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逆向祈祷 >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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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字之谜
我撞见邻居在墙上画逆十字,他说这是安全姿势。
第二天他死了,脖子被拧成麻花,墙上逆十字还在。
警察说我疯了,直到我发现那本笔记:祈祷是自杀,蔑视才能活。
我开始对空气骂脏话,果然平安无事。
可当我骂出最难听那句时,黑暗里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继续骂,我爱听。
雨水如冰冷的铁钉,狂暴地砸在玻璃窗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噼啪声。
窗外,沉沉的夜幕被一道惨白的闪电瞬间撕裂,短暂照亮了楼下那片被风蹂躏、剧烈摇摆的树影,如同无数挣扎的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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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的低语
紧接着,滚雷轰然炸响,低沉而暴躁,震得我脚下的地板都微微发颤。
整栋楼猛地一沉,随即陷入一片粘稠、令人窒息的黑暗。
断电了。
我僵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像一面被擂响的破鼓,咚咚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刚才那道闪电的残影还在视网膜上灼烧,勾勒出房间角落里扭曲变形的家具轮廓。
黑暗仿佛有了重量,带着湿漉漉的寒意,沉甸甸地压下来,包裹住每一寸皮肤。
只有窗外雨声和风嚎愈发清晰,像是无数看不见的东西在黑暗里窃窃私语,窥伺着屋内的动静。
操!我低骂一声,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我需要光,立刻,马上!
任何一点光亮都好。
手在黑暗中胡乱摸索着,终于在茶几冰冷的玻璃面上触到了手机。
屏幕的冷光骤然亮起,刺得我眼睛生疼,但也像抓住了一根脆弱的救命稻草。
电量显示:可怜的百分之三。
这点微光,在吞噬一切的黑暗里,脆弱得像风中残烛。
邻居!
对,隔壁的王建国!
这老小子总爱囤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蜡烛说不定真有!
这念头在恐惧的泥沼里冒出来,带着一丝不合时宜的求生欲。
我几乎是扑到门边,手指哆嗦着拧开冰冷的门锁。
楼道里同样漆黑一片,死寂得可怕,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一股浓重的、混合着陈年灰尘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腐烂木头般的霉味扑面而来,钻进鼻腔,令人作呕。
我强忍着不适,踉跄着挪到隔壁那扇漆皮斑驳、布满划痕的防盗门前。
抬起手,指关节敲在冰冷的铁皮上,发出空洞而突兀的叩、叩、叩声,在这片死寂里显得格外刺耳,仿佛惊扰了某种沉睡的、不可名状之物。
没有回应。
死一样的寂静。只有雨点持续敲打着楼道的通风窗,像无数细小的、急切的指爪在抓挠。
王建国王叔我提高了音量,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又重重敲了几下,开门!我是隔壁的赵楠!停电了!借根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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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姿势的诅咒
门内,终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缓慢、拖沓,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在地上挪动。
接着是门锁咔哒一声脆响,像是生锈的齿轮被强行扭动。门,无声地裂开一道缝。
一股更加浓烈、几乎令人窒息的霉味混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陈旧金属和铁锈的腥甜气息,猛地从门缝里涌出来,呛得我一阵反胃,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门缝里,露出一张脸。是王建国。
但那张脸在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下,惨白得像一张揉皱了的纸,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颧骨如同两座陡峭的山峰突兀地耸立着。
他的眼睛,浑浊无光,眼窝深陷,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瞳孔却异常地大,黑得深不见底,直勾勾地盯着我,仿佛穿透了我的皮肉,钉在了我背后的虚空里。
他的嘴唇干裂发紫,微微哆嗦着。
王叔我被他这副模样骇得声音都变了调,电……停电了,您……有蜡烛吗
王建国没有立刻回答。
他那双空洞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看着我身后的黑暗,仿佛那里站着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
几秒钟死寂的僵持,时间漫长得如同凝固。
终于,他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极其艰难地将视线焦点挪到了我的脸上。
那眼神里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狂热
……有。他嘶哑地吐出一个字,声音像是砂纸磨过枯木。
门缝开大了一些,他僵硬地侧过身,让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道,那动作迟缓得像关节生了锈的木偶。
我犹豫了一瞬。那门缝里溢出的、几乎凝成实质的阴冷气息和怪味,让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但手机的微光已经开始闪烁,电量告急的红色标志刺眼地跳动。
黑暗的威胁压倒了本能的恐惧。
我咬了咬牙,侧身挤了进去。
他屋里的空气更加浑浊、凝滞,那股混合了霉味、铁锈腥甜和一种难以描述的、类似焚烧后的骨灰般的陈腐气味更加浓烈。
借着手机屏幕即将熄灭的微光,我勉强看清室内一片狼藉。地上散乱着各种杂物,踩上去发出嘎吱的声响。
唯一的光源是客厅中央一张小木桌上的一根蜡烛。
那蜡烛燃烧得异常诡异,火苗呈现出一种近乎幽蓝的颜色,极其稳定,没有丝毫摇曳,仿佛凝固在空气中。
粘稠的蜡油如同垂死的生物分泌的体液,从烛身两侧大量流淌下来,在桌面凝固成惨白扭曲的蜡堆。
蜡烛在……王建国嘶哑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却突兀地戛然而止。
我下意识地顺着他刚才目光的方向看去——那是正对着门口的一面墙。
手机屏幕的光,在熄灭前的最后一刹那,清晰地照亮了墙壁。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了。
在那惨白的光晕中,墙壁上赫然画着一个巨大的、用某种暗红色粘稠液体涂抹成的图案——一个倒转的十字架!
那暗红色在手机光下呈现出一种淤血般的污浊感,线条粗粝狂乱,边缘还向下流淌着几道干涸的痕迹,像是凝固的、撕裂的伤口。
整个图案散发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
啊——!我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手机彻底黑了屏,最后一缕光线消失。
绝对的黑暗降临。只有那幽蓝的烛火,在死寂中诡异地燃烧着,像一只冰冷的独眼。
那……那是什么!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心脏疯狂撞击着胸腔,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我猛地转过身,想要质问王建国。
黑暗中,他的轮廓模糊不清,但我能感觉到他就在离我很近的地方。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用一种异常平静,平静得近乎死寂、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语调,缓缓说道:
安全姿势。
这四个字,像冰锥一样狠狠扎进我的耳膜,刺入我的大脑。
什么……安全姿势我的牙齿在打颤。
它不喜欢这个形状,王建国的声音在黑暗里飘忽不定,带着一种梦呓般的呓语,画出来,能……挡一下。让祂……走开。暂时的。
他顿了顿,黑暗中似乎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像是骨头摩擦的叹息,但祂……总会找到别的路。总会……找过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我的脊椎一路窜上天灵盖,头皮阵阵发麻。
挡一下
挡什么
让谁走开
这诡异血腥的逆十字,这如同坟墓般的房间气味,还有王建国那非人的眼神和语调……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像冰冷滑腻的毒蛇缠紧了心脏。
我再也无法在这鬼地方多待一秒!
