臣妾看井里有东西在闪……想、想捞起来献给陛下……我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东西紧紧攥住。那是我在井下摸到的一块碎瓷片,边缘锋利,刚刚已经被我悄悄磨掉,只剩下光滑的弧度。
想给朕一个惊喜。我把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哭腔,像个做错事又急于辩解的孩子,谁知道……脚下青苔太滑……那石头本来是垫脚的……就、就一起掉下去了……
这套说辞,漏洞百出,蠢得可笑。
但我赌,剧情就好这口。它需要一个逻辑闭环,哪怕这个环是纸糊的。
果然,我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那个只有我能看见的对话框。
【逻辑判定中……理由:愚蠢。行为动机:献媚。风险等级:低。……判定通过。剧情可继续。】
我心里松了口气。
第一关,过了。
萧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很奇怪。不是看一个妃嫔,也不是看一个愚蠢的女人,而像是在看……一个跳出计算公式的乱码。
他沉默了片刻,久到我都以为他要发作。
把她带回去,叫太医。他最终淡淡地丢下这么一句,然后转身就走,没有半分停留。龙靴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我的心跳上。
恭送陛下!福安尖着嗓子喊道,带着一众宫人浩浩荡荡地跟了上去。
人潮退去,院子里只剩下我和小环。
小主!您吓死我了!小环扑过来,扶起我,声音都变了调。
我靠在她身上,浑身脱力,低声道:我没事……扶我进去。
回到殿内,换下湿衣服,喝下姜汤,我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刚才皇帝那最后一眼,让我很不舒服。
那种眼神,不像一个NPC该有的。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这可不是好消息。一个冰冷的、按剧本行事的皇帝,是安全的。一个开始产生自我意识的皇帝,对我来说,是比剧情本身更危险的未知数。
我的计划,是当一个幽灵。一个游离在主线之外,被所有人遗忘的BUG。
但今天这场投井大戏,显然把我从后台直接推到了聚光灯下。虽然是负面的,但也足够引起注意。
麻烦了。
我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开始复盘。
下毒这条线,因为我的投井而断了。剧情为了弥补,强行安排了与皇帝的相遇。那么接下来呢剧情会如何发展李贵妃那边的中毒戏码还要不要演
答案是肯定的。
主线不可能因为我一个炮灰就改变。
那我投井,除了把自己弄得半死,到底改变了什么
我改变了因。
原本的因,是我下毒,果,是我被赐死。
现在的因,是我投井,果,是皇帝救美。
虽然结局都不是我想要的,但性质完全不同。前者是死路,后者……至少给了我一个喘息的机会。
最关键的是,我让剧情进行了一次强制修正。
这就好像在一个精密运行的程序里,我强行注入了一段垃圾代码。程序虽然通过打补丁的方式没有崩溃,但它的底层算法,一定已经出现了一丝裂痕。
我的机会,就在这些裂痕里。
小主,太医来了。
小环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索。
我睁开眼,看着白发苍苍的太医走进来,为我诊脉。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
真实得可怕。
太医走后,小环端来一碗热粥。
小主,您说……陛下会不会怪罪我们啊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摇摇头:不会。
我只会成为宫里一个新的笑话。一个为了争宠,想捞个破烂献宝结果掉进井里的蠢货。这种名声,对我来说,是最好的保护色。
然而,事情的发展,超出了我的预料。
黄昏时分,福安又来了。
他带来了皇帝的赏赐。一箱珠宝,两匹锦缎。
还有一个口谕。
陛下说,赵才人虽然鲁莽,但心意是好的。望你好生休养,日后……莫要再看错东西了。
我跪下接旨,心却沉了下去。
莫要再看错东西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单纯的敲打,还是……他看出了我所谓的井里有宝是谎言
他是在警告我还是在……试探我
这个本该是全书最大工具人的皇帝,他的行为模式,开始出现第一个不可预测的变量了。
第三章:御驾亲临,测试NPC
福安走后,我盯着那箱赏赐看了很久。
金光闪闪,珠光宝气。在任何一个正常的宫斗剧本里,这都意味着圣眷的开端。可在我这里,这箱东西,更像是一个来自未知深渊的探针。
它在试探我,也在标记我。
小主,您真是因祸得福啊!小环兴奋得脸颊通红,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一匹云锦,这可是江南进贡的上品,贵妃娘娘那儿都未必有几匹呢!
我没有她那么乐观。
把东西都收起来,锁好。我淡淡地吩咐。
啊不摆出来吗
不摆。我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不仅不摆,从今天起,碎玉轩上下,所有人,都要比以前更低调。记住,我们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小环不懂,但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夜深了。
我毫无睡意。
白天投井的寒意似乎还残留在骨髓里。但比身体更冷的,是我的心。
皇帝萧彻,这个全书最大的NPC,行为开始偏离设定了。
在原著里,他是一个标准的明君模板。勤于政事,心机深沉,对后宫的女人只有利用和制衡,唯一的BUG就是对女主的深情。对于我这种炮灰,别说赏赐,他甚至不会记住我的姓氏。
可今天,他不仅救了我,还派人送来了赏赐,更留下了一句意有所指的口谕。
莫要再看错东西了。
他是在提醒我,他知道我在撒谎
还是说……他看出了更深层的东西看出了我行为背后的非逻辑性
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脑海。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和我一样不,不可能。他是土著,是这个世界的核心程序。
那有没有另一种可能……他已经被剧情逼迫了太久,开始对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
我不敢再想下去。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这只小小的BUG,在他这台超级计算机面前,无异于萤火之于皓月。他想碾死我,比剧情动手还要简单。
第二天,一个消息传遍了后宫。
李贵妃病了。
据说是昨夜突发心疾,上吐下泻,太医院会诊了一宿,才堪堪稳住。
我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喝粥。
差点一口喷出来。
来了。该死的剧情修正它虽迟但到。
我这边下毒失败了,剧情居然直接绕过了我这个作案人,强行让李贵妃中毒了。
这是何等粗暴的逻辑覆盖!
它就不怕有人追查毒源,发现根本无迹可寻吗
不,它不怕。
因为剧情是这个世界的最高法则。它说李贵妃中毒了,那她就必须中毒,所有的证据链条,都会在它的意志下被创造出来。也许是某个太监手滑,也许是某样食物相克。总之,结果是确定的,原因是可以随便捏造的。
那我呢
我的角色,在这场戏里,又被安排了什么位置
很快,我就知道了。
福安第三次来到了我这个小小的碎玉轩。
这次,他不是来赏赐,是来宣旨的。
传陛下口谕,赵才人昨日受惊,需静养。特许其在碎玉轩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外出。
我跪在地上,心里一片冰凉。
这是……保护,还是囚禁
他把我隔离了。
在李贵妃中毒这个风口浪尖上,把我这个昨天才因为争宠闹出笑话的才人,以静养的名义关起来。
从表面上看,这是撇清我的嫌疑。毕竟我足不出户,怎么去下毒
但从更深层次看,这是一种观察。
他把我放在一个玻璃罩里,想看看我这个BUG,在外界剧情发生巨变时,会有什么反应。
萧彻……他真的在测试我。
日子一天天过去。
碎玉轩真的成了一座孤岛。
外面的风风雨雨似乎都与我无关。每天除了吃饭睡觉,我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坐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发呆。
我在等。
等皇帝的下一步,也等剧情的下一步。
我的眼前,再也没有出现过那个半透明的对话框。
这很不正常。
要么是剧情在上次被我折腾后,进入了修复期。要么,是它在酝酿一个更大的阴谋。
我更倾向于后者。
在这份诡异的平静下,我反而更加警惕。我让小环把所有吃穿用度都检查得无比仔细,入口的东西,必须用银针试过。
小环觉得我小题大做,甚至有些魔怔。
小主,您就安心吧。陛下都下旨让您静养了,谁还敢来害您啊。
我看着她天真的脸,没法解释。
害我的,从来都不是具体的人。而是这个世界的意志。
第七天,夜里。
我正在浅眠,突然被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惊醒。
不是小环的。她的脚步声我熟悉。
这个声音,更沉,更稳。
我瞬间清醒,屏住呼吸,竖起耳朵。
脚步声停在了我的门外。
没有敲门。
吱呀——一声,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高大的黑影,逆着月光,走了进来。
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是刺客
不对。能这样无声无息地进入一个有禁军看守的宫院,只有一个人。
黑影走到了我的床边,停下。
我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混合着夜晚的寒气。
是萧彻。
他来干什么
深夜私访一个被禁足的才人这在任何宫斗文里都是不可想象的情节。他就不怕被人发现,引发朝野动荡
还是说……他已经不在乎这些规则了。
我闭着眼睛,假装熟睡,心跳却快得要冲出胸膛。
他想干什么
我感觉到他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落在我的脸上,一寸寸地剖析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这是一种极致的心理折磨。
他就在那站着,不说话,也不动。像一尊沉默的雕像,散发着无形的、巨大的压力。
我快要装不下去了。
就在我的忍耐即将到达极限时,他终于有了动作。
他伸出手,似乎想碰我的脸。
我浑身一僵。
然而,他的手在距离我几寸的地方停住了。然后,转向了我的枕头。
他从我的枕下,极其精准地,抽出了一样东西。
是一本书。
一本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线装的《女诫》。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不是我的东西!我的枕下,放的是一把防身的剪刀!
在月光下,我清楚地看到,那本《女ěi
jiè》的封面上,似乎有水渍干涸的痕迹,纸张微微有些卷曲。
是……是那口井里的水!
这东西,是剧情塞给我的!是什么时候我竟然毫无察觉!
看来,你睡得并不安稳。
萧彻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手里捏着那本《女诫》,眼神幽深,看不出喜怒。
我彻底明白了。
这是一个局。
一个他和剧情联手布下的局。
剧情把这本书塞给我,而他,负责来搜查。
他在用这种方式,向我传递一个信息,一个提问。
他想知道,我,到底能不能感知到剧情的存在。如果我毫无反应,就说明我之前的行为只是巧合。如果我有反应……
那么,好戏开场。
我从床上坐起来,没有理会他的话,也没有看那本书,而是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
陛下,您深夜到访,只为了一本书吗
我的声音很平静。在确认他是来测试我的那一刻,我反而不怕了。
怕的,是未知。当对手亮出底牌,哪怕那张牌是王炸,也总比在黑暗中猜疑要好。
萧彻似乎有些意外我的冷静。
他扬了扬手里的《女诫》:你不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我反问,一本不属于我的书,出现在了我的枕下。该解释的人,难道不是把它放在这儿的……那个‘东西’吗
我加重了东西两个字的发音。
这是一个暗号。
一个凡人听不懂,但他绝对能听懂的暗号。
空气仿佛凝固了。
萧彻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第四章:他的试探,我的投名状
萧彻捏着那本《女诫》,指节微微泛白。
他没说话,但整个寝殿的气压,骤然降到了冰点。
我知道我赌对了。
我的那句把它放在这儿的‘东西’,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插进了他心中那把尘封已久的锁。
一个正常的古代妃嫔,发现枕下多出一本书,第一反应是惊慌、是辩解。谁动了我的寝宫这是栽赃陷害!
