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阴婚祭,人嫁鬼 > 第一章

我妈突然打电话叫我回家,说奶奶病重。
推开家门,院里却摆着口棺材,爸妈穿着红衣冲我笑:苏苏,爸爸妈妈给你找了个好人家。
我才知道,他们收了五十万,要把我嫁给一个死人。
红烛燃起时,棺材板突然震动。
盖头下,我看到一双青灰色的脚站在面前。
神婆尖叫着结阴亲,活人退冲出门去。
我掀开盖头,只见红烛变绿,棺材盖不知何时打开了.....
1.
我叫李苏苏,一个普通的大二学生,学的是视觉传达设计。生活本该充斥着没完没了的作业、社团活动、偶尔的八卦,还有对未来的迷茫与一点小小的憧憬。我的世界在省城那座不算顶尖但也还不错的大学里,宿舍是六人间,虽然拥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但充满了年轻女孩特有的喧嚣和廉价护肤品的混合气味。
家那个在几百公里外山坳里的、灰扑扑的小村庄,更像是一个遥远而模糊的背景板。父母的脸在记忆里都有些褪色了,他们似乎总在田里忙活,或者为弟弟的学费发愁。我们很少联系,通常是我生活费告急时,才会收到母亲简短的汇款短信,或者父亲那永远带着信号不良杂音的、问不了几句就冷场的电话。
血缘是割不断的纽带,但这条纽带,凉薄得如同冬日里山涧的溪水。我像一棵被移植的野草,在城市的水泥缝隙里努力扎根,几乎快要忘记泥土的腥气和老屋的阴凉。
我甚至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疏离,直到那通电话打来。
凌晨,电话铃声响起,屏幕上跳动着那个久违又刺眼的名字——妈。心莫名地一紧,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这个时间点,家里从不会主动联系我。一种近乎本能的不安瞬间弥漫开来,比窗外浓重的夜色更沉。我几乎是屏着呼吸,按下了接听键。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又干又涩,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不正常的急迫,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弦:苏苏,快…快回来!她喘着气,仿佛刚刚剧烈运动过一样,你奶奶…奶奶不行了!怕是…怕是熬不过今晚了!背景里传来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是我爸。
心猛地一沉,奶奶上个月视频时她还精神矍铄地跟我絮叨村口老槐树又开花了,让我放假回去尝尝她新腌的酸菜。莫名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心脏。印象中那通视频里奶奶红润的脸庞此刻浮现在眼前。我胡乱应着,声音有些颤抖:妈,你别急,我…我马上买票!
2.
我连夜订了唯一一趟回家的绿皮火车的硬座。车厢里弥漫着浑浊的汗味、泡面味和劣质烟草的气息,窗外是飞驰而过的、被浓稠夜色吞噬的荒野,偶尔几点孤灯鬼火般一闪而过。
邻座鼾声如雷,我却睁着眼,毫无睡意,脑子里全是奶奶瘦小佝偻的身影和电话里母亲那绝望的哭腔。一种粘稠的、冰冷的直觉,沉甸甸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不对劲,奶奶的身体一向硬朗,怎么会突然不行了还有母亲语气里,好像听出了一丝极力压抑却依旧透出的…亢奋这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更深的担忧淹没。也许,只是我想多了
一路颠簸,火车换长途汽车,再换吱呀作响的三轮蹦蹦车,最后一段坑洼的土路,我只能拖着行李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明明只有几十米的距离,我好像走了好久好久。
傍晚时分,终于看到了村口那棵熟悉的老槐树。可眼前的景象让我心头一紧——曾经枝繁叶茂、能遮住半个天空的老树,此刻却光秃秃的,虬结的枝干扭曲着伸向灰暗的天空,如同无数枯槁的手臂,在暮色中无声地挣扎着。树下那片空地,空荡荡的,像被遗忘的坟场。记忆里,这里总是聚集着纳凉的老人和嬉戏的孩子,此刻却一片死寂。
越靠近家门,那股诡异的感觉就越重。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水,吸进肺里都带着一股陈腐的土腥味。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那些熟悉的邻居面孔,远远瞥见我,眼神躲闪,像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迅速缩回门后,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所有窥探的可能。
村里那条土路,静得可怕,行李箱轮子碾过碎石的声音,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一下下敲打着我的神经。这哪里是迎接奔丧亲人的氛围倒像是…在避讳着什么。
终于到了家门口。院门半掩着,里面透出昏黄的光。没有想象中悲戚的哭声,没有邻里帮忙的嘈杂声。只有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安静。连平日里看家护院的大黄狗都不见了踪影。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忐忑,缓缓用力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吱呀——
一股混合着香烛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烂泥深处腐败气息的味道猛地扑了出来,呛得我几乎窒息。院子里的一切,像一记闷棍,狠狠砸在我的太阳穴上,砸得我头晕眼花,血液在此刻好像瞬间冻结一样。
3.