蜡烛我不要了!我几乎是尖叫着喊出来,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
黑暗中,我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凭着进门时残留的模糊方向感,不顾一切地朝着门口的方向撞去!
肩膀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但我感觉不到疼,只有逃离的疯狂念头。
我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外,反手用尽全身力气砰地一声甩上了那扇仿佛连接着地狱的防盗门。
巨大的撞击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激起令人心悸的回响,又被外面狂暴的雨声瞬间吞噬。
我背靠着自家冰冷的门板,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
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带来一阵阵冰凉的黏腻感。
王建国最后那句安全姿势和他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这一晚,噩梦如影随形。梦里全是那流淌着污血的逆十字,像活物一样在墙壁上蠕动、延伸,追逐着我。还有王建国那张惨白的脸,在黑暗中无声地咧开嘴,露出一个非人的笑容,不断重复着那四个字:安全姿势……安全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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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的回响
第二天清晨,我是被一阵尖锐、混乱的警笛声硬生生从噩梦的泥沼里拖出来的。
声音很近,刺耳地撕破了小区惯常的宁静。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冰冷而沉重,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
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还在因为残留的噩梦和后怕而狂跳不止。
我冲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
刺眼的晨光涌进来,让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楼下,刺目的红蓝警灯在几辆警车上无声地旋转着,将清晨灰白的光线切割得支离破碎。
警戒线已经拉起,就在我住的这栋单元楼的入口处,像一道黄色的伤口。
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身影在忙碌,周围零星站着几个被惊动的邻居,正惊惶地低声议论着,脸上写满了不安和恐惧。
心脏猛地一沉,像是坠入了冰窟。
那扇门……王建国!
昨晚那令人窒息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涌上脑海:幽蓝的烛火,刺鼻的铁锈腥味,墙上那污血涂抹的逆十字,还有他那双空洞绝望、仿佛凝视着深渊的眼睛……
我胡乱套上衣服,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楼。
双腿软得厉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楼门口聚集的人更多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混合着恐惧和猎奇的诡异气氛。
人们压低了声音交谈着,但那些只言片语还是清晰地钻进了我的耳朵:
……太惨了……
……脖子……全拧断了……
……建国他……
……邪门啊……
每一个词都像冰冷的针,狠狠扎进我的神经。
我挤过人群,试图看清警戒线里面的情况。
一个年轻的警察板着脸,手臂像铁栅栏一样挡在警戒线前:退后!都退后!没什么好看的!
就在我焦急地伸长脖子时,单元楼门口有了动静。
几个穿着深色制服、表情异常凝重的警察走了出来。
他们中间,四个同样穿着深色制服的人,合力抬着一个沉重的、黑色的、长条形的……裹尸袋!
那袋子被装得鼓鼓囊囊,随着搬运的动作,里面物体的轮廓隐约地、极其不自然地扭曲着。
我的目光死死盯住那个裹尸袋。
袋子拉链没有完全拉严实,就在抬过警戒线边缘一个凸起的水泥块时,袋子猛地颠簸了一下!拉链缝隙瞬间被撑开了一线!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
就在那一闪而过的缝隙里,我看到了一只手!
一只属于王建国的手!
惨白、僵硬,手指扭曲成一种完全违背人体结构的、令人头皮炸裂的角度!
那角度……那角度分明是……是脖子被拧转到极限后,手被强行反折到背后才能形成的姿势!
呕……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江倒海,我猛地捂住嘴,强烈的恶心感伴随着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
我踉跄着后退,撞到了身后的人。
喂!你怎么回事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响起。
是那个负责维持秩序的年轻警察,他皱着眉,狐疑地盯着我惨白的脸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他……我指着那个被抬上车的裹尸袋,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语无伦次,昨晚……我……我见过他!就在他家!墙……墙上……
我的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某种闸门。
周围那些原本低声议论的邻居们,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充满了惊疑、恐惧,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年轻警察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像两把刀子。
他跨前一步,逼近我,声音压低了,带着职业性的审视和不容置疑的威严:你昨晚见过死者几点在他家干什么他一连串的问题像冰冷的子弹射过来。
我强迫自己深呼吸,试图压下喉咙口的酸水,但声音依旧抖得厉害:大概……十点多,快十一点。停电了……我去借蜡烛……他……他给我开的门……昨晚那噩梦般的场景再次清晰地浮现,尤其是墙上那污血淋漓的逆十字,……他家里……墙上……画着一个……很大的……倒十字!用……像是血的东西画的!他还说……说那是……‘安全姿势’!说能挡住……什么东西!