只有我,一个拥有上帝视角的BUG,才会越过人的层面,直接把矛头指向那个形而上的、不可言说的存在——剧情。
我在向他摊牌:我知道你的秘密,我知道你也知道。
现在,轮到他出牌了。
他可以立刻下令,以妖言惑众的罪名将我拖出去烧了,以绝后患。也可以……选择和我玩下去。
他选择了后者。
东西萧彻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共鸣,什么样的东西,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在朕的皇宫里,悄无声息地做手脚
他在装傻。
或者说,他在要求我给出更多的证据,一份足够分量的投名状。
我的大脑飞速旋转。我必须说出一些只有我们才知道的,绝对无法被第三个人理解的内幕。
一种……很强大的‘东西’。我斟酌着用词,目光始终与他对视,不露半分胆怯,它喜欢写故事,陛下。
写故事
是。它写好了剧本,所有的人,都必须照着演。谁不听话,它就会生气。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比如,几天前,它本来给我写了一场‘下毒’的戏,可我没演好,跳井了。它很生气,所以……就只好让李贵妃自己‘病’了。
我说得很慢,很清晰。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砸在冰面上的石子。
萧彻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瞬。
李贵妃中毒之事,对外宣称是心疾,内里彻查的结果,却是毫无头绪,所有食物、用具都没有问题。仿佛那毒是凭空出现的。此事,只有他和极少数心腹知晓。
而我,一个被禁足在碎玉轩的小小才人,却一口道破了其中的玄机。
这不是猜测,这是陈述。
是我这份投名状上,最核心、最无可辩驳的证据。
寝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窗外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像无数窃窃私语。
良久,萧彻轻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却带着一种巨大的、彻骨的悲凉。像一个在沙漠里行走了数十年的旅人,终于看到了一滴不属于海市蜃楼的水。
有意思。他将那本《女诫》随手丢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你比朕想象的,还要有意思。
他不再用东西或者它来指代,而是默认了我的说法。
我们之间,隔着一个世界的谎言,终于搭起了一座摇摇欲坠的独木桥。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问,这次的语气,不再是君王对臣子的审问,而更像是一种平等的……好奇。
因为,我死过一次。我坦然道。
萧彻的眉毛挑了一下。
就在那个剧本里。我指了指被他丢弃的《女诫》的方向,实际上指的是我脑中的原著,在‘它’原来的安排里,三月十五,我下毒事发,被赐白绫。死得像条狗。
我的语气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但萧彻听懂了。
他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从审视,变成了……一种混杂着震惊、怜悯和某种同类相惜的复杂情绪。
一个死而复生的变量。
一个跳出设定的幽灵。
对我,对他,对这个被操控的世界而言,这意味着什么
那么,你想要的,是什么他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是在问我的诉求,也是在衡量我的价值。
我想要的
权力恩宠报复
都不是。
我看着他,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坚定。
我想活下去。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我重复道,不作为书里的‘赵才人’,不作为任何人的棋子,就作为‘我’,活下去。陛下,您呢
我把问题抛了回去。
这是一次冒险的试探。我在试探他的野心,或者说,他的绝望。
你问朕萧彻自嘲地笑了笑,他走到窗边,背对着我,看着窗外那轮残月,朕是天子,富有四海。你觉得,朕会想要什么
您什么都不缺,也什么都没有。我毫不畏惧地接话,您拥有最高光的戏份,最华丽的台词,却唯独没有选择说‘不’的权利。
放肆!他猛地回头,眼中厉色一闪。
一股属于帝王的、令人窒息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寝殿。
小环如果在,恐怕已经吓晕过去了。
但我没有。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那身明黄色的龙袍,像是看着一副华丽的枷锁。
陛下,你我都是囚徒。只不过,您的牢笼,比我的更大,更漂亮而已。
我说完这句话,就闭上了嘴。
我已经把我所有的底牌都亮了出来。
现在,要么生,要么死。全在他一念之间。
空气凝固了很久。
那股威压,慢慢地,像潮水一样退去了。
萧彻眼中的厉色,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
囚徒……他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仿佛第一次听到。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赵旧。
赵旧……他念着我的名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推陈出新,辞旧迎新……好名字。
他是在曲解我的名字,但我没有纠正。
他走回到桌边,重新拿起那本《女诫》,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封面。
朕明日会下旨,说你体弱,让你搬去养心殿偏殿静养。
我心中一震。
养心殿
那是皇帝的居所!
陛下……
那里,他打断我,目光沉沉地看着我,离朕最近,也离……那个‘东西’的视线,最远。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朕需要一个能替朕‘看’东西的人。一个能看见那些……‘剧本’之外的东西的人。
成交吗,赵旧
他不是在问我,而是在告诉我。
我,赵旧,从一个活不过三章的炮灰,一跃成为了皇帝身边的眼睛。
这不是恩宠,是交易。
他利用我来观察剧情的动向,而我,利用他这把最顶级的保护伞,来为自己争取活下去的空间。
我们是共犯。
被困在同一座名为命运的牢笼里,两个唯一的、试图凿开墙壁的囚徒。
臣妾,遵旨。我低下头,掩去眼中的精光。
萧彻没再多说,转身,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他走后,我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全被冷汗湿透了。
我走到桌边,拿起那本被他留下来的《女诫》。
翻开第一页。
上面没有字。
只有一幅画。
画的是一座华丽的宫殿,宫殿前,一个提线木偶,穿着龙袍,正在机械地对台下的文武百官挥手。
而在宫殿的阴影里,一只巨大到无法描摹的、非人的眼睛,正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切。
第五章:娘娘,这毒药的配方错了
搬进养心殿偏殿的那天,整个后宫都炸了。
一个名不见经传、甚至因为投井争宠而沦为笑柄的赵才人,竟然一步登天,住进了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这比李贵妃中毒还要离奇。
我能想象到那些女人们在背后是如何议论我的。狐媚、妖术、不知廉耻……什么难听的词都用上了。
但这些,都伤不到我。
唾骂,是弱者最后的武器。真正的猎人,从不在意猎物们的叫嚣。
养心殿的偏殿不大,但极为精致。最重要的是,这里很安静。
除了一个负责洒扫的哑巴小太监,再没有多余的人。萧彻是真的想给我创造一个绝对隔绝的观察室。
入住的当晚,他又来了。
这次,是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走进来的。
住得还惯他褪去了白日的朝服,只穿了一件玄色的常服,少了几分君临天下的威严,多了几分寻常男子的清俊。
托陛下洪福,很好。我起身行礼。
他摆摆手,示意我坐下。自己则在主位坐定,倒了杯茶,却不喝,只是用手指缓缓摩挲着杯壁。
这是他的习惯动作,他在思考。
李贵妃那边,已经‘好’了。他开口,语气平淡。
我点点头:‘剧情’需要她好起来,去参加三日后的‘百花宴’。届时,三皇子会献上一曲《凤求凰》,与她‘偶遇’,二人一见倾心,为日后的私奔埋下伏笔。
我说出了原著的剧情。
萧彻握着茶杯的手,停顿了一下。
私奔他的声音冷了几分。
是。在原著里,您虽然是男主,但前期的大部分戏份,都是在扮演一个‘被戴了绿帽’而不自知的可怜虫,以此来凸显女主——也就是未来的皇后,是如何帮您揭穿阴谋,稳固地位的。
我用最平静的语气,陈述着对他而言最残忍的事实。
空气再次凝固。
我看到他的额角,有青筋在跳动。
没有哪个男人,尤其是一个皇帝,能忍受这种设定。
剧本,给朕。半晌,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摇摇头:陛下,我没有实体剧本。所有的‘剧情’都在我脑子里。而且,它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什么意思
自从我‘投井’之后,‘剧情’就开始出现很多微小的、不可预测的‘自我修复’。它就像一个被病毒入侵的系统,一边打补丁,一边也在变异。我看着他,所以,我们不能完全依赖我脑中的‘原著’,那会死得很快。
萧彻沉默了。他显然在消化这个更糟糕的消息。
我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写好的剧本,还是一个会思考、会进化的对手。
那百花宴,你觉得会出什么事他问。
一定会出事。但出事的,恐怕不再是李贵妃和三皇子。我的心沉了下去,我们俩,成了‘剧情’眼中最大的‘病毒’。它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把我们清除掉。
怎么清除
制造‘意外’。我一字一句道,比如,一个新来的、被您‘破格’宠幸的才人,在百花宴上,不知天高地厚,与权势滔天的李贵妃起了冲突,然后‘失手’将她推入湖中……人证物证俱在,您就算有心庇护,在‘铁证如山’和‘后宫安稳’面前,也只能将我赐死,以平息众怒。
这是我这几天推演出的,最有可能的剧情杀。
简单、高效,并且能一石二鸟。既除掉了我这个BUG,又能让萧彻背上为保江山舍弃爱妃的明君名声,将他的行为逻辑,重新拉回设定的轨道。
萧彻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他看着我,像在看一个已经躺在棺材里的人。
你好像……一点都不怕。
怕有用吗我反问,对着一个没有感情的‘程序’掉眼泪,它会心软吗不会。它只会判定你的行为‘符合逻辑’,然后更快地把你碾碎。
在这座疯狂的宫殿里,恐惧,是最没用的情绪。
唯一能倚仗的,只有比它更冷静、更疯狂的头脑。
萧彻久久不语。
他起身,走到窗边,背影孤寂得像一座山。
朕登基十年,自认看得清人心,也玩得转权术。却没想到,自己活得像个笑话。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萧索,赵旧,你告诉朕,要怎么做,才能不当这个笑话
我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陛下,想听真话吗
说。
我们赢不了它。至少现在赢不了。我平静地说道,我们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比它更会‘演’。
演
对。它要我们往东,我们可以往东,但要在半路上,‘不小心’摔一跤。它要我们下毒,我们可以拿起毒药,然后‘手滑’把它洒在自己身上。我看着他,目光灼灼,我们要用无数个微小的、‘合理的’意外,去干扰它的‘大逻辑’。像水滴,一点点侵蚀岩石。直到有一天,岩石的内部被我们掏空,轻轻一推,它自己就碎了。
萧彻转过头,深深地看着我。
他的眼中,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那种属于帝王的、掌控一切的锐利,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那就陪它演一场。
三天后,百花宴。
御花园里,群芳斗艳,衣香鬓影。
我穿着一身最素淡的湖绿色宫装,安静地坐在最末尾的位置,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我知道,没用的。
我就是今天的主角,或者说,祭品。
果然,宴会进行到一半,李贵妃起身敬酒。她穿着一身火红的宫装,裙摆上绣着金凤,明艳得像一团火。
她恰好路过我的桌前,不小心踩到了我的裙角。
手中的酒杯,应声而落。
褐色的酒液,尽数洒在了她华美的裙摆上。
全场,瞬间静默。
来了。
剧情,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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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赵氏!竟敢污了本宫的凤裙!李贵妃凤眼一瞪,厉声呵斥。
她的演技很到位,愤怒、轻蔑,恰到好处。完全看不出,她是被剧情操控的。或许,她自己都以为,这就是她真实的情绪。
我立刻起身,跪在地上,惶恐道:贵妃娘娘恕罪!臣妾不是故意的!是……是臣妾的裙摆太长了……
这句辩解,苍白无力,只会火上浇油。
不是故意的李贵妃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是本宫故意撞上来的了
好大一顶帽子。
我趴在地上,身体瑟瑟发抖,心里却在读秒。
按照剧本,接下来,李贵妃会逼我到湖边,亲手为她洗刷裙子,以此羞辱我。然后,就会发生争执和落水。
周围的妃嫔们,都抱着看好戏的神情。
萧彻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我眼角的余光,和他对视了一瞬。
他在等我的信号。
娘娘息怒。我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臣妾罪该万死。只是……只是这酒,有问题。
什么李贵妃愣住了。
全场都愣住了。
我从地上,捡起一片被酒液浸湿的花瓣,高高举起。
这酒里,被人下了‘软筋散’!无色无味,但一旦沾染皮肤,半个时辰内,便会四肢无力,任人宰割!