一口黑漆漆、沉甸甸的棺材,赫然横在院子中央!棺材崭新得发亮,乌黑的漆面在昏暗的暮光下反射着油腻腻的光泽。棺头正对着大门的方向,那黑洞洞的敞口,仿佛一张吃人的巨口。院子里贴满了红色的宣纸,而宣纸上那黑色的‘囍’字更是让人充满了不安
而我的父母,就静静地站在这口棺材旁边。
他们穿着崭新的衣服,不是素净的白,也不是沉重的黑,而是一种极其刺眼且极其不合时宜的大红色!像被剥了皮的血肉,突兀地涂抹在衣服上。
我爸身上是一件僵硬的、像是纸糊的红马褂,我妈则是一件同样鲜红的、绣着粗糙金线的夹袄。他们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但那笑容,扭曲,僵硬,嘴角用力地向上咧开,牵扯着皮肉,眼睛却空洞洞的,里面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热和麻木,像是戴了两张画着笑脸的人皮面具。
苏苏,回来啦!我妈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亢奋,她僵硬地走上前,冰凉粗糙的手死死攥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那指甲几乎是要嵌进我的肉里,快,快进来!好事!天大的好事!
我爸也凑上来,那张被僵硬笑容扯变形的脸贴得很近,嘴里喷出一股浓重的劣质烟草和隔夜酒气混合的浊臭:是啊苏苏,爹妈给你找了个顶好顶好的人家!往后啊,你就等着享清福吧!
我像被施了定身咒,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头顶,又在瞬间退得干干净净,手脚冰凉麻木。喉咙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眼前的一切,棺材,红得刺眼的父母,还有他们脸上那诡异僵硬的笑,仿佛构成了一幅荒诞绝伦、令人肝胆俱裂的油画。
奶…奶奶呢我尽力抑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可依旧破碎得不成样子,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一样。可我心里仍然存着一丝微弱的、荒谬的幻想。
我妈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那空洞的眼神紧紧聚焦在我的身上,语气有些轻飘飘的,带着一种梦游般的飘忽:奶奶哦…奶奶走了,走得安详着呢。别惦记啦,苏苏,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看,她枯瘦的手指笔直的指向那口阴森的黑棺,语调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语气,说道你丈夫!多气派啊!以后你就是他的人了!咱家往后就全靠你了!
轰隆!
我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混乱的思维碎片被这惊雷般的话语猛地劈开,瞬间拼凑出最恐怖的真相。
嫁人
嫁给一口棺材!
不——!积蓄的恐惧和荒谬感终于冲破了喉咙的桎梏,我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用尽全身力气想挣脱母亲铁钳般的手,放开我!你们疯了!那是棺材!里面是死人!放开我!
剧烈的挣扎换来的是更粗暴的对待。父亲那双布满老茧、带着泥土腥味的大手,像两把铁钳猛地箍住了我的肩膀,那力道凶狠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母亲也立刻扑上来,她那瘦削但异常有力的手臂死死环抱住我的腰,指甲隔着单薄的衬衫深深掐进我的皮肉。他们两人合力,像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硬生生把我往棺材旁边那间贴着囍字的偏房里拖去。
放开我!爸!妈!你们醒醒!那是鬼啊!你们要把女儿卖给鬼吗!