倒十字安全姿势年轻警察的眉头锁得更紧了,眼神里的审视意味浓得化不开。
他上下打量着我,像是在评估一个精神病人的呓语。赵楠是吧住他隔壁他似乎在回忆住户信息。
是!我住402!他401!我急切地回答,希望能增加一点可信度。
好,他点了点头,语气不容置疑,你,现在跟我上去一趟。我们需要你确认一下现场的情况,做个笔录。他示意另一个警察过来暂时维持秩序,然后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再次踏上这熟悉的楼道,那股混合着灰尘和霉味的阴冷气息似乎比昨晚更加浓重了,带着一种死亡沉淀后的寒意。
每一步都异常沉重,仿佛脚下的台阶在排斥着我。
走到401门口,警戒线已经拉起,门敞开着。
里面光线昏暗,拉着厚厚的窗帘,只有几盏勘察用的强光灯发出惨白刺眼的光束,切割着室内浓重的阴影。
空气中,那股浓烈的铁锈腥味和焚烧般的陈腐气息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混合了消毒水的刺鼻味道,形成一种更加令人作呕的复杂气味,直冲脑门。
一个穿着便服、看起来像是负责人的中年警察站在客厅中央,目光锐利如鹰。
他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年轻警察立刻上前低声汇报了几句,指了指我。
中年警察的目光立刻落在我身上,那是一种穿透性的、仿佛能看进你骨头缝里的审视目光。
他缓步走过来,身上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赵楠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是刑侦队的张队长。昨晚,你确定来过这里看到过死者王建国
是!张队长!我连忙点头,心脏在胸腔里不安分地撞击着,停电了,我来借蜡烛。大概十点四十左右。
当时他状态怎么样张队长的目光紧紧锁住我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很……很不好!我努力回忆着,那些恐怖的细节再次涌上心头,脸色白得像纸,眼睛……很吓人,全是红血丝,好像很久没睡过觉了。说话……声音很哑,断断续续的,好像……很累,又好像……很害怕或者说……很怪!我找不到更准确的词来形容王建国那种空洞又狂热的矛盾状态。
墙上张队长捕捉到了关键点,追问道,你说你看到了墙上画的东西什么样的倒十字具体描述一下。
很大!我比划着,试图重现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差不多……快占满那面墙了!我指向客厅正对大门的那面墙——就是昨晚手机光最后熄灭前照亮的那面。用……很粘稠的东西画的,暗红色!像……像血干了那种颜色!线条很粗,歪歪扭扭的,边缘……还在往下淌!
我顿了顿,补充了那个最诡异的部分,他还说……说那是‘安全姿势’,能挡住……挡住什么东西。说完最后这句,我自己都觉得荒谬,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张队长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仿佛在掂量我话语的真实性。
然后,他侧过身,让开了位置,同时抬起手,指向我刚才描述的那面墙。
是那个吗
我的视线顺着他的手指方向,迫不及待地投向那面墙——
空的!
那面墙上,空空如也!
惨白的强光灯照射下,墙壁灰扑扑的,只有几道陈旧的、像是搬运家具留下的划痕和几块斑驳脱落的墙皮。
昨晚那个巨大的、污血淋漓、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倒十字架……不见了!
仿佛从未存在过!
连一丝暗红色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不……不可能!我失声叫了出来,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头皮阵阵发麻,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我向前冲了两步,几乎要扑到那面墙上,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拼命地搜寻着任何一丝痕迹。
明明就在这里的!昨晚我亲眼看见的!那么大的一个!暗红色的!他还说……
说什么张队长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平静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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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那是‘安全姿势’!能挡东西!我猛地转过身,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拔高,带着哭腔,警官!我没骗人!我真的看见了!就在这儿!清清楚楚!我指着那片空白的墙壁,手指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
张队长没有立刻回应。
他沉默地看着我,眼神深邃得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他缓缓环视了一下整个客厅。室内虽然凌乱,但并没有我描述的那种用大量血涂抹墙壁的恐怖痕迹。
地上散落着一些旧报纸、空食品袋、几个空酒瓶,角落里堆着些破旧杂物,仅此而已。
空气中只有消毒水和灰尘的味道,昨晚那浓得化不开的铁锈腥味也淡得几乎闻不到了。
赵楠同志,张队长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安抚性的语调,但在我听来,那平静之下却蕴含着更深的寒意,我们理解,可能昨晚的意外停电,加上突然看到死者……状态确实不太好,对你的冲击很大。人在极度紧张、恐惧的环境下,是很容易产生一些……不太真实的记忆的。这很正常,医学上叫应激反应,或者……幻觉。
幻觉!
这两个字像两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太阳穴上,嗡嗡作响。
不!不是幻觉!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巨大的荒谬感和被误解的愤怒混杂着深入骨髓的恐惧,让我浑身发抖,我看见了!他亲口说的‘安全姿势’!还有那根蜡烛!烧着蓝火的蜡烛!就在那张桌子上!我的目光急切地扫向客厅中央那张小木桌。
桌子上,空空荡荡。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没有蜡烛,没有凝固的蜡泪,什么都没有。
蜡烛张队长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现场勘查,没有发现任何燃烧过的蜡烛痕迹。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重新落回我惨白、激动的脸上,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意味:
目前初步勘察,死者王建国,系颈部遭受巨大暴力扭折致死。
死亡时间大致在凌晨一点到三点之间。
门窗完好,室内无明显打斗和强行闯入痕迹。现场……没有发现你描述的‘倒十字’和‘蓝色蜡烛’的任何物证。你的证词,与现场情况存在非常严重的矛盾。
他上前一步,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你昨晚离开这里,大概是几点
十一点……十一点左右!我急切地回答。
离开后,直到今天早上听到警笛声,你一直待在自己家有任何人能证明吗他的问题像冰冷的刀子。
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坠入无底深渊
。独居。深夜。停电。无人证明。
我……我一个人住……我的声音微弱下去,带着绝望的干涩。
张队长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却让我浑身一颤。
好了,赵楠同志,他的语气恢复了那种刻板的平静,你的情况我们了解了。笔录先做到这里。回去好好休息,稳定一下情绪。最近不要离开本市,手机保持畅通,我们可能随时需要你再过来配合了解情况。他转头对旁边的年轻警察示意,小刘,送这位邻居出去。
幻觉……我失魂落魄地被那个叫小刘的年轻警察护送着走出401,身后那扇门被重新关上、贴上封条的声音,像是一记沉重的丧钟,敲在我的心上。
张队长最后那个眼神,那刻意放缓的回去好好休息
……他们根本不相信我!
他们把我当成了疯子!
当成了……嫌疑人
楼道里邻居们投来的目光不再是惊疑,而是赤裸裸的恐惧和排斥,像看一个瘟神,纷纷避开我。
窃窃私语如同冰冷的毒蛇钻进我的耳朵:
……就是他……
……昨晚去过……
……吓疯了
……警察都找他了……
我逃也似的冲回自己的家,砰地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到地上,浑身抖得像一片寒风中的落叶。
巨大的恐惧、被怀疑的屈辱、还有那种整个世界都在扭曲崩塌的孤立感,像冰冷的潮水彻底将我淹没。
幻觉真的是幻觉吗
王建国那张惨白的脸,深陷的眼窝,布满血丝却空洞得可怕的眼睛……那么真实!