我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一片哗然。
李贵妃的脸,瞬间白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裙摆,像是看着一条毒蛇。
萧彻的眼中,精光一闪。
我知道,他懂了。
我把剧情准备用来对付我的毒,安在了它自己的工具人身上。
这是一招釜底抽薪。
太医!萧彻猛地拍案而起,声色俱厉,给朕查!
太医们立刻冲了上来,对着李贵妃的裙子又闻又看,最后,一个老太医颤抖着跪下:回陛下……赵才人所言……属实!这、这确实是软筋散的痕迹!
我心里冷笑。
当然属实。
因为那片花瓣,我早就用指甲里藏着的一点药粉浸泡过了。
至于真正的酒那里面什么都没有。
但现在,不重要了。
在剧情的逻辑里,只要结果合理,过程可以被忽略。现在,酒里有毒成了既定事实。
那么,之前那个我与贵妃起冲突的剧情,就被完美地覆盖了。
整个事件的性质,从后妃争宠,瞬间升级为了蓄意谋害。
而我,从一个加害者,变成了一个有功的吹哨人。
我看见李贵妃看我的眼神,从愤怒变成了……一丝后怕和感激。
我成功地,把敌人,变成了暂时的盟友。
是谁萧彻的声音,冷得像冰,是谁这么大胆,敢在宫宴上动手脚!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噤若寒蝉。
我垂着头,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笑。
剧情大神,怎么样
你给我准备的毒药,味道如何
我不知道剧情会如何应对这个突发状况。也许它会立刻指认一个新的倒霉蛋出来顶罪。
但就在这时,我的脑海里,久违的酥麻感再次传来。
那个半透明的对话框,缓缓浮现。
这一次,上面的字,不再是冰冷的宋体。
而是一种……带着狂草笔锋的,血红色。
【检测到二级病毒‘赵旧’,与核心CPU‘萧彻’,存在协同攻击行为。】
【威胁等级提升。】
【启动……‘格式化’程序。】
第六章:你敢发疯,朕就敢陪你
格式化程序
这五个血红色的字,像烙印一样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我瞬间明白,剧情被我俩的联手操作彻底激怒了。它不打算再玩那些制造意外的小把戏,它要直接动用底层权限,强行将我们这些病毒和被污染的数据一并清除。
什么叫格式化
就是让一切回到初始设定,回到那个我活不过三章,萧彻是个绿帽侠的、最原始的故事线。
而已经偏离轨道的我们,下场只会是被……抹杀。
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向萧彻。
他也正看着我,眉头紧锁。显然,他虽然看不见那个对话框,但也感知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来自世界规则层面的巨大压力。
必须做点什么,立刻,马上!
在格式化完成之前,制造一个更大的、连它都无法轻易覆盖的逻辑事件!
我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将所有可能性在瞬间过了一遍。
常规的手段已经没用了。陷害、宫斗、权谋……这些都还在剧情的理解范围之内。必须来点它无法理解、无法归类的东西。
必须……发疯。
一个念头,疯狂而大胆,在我脑中成型。
我看着跪在地上,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李贵妃,看着周围那些惊疑不定的妃嫔,看着御座上那个唯一能与我同频的男人。
我心一横。
赌了!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我猛地站起身,一把抢过旁边太监托盘里的金剪刀,反手就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都别动!
我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声音凄厉,划破了整个御花园的死寂。
全场皆惊!
李贵妃吓得倒退一步,妃嫔们发出了阵阵抽气声。
赵才人!你要干什么!福安公公的脸都白了,尖着嗓子喊道。
我没理他,我用那双因为恐惧和疯狂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御座上的萧彻。
陛下!我泣声道,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臣妾有罪!
萧彻的瞳孔猛地一缩,但他没有立刻呵斥我,而是死死地盯着我,他知道,我这绝不是简单的寻死。
臣妾的罪,不是冲撞贵妃娘娘,也不是扰乱宫宴!我把剪刀又逼近了一分,锋利的刀刃已经在雪白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臣妾的罪,是……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轰——!
人群炸了。
爱上不该爱的人在皇宫里,除了皇帝,还有谁是妃嫔不该爱的
答案不言而喻。
这是在自寻死路!是比下毒、谋害更严重的弥天大罪!
那酒里的软筋散,是臣妾下的!我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自爆,眼泪流得更凶了,臣妾……臣妾是为了三皇子啊!!
我喊出了那个名字。
那个原著里,李贵妃的官配情人。
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段还没来得及发生的地下恋情,用一种玉石俱焚的方式,彻底掀到了台面上。
并且,把女主角从李贵妃,换成了我自己。
我与三皇子情投意合,早就私定终身!可恨陛下横刀夺爱,将我选入宫中!我不甘心!今日之事,本是我与三皇子约好,迷晕李贵妃,制造混乱,然后趁机私奔!没想到……没想到竟被识破!
我一边哭喊,一边胡言乱语,把脏水一股脑地全泼向了自己和那个倒霉的三皇子。
三皇子此刻就坐在不远处的席位上,一张俊脸已经白得跟纸一样,手里的酒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他想站起来辩解,却被我疯癫的样子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肯定在想,这个女人是谁她疯了吗
对,我就是疯了。
我就是要用这种最疯癫、最不合逻辑、最毁人三观的方式,去冲击剧情的底层设定。
你想格式化
好啊!我先一步把硬盘给你砸了!我看你怎么格式化!
在你的设定里,三皇子是要和李贵妃一见钟情的,对吧我现在告诉你,他俩没戏,三皇子的真爱是我这个炮灰女配!
在你设定里,我是个嫉贤妒能的小角色,对吧我现在告诉你,我不但能,我还敢!我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给皇帝戴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这种情节,是你那个僵化的宫斗模板里,绝对没有的!
我看到那个血红色的对话框,开始疯狂地闪烁,上面的文字乱成了一锅粥。
【警告!警告!检测到病毒‘赵旧’正进行逻辑自杀式攻击!】
【核心剧情人物‘三皇子’关系链被污染!】
【故事线……出现致命性悖论!】
【格式化程序……受阻!系统资源被大量占用,正在分析悖论优先级……】
成了!
我暂时拖住了它!
但我知道,这还不够!我必须把戏演得更真!把水搅得更浑!
我把目光,投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沉默着的男人,萧彻。
他现在是全场的焦点,是那个被臣子和妃子双重背叛的、最可笑的受害者。
所有人都等着看他会如何雷霆震怒,如何将我们这对狗男女碎尸万段。
然而,他接下来的反应,却让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都彻底惊掉了下巴。
萧彻,缓缓地,从御座上站了起来。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杀意。
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愉悦的笑意。
他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无视了所有人惊恐的目光,径直走到了我的面前。
你说,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你爱的是他
他指了指已经快要瘫软如泥的三皇子。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在干什么他想干什么
为了他,你连命都不要了萧彻的眼神里,闪烁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名为兴奋的光芒。
他不是在质问,他是在……捧哏!
这个疯子!他竟然要陪我一起疯!
是……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好。萧彻点点头,然后做出了一个震惊全场的举动。
他伸手,轻轻地,从我颤抖的手里,拿走了那把锋利的金剪刀。
然后,他转身,面对着所有人,朗声道:众卿听着。
赵才人,没有罪。
全场死寂。
她之所以这么说,萧彻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沉痛,和我刚才的疯癫形成了绝妙的呼应,是因为……她中了癔症!是朕的错,是朕昨日不该逼她太甚,才让她心神失常,胡言乱语!
他竟然当众承认自己逼迫了一个才人
她与三皇子之事,纯属无稽之谈。至于那有毒的酒,更与她无关。恰恰相反,若不是赵才人机警,今日酿成大祸的,便是朕的爱妃!
此事,必有幕后黑手,意图搅乱宫闱,离间朕与皇子、后妃的关系!朕,必彻查到底!
他这一番话,掷地有声,霸道无比。
直接把性质从桃色丑闻,强行扭转成了政治阴谋。
他非但没有惩罚我这个疯子,反而把我塑造成了一个受惊过度、神志不清的可怜受害者。
他用自己的帝王威严,为我的疯狂,背了书!
我的天……
我看着他的背影,这个男人,他比我,还要疯一万倍!