我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用乞求的语气试图唤醒他们。
双脚拼命蹬踹着冰冷的地面,指甲在他们手臂上抓出血痕。可回应我的,只有他们粗重的喘息,和脸上那越来越深、越来越诡异的笑容。
他们的眼睛浑浊一片,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污垢,对我的挣扎和绝望视若无睹,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执着。
别闹!苏苏!听话!父亲的声音沉闷得像从地底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王家给五十万!整整五十万!你弟弟的房子,你爹妈的棺材本,全指望你了!听话,等神婆主持完仪式,咱们家就有五十万了
五十万!
这两个字像淬了冰的毒针,狠狠扎进我的心脏。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奶奶病危是假,骗我回来卖掉是真!为了五十万,为了给弟弟买房子,他们毫不犹豫地把亲生女儿推进了这口活棺材!巨大的悲愤和绝望瞬间淹没了我,喉咙里涌上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所有的哭喊都被噎住,只剩下徒劳的呜咽和身体本能的剧烈挣扎。
偏房的门被哐当一声撞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尘土味扑面而来。借着院子里昏暗的光线,我看到屋子里几乎没有像样的家具,只有一张铺着大红被褥的破旧木床,床边放着一只同样鲜红的、劣质的塑料脸盆。最刺眼的,是挂在墙上的那套嫁衣。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嫁衣!那是一件用粗糙的、劣质红布缝制的对襟褂子和一条同样质地的长裙,针脚歪歪扭扭,布料僵硬毫无光泽。裙摆上用的是同样劣质的金线,歪歪扭扭地绣着两只丑陋的、形似乌鸦的鸟,眼睛是两个空洞洞的黑点,透着说不出的邪气。褂子的领口,则绣着一圈密密麻麻、扭曲诡异的黑色符文,像无数蠕动的蛆虫。
换上!快换上!母亲喘着粗气,声音尖利地催促着,一边粗暴地动手撕扯着我的衬衫。父亲则死死按住我挣扎的双腿。
不!我不穿!死也不穿!我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像濒死的野兽般疯狂扭动,指甲在母亲脸上抓出几道血痕。
啪!
一记狠辣的耳光重重抽在我脸上,力道之大让我眼前金星乱冒,耳朵嗡嗡作响。
是父亲打的,他脸上那僵硬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凶狠的狰狞:由不得你!今天这亲,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别逼老子把你捆起来扔进去!
脸上火辣辣的疼,嘴里全是血腥味。巨大的恐惧和彻底的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抽走了我所有的力气。反抗,是徒劳的。他们已经被那五十万彻底蒙蔽了心智,变成了没有感情的怪物。
我停止了挣扎,身体像一滩烂泥软了下去,任由他们粗暴地剥掉我的衣服,将那套冰冷、僵硬、散发着陈腐霉味的红嫁衣套在我身上。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触感。
换好衣服,母亲又拿出一盒廉价的劣质胭脂,胡乱地在我惨白的脸上涂抹着。动作粗鲁,毫无章法,像是在给一个即将下葬的纸人上妆。
最后,一块沉甸甸的、绣着同样扭曲符文的红盖头,带着一股浓郁的、像是浸在坟墓里多年的香烛味,猛地罩了下来,瞬间隔绝了所有光线。
眼前只剩下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黑暗和一片模糊的、不祥的暗红。
4.