墙上那巨大、污秽、流淌着暗红液体的逆十字……那刺鼻的铁锈腥味和焚烧般的陈腐气息……还有他嘶哑地说出安全姿势时,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和怪异……怎么可能全是我的幻觉
那具被装进裹尸袋、脖子被拧成麻花的尸体,难道也是幻觉吗
不!绝不!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乱的思绪:
笔记本!
王建国!
他不是有记东西的习惯吗
他总爱在小区里捡些破本子回来写写画画!
那个倒十字,那些诡异的话,会不会……会不会被他记下来了
如果我能找到那个本子,就能证明我不是疯子!
证明我说的是真的!
这个念头像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瞬间点燃了我近乎绝望的心。
对!一定有记录!他那种神经质的状态,不可能不留下点什么!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
我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帘一角,死死盯住楼下。
警灯依旧闪烁着,像不祥的眼睛。警察们还在忙碌,勘察车停在旁边。
几个穿着便服、戴着白手套的取证人员正从单元门里出来,手里提着几个透明的证物袋。
我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地搜寻着。
袋子……袋子……笔记本……
突然!
一个取证人员手里提着的袋子吸引了我的目光!
那是一个深蓝色、封面磨损严重的硬壳笔记本!看起来很厚,边角都卷了起来!
和以前王建国在楼下石凳上写写画画时用的那个一模一样!
他们要把物证带走了!
一旦进了警局证物室,我绝无可能再看到!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一股不顾一切的冲动攫住了我。
我像一头被逼疯的野兽,再次冲出了家门!
5
5
笔记本的秘密
我不顾邻居们惊愕甚至惊恐的目光,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冲向单元门口!
等等!那个本子!那个深蓝色的本子!我朝着那个提着证物袋的取证人员嘶喊,声音因为极度激动而劈叉,我能看看吗就一眼!那可能很重要!可能跟他的死有关!
我的突然出现和疯狂的喊叫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张队长猛地转过头,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甚至带上了一丝厉色。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挡在我和那个取证人员之间。
赵楠!他的声音带着强烈的警告和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干什么!这是重要物证!任何人不得接触!立刻回去!不要干扰我们执行公务!他身后的年轻警察也立刻上前,眼神警惕地盯着我。
张队长!求求你!我几乎要给他跪下,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的恳求,那本子!他可能记了东西!记了那个倒十字!记了他说的话!能证明我没说谎!我不是疯子!求求你!让我看一眼!就一眼!我只看一眼行不行求你了!我语无伦次,所有的尊严和理智在那一刻都被求生的本能碾得粉碎。
张队长眉头紧锁,眼神在我涕泪横流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又扫了一眼那个深蓝色的笔记本。
他的表情异常严肃,似乎在权衡着什么。周围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身上。
终于,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他回头,对那个拿着证物袋的取证人员沉声道:打开袋子,把本子拿出来。只能隔着袋子看,不能接触,不能翻动!小刘,你盯紧点!
是!那个叫小刘的年轻警察立刻上前一步,几乎贴着我站着,眼神像鹰隼一样盯着我的手。
取证人员小心翼翼地拉开证物袋的拉链,隔着透明的塑料膜,将那个深蓝色硬壳笔记本的封面展示在我眼前。
封面上除了磨损的痕迹,一片空白。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翻!翻一页!快翻一页!我急切地催促,声音抖得厉害。
取证人员看了一眼张队长。张队长微微颔首。
戴着白手套的手指,隔着证物袋的塑料膜,极其小心地捻起笔记本封面的一角,缓缓掀开——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住翻开的第一页!
空白的!
我的心猛地一沉。
再翻!往后翻!我声音嘶哑地喊。
手指又捻起一页。还是空白!
一页,又一页……一连翻了十几页,全是空白!
纸张微微泛黄,有些地方还有水渍晕开的痕迹,但一个字,一个符号都没有!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头顶。难道……真的什么都没有
难道我昨晚经历的,真的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噩梦
是应激产生的幻觉
巨大的荒谬感和自我怀疑几乎要将我击垮。
不……不可能……我喃喃自语,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小刘立刻伸手扶了我一把,但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就在我万念俱灰,准备放弃的时候,那个翻动本子的取证人员似乎翻到了最后几页。
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张队,他抬头,语气带着一丝异样,最后几页……有字迹。很潦草。
什么!
我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猛地抬头,涣散的目光瞬间聚焦!
我挣扎着想凑近去看,小刘的手臂像铁钳一样拦住了我。
张队长示意取证人员将本子展示的角度调整一下。
隔着那层透明的塑料膜,在笔记本最后几页靠近边缘的位置,一行行极其潦草、扭曲的字迹,如同垂死之人用尽最后力气刻下的咒语,猛地撞进我的眼帘!
那些字迹力透纸背,笔画歪歪扭扭,断断续续,带着一种疯狂的、歇斯底里的意味,仿佛书写者正处于极度的恐惧和绝望之中!
我屏住呼吸,眼球因过度用力而几乎凸出眼眶,贪婪地辨认着那些狂乱的线条:
【……祂在听……无处不在……无时无刻……】
【……祈祷……哀求……那是……自杀!是引祂注目的灯塔!……】
【……不能想祂!不能呼唤祂!不能向祂乞求任何东西!……】
【……真正的路……唯一的生路……是蔑视!是唾弃!是彻底的……无视!……】
【……表达你的恨!你的厌恶!你的……不屑一顾!……】
【……让祂知道……你不在乎!你唾弃祂的存在!……】
【……这很难……非常非常难……恐惧会淹没你……但必须做到!……】
【……祂讨厌这个……祂无法忍受被无视……被蔑视……这是……唯一的……安全区……】
【……画逆十字……只是……暂时的心理安慰……骗自己……挡不住……终究挡不住……】
【……唯有……唾弃祂!……】
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几个字几乎是用指甲刻划上去的,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绝望挣扎。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随即又被巨大的信息洪流狠狠冲击!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视网膜上,烫进我的灵魂深处!
祈祷是自杀
是引祂注目的灯塔
唯有蔑视、唾弃、无视才是生路
那墙上所谓的安全姿势逆十字……只是自欺欺人的安慰
根本挡不住!
王建国最后那空洞绝望的眼神,他嘶哑地说出安全姿势时那诡异的平静……他画下逆十字,却依然惨死……笔记本上这用生命写下的警告,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瞬间剖开了昨晚那诡异一幕的真相!