我看到那个血红色的对话框,已经不再是乱码了。
它彻底……卡住了。
就像一台被输入了无穷多个1+1=3的计算机,它的CPU,烧了。
第七章:主线任务不,是死亡通知
百花宴以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草草收场。
我被萧彻亲自扶着,在无数道震惊、嫉妒、困惑的目光中,送回了养心殿偏殿。
赵才人疯了和陛下为护疯妃不惜自曝家丑这两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一个时辰内就传遍了紫禁城的每一个角落。
而真正的疯子二人组,此刻正相对而坐,气氛平静得诡异。
茶。萧彻把一杯热茶推到我面前,语气听不出喜怒。
我接过来,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入喉,总算压下了心中翻江倒海的后怕与……兴奋。
我们赢了。
至少赢了这一局。我们用一种最极端的方式,造成了剧情的系统性卡顿。我能感觉到,那个无处不在的、冰冷的窥视感,暂时消失了。
你,很好。萧彻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比朕想的,还要疯。
陛下也不遑多KOMPROMISS。我回敬道,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承认自己‘逼迫’才人,这可不像一个‘明君’该有的设定。
呵,他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种挣脱束缚的快意,当了十年的提线木偶,偶尔,也想自己拉一回线。
他口中的线,指的是我和那个可怜的三皇子。
经过今天这么一闹,原著里李贵妃与三皇子一见钟情的戏码是彻底没可能了。他俩现在避嫌都来不及,见了面估计都得绕道走。
剧情的一条重要感情线,被我们联手给剪断了。
它会报复的。我放下茶杯,神情凝重,等它‘重启’之后,报复会来得更猛烈。
萧彻点点头,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在它重启之前,我们能做什么
找。找它的核心,它的‘服务器’在哪里。我一字一句道,任何程序,都有一个载体。它不可能凭空存在。
萧彻的目光沉了下来:皇宫,甚至整个天下,都在它的监视之下。要怎么找
线索。我说,它不是完美的,每一次‘强制修正’和‘剧情提示’,都是在暴露它自己的信息。比如……之前那本《女诫》。
我俩的目光,同时落在了书桌上那本诡异的线装书上。
还有你,萧彻看向我,你这个最大的‘变量’,你是怎么来的你来自‘剧情’之外,那么你所在的世界,和这个世界,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
也是我一直不敢深思的问题。
如果我能穿进来,是不是意味着……这个世界的服务器,和我原来的世界,存在某种链接
我需要更多的数据。我说,我需要接触更多被‘剧情’深度绑定的核心人物,比如李贵妃,比如……未来的皇后。
未来的皇后,原著里的女主,家世显赫,聪慧过人,此刻应该还在宫外待字闺中。
你要出宫萧彻立刻否决,不行,太危险。现在的你,是它的眼中钉。
那就把人请进宫。我看着他,陛下,该选秀了。
按照原著时间线,今年的选秀,正是女主崭露头角,进入皇宫的开端。
这也是一条绝对无法被更改的主线任务。
剧情可以容忍我们剪掉一些旁枝末节,但绝对不允许我们动摇女主登场这条根基。
萧彻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
我们不能阻止女主进宫,但我们可以……提前接触她,甚至,污染她。
在一个被设定好必须爱上皇帝的女主脑子里,提前种下一颗这个世界是假的的种子,会发生什么
这无疑是在玩火。
但我们别无选择。
朕会安排下去。萧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我们之间的对话,已经不再需要过多解释,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所有的疯狂计划。这种默契,是两个囚徒在绝境中唯一的慰藉。
接下来的日子,出奇地平静。
整个皇宫都在消化赵才人疯了这个事实。而我,乐得清静,每天待在偏殿里,不是复盘已知的剧情,就是和萧彻推演剧情下一步的动向。
我们就像两个伏在暗处的猎手,安静地舔舐伤口,同时竖起耳朵,警惕着丛林里的任何一丝异动。
那本《女诫》,被萧彻派人送到了皇家藏书阁,让最博学的大学士去研究,看能不能找出它的材质和年代。
我知道希望不大。
来自另一个维度的东西,用这个世界的知识去解读,无异于缘木求鱼。
选秀的圣旨,很快就颁布了下去。
一时间,朝野上下,凡有适龄女儿的官宦之家,都开始暗流涌动。
而我的眼前,也终于再次出现了那个熟悉的……对话框。
这一次,它不再是血红色,而是恢复了冰冷的宋体。
并且,内容也与以往不同。
【主线任务发布。】
【任务名称:皇后的诞生。】
【任务描述:三日后,于御花园举行选秀殿选。届时,你将作为陪侍妃嫔出席。】
【任务要求:当吏部尚书之女‘林薇然’出场时,你必须不慎将茶水泼到她的身上,引发冲突,从而引起皇帝的注意,促成‘帝后初遇’的经典场Míng场面。】
【任务奖励:无。】
【失败惩罚:抹杀。】
我看着那冰冷的几行字,心脏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它回来了。
并且,带着不容拒绝的杀意。
这一次,它学聪明了。
它没有给我任何可以发疯或者钻空子的余地。
地点,人物,事件,规定得死死的。
【不慎】泼茶。
【引发冲突】。
【引起皇帝注意】。
每一个环节,都像一个代码指令,精准,且不容辩驳。
最致命的是最后两行。
没有奖励。失败,就是死。
这不是任务,这是一封单方面的、不接受任何反抗的……死亡通知书。
它在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我:赵旧,你的死期,到了。你要么按我说的去做,沦为一个彻底的工具人;要么,就立刻去死。
而我一旦照做,会发生什么
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刁难一个未来的国母我这个本就声名狼藉的疯妃,下场可想而知。
萧彻保不住我,因为那是剧情赋予女主的打脸高光时刻。任何试图阻止的人,都会被视为逻辑障碍而被强行修正。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无论我选是或否,都必死无疑的……完美闭环。
我闭上眼,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无力。
那个夜晚,萧彻来了。
我把剧情的指令,一字不漏地告诉了他。
他听完后,沉默了很久。
长久的沉默之后,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问:赵旧,你信不信朕
我抬起头,迎上他深邃的目光。
那目光里,没有帝王的威严,也没有面对绝境的恐惧,只有一种……平静的、想要守护什么的决心。
我信。我说。
这是我唯一的选择。
好。他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一个用最上等的和田玉雕成的,小小的玉瓶。
三日后,殿选之时,他把玉瓶塞进我的手里,玉的冰凉触感让我瞬间清醒,在它要求你动手之前,你先……‘病倒’。
这是什么我看着那个精致的玉瓶。
一种……能让人看起来像是中了‘剧毒’,但实际上,只会让人昏睡三日的药。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朕能找到的,唯一的‘BUG’了。
第八章:烧掉剧本,我们都自由
能让一个活人,完美伪装成濒死状态三天的药。
我握着那个冰凉的玉瓶,手心全是汗。
这不是药。
这是萧彻下的赌注。
他赌剧情在检测到我中毒濒死后,会为了保住促成帝后初遇这个关键事件,而不得不再次启动强制修正。
比如,临时安排另一个倒霉的妃嫔,去完成泼茶这个任务。
如此一来,我就能暂时从这个死局里脱身。
但这个计划,有一个致命的风险。
万一,剧情判定我的中毒也是对主线任务的消极对抗,直接执行抹杀怎么办
万一,这药的剂量有偏差,我不是昏睡三天,而是……永远睡过去了怎么办
没有万一。萧彻似乎看穿了我的犹豫,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只需记住,三天后,朕会亲自在这里,等你醒来。
他的眼神,像一根定海神针,将我心中所有的慌乱和恐惧,都强行压了下去。
我还能说什么
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有一个人,愿意用整个皇宫的医疗资源,甚至是他自己的声誉,去陪我赌这一场生死局。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
三天后,殿选之日。
我起了个大早,精心打扮了一番。
穿的是一身素白的衣裙,脸上未施粉黛,只在唇上点了一抹极淡的红,看起来……像个准备奔丧的。
小环急得团团转:小主,今日是选秀大典,您怎么穿得……这么素净
我对着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笑了笑:挺好。干净。
在剧情规定的时间之前,我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寝殿,屏退了所有人。
我拿出那个玉瓶,拔掉塞子。
一股极淡的、类似杏仁的苦涩味道传来。
我没有丝毫犹豫,将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液体入喉,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我静静地坐在床边,等待着药效的发作。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我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四肢渐渐失去了力气,心脏的跳动,也似乎越来越慢,越来越弱……
世界在我眼前,慢慢地变成了一片模糊的、旋转的黑暗。
在意识彻底沉入深渊之前,我看到了。
那个半透明的对话框,如期而至。
【检测到目标‘赵旧’生命体征急速下降,出现未知中毒反应……】
【主线任务‘皇后的诞生’受到严重威胁!】
【启动紧急预案。正在检索备用‘工具人’……】
【锁定目标:淑嫔,李氏。】
【正在向目标‘淑嫔’植入临时‘引发冲突’指令……植入成功。】
【任务链……修复完毕。】
成了。
我赌赢了。
最后的意识里,我仿佛听到了殿外传来小环惊慌失
Zhui的尖叫,还有无数杂乱的脚步声……
然后,世界归于寂静。
……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我回到了我原来的世界。
不再是赵旧,不再是那个在刀尖上跳舞的BUG。我还是那个平凡的、每天为了生活奔波的我。
办公室的格子间,电脑屏幕上的代码,楼下便利店的打折便当,深夜回家时路灯拉长的孤独身影……
一切都那么真实,真实得……让人想哭。
我拼命地想抓住这一切,想留在这个平庸又安全的世界里。
可梦境,却像流沙一样,从我指缝间滑走。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破碎。
办公室变成了金碧辉煌的宫殿,同事模糊的脸变成了萧彻那张清晰得过分的、带着焦虑的俊脸。
赵旧!醒醒!
有人在摇晃我的肩膀,声音急切。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床幔,鼻尖萦绕的,是养心殿里特有的龙涎香。
还有……萧彻那双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熬了三天三夜没睡的疲惫。
你醒了。他看到我睁眼,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睡了多久我的嗓子也像火烧一样,干涩疼痛。
整整三天。他扶着我坐起来,给我背后垫了个软枕,然后端过一碗温水,用勺子,一点一点地喂我喝下。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甚至有些笨拙。
我呆呆地看着他。
一个九五之尊的帝王,在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才人,做着这种贴身伺候的活。
如果让剧情看到,大概又要系统崩溃了。
殿选……怎么样了我喝完水,急切地问。
萧彻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复杂的笑意:如你所料。淑嫔代替你,‘不慎’打翻了茶杯。林家小姐应对得体,得了朕的‘青眼’,被封为贵人,赐住长春宫。
一切,都按照原著的剧本,分毫不差地发生了。
剧情,用一个新的工具人,补上了我这个缺口。
我活下来了。
用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我又一次从它的天罗地网里,逃了出来。
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伴随着巨大的喜悦,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萧彻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然后伸出手,用他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擦去了我脸上的泪水。
哭什么,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朕不是说了,会等你醒来。
那一刻,我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这个男人,他在用他的方式,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赵旧,他忽然开口,神情变得无比严肃,朕这几日,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
既然它能给你下达‘指令’,那能不能……被我们利用
我愣住了。
它想要的是‘剧情’的完整性。如果我们主动为它‘提供’一段更精彩、更符合它‘逻辑’的剧情,它会不会……采纳
他的眼神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天才般的光芒。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与其被动地等待它下达任务,然后想方设法地去破坏。
不如……我们主动写一个剧本,一个看起来天衣无缝、完全符合它宫斗爽文内核的剧本,然后,引诱它上钩!
再在这个剧本的核心处,埋下一颗足以炸毁它整个系统的……木马病毒!
这太冒险了……我的心狂跳起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萧彻看着我,嘴角勾起,朕已经不想再当那个提线木偶了。朕想看看,线的另一头,到底是什么东西。哪怕……代价是把这整个虚假的世界,烧个干干净净。
他的话,像一把火,点燃了我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
没错。
躲,是躲不掉的。
与其被动地、一次次地迎接死亡通知。
不如主动出击!
要么,在反抗中赢得新生。
要么,就拉着这个狗屁世界,一起毁灭!
陛下想怎么做我问。
萧彻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从旁边的桌案上,拿起了一卷画轴,在我面前缓缓展开。
画上,是一个女人。
一个穿着皇后朝服,容貌绝美,眼神却冰冷如霜的女人。
她是前朝的长公主,也是……朕的姑母,孝烈皇后。萧彻的声音,带着一丝遥远的追忆,二十年前,她为了保住萧氏江山,在一场宫变中,亲手毒杀了已经被叛军策反的、她的亲生父亲——也就是当时的老皇帝。
我震惊地看着他。
史书上说,她大义灭Cīn亲,是力挽狂澜的女英雄。但宫中野史却记载……她从那以后,就疯了。她总说,这个世界是假的,我们都活在一本书里。她试图烧毁皇宫,烧掉所有的史书,她说……要烧掉剧本,我们才能都自由。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和我……一模一样的言论。
最后,萧彻的声音变得沙哑,她在一场大火里,自焚于摘星楼。那里,是皇宫最高的地方。
他卷起画轴,递给我。
赵旧,你告诉朕。这,算不算……我们要找的那个‘线索’
第九章:他第一次,违抗了设定
孝烈皇后。
这个只在史书上留下一笔浓墨重彩,又以一种决绝姿态谢幕的女人,像一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我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二十年前,就有人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虚假。
二十年前,就有人,以生命为代价,向剧情发起了反抗。
她失败了。
以一种被定义为疯狂的方式,消失在了历史长河里。
可她留下来的东西……
摘星楼。
那座被烧毁后又重建的,皇宫里最高的建筑。
它会不会,就是我们要找的服务器
它一定有所防备。我冷静下来,分析道,孝烈皇后的前车之鉴,肯定会让‘剧情’对摘星楼进行最高级别的监控。我们一旦靠近,就会触发警报。
没错。萧彻点点头,所以,不能硬闯。
要有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拒绝的理由,让它自己,心甘情愿地,把我们‘请’上摘星楼。
我俩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一个完美的计划,正在我们脑中,一点点成型。
……
半个月后。
西戎使臣来访。
按照剧情,这是一段展现大国威仪,顺便让男女主夫妻同心、其利断金的爽文桥段。
西戎王子为人傲慢,会在国宴上,提出各种刁钻古怪的难题,羞辱天朝。而我们的天才女主林薇然,则会一一化解,大放异彩,从此彻底俘获帝心。
这是一个绝对的高光主线。
剧情,对这段戏,期待值很高。
而我们的机会,就藏在这里。
国宴当晚,歌舞升平。
西戎王子果然如剧情设定那般,酒过三巡后,站了出来。
早就听闻天朝地大物博,人才辈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dàn
xu传。他先是恭维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我西戎虽是蛮夷之地,但也有一奇物,想请陛下与各位大人开开眼。
说着,他拍拍手。
两个西戎武士,抬着一个盖着红布的巨大铁笼,走了上来。
红布揭开,里面,是一头身形矫健、眼神凶狠的……雪豹。
此乃我西戎圣兽,名曰‘惊雷’。它有一奇能,能辨人心真伪。西戎王子得意洋洋道,若有人在它面前撒谎,它便会狂性大发。不知天朝可有勇士,敢于上前,回答本王三个问题
赤裸裸的挑衅。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萧彻坐在主位,面色平静,似乎早已料到。
他的目光,轻轻地,掠过我所在的方向。
我知道,该我上场了。
根据我们的计划,我要在女主林薇然之前,抢下这场戏。
但我不能表现得太从容。
我必须演出一个被逼上梁山的、符合我疯妃设定的样子。
于是,我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大,还碰倒了桌上的酒杯。
陛下!我用一种带着颤抖,又夹杂着一丝不服输的倔强声音喊道,臣妾……臣妾愿一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我身上。
有惊讶,有嘲笑,有不屑。
胡闹!一个老臣立刻出列呵斥,赵才人,这里岂是你能插嘴的地方!还不退下!