我被他们一左一右架着,双脚几乎离地,拖出了偏房。盖头之下,我只能看到自己穿着红布鞋的脚尖,以及脚下飞快掠过的、模糊不清的泥土地面。院子里那股混合着劣质香烛和腐败泥土的味道更加浓烈了,还夹杂着一种若有似无的、像是某种东西在缓慢腐烂的甜腥气。
我被按着跪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膝盖下方似乎铺着一块粗糙的草席。正前方,就是那口散发着阴冷气息的黑棺。即使隔着盖头,我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它庞大、沉重的轮廓所带来的压迫感,像一块巨大的寒冰,不断吸走我身体里仅存的热量。
时辰到——!新人就位——!一个苍老、嘶哑的女声猛地响起,像破锣一样刺耳。
这应该就是那个神婆了。盖头边缘的缝隙极其有限,我只能看到一双穿着沾满泥污的黑布鞋的脚,慢悠悠地踱到棺材前方停下。那双脚很小,裹着厚厚的、同样脏污的裹脚布,鞋尖微微上翘,像两个诡异的钩子。
一拜天地——!神婆拉长了调子喊道。
我的身体被父母粗暴地按着,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额头撞击地面的钝痛传来,心却已经痛到麻木。
二拜高堂——!
又被按着转向父母的方向磕头。盖头晃动的一瞬间,我瞥见父母那双穿着崭新红布鞋的脚。他们的脚在微微发抖。
夫妻对拜——!
这一次,我被父母强硬地扭过身体,正对着那口巨大的黑棺材。距离如此之近,棺材散发出的那股冰冷、陈腐、带着泥土深处腥气的味道,混杂着劣质油漆的刺鼻气味,几乎要冲破盖头的阻隔,直接灌进我的肺里,熏得我一阵阵反胃。我被按着,额头又一次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这一次,磕下去的位置,正对着那黑洞洞的棺口。仿佛在向里面的东西俯首称臣。
礼成——!新娘子喂血——!神婆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和残忍。
喂血!
这两个字像冰锥刺进我的耳朵!我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就想挣扎后退。但父母的手像铁箍一样死死按住了我的肩膀,根本动弹不得。
紧接着,一只枯瘦如鹰爪、指甲缝里塞满黑泥的手,猛地从盖头下方伸了进来!是那个神婆的手!她的皮肤冰冷、粗糙得像树皮,带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蒜臭味和坟土的腥气。那只枯手精准地、粗暴地抓住了我的左手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腕骨。
啊!我忍不住痛呼出声。
别动!小蹄子!神婆恶狠狠地啐了一口,浓重的口臭隔着盖头都熏得我一阵晕眩,这是规矩!喝了你的血,他就是你男人,你就是他媳妇!生生世世,绑在一块儿了!
冰冷的恐惧瞬间攥紧了我的心脏!生生世世和棺材里的东西绑在一起!绝望的念头如同毒藤疯长。
没等我反应过来,另一只同样枯瘦冰冷的手也伸了进来,手里握着一件冰冷坚硬的东西——一把锈迹斑斑、刃口却闪着诡异寒光的旧剪刀!
妈!爸!救我!求求你们!我发出凄厉到极点的哭喊,身体因极致的恐惧而筛糠般抖个不停,徒劳地扭动手腕想要挣脱那鹰爪般的钳制。盖头被剧烈的动作带得晃动,透过边缘的缝隙,我绝望地瞥向父母的方向。
模糊的视野里,我看到母亲那双穿着红布鞋的脚也在剧烈地颤抖。她似乎犹豫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像是想冲过来阻止。但下一刻,父亲那双同样穿着红布鞋的脚,却异常坚决地向前踏了一步,正好挡住了母亲。然后,父亲那双粗糙的大手,毫不犹豫地、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死死地按住了我挣扎的右手臂!
那是一种无声的宣判。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灭。他们选择了那五十万,选择了牺牲我。
嗤啦!
冰冷的、带着锈蚀钝感的剪刀刃口,毫无怜悯地划开了我左手腕内侧娇嫩的皮肤!剧痛!像一道闪电劈开了神经!温热的液体瞬间涌了出来,顺着小臂流淌,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呃啊——!剧痛和绝望让我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
神婆却发出一声满足的、近乎呻吟的叹息。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掐住我的伤口上方,让血流得更快、更急。然后,她粗暴地拖拽着我流血的手腕,猛地朝那口黑漆漆的棺材探去!
我的手腕被强行按在了冰冷的棺木边缘!温热的鲜血,滴滴答答,落向那深不可测的黑暗棺口!