他不是在寻求庇护,他是在绝望地挣扎,试图用那倒转的符号去挡,去表达某种蔑视的意味但他失败了!
他内心的恐惧压倒了他试图表达的无视!所以……祂还是找来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比昨夜更加冰冷彻骨,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
如果这本子上写的是真的……如果那个祂真的存在……如果祂真的在听……无处不在……无时无刻……
那么,昨晚我进入401,看到了那个逆十字,听到了王建国的话……我是不是……也已经被祂注意到了!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间舔舐过我的心脏,带来一阵致命的麻痹感。
我感觉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冰冷,仿佛有无数的、看不见的眼睛正从四面八方,从墙壁的缝隙里,从天花板的阴影中,死死地、贪婪地凝视着我!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如同实质的冰水,浇遍全身。
看完了张队长低沉的声音将我猛地从濒临崩溃的臆想边缘拽了回来。
他的眼神更加锐利,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审视,紧紧锁住我瞬间惨白如纸的脸和剧烈收缩的瞳孔。上面写了什么让你这么……激动
我猛地惊醒!
不能让他们知道!
绝对不能!
王建国用生命验证了这本笔记的真实性!
如果祈祷是自杀,那么寻求警察的保护,寻求任何形式的帮助,是不是也是一种变相的、对祂之外力量的祈祷
会不会同样引来更可怕的注视
会不会害了这些警察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和喉咙。
我猛地低下头,避开张队长那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没……没什么……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颤音,就……就是些……胡言乱语……看不懂的……疯话……我强迫自己挤出这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无比艰难。
疯话张队长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怀疑,向前逼近一步,无形的压力让我几乎窒息。什么样的疯话能把你吓成这样赵楠,我警告你,知情不报,干扰办案,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法律责任
比起那个笔记本里描述的、那个可能已经盯上我的祂,法律责任又算得了什么
巨大的恐惧压倒了一切。我猛地摇头,像拨浪鼓一样,语无伦次地重复着:不知道……真不知道……就是些乱画的……看不懂……我头疼……我要回家……我挣扎着转身,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想要逃离这个让我感觉被无数眼睛注视的地方。
站住!张队长厉喝一声。
但我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逃!必须立刻逃回自己的家!那个可能暂时还算安全的堡垒!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旁边试图阻拦的小刘,跌跌撞撞地冲回了单元门,身后传来张队长压抑着怒火的命令声和小刘追赶的脚步声。我一口气冲上四楼,冲进自己的家门,反手砰地一声死死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早已浸透了全身。
门外,传来小刘用力拍门和严厉的警告声:赵楠!开门!配合调查!否则后果自负!
我死死捂住耳朵,身体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那拍门声像重锤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但更可怕的,是笔记本上那些如同诅咒般烙印在脑海里的字句:
【……祂在听……无处不在……无时无刻……】
【……祈祷……哀求……那是……自杀!……】
【……唯有……唾弃祂!……】
冷汗像冰冷的蚯蚓,顺着我的额角、脊背蜿蜒爬下,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我蜷缩在客厅冰冷的角落,背死死抵着墙壁,仿佛这样就能获得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门外警察的拍门声和警告声已经停止了,或许是暂时放弃,或许是去申请搜查令。
但死寂并没有带来安宁,反而让房间里的空气更加凝滞、沉重,仿佛凝固的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粘腻的阻力。
被注视的感觉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那不是错觉。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东西在看我。不是来自门外,不是来自窗外。
它就存在于这个房间的每一个阴影角落,潜伏在窗帘的褶皱里,藏匿于家具的缝隙中,甚至……就悬浮在头顶那片昏暗的天花板下!
冰冷、粘稠、带着一种非人的、纯粹恶意的窥视感,
像无数细小的、无形的针,刺探着我的皮肤,钻进我的骨髓。
它无声地宣告着:我在这里。我看到了你。你无处可逃。
恐惧像冰水一样浸泡着我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沉重而艰难。
王建国笔记本上那些扭曲的字迹,如同烧红的烙铁,一遍遍在脑海里灼烧:
【……祈祷是自杀!是引祂注目的灯塔!……】
【……唯有蔑视!唾弃!彻底的无视!……】
【……让祂知道……你不在乎!你唾弃祂的存在!……】
唾弃无视这怎么可能!
在这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恐怖注视下,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着恐惧,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喊着逃离!
我连呼吸都快要忘记了,如何去无视
如何去唾弃一个我甚至无法理解、无法感知具体形态的存在
可是……王建国的下场就在眼前!那被拧成麻花的脖子!
他就是因为恐惧压倒了蔑视的尝试,才引来了最终的毁灭!这本笔记,是他用命换来的警告!
我必须尝试!否则,下一个被拧断脖子的,就是我!
呃……一声压抑的、带着哭腔的呜咽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挤出来。
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不行!不能出声!不能表现出任何形式的呼唤或祈求!哪怕是恐惧的呜咽也不行!
那可能……也是一种变相的祈祷
我拼命地、徒劳地试图放空大脑,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雕。
但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无形的、充满恶意的注视感就越发清晰、沉重,如同实质的巨石压在胸口。
我感觉自己的精神正在被这无声的恐怖一点点碾碎、瓦解。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黑暗似乎变得更加浓稠,窗外的天光正在暗淡下去,黄昏将至。
就在我的意志力即将彻底崩溃的瞬间,一个念头如同垂死挣扎的火星,猛地蹿了出来!
6
6
蔑视的怒吼
笔记本上写的是【表达你的恨!你的厌恶!你的……不屑一顾!】。
表达!不是压抑!是主动的、外放的表达!
用行动和语言,去表达蔑视!
骂!
骂祂!
用最肮脏、最恶毒、最不屑一顾的语言去辱骂祂!
表达我对祂存在的彻底唾弃!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就像一个即将溺毙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带刺的荆棘。
剧烈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在我体内疯狂撕扯。

骂一个可能瞬间扭断我脖子的存在
这简直是自杀!
但如果不做点什么,等待我的同样是缓慢而绝望的精神凌迟!
操……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剧烈颤抖的音节,终于从我的齿缝里挤了出来,像蚊蚋的呻吟。
声音出口的瞬间,那种被注视的压迫感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是我的错觉吗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我猛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肺里所有的恐惧都挤压出去,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朝着面前那片空无一物、却让我感觉被祂占据的黑暗空间,嘶哑地、断断续续地吼了出来:
你……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藏头露尾……的……杂种!