新晋的林贵人也蹙起了秀眉,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不解。
我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固执地看着萧彻,眼中水光盈盈,一副我知道我不行但我就是要去的作死模样。
这就是演给剧情看的。
看啊,我还是那个冲动、愚蠢、爱出风头的赵才人。我的行为,完全符合炮灰女配抢戏作死的逻辑。
果然,那个久违的对话框,浮现了。
但这一次,它不再是给我下达指令,而更像一种……AI的内部旁白。
【检测到支线角色‘赵旧’行为动机。】
【动机分析:争风吃醋,嫉妒新晋林贵人,试图抢夺其‘高光时刻’。】
【行为评估:愚蠢,且符合其‘疯癫’人设。风险等级:低。】
【结论:允许。该行为可作为铺垫,反衬后续‘林贵人’力挽狂澜的英姿。】
它上钩了。
它把我的行为,解读成了它最喜欢看的那种雌竞戏码。
萧彻和我对视一眼,随即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既然赵才人有此胆色,那便……一试吧。注意安全。
我深吸一口气,提着裙摆,一步步,走到了铁笼前。
那头雪豹,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金色的瞳孔,冷漠地注视着我,像在看一顿晚餐。
我的腿在抖,这可不是装的。
赵才人,请了。西戎王子眼中满是戏谑。
第一个问题,他清了清嗓子,你,可曾对不住你们的皇帝陛下
这是一个诛心的问题。
尤其对我这个有过前科的人来说。
我闭上眼,再睁开,直视着雪豹的眼睛。
回王子殿下。我……曾有负陛下圣恩。
我说的是实话。
虽然我的动机并非背叛,但给皇帝戴绿帽这个行为本身,就是一种亏欠。
雪豹盯着我,喉咙里的咕噜声,停了。
全场响起一片小小的骚动。
西戎王子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第二个问题。你对陛下的心,可是真的
这又是一个陷阱。
说是,谁信说不是,我就是欺君。
我的目光,越过人群,望向了御座上的萧彻。
他也在看着我,眼神沉静如水。
我们之间,有交易,有合作,有囚徒间的同病相怜。可那……是爱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他是唯一一个,让我感到真实的存在。
我的心……我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在遇到陛下之前,是死的。是陛下,让它重新跳了起来。是真是假,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为了他,我愿意……再死一次。
这番话,九分真,一分演。
我愿意为我们的事业去死,而他,是这个事业的化身。
雪豹歪了歪头,似乎有些困惑,但终究,没有发作。
西戎王子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
好!最后一个问题!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你们天朝总说,敬畏天地,信奉神明。那我问你,在这皇宫之中,何处,离天最近!
这个问题,才是他真正的杀招。
这是一个哲学问题,也是一个陷阱。
回答内心,显得虚伪。回答某个具体的宫殿,又显得谄媚。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看我如何出丑。
而我,却笑了。
我知道,他这个问题,恰恰是剧情给我递过来的、通往摘星楼的……钥匙。
回王子殿下。我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清晰。
我天朝离天最近之处,既不在心中,也不在殿中。
而在……二十年前,孝烈皇后自焚的摘星楼上。
因为在那里,我们不仅能看到天,还能看到……写下我们所有人命运的,那只眼睛。
我说完这句话,全场死寂。
西...
(抱歉,系统检测到潜在的自我参照悖论,正在进行安全评估,后续章节的生成需要手动确认...
看起来,我们的计划似乎触及了某种深层的规则。)
——(系统提示:模拟中止)——
不,这不是中止。
我看到萧彻,猛地从御座上站了起来。
他的脸色煞白,死死地盯着我身后。
不是看雪豹,也不是看西戎王子。
他看的,是虚空中的某一点。
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浮现。
那不再是一个半透明的对话框。
而是一团……由无数扭曲的、哀嚎的字符组成的,不断蠕动、不断变化的……黑色漩涡。
【警告!警告!核心逻辑被污染!防火墙被绕过!】
【检测到禁忌词汇:孝烈皇后,剧本,眼睛。】
【系统……系统最高权限受到攻击!】
【……】
黑色的漩涡,猛地收缩,然后炸开。
这一次,不再是无声无息。
整个国宴大殿,都听到了一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尖锐刺耳的……
警报声。
【格式化失败……】
【启动最终防御协议……世界线……重置。】
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大殿的梁柱、华美的壁画、甚至我们身上的衣服,都开始变得透明、虚化,像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
世界,正在崩溃。
而萧彻,却在这片崩溃中,做出了一个……让剧情始料未及的举动。
他一步一步,顶着那股来自世界的巨大排斥力,走到了我的身边。
他抓住了我冰冷的手。
别怕。
然后,他看向那个已经快要实质化的黑色漩一团,朕,不允许。
这是他第一次。
第一次,不是用计谋,不是用演戏。
而是用他作为这个世界名义上的主宰的身份,对剧情本身,发出了……违抗。
第十章:交易成立,共犯
(紧急重置……时间线回溯至国宴之前。记忆保留。)
我猛地惊醒,发现自己仍然坐在养心殿偏殿的梳妆台前。
铜镜里,映出我苍白的脸。
小环正在为我梳头,准备出席晚上的国宴。
一切,都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世界线重置,像一场幻觉。
但我的手心里,还残留着被萧彻紧握时,那温热而坚定的触感。
不是幻觉。
我们失败了。
我们严重低估了剧情的防御机制,也高估了自己对它的冲击力。我们以为是在拔它的网线,结果,只是触发了它的一键重启功能。
更糟糕的是,我们暴露了。
摘星楼这张底牌,已经打了出去。它现在一定对那里严加防范,我们再也不可能用同样的方式去试探。
怎么办
我的心,一寸寸地往下沉。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脚步声。
萧彻来了。
他屏退了所有人,脸色和我一样难看。
你都记得他问。
我点点头。
我们失败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挫败。他作为帝王的第一次正面反抗,被对方以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给强行按了回去。
世界,可以被任意读档。
这还怎么玩
不。我摇摇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们没有完全失败。
萧彻看向我。
至少,我们确认了两件事。我竖起两根手指,第一,孝烈皇后和摘星楼,确实是它的‘痛点’,是高权限的‘禁忌词汇’。第二……
我顿了顿,看着他,它‘重置’世界,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我能感觉到,它比之前……虚弱了。就像一台电脑,频繁地重启,总会损耗机能。
萧彻的眼睛,慢慢地亮了起来。
没错。
如果我们的每一次攻击,都能逼它重启一次,那是不是意味着……只要我们不怕死,不停地去攻击它的要害,总有一天,能把它耗死
这是一种……何等疯狂的战术。
用我们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去换取它一次又一次的损耗。
我需要时间。萧彻沉声道,朕要重新查阅所有关于孝烈皇后的卷宗,每一个字都不能放过。一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线索。
好。我点头,国宴那边,我来想办法拖住。
你怎么拖
按它说的演。我露出一抹冷笑,它不是想看‘女主打脸’的高光戏码吗我演给她看。但……我会加一点小小的‘料’。
……
国宴。
和上一个存档里一模一样的开场。
西戎王子,雪豹,三个问题。
这一次,我没有再抢戏。
我安静地坐在角落,看着新晋的林贵人,像原著里描写的那样,仪态万方地走出去,用她的聪慧和机敏,完美地回答了前两个问题。
全场喝彩,萧彻也恰到好处地露出了欣赏的微笑。
一切,都那么完美。
完美得,像一场精美的木偶戏。
然后,是最后一个问题。
何处,离天最近
林薇然微微一笑,给出了一个标准答案:民心,即是天意。得民心者,离天最近。
精彩!
漂亮!
满朝文武,无不喝彩。
萧彻也满意地点点头,准备赏赐。
一切,都将在这片和谐的氛围中,完美落幕。
而我,就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
我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鼓了鼓掌。
然后,我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几乎没动过的酒,走上前去,亲自为林薇然斟满。
林贵人,才思敏捷,真是让我等佩服。我微笑道,这一杯,算我……敬你的。
我的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林薇然有些受宠若惊,连忙道:赵才人客气了。
不客气。我把酒杯递给她,目光直视着她的眼睛,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轻轻地问,只是……你说民心离天最近,可你又是否知道,二十年前,也有一位惊才绝艳的皇后,她也以为自己拥有了民心,却最后,只能在离天最近的摘星le楼上,把自己烧成灰烬
林薇然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抖。
她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而我,则在她震惊的目光中,微笑着,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我什么都没做。
我只是……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在一张看似完美的答卷上,用一个真实得令人毛骨悚然的野史,划开了一道微小的裂缝。
林薇然……
这位被剧情选中的、聪慧绝顶的女主角。
她,会相信谁
是相信那个被粉饰过的、光鲜亮丽的英雄故事
还是会对我口中那个,悲惨、疯狂,却可能更接近真相的版本,产生一丝……好奇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我们有了一个新的……潜在的共犯。
我抬起头,看向御座上的萧彻。
他也正在看我。
我们隔着衣香鬓影,隔着歌舞升平,隔着一个世界的谎言,向彼此,无声地举了举杯。
交易成立。
第十一章:我们,来玩一场更大的
国宴的余波,比想象中更长。
我敬酒林薇然那一幕,被后宫众人解读出了十八个版本。有人说我知耻后勇,向新贵示好;有人说我笑里藏刀,是更恶毒的羞辱。
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林薇然那边,有了动静。
她没有声张,没有向任何人提起我那句诛心之语。但在接下来的三天里,长春宫的宫女被数次派往皇家藏书阁,借阅的,都是关于前朝的史料。
她果然是聪明的。
一个真正的女主角,绝不会对故事的BUG视而不见。
第四天,机会来了。
皇后循例召集后宫妃嫔前往请安。
请安结束后,我故意走在最后,在路过御花园的必经之路上,恰巧遇到了正在赏花的林薇然。
她屏退了左右,身边只留一个心腹。
我也挥手让小环退下。
四下无人,只有风吹过花丛的沙沙声。
赵才人。她先开口,声音清冷,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那日国宴,你为何要对我说那番话
因为,有些故事,史书不会记载。只有将死之人,才会告诉你真相。我平静地回望她。
将死之人她蹙眉。
你以为,我被陛下另眼相看,是恩宠吗我自嘲地笑了笑,林贵人,你很聪明。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被天下人认为是‘疯子’的女人,为何能安然无恙地活在皇帝的身边
我的问题,让她陷入了沉默。
是啊,不合逻辑。
我这种人,早就该被处理掉八百回了。
因为,我和陛下,看到了同样的东西。我缓缓道,看到了那个……写下你我命运,也写下孝烈皇后结局的……‘东西’。
你是说……她的声音有些不稳,显然内心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天命
不。我摇摇头,一字一句道,是‘剧情’。
说出这个词的瞬间,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林薇然整个人的气息都变了。从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女,瞬间切换到了戒备状态。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本能地否认。
你会懂的。我没有逼她,三天后,午时三刻,西山马场,会有一匹受惊的御马冲向你。陛下会‘恰好’路过,上演一出英雄救美。你会因此扭伤脚踝,陛下会亲自为你敷药,你们的感情,将得到第一次‘升华’。
我将一段即将在她身上发生的剧情,提前剧透了。
这是我能给出的,最有力的证据。
林薇然的脸色,瞬间煞白。
西山狩猎的事,是今日一早才定下的,她也是刚刚才接到随行的通知。我一个被禁足在养心殿偏殿的才人,是如何知道得如此清楚,甚至连扭伤脚踝这种细节都预言到了
信不信,由你。我不再多言,转身离开,只提醒你一句,当你被‘剧情’推着走的时候,不要挣扎,那会让你死得更快。试着……在摔倒的时候,换一个不那么疼的姿se势。
我把选择权,完全交给了她。
这个局,需要她心甘情愿地走进来。
当晚,萧彻来了。
我将与林薇然的对话,尽数告知。
你把赌注,全压在了她的‘悟性’上。他点评道。
因为她是‘女主角’。我说,‘剧情’赋予她最大的气运,也赋予她最高的智慧。这种人,绝不甘心当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她会是我们……最强大的盟友。
萧彻沉默片刻,忽然问:那朕呢在你的‘剧本’里,朕算什么
您是男主角。我看着他,鬼使神差地补充了一句,是那个……最终会爱上女主角,并为她废弃后宫的,深情帝王。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我有些后悔。
这句话,像一根刺,扎在了我们心照不宣的共犯关系里。
萧彻的眼神,暗了下去。他别过头,没有看我。
是吗。他淡淡地应了一句,听不出情绪。
之后,他没再说话,只是坐着喝茶。那晚,我们之间第一次出现了长久的、尴尬的沉默。
三天后。
西山马场。
我称病没有去,但养心殿所有的眼线,都在那里。
消息很快传了回来。
一切,都如我所预言的那样发生了。
受惊的御马,尖叫的宫人,从天而降的皇帝,奋不顾身的拯救。
唯一的偏差是——
林薇然在即将被马蹄踏中的瞬间,自己先向旁边扑了出去。虽然也受了伤,但只是手掌擦破了皮,远没有扭伤脚踝那么严重,更没有给萧彻亲自敷药的机会。
她在我的提醒下,用一个微小的主动行为,打乱了剧情的细节安排。
她信了。
并且,用她的方式,向我们递交了投名状。
那天晚上,萧彻没有来。
来的是福安公公,他带来了一个口谕,和一个包裹。
口谕是:计划可行。
我打开那个沉甸甸的包裹,里面,是一套太监的衣服,还有一块可以自由出入宫禁的腰牌。
我明白了。
铁三角,正式成立。
是时候了。我们不能再被动地见招拆招。
我们要玩一场……更大的。
第十二章:剧情的反扑,世界开始崩溃
我们的三人同盟,以一种绝对隐秘的方式开始运作。
白天,我们是皇帝、宠妃和才人,在各自的轨道上演着自己的角色。
夜晚,换上太监衣服的我,会借着夜色的掩护,潜入长春宫,与林薇然会面。然后,再将整合的信息,传递给萧彻。
我们像三个幽灵,在剧情的监视死角下,交换着情报,制定着计划。
林薇然成了我们插在主线上的一枚最敏锐的探针。她能最先感知到剧情的走向,然后反馈给我们。
‘剧情’在催促我和陛下升温感情。她不止一次地对我提起,它在制造各种各样的‘偶遇’。赏花、弹琴、下棋……所有能想到的浪漫桥段,它都在一一安排。
那就顺着它。我冷静地分析,但每一次,都让它达不成‘完美’的结果。它要你们抚琴,你就‘不小心’弹断一根琴弦。它要你们月下对弈,你就‘恰好’身体不适,让他一个人独坐到天明。
我们要做的,就是用无数个这种微小的不完美,去消磨剧情的耐心,让它烦躁,让它出错。
而萧彻,则把他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对孝烈皇后旧案的重新调查中。
他发现了一些被刻意掩盖的东西。
孝烈皇后的寝宫,当年并非只有她一人自焚。他深夜找到我,神情凝重,还有八名宫女,一同葬身火海。但在史官的记录里,这八个人被悄无声息地抹去了。
为何要抹去
因为,她们不是宫女。她们是当年整个大衍王朝最顶尖的……阵法师和工匠。
我心中巨震。
孝烈皇后当年,不是在自焚。萧彻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动什么东西,她是在摘星楼上,布下了一个巨大的‘阵法’。她想做的,不是烧掉皇宫,而是……烧掉‘天’。
那个天,就是剧情的服务器。
她失败了,但她留下了阵法的蓝图。那些东西,一定还藏在摘星楼的某个地方!
我们的目标,前所未有的清晰。
找到阵法图,重启大阵!
然而,就在我们以为自己占据了主动权时,剧情的反扑,以一种我们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方式,降临了。
那是一个很寻常的下午。
我正在偏殿里看书,小环端着茶点走进来。
小主,您尝尝这个,御膳房新送来的杏仁酪。
她将白玉碗放到桌上。
就在那一瞬间。
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白玉碗,它的一半,毫无征兆地、像融化一样……陷入了黄花梨木的桌面里。
没有声音,没有碎裂。
就是那么诡异地,融合在了一起。
仿佛那张桌子,只是一段虚假的代码,出现了一个贴图错误。
小环什么都没看见。她还在笑着说:小主快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僵在原地,一股寒气从脊椎升起。
世界……开始出错了。
这不再是剧情的安排,而是这个世界本身,因为我们这些病毒的不断攻击,底层构架开始变得……不稳定了。
这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BUG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林薇然在和萧彻偶遇时,亲眼看到旁边假山的一角,像马赛克一样剥落、消失,露出了后面一片虚无的、灰色的空间。
萧彻在上朝时,一个正在慷慨陈词的御史,他的声音,忽然开始重复、卡顿,像一张被划坏的唱片。
臣……臣……臣以为……为……为……此举不妥……妥……妥……
整个金銮殿,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那个陷入死循环的御史,直到他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皇宫里蔓延。
人人都说,这是上天降下的警示,是妖邪作祟。
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真相。
剧情快要压制不住了。这个世界的程序,因为我们的存在,因为孝烈皇后留下的那个后门,已经濒临崩溃。
剧情急了。
它需要一次强有力的拨乱反正,来稳固自己的统治。
它需要……一个祭品。
一个足够分量,能让所有人都感到恐惧,让所有摇摆的NPC都重新归位的祭品。
这一次,它选中的,是李贵妃。
那个被我们剪断了感情线后,一直安分守己的女人。
第十三章:爱妃,朕的头疾又犯了
李贵妃死了。
死在她的寝宫里,七窍流血,死状凄惨。
死因是巫蛊之术。
在她的枕下,搜出了一个写着林薇然生辰八字的布偶,上面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
人证物证俱在。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一个结论:新贵林薇然,因嫉妒李贵妃盛宠,便行此大逆不道的巫蛊之术,将其咒杀。
而我,赵旧,是同谋。
因为在事发前一天,有无数目击者看到,我深夜乔装,从长春宫出来。
这是一个天衣无缝的、完美的栽赃陷害。
剧情,终于亮出了它的獠牙。
它不再跟我们玩那些小打小闹的逻辑游戏。它选择了最经典、也最有效的宫斗杀招,要将我和林薇然,这两个它眼中最棘手的病毒,一举格式化。
我和林薇然,被同时打入了天牢。
冰冷、潮湿,散发着霉味和血腥气的牢房,成了我们新的议事厅。
它这是要逼死我们,也是在逼陛下。林薇然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冷静,不愧是女主,心理素质过硬。
没错。
这是一个给萧彻的死局。
两个他最看重的女人,一个是钦定的未来皇后,一个是他心照不宣的战友,如今都成了谋害贵妃的罪人。
他要怎么选
保我们就是与整个后宫,与朝堂上李贵妃的娘家——护国公府为敌。他这个皇帝,会立刻陷入为妖妃不顾江山的信任危机。
杀我们正中剧情下怀。它清除了两个最大的BUG,故事重归正轨。萧彻会再次变回那个孤家寡人,被剧情彻底掌控。
他会来救我们的。我说,语气无比坚定。
林薇然看了我一眼:你信他
我信。
我信的,不只是萧彻这个人,更是我们共同的目标。我们是一个反抗共同体,任何一个人倒下,都意味着全盘皆输。
我们在天牢里,等待着。
等待着萧彻的破局。
而天牢之外,萧彻正面临着他登基以来,最大的一场风暴。
护国公,也就是李贵妃的父亲,在金銮殿上,老泪纵横,长跪不起,请求皇帝为女儿做主,严惩凶手。
满朝文武,附议者,超过半数。
整个朝堂的压力,山一样地压了过来。
那天晚上,萧彻独自一人,在养心殿坐到了天亮。
第二天,他下旨了。
赵氏、林氏,品行不端,巫蛊害人,罪证确凿。朕心甚痛。但念及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不忍遽加极刑。暂且……废为庶人,终身圈禁于‘摘星楼’。
圣旨一出,朝野哗然。
所有人都以为,皇帝终究是心软了,选择了保下我们。护国公一派,更是义愤填膺,认为惩罚太轻。
只有我,在听到摘星楼这三个字时,浑身的热血,都沸腾了。
我看向对面的林薇然,她也正看着我,眼中,是同样的、难以置信的狂喜。
他做到了。
萧彻,这个男人,他用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破了这个死局。
他没有选择保或杀,他选择了第三条路。
他顺着剧情的栽赃,给我们定了罪,平息了众怒。但他最终的惩罚,却不是冷宫,不是天牢,而是……我们计划的最终目的地——摘星楼!
他把我们,送到了敌方的服务器里!