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我无法控制的颤音,显得虚弱而可笑。
吼完这一句,我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死死地闭上了眼睛,身体绷紧,等待着那无形的、足以扭断钢铁的力量降临到我的脖子上。
一秒……两秒……
预想中的剧痛和死亡没有来临。
我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一只眼睛。
房间里依旧昏暗,黄昏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惨淡的光斑
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扭曲的鬼影,没有冰冷的手指触碰到我的皮肤。
更重要的是……那种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被注视感……似乎……真的……减弱了!
不再是像无数根针扎在皮肤上,而是变成了一种……模糊的、距离稍远的……窥探
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在观察我
有效!笔记本上写的是真的!
这个发现像一针强效的兴奋剂,瞬间注入我濒临崩溃的神经!
巨大的恐惧并未消失,但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一种近乎病态的勇气混杂着涌了上来!
骂!继续骂!骂得更狠!更脏!表达我彻头彻尾的不屑!
看……看什么看!我的声音拔高了,虽然依旧颤抖,但多了几分豁出去的狠劲,喜欢看是吧……看老子骂你!……恶心的玩意儿!……阴沟里的臭虫!……只敢躲在暗处的废物!……来啊!……有种……你他妈出来啊!……让老子看看你是个什么德性!
我一边嘶吼着,一边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身体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剧烈摇晃,但手指却颤抖地指向房间的不同角落,仿佛那个无形的祂真的藏在那里。
怕了……不敢露头……废物!……垃圾!……你也就这点本事了!……除了吓唬人……你还会干什么!……拧脖子……吓唬王建国那种老实人……有种……冲老子来啊!……老子就在这儿!……呸!
我朝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动作夸张而充满挑衅。
胸腔因为剧烈的喘息而起伏不定,冷汗依旧在流,但一种奇异的、近乎亢奋的情绪在蔓延。
随着我一句比一句更脏、更恶毒、更充满鄙夷的咒骂出口,那种被注视的感觉,真的在持续地、显著地消退!
从毛玻璃般的窥探,逐渐变成了隔着一堵厚墙的模糊感应……最后,几乎……感觉不到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声和心脏狂跳的余音。
空气似乎重新开始流动,那种粘稠凝滞的压迫感消失了!
我赢了我……活下来了
巨大的疲惫感和虚脱感瞬间席卷而来,我双腿一软,再次瘫倒在地板上,大口地喘着气,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咧开一个近乎神经质的笑容。
成功了!笔记本是对的!唾弃祂!蔑视祂!无视祂!这就是生路!
接下来的两天,我像一具行尸走肉。
门窗紧闭,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房间里弥漫着食物腐败的酸馊味和我身上散发出的汗臭与恐惧混合的怪味。
黑暗成了我唯一感觉安全的茧房。
只有饥饿和口渴,像两条冰冷的毒蛇,不断地噬咬着我的胃和喉咙。
外面偶尔传来敲门声,是警察,还是居委会的人
我听不清,也不想听。
我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用沉默和黑暗筑起脆弱的堡垒。
每一次敲门声,都让我蜷缩得更紧,心脏狂跳。
但我死死咬着牙,绝不发出任何回应——那可能也是一种呼唤一种变相的祈祷
饥饿的绞痛越来越难以忍受,胃袋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揉搓。
喉咙干得冒烟,每一次吞咽都像吞下滚烫的沙砾。身体因为脱水和虚弱而阵阵发冷,头昏眼花。
我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第三天傍晚,或许是深夜
时间在黑暗中失去了意义。我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眼前闪烁着混乱的光斑。
极度的饥饿和干渴,像两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我最后残存的意志力。
求生的本能,在死亡的威胁面前,开始疯狂地压榨这具濒临枯竭的身体。
水……我需要水……哪怕一口……
冰箱!厨房的冰箱里……有矿泉水!还有上次买的、没吃完的面包!
这个念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激活了我麻木的神经。厨房!就在几步之外!只要……只要冲过去,打开冰箱……
黑暗中,我挣扎着,手脚并用地朝着记忆中厨房的方向爬去。地板冰冷粗糙,摩擦着我的手肘和膝盖。
每一步挪动都耗尽了我仅存的力气,视野边缘阵阵发黑。
终于,指尖触到了冰冷的、布满油污的厨房瓷砖。我扶着橱柜边缘,颤抖着、极其缓慢地站了起来。
冰箱那巨大的、方正的轮廓,在浓稠的黑暗里,像一个沉默的墓碑。
我摸索着,手指颤抖地抓住冰箱冰冷的金属把手
深吸一口气——这动作几乎耗尽了胸腔里最后一点空气——然后,猛地用力一拉!
咔哒……嗡……
冰箱门打开的微弱声响和压缩机启动的低沉嗡鸣,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冰箱内部的光控灯瞬间亮起,惨白的光线如同手术台上的无影灯,骤然刺破了我瞳孔适应已久的黑暗!
啊!我下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眼睛被刺痛,瞬间涌出生理性的泪水。
就在这短暂失明的瞬间——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浓重铁锈腥味和无法形容的、仿佛万物腐败终末的绝望气息,如同实质的冰水,猛地从冰箱打开的缝隙里扑面而来!瞬间将我淹没!
那感觉……和那天晚上在401闻到的气味……一模一样!甚至……更浓烈!更……接近!
冰箱里的灯,光线惨白得没有一丝温度,映照着里面孤零零摆放着的几瓶矿泉水和半袋吐司面包。
但我的目光,却被牢牢地钉在了冰箱门的内侧——那光滑的塑料内衬上!
那里,赫然映照着我身后客厅的景象!
在冰箱惨白灯光的映衬下,客厅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就在我刚才蜷缩的角落上方……悬浮着一个……东西!
它没有具体的形态,只是一团更加深邃、更加浓稠、不断扭曲翻滚的黑暗!像一团凝固的、活着的沥青!
它的中心位置,隐隐约约……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像一道……微微咧开的、无声狞笑的……嘴!
冰箱内壁的塑料像一面扭曲的哈哈镜,清晰地映照出那团东西的存在!
它就在那里!就在我身后!
无声无息地悬浮着!那裂开的缝隙,正……对着我!