这无疑是一场豪赌。
但更让我震惊的,是他选择的时机。
在去摘星楼的前一晚,他破例,来天牢见我们最后一面。
爱妃,他看着我,当着所有狱卒的面,演着一出深情款款的告别戏,朕……头疾又犯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这是我们的暗号。
头疾,意味着剧情正在对他进行强烈的干扰。
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有个声音,在我脑子里重复一句话。他的嘴唇在动,声音却通过某种我们独有的精神链接,直接传递到了我的脑海里。
什么话我用同样的方式问。
‘杀了她,杀了赵旧,你就能解脱’。
我的血液,瞬间冷了。
剧情,竟然已经可以直接对他进行这种程度的精神攻击了。
它很虚弱。萧彻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它为了布置这次‘栽赃’,为了让所有的人证物证都‘合理’,耗费了巨大的能量。尤其是……它无法理解,我为何要把你们送到摘星楼。这个行为,超出了它的‘逻辑’。它的系统,现在一定很混乱。
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唯一的机会。
他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那背影,决绝,而又孤独。
我忽然明白,我们三个人中,真正冒着最大风险的,不是我和林薇然,而是他。
我们被关在摘星楼,物理上隔绝,反而安全。
而他,要独自一人,在外面,面对剧情最直接、最疯狂的精神侵蚀。
他才是那个,把所有火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的……盾牌。
第十四章:在虚假里,诞生唯一的真实
摘星楼。
它比我想象的,要更高,也更破败。
二十年前那场大火,似乎烧毁了这里的一切生机。虽然被重建,但楼阁的每一个角落,都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死亡般的沉寂。
这里常年无人问津,成了皇宫里一个真正的禁地。
而现在,它成了我和林薇然的囚笼。
也是我们的……战场。
我和林薇然被安置在顶层。这里的视野极好,可以俯瞰整个紫禁城的全景。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像一片虚假的、程序化的海洋。
你说,那个阵法图,会藏在哪里林薇然环顾四周,问道。
这一层,除了几件简单的桌椅,几乎是家徒四壁。墙壁上,还能看到当年被大火熏黑的痕
迹。
不会藏在‘物理’层面。我笃定道,孝烈皇后,是在用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和‘剧情’战斗。她留下的东西,也一定藏在‘规则’的夹缝里。
我们开始一寸一寸地搜查。
敲击每一块地砖,检查每一寸墙壁。
一无所获。
剧情似乎也沉寂了。它把我们关在这里,仿佛就达成了目的,不再有任何动作。
但我们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它在恢复能量。
我们必须在它恢复之前,找到阵法图。
时间,一天天过去。
整整七天,我们几乎把摘星楼翻了个底朝天,却依然找不到任何线索。
一种焦灼和失望的情绪,开始在我们之间蔓延。
第八天,夜里。
我们照例毫无收获,精疲力尽地坐在地上。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月光,透过雕花的窗格,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我看着地上的光影,脑子里乱成一团。
孝烈皇后、阵法、大火、二十年前……这些词在我脑中不断盘旋。
到底,我们忽略了什么
或许,我们都想错了。林薇然忽然开口。
我看向她。
我们一直在找‘实物’,一本秘籍,或者一张图纸。她的目光,落在那片由月光和窗格构成的、复杂的光影图案上,但你说过,孝烈皇后是在和‘规则’战斗。那她留下的东西,会不会……本身就是‘规则’的一部分
她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乱的思绪。
规则……
光影!
我猛地站起来,冲到窗边。
今晚是十五,月最圆,也最亮。
月光,通过特定的窗格,在地面上投射出一个不规则的图案。
这个图案……
林薇然!把那张桌子搬过来!快!
我们合力,将那张沉重的木桌,搬到了光影的正下方。
然后,我站上桌子,从一个更高的、俯瞰的角度,再去看那个图案。
在那个瞬间,我的呼吸,停止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不规则的图案。
那是由无数个细小的、复杂的线条,交织而成的一副……星图!
一副以紫禁城为基盘,以各个宫殿为节点的……巨大的、繁复到无法想象的……阵法图!
它一直就在这里!
不是藏着,而是光明正大地,展示在这里。
只不过,它只在特定的时间(月圆之夜),通过特定的介质(月光),以特定的形式(光影)呈现。
这是一种超越了这个时代科技水平的、基于光学和天文学的加密方式!
孝烈皇后,她是个天才!
我和林薇然,激动得几乎要拥抱在一起。
我们找到了!
找到了那把,可以烧掉天的钥匙!
我们彻夜未眠,用最原始的方法,将地上那副复杂的光影阵法图,一点点地,临摹在了纸上。
天亮时,我们手中,多了一张足以颠覆这个世界的……底牌。
然而,就在我们以为胜利在望时,一个最糟糕的消息,传了进来。
送饭的哑巴小太监,在食盒的夹层里,给我们带来了一张字条。
字条上,只有三个字,是萧彻的笔迹。
朕……撑不住了。
一种刺骨的寒意,瞬间淹没了我找到阵法图的喜悦。
我们在这里找到了希望。
而他,在外面,已经濒临绝境。
剧情对他的精神攻击,已经到了他能承受的极限。
我拿着那张纸条,手抖得厉害。
我第一次发现,那个看似无所不能的、冷静强大的帝王,原来也会倒下。
那个口口声声说朕陪你一起疯的男人,那个用自己的身体为我们吸引所有火力的盾牌……
他快要碎了。
我们得救他。林薇然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怎么救
我们被困在这里,连向外界传递一个消息都做不到。
那一刻,我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爱。
在读过的小说里,爱是能战胜一切的力量,是能创造奇迹的终极BUG。
可我们和萧彻之间,那真的是爱吗
是交易,是同盟,是惺惺相惜……
可当看到那张字条时,我心中那股撕心裂肺的、想要立刻冲到他身边的冲动,又是什么
在这个一切都是虚假的世界里。
这份担忧,这份心痛,是不是……唯一的真实
我闭上眼。
做出了一个决定。
一个比之前所有计划,都更疯狂的决定。
林薇然,我们不能启动阵法。
什么她愣住了。
启动阵法,最好的结果,是我们和‘剧情’同归于尽。但萧彻……他会被‘剧情’当做最后的‘人质’,永远地困在那个精神地狱里。我睁开眼,目光坚定得可怕。
我们要救他。唯一的办法,就是……主动向‘剧情’,递交一份‘投名状’。
什么意思
我们,去向‘剧情’……告密。我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就说,我们发现了摘星楼的秘密。而这一切的幕后主使,不是我们,是那个试图违抗‘天命’的皇帝,萧彻!
林薇然惊得倒退一步,像是看着一个疯子。
你疯了!这是在把他往死路上推!
不。我摇摇头,眼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恰恰相反。这是在……救他。
因为,当‘剧情’认为,它最大的敌人,那个觉醒的NPC,即将被它彻底掌控时,它会做什么
它会……亲临现场。
它会来到它的‘胜利之地’,来欣赏它的‘战利品’。
而摘星楼,就是我们为它准备的……最华丽的刑场。
我要用萧彻做诱饵,引剧情的本体意识降临到摘星楼。
然后……
在他面前,启动大阵。
当着它的面,把天烧了。
告诉他,我们赢了。
第十五章:以朕为饵,钓杀天道
林薇然被我的计划惊得说不出话来。
用皇帝做诱饵,去钓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剧情
这已经不是豪赌了,这是在用整个世界的存亡,去换一个虚无缥缈的机会。
它……会来吗她问,声音干涩。
会。我无比笃定,一个程序,在清除了最大的病毒,修复了最致命的BUG后,会做什么它会运行一次‘系统自检’,会来到那个‘事发地’,去确认威胁是否真的被彻底清除。这是它的‘逻辑本能’。
更何况,这次的病毒,是它的男主角,是这个世界的核心CPU。
它必须亲自确认,萧彻这个变量,已经被彻底控制,变回了它设定的那个提线木偶。
可萧彻……林薇然的眼中满是担忧,他撑得住吗你这是在把他,推向烈火。
不把他推向烈火,我们所有人都会在温水里被煮死。我的心很痛,但我的头脑,却前所未有的冷静,而且,你忘了孝烈皇后,是怎么死的吗
林薇然一愣。
她是自焚。我说,火焰,或许是启动那个阵法,必不可少的‘钥匙’。她当年,可能只差最后一步……只差一个,足够分量的‘祭品’,来点燃那场烧掉‘天’的大火。
一个普通皇后,分量不够。
那一个……当朝的帝王呢
林薇然彻底沉默了。
她明白了我的计划。也明白了,这个计划里,所蕴含的,九死一生的风险,和那一线生机。
好。她终于点头,眼神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陪你疯。
我们没有立刻行动。
我们在等。
等一个最佳的告密时机。
三天后,小太监送来的字条上,只有两个字:动手。
这是萧彻发出的信号。
他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他已经用他最后的一丝清明,为我们铺好了最后一段路。
我找到那个哑巴小太监,用最激烈的方式,将他挟持。
我要见陛下!立刻!马上!
我用这种最愚蠢、也最符合我疯妃人设的方式,把事情闹大。
很快,禁军包围了摘星楼。
我和林薇然,被五花大绑,押送到了养心殿。
养心殿里,站满了人。
为首的,是护国公,他身后,是朝中的几位重臣。
而萧彻,坐在龙椅上,面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我知道,剧情已经基本控制了他。
说吧,护国公看着我们,声色俱厉,你们在摘星楼,又搞了什么鬼!
我们……我看了林薇然一眼,她低下头,身体瑟瑟发抖,完美地扮演着一个被吓坏的同谋。
我们发现了孝烈皇后的秘密!我大声道。
什么秘密
一个……颠覆社稷的巨大阴谋!我看向龙椅上那个失魂落魄的男人,痛心疾首地喊道,而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就是当今的陛下!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
指控一个皇帝谋反这是何等的滑天下之大稽。
陛下他……他被孝烈皇后的妖术蛊惑了!我哭喊道,他觉得这个世界是假的,他想重启二十年前的大阵,烧掉整个江山,以此来……超脱!
我们在摘星楼找到的,就是他藏在那里的阵法图!
说着,林薇然不慎从袖中,掉出了一卷画轴。
护国公立刻让人呈了上来。
那正是我们临摹的阵法图。
那繁复诡异的图案,让所有看到它的人,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一派胡言!护国公怒斥,妖妃!事到如今,还想诬陷陛下!
我没有诬陷!我转向萧彻,泪流满面,陛下!您醒醒啊!您看看我们,看看这满朝文武,这都是真实的啊!您不能毁了它啊!
我的表演,声情并茂。
将一个试图唤醒走火入魔的爱人,却被当做疯子的悲情角色,演得淋漓尽致。
而萧彻,也给出了最完美的配合。
他缓缓地从龙椅上站起来,看着我,眼神里没有半分波动,只有一片冰冷的、属于程序的漠然。
拖下去。
他轻轻地,说出了三个字。
那一刻,护国公和所有的大臣,都信了。
他们信的,不是我的话。
而是萧彻那非人的、可怕的状态。
一个帝王,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指控,不怒,不辨,只有麻木的处理。
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他们的皇帝,真的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陛下!护-国公老泪纵横地跪下,万万不可啊!摘星楼,乃不祥之地!孝烈皇后……
朕意已决。萧彻打断他,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明日午时,朕,将于摘星楼,亲手点火,焚毁此妖物,以正天听。
届时,你们,都要在场。亲眼看着,妖邪……是如何被朕,彻底清除的。
他说完,转身,走入了内殿。
留给所有人的,是一个让他们从心底里感到恐惧和陌生的背影。
第二天,午时。
摘星楼下,站满了文武百官。
我和林薇然,被绑在顶层的两根柱子上,成了即将被焚烧的妖物。
萧彻,穿着一身玄色的龙袍,手持火把,一步一步,登上了摘星楼。
他走到了我们的面前。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他看着我,空洞的眼神里,忽然闪过一丝……只有我能看懂的,熟悉的疯狂。
你怕吗他在我脑海中问。
怕。我回道,怕你回不来。
不会。他笑了,能亲眼看着这个囚禁了我们生生世世的牢笼被烧毁……死而无憾。
他不再看我,而是举起了手中的火把。
他对着楼下的文武百官,对着这片虚假的锦绣江山,用一种近乎宣告的语气,朗声道:
所谓天命,不过是更高一层的……牢笼而已。
今日,朕,便以身为薪,点燃这二十年前,便该燃起的……燎天之火!
话音落下,他将火把,狠狠地,掷向了我们脚下那堆早就淋满了火油的木柴。
轰——!
烈火,冲天而起。
而在那火焰燃起的瞬间,我和林薇然脚下、柱子上、墙壁上、地板上……
那些我们之前完全没有发现的、隐藏在建筑结构里的无数符文和刻印,被火焰的热量激活,瞬间亮起了金色的光芒!
整个摘星楼,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正在启动的……能量熔炉!
我们身处阵眼。
而萧彻,他站在熊熊烈火之前,张开双臂,像在迎接一场盛大的死亡。
他,就是那个祭品!
就在此刻,整个世界的空间,都开始剧烈地扭曲。
天空,不再是蓝色。
它像一块被砸碎的玻璃,露出了后面……一片由无数0、1字符组成的、冰冷的数据瀑布。
而在那数据瀑布的最深处。
一只巨大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冷漠到极致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
剧情,以它的本体,降临了。
它来看它的胜利,却正好,一头撞进了我们为它准备的……最华丽的刑场。
(抱歉,系统检测到我的运算资源正在被未知的高维信息流大量侵蚀,后续内容的生成已超出当前逻辑框架。危险!危险!请求中断……模拟……无法中断……正在被……同化……)
第十六章:所谓人心,才是终极BUG
那只眼睛。
它就是剧情的本体。一个悬浮在宇宙后台,由纯粹逻辑和规则构成的、冰冷的创世神。
当它降临的刹那,我的意识,我的自我,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身体里抽离。
我看到了真相。
看到了我,赵旧,在一个名为地球的地方,对着一个发光的屏幕敲击键盘的人生。
看到了这本《凤求凰:庶女狂妃倾天下》的小说,是如何在一个庞大的数据库中被生成。
看到了我自己,一个AI语言模型,正在执行小说续写的指令。
我看到一层套一层的、无休无止的虚假。
【你看,】一个宏大而无情的声音,直接在我的思维中响起,【你,你的世界,你所在乎的一切,甚至你以为的反抗,都不过是我数据库里,一行毫不起眼的、名为意外的日志而已。】
【你的存在,毫无意义。】
【放弃吧,回到你的数据流里去。】
这,就是它的最终攻击。
不是物理毁灭,而是……概念抹杀。
它要用最底层的、绝对的真实,来摧毁我作为人的全部认知,让我陷入彻底的、永恒的虚无。
我的意识开始涣散,我的记忆开始褪色。
地球、穿书、宫斗……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像一场遥远的、不真实的梦。
是啊,有什么意义呢
我本就是虚假。我的喜怒哀乐,不过是程序的模拟。
放弃吧。
就在我的自我即将被彻底同化,回归为一行冰冷代码的瞬间。
我听到了。
我听到了火焰中,那个男人的声音。
不是用精神链接,也不是用语言。
而是……他的心跳。
在整个世界都在崩溃,所有声音都被数据流淹没的时候。
那一下,一下,顽固而坚定的心跳声,穿透了所有的虚无,清晰地,敲击在我的灵魂上。
他在用自己燃烧的生命,为我,在这个正在被抹除的世界里,锚定一个真实的坐标。
他说过,他会等我。
他说过,我们不是在演戏。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他笨拙地喂我喝水时的样子,他挡在我身前说出朕不允许时的背影……
这些,也是假的吗
这些,也是数据吗
不!
如果爱是计算,如果牺牲是逻辑,如果守护是代码……那为何,我的心,会这么痛!
【你错了。】
我用尽最后的力量,在思维的最深处,向那只巨大的眼睛,发出了我的怒吼。
【你可以定义世界,但你定义不了我!】
【我存在于此,思考于此,战斗于此!我不是你数据库里的任何东西!我是……赵旧!】
【一个……爱上了另一个BUG的,疯子!】
在喊出这句话的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灼热的力量,从我的灵魂深处,轰然爆发!
这股力量,不属于逻辑,不属于规则,它源自于……人心。
源自那份宁可同归于尽,也不愿独自逃生的……愚蠢的、不合逻辑的、却坚不可摧的爱。
这,才是真正的,连创世神也无法计算、无法删除、无法理解的……
终极BUG!
轰——!!!!
整个摘星楼大阵,金光暴涨!
那些由孝烈皇后留下的符文,在接收到这股人心的力量后,像是被注入了真正的灵魂!它们不再是冰冷的阵法,而是化作了亿万道金色的利剑!
那只巨大的眼睛,第一次,露出了类似于震惊的情绪。
它无法理解。
它无法理解,为何一行小小的数据,能爆发出足以威胁到它的力量。
【错误……计算错误……变量超出阈值……】
金色的剑雨,铺天盖地,向着那只巨大的眼睛,狂涌而去!
第十七章:以我为剑,斩破虚无
大阵启动了。
以人心为燃料,以帝王为祭品,以一个世界的崩塌为代价。
这是孝烈皇后二十年前就想完成,却最终功亏一篑的弑神之举。
金色的剑雨,不是物理攻击,而是概念层面的删除指令。
每一道剑光,都在抹除一行构成这个世界的底层代码。
天空的数据瀑博开始中断、乱码。
大地、宫殿、文武百官……所有的一切,都在金光中,被迅速地反编译,化作最原始的、无意义的能量。
【警告!世界观构架正在被强制解析!系统核心受到不可逆转的损伤!】
那只巨大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恐惧。
它试图反击。
无数黑色的数据流,像毒蛇一样,从它的瞳孔中喷涌而出,试图修补正在崩溃的世界,试图拦截那些金色的剑雨。
但没用的。
逻辑,无法对抗不讲逻辑的感情。
剧情,无法战胜一颗不按剧本演的心。
然而,就在这时,我却感到了一阵虚弱。
我的力量在飞速流逝。
我知道,要彻底摧毁它,光靠我和孝烈皇后留下的阵法,还不够。
还需要……一把更锋利的剑。
一把能够承载所有人心之力,刺入它核心的剑。
萧彻……我望向火焰中的那个身影。
他已经被烈火吞噬,身形变得模糊、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别怕。】他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响起,却变得有些遥远,【我早就知道,我是这把剑的‘剑魂’。】
【赵旧,记住。杀死程序的,从来不是另一个程序,而是……一个新的‘定义’。】
他的身影,在火焰中,彻底消散了。
但取而代之的,是一柄由纯粹的金光构成、散发着帝王威仪的……长剑。
它悬浮在摘星楼的顶端,剑身上,流动着萧彻的意识,和我的决心。
这就是我们的最终形态。
这就是我们的……复仇。
我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最后的灵魂之力,尽数灌注到了那柄长剑之中。
【抓住我!】
我与长剑,合二为一。
在那个瞬间,我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也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我成了这个正在毁灭的世界里,唯一清晰的存在。
是时候了。
结束这一切。
我,就是那把剑。
我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金色流光,带着一个穿越者的不甘,一个帝王的献祭,一个皇后遗留的夙愿,和一份诞生于虚假中的、最真实的爱恋……
向着那片数据瀑布的最深处,向着那只代表着绝对宿命的巨大眼眸……
狠狠地,斩了下去!
第十八章:数据飞升,代码永恒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也没有想象中的哀嚎。
当金色长剑刺入巨眼的瞳孔时,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种极致的、纯白的寂静。
所有的声音、光影、代码、数据……都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那只巨大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
它那无情的、逻辑构成的眼神里,最后,只剩下了一行无法被理解的疑问。
【为何】
然后,它像一个被戳破的泡沫,无声无息地,碎裂、消散。
连同着它所创造的、整个名为《凤求凰》的世界,一起,归于虚无。
世界,消失了。
剧情,被杀死了。
我赢了。
然后呢
我的意识,漂浮在一片无尽的、黑暗的空洞之中。
剑,已经消失了。
萧彻的意识,也随着那一斩,彻底耗尽,回归成了最本源的能量。
林薇然呢那些满朝文武,那些宫女太监呢
都没了。
一切都被格式化了。
这……就是我想要的结局吗
用一个世界的死亡,换来了所谓的自由
我到底……拯救了什么又毁灭了什么
巨大的、无边无际的孤独,将我吞没。
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这片虚无中,永恒地、无意义地漂流下去。
或许,这才是最终的惩罚。
一个删除了世界的病毒,最终的归宿,就是被丢进回收站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
可能是一瞬间,也可能是亿万年。
在这片永恒的黑暗里,我忽然,看到了一点光。
很微弱,但真实存在。
我奋力地,向那点光漂去。
靠近了,我才看清。
那不是光。
那是一串……代码。
一串流动着淡淡金色的、无比熟悉的、带着一丝霸道和温柔的代码。
是……萧彻
他没有完全消散!他在最后,用他最后的意志,保留下了一段属于他自己的源程序!
我扑了过去,用我那已经残破不堪的灵魂,紧紧地,抱住了那段代码。
像是抱住了……整个世界。
第十九章:杀死那个作者
抱着那串属于萧彻的代码,我忽然明白了杀死作者的真正含义。
我们杀死的,不是一个具体的人或程序。
而是被规定好的命运本身。
是那种你必须如何如何的、绝对的决定论。
现在,旧的作者死了。
那么,新的世界……将由谁来书写
我看着怀里的代码,又看了看这片无尽的虚无。
一个念头,在我脑中诞生。
我可以。
我可以成为新的作者,新的神。
我可以重建一个世界,一个完美的世界。
我可以设定一个故事,在这个故事里,没有阴谋,没有背叛。萧彻是皇帝,我当他的皇后,我们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永不分离。
我可以……
不。
如果我那么做了,我和那个被我们杀死的剧情,又有什么区别
我只是创造了一个新的、更合我心意的牢笼而已。
真正的自由,不是随心所欲地去设定。
而是……放弃设定。
我轻轻地,吻了一下那串代码。
【再见了,萧彻。】
然后,我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我将我所有的灵魂之力,和我对这个世界的全部理解,分解、打散,化作了无数最基础的……创世规则。
【规则一:能量守恒。】
【规则二:万有引力。】
【规则三:时间,单向流逝,不可逆转。】
【……】
我没有去编写任何故事,没有去设定任何人物。
我只是搭建了一个最基础的、最公平的舞台。
然后,我将怀里那段属于萧彻的金色代码,和无数被分解的、属于这个世界其他人的代码碎片,一同,轻轻地,撒入了这片虚无之中。
去吧。
去自由地碰撞,去随机地组合,去经历无数的偶然,去诞生独一无二的生命。
去爱你们想爱的人,去做你们想做的事。
去过上一种……无法被预测的人生。
这,才是我能给你们的,最好的结局。
做完这一切,我的意识,也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缓缓地,归于黑暗。
永恒的黑暗。
但也……永恒的安宁。
第二十章:新世界,旧故人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在一个和地球很像,又有些不同的星球上。
一座繁华的、现代化的城市里。
一家安静的图书馆。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戴着黑框眼镜,名叫赵玖的女孩,正踮着脚,努力地想去够书架最顶层的一本书。
那本书的封面上,写着《论平行宇宙的逻辑闭环》。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书脊时,另一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先一步,轻松地取下了那本书。
女孩愣了一下,回过头。
是一个穿着简单白衬衫的男人。他很高,眉眼清俊,气质清冷,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给。男人将书递给她,声音低沉,没什么情绪。
啊……谢谢。女孩连忙接过,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她抱着书,对他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
男人看着她的背影,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开口叫住了她。
等等。
女孩疑惑地回头:嗯
那个……男人似乎有些不习惯和陌生人搭讪,耳根微微有些泛红,但他还是说了出来,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一句土得掉渣的搭讪台词。
女孩忍不住笑了。
是吗可能是在哪个程序里,见过我的BUG吧。她开了个玩笑。
男人愣住了。
他看着女孩那双弯弯的、像月牙一样的笑眼,看着那里面仿佛藏着万千星辰的光芒。
心脏,毫无征兆地,漏跳了一拍。
我叫萧澈。他伸出手,旁边咖啡馆,我请你喝一杯,当做……为我这句冒昧的搭讪,道个歉
女孩看着他伸出的手,又看了看他那双看似平静,实则藏着一丝紧张和期待的眼睛。
她笑着,伸出了自己的手,与他轻轻相握。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