呃……一声极度恐惧的、被扼住喉咙般的抽气声从我牙缝里挤出。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四肢僵硬得如同冰雕。
巨大的恐惧像海啸般将我吞没,思维一片空白。被发现了!
它一直都在!
就在我身后!
就在这黑暗里!
我所有的无视,所有的唾弃,在它无声的注视下,根本就是个笑话!
它只是在……欣赏我的挣扎像猫玩弄爪下的老鼠
笔记本上的警告如同丧钟在脑海中疯狂敲响:【……这很难……非常非常难……恐惧会淹没你……但必须做到!……】
恐惧已经将我淹没!
彻彻底底!
我做不到无视!
做不到唾弃!我只想尖叫!只想逃离!只想……向任何可能的存在……祈祷!
不!不能祈祷!那是自杀!
可是……可是……
极度的恐惧和濒死的干渴像两条毒蛇,死死缠绕着我的理智。冰箱里,那几瓶透明的矿泉水,在惨白的灯光下,像沙漠里的甘泉,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
水……我要水……再不喝水……我会死……
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剧痛,像无数根烧红的针在刺扎。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着对水的渴望。
这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压倒一切的生理需求,在濒死的边缘,终于彻底碾碎了我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去他妈的蔑视!去他妈的无视!我只想喝水!我只想活命!
啊——!!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绝望崩溃的嘶嚎,那声音里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存的极度渴求!
在嚎叫出口的瞬间,我甚至没有意识到,那更像是一种……最原始、最无助的……祈求!
我的手,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疯狂,猛地伸进冰箱!
不是抓向水!
而是……抓向了冰箱冷藏室最上面一层,那半袋已经干硬的吐司面包!
仿佛抓住它,就能抓住一丝渺茫的生机!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面包袋子的瞬间——
冰箱里那惨白的光线,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不是灯泡坏掉的闪烁,而是瞬间、彻底地熄灭!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
同时熄灭的,还有客厅角落里,那盏为了省电一直亮着的、功率极小的夜灯!
整个房间,瞬间陷入了比墨汁还要浓稠的、绝对的黑暗!
呃……我的嘶嚎被硬生生掐断在喉咙里,变成一声短促而惊恐的抽气。
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指尖距离面包袋只有几厘米,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一股冰冷、滑腻、带着浓烈铁锈腥气的触感,如同一条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的、腐烂的舌头,毫无征兆地、死死地……缠上了我的手腕!
那触感……不是实体!没有重量!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深入骨髓的寒意和粘腻的恶意!
它缠绕得如此之紧,仿佛要勒断我的骨头!
不……!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声响,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那冰冷的缠绕而剧烈地痉挛起来。
另一只手本能地、绝望地朝被缠住的手腕抓去,想要撕开那无形的束缚!
但我的手……抓空了!
手腕上,明明清晰地感觉到那冰冷滑腻的缠绕和勒紧的剧痛,但我的手指……却什么也触碰不到!
只有我自己冰冷的皮肤!
这诡异的触感与现实感知的割裂,比直接的伤害更令人疯狂!
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沛然莫御的巨力,顺着那无形的、冰冷滑腻的舌头,猛地传来!
我的身体,像一片毫无重量的枯叶,被这股巨力狠狠地、粗暴地……从冰箱门口拽开!
砰!
后背重重地砸在冰冷坚硬的厨房瓷砖墙壁上!剧痛瞬间从撞击点扩散开来,眼前金星乱冒,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我还来不及痛呼出声,那股冰冷滑腻的触感,瞬间离开了我的手腕!
但下一秒——
它如同一条蓄势已久的毒蛇,闪电般缠绕上了我的……脖子!
冰冷的!滑腻的!带着浓重铁锈腥气的!无形的绞索!
呃啊——!窒息感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我的意识!肺里的空气被瞬间挤空!喉咙里发出恐怖的、被扼断的咯咯声!我拼命地蹬踢着双腿,双手疯狂地在脖颈周围抓挠、撕扯!
徒劳!徒劳!依旧是徒劳!
我抓到的,只有我自己脖颈上因为用力抓挠而渗出的温热血液!而那冰冷、滑腻、无形的绞索,依旧死死地缠绕着,并且……正在……收紧!以一种缓慢的、不容置疑的、带着戏谑意味的力量……收紧!
颈椎骨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王建国!他就是这么死的!脖子被拧成麻花!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像黑洞一样吞噬了我。
我要死了!像王建国一样!
被这无形的怪物拧断脖子!
就在我的意识即将被窒息的黑暗彻底吞噬,眼前开始闪现混乱光斑的濒死瞬间——
操你祖宗十八代的狗杂种——!!!
一声用尽我生命最后所有力气、所有愤怒、所有刻骨仇恨和极致鄙夷的嘶吼,如同受伤濒死的野兽发出的最后咆哮,猛地从我被扼紧的喉咙里,硬生生地、带着血沫子挤了出来!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匕首,饱含着我对这无形恶意的滔天恨意和彻底的、不惜同归于尽的唾弃!
这声嘶吼,仿佛耗尽了我灵魂里最后一点火星。
就在吼声出口的刹那——
那死死缠绕在我脖子上、冰冷滑腻、正缓缓收紧的无形绞索……猛地……松开了!
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伤,瞬间抽离!
咳咳咳……呕……咳咳……新鲜空气猛地涌入火烧火燎的肺部,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和干呕。
我像一摊烂泥一样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身体因为剧烈的咳嗽和劫后余生的虚脱而不停地痉挛。
脖子上,清晰的、火辣辣的剧痛传来,还有被我刚才自己抓挠出的血痕。但……那致命的绞索,确实消失了。
我活下来了用最恶毒的辱骂,再次驱散了祂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像潮水般席卷而来,淹没了四肢百骸。
我瘫在冰冷油腻的厨房瓷砖地上,后背紧贴着同样冰冷的墙壁,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只剩下剧烈起伏的胸膛和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剧痛证明我还活着。
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脖子上那圈火辣辣的、仿佛被钢丝勒过的伤痕。
黑暗依旧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包裹着一切。
冰箱的门还敞开着,像一个沉默张开的黑色巨口,里面没有光,只有压缩机早已停止后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那缠绕脖颈的冰冷滑腻触感和令人窒息的铁锈腥气,似乎还残留在皮肤上,钻进鼻腔里,提醒着我刚才距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嗬……嗬……我艰难地喘息着,手颤抖地摸向脖子。指尖触到的,是粘腻温热的血——我自己抓挠出来的。
还有一圈明显的、凹陷下去的浮肿痕迹,皮肤火辣辣地疼。但……那无形的绞索确实消失了。
是最后那句最恶毒的咒骂是那倾注了所有恨意和鄙夷的嘶吼,再次表达了对祂的唾弃,才让祂退去了
笔记本是对的!
唯有极致的蔑视,才是唯一的生路!
这个认知,像黑暗中唯一的光,微弱却坚定。它暂时驱散了部分恐惧,但也带来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
我活下来了,又一次。
但这胜利的代价,是脖子上差点被拧断的伤痕和几乎被掏空的精力。
我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沉重的眼皮,目光涣散地扫过冰箱敞开的黑洞洞的内部。
水……面包……求生的本能再次顽强地冒头。
刚才的惊吓几乎让我忘了这最初的目的。
水……我需要水……喉咙像被砂纸打磨过,每一次吞咽都是酷刑。
我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行,指甲刮擦着油腻的瓷砖,发出刺耳的声响。
终于爬到了敞开的冰箱门前。
里面一片漆黑,我只能凭着记忆摸索。
手指触到了冰冷的塑料瓶壁!
矿泉水!
我几乎是抢一般抓出一瓶,牙齿哆嗦着,连拧了好几下才拧开瓶盖。
冰凉的液体涌入干裂的喉咙,带着一丝塑料的味道,却如同沙漠甘泉。
我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吞咽着,水流顺着嘴角淌下,浸湿了胸前的衣襟,带来一阵冰凉的刺激。
一瓶水很快见底。喉咙的灼痛稍缓,但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巨大消耗却如潮水般涌上。
我靠着冰箱门,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不行……不能睡在这里……至少……要回到客厅……离开这个该死的厨房……
我扶着冰箱门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挪,像个醉汉一样,踉跄着朝客厅的方向摸去。
每一步都踩在散落的杂物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终于,脚下触到了客厅相对柔软的地毯。
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向前一扑,重重地摔倒在地毯上,脸埋在粗糙的纤维里,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黑暗温柔地包裹上来,意识像断线的风筝,迅速沉入无边的黑暗深渊。
……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像沉船一样,艰难地从冰冷漆黑的海底缓缓上浮。
我是被冻醒的。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仿佛直接从地板的缝隙里钻出来,透过薄薄的地毯,钻进我的骨头缝里。
我蜷缩着身体,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颤。
窗外一片死寂,连风声都停了,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凝固般的黑暗。
脖子上的伤痕依旧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吞咽都像咽下刀片。
但比这更强烈的,是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又来了。
虽然不像之前那么沉重粘稠,但那种冰冷的、非人的注视感,如同附骨之蛆,再次缠绕上来。
它似乎无处不在,又似乎没有具体的源头,只是弥漫在房间的每一立方厘米的空气里,像一层无形的、冰冷的蛛网。
恐惧,像一条冰冷的蛇,再次缠绕上我的心脏。
但这一次,恐惧之中,还混杂着一股难以遏制的、如同火山熔岩般灼热的愤怒!
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藏凭什么我要忍受这无时无刻的窥视和死亡的威胁
凭什么我的生活要被这狗屁不如的东西彻底摧毁!
王建国死了!我脖子上差点也多个麻花!我像条狗一样躲了三天!饿得前胸贴后背!渴得差点喝自己的血!
刚才……刚才差点就被活活掐死在这狗窝里!
这操蛋的日子!这该死的……东西!
一股邪火猛地从心底窜起,瞬间烧穿了残存的恐惧!
去他妈的恐惧!
去他妈的谨慎!
老子受够了!
操——!!!
一声用尽全力的嘶吼,带着破锣般的沙哑和无法遏制的狂怒,猛地从我喉咙里炸开!
像平地惊雷,狠狠撞在死寂的房间墙壁上!
我猛地从地上弹坐起来,脖子上的伤口被牵扯,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但我毫不在乎!
愤怒像酒精一样燃烧着我的血液,驱散了寒冷和虚弱!我像个疯子一样,朝着眼前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朝着那无处不在的窥视感,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
滚出来!——你他妈给老子滚出来——!!
唾沫星子喷溅在黑暗里。
藏头露尾的杂碎!——只敢躲在暗处吓唬人的废物!——拧脖子很爽是吧!——来啊!——拧老子的!——老子就在这儿!——你他妈倒是来啊——!!
我挥舞着拳头,朝着空无一物的空气疯狂地捶打!每一拳都用尽全力,砸在虚无中,手臂的肌肉因为用力而绷紧、颤抖!
怕了!——不敢了!——废物!——垃圾!——臭水沟里的烂泥都比你干净!——你他妈连给老子提鞋都不配——!!
听见没有!——老子骂你呢!——狗娘养的杂种!——生儿子没屁眼的玩意儿!——头顶流脓脚底生疮的烂货!——老子唾弃你!——老子恶心你!——你他妈就是宇宙第一的大傻逼——!!!
我用尽毕生所知的、能想到的最肮脏、最恶毒、最侮辱性的词汇,像泼脏水一样,毫无保留地、倾泻般朝着黑暗怒吼!声音因为过度嘶吼而变得尖锐破裂,在空旷的房间里激起阵阵回音。
脖子上的伤口在每一次呐喊中撕裂般地疼痛,温热的液体顺着皮肤流下,但我完全感觉不到!
只有滔天的怒火在血管里奔涌燃烧!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老子害怕!——呸!——老子看不起你!——老子鄙视你!——你他妈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乐色!——连狗屎都不如的玩意儿——!!!
继续骂啊!——
7
7
祂的掌声
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不是我的声音。
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非人的、仿佛无数砂砾在金属表面摩擦的质感,却偏偏清晰地盖过了我歇斯底里的咆哮,直接钻进了我的耳朵里!更准确地说,是直接响在了我的……脑子里!
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阵极轻、极慢、带着一种极度愉悦和玩味意味的……
啪……啪……啪……
鼓掌声!
那掌声,仿佛就贴在我的耳边响起!又仿佛来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带着一种令人头皮炸裂的空洞回响!
我所有的咆哮,所有的辱骂,所有的动作,瞬间僵住!
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法的泥塑木雕。
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刹那,彻底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