喝吧!新郎官!喝了新媳妇的血,她就是你的了!快喝!快喝!神婆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而急促,带着一种疯狂而病态的催促,像是要把什么东西从沉睡中强行唤醒!
就在我的血滴入棺材内部的那一刹那——
咚!
一声沉闷至极的撞击声,猛地从厚重的棺材板内部炸响!那声音如此沉重、如此突兀,仿佛里面沉睡的巨兽被滚烫的鲜血惊醒,正用身体狠狠撞击着囚禁它的牢笼!
整个棺材都肉眼可见地震颤了一下!
啊——!母亲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
父亲按着我手臂的手也猛地一抖。
连那神婆枯爪般的手也瞬间缩了回去,盖头下,我看到她那双沾满泥污的黑布鞋踉跄着向后退了一小步。
咚!咚!咚!
撞击声没有停止!反而一声比一声沉重!一声比一声急促!如同濒死野兽疯狂的心跳!整个棺材都在剧烈地摇晃,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棺材板上那厚厚的黑漆,在剧烈的震动中簌簌掉落!仿佛里面禁锢的东西,正积蓄着毁灭性的力量,随时要破棺而出!
快!快!盖棺!合棺!神婆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惶和恐惧,她尖声嘶叫着,完全没有了之前的装腔作势,快啊!他要出来了!要出来了!
父母似乎也吓傻了,盖头晃动的缝隙里,我看到他们穿着红布鞋的脚在原地慌乱地挪动着,不知所措。
蠢货!按着新娘!别让她跑了!我去拿钉子!神婆厉声咒骂着,那双黑布鞋急促地朝院子的角落跑去。
就在这时,一股难以形容的、刺骨的阴冷,毫无征兆地降临了!像寒冬腊月里最凛冽的北风,瞬间穿透了身上单薄的红嫁衣,直刺骨髓!冻得我牙齿咯咯打颤。
盖头下,那片模糊的暗红视野边缘,毫无征兆地,多出了一双脚!
5.
一双赤裸的脚。
就站在我正前方,离我跪着的地方,不到半步的距离。脚的颜色是一种死气沉沉的、毫无血色的青灰,皮肤像是被水浸泡了太久,肿胀发皱,布满了深紫色的、蛛网般的淤痕。脚趾甲又长又黑,弯曲着,像野兽的爪子。脚踝处,还沾着湿漉漉的、深褐色的泥土。
它就那么突兀地、静默地站在那里。仿佛亘古以来,就站在那里,等待着。
时间仿佛凝固了。血液冻结。呼吸停滞。父母粗重的喘息消失了。神婆急促的脚步声消失了。连棺材里那疯狂的撞击声,也在这一刻诡异地停止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种死寂的、令人疯狂的真空。
啊——!!!结阴亲!活人退!活人退啊——!!!
一声歇斯底里、几乎撕裂声带的尖叫猛地炸开!是那个神婆!她像是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声音里充满了崩溃的绝望和极致的恐惧!
盖头剧烈晃动,透过那狭窄的缝隙,我看到那双沾满泥污的黑布鞋,正以惊人的速度冲向院门的方向!她逃了!那个装神弄鬼的神婆,此刻如同丧家之犬,丢下了她的主顾、她的生意,不顾一切地只想逃离这个院子!逃离那双脚!
神婆!你别走!钱还没给完呢!父亲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甘,但更多的是被神婆的崩溃所感染的巨大恐慌。
鬼!鬼啊!他出来了!他出来了!母亲已经彻底吓疯了,语无伦次地尖叫着,盖头边缘,我看到她那双穿着红布鞋的脚在原地疯狂地跺着,像热锅上的蚂蚁。
苏苏!苏苏!快!快跟娘跑!母亲似乎终于想起了我,尖叫着扑过来,伸手想拉我。
但父亲却猛地一把拽住了她,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跑什么!跑不掉了!来不及了!他出来了!他出来了!我们…我们都要…后面的话,被一种极致的绝望掐断,只剩下粗重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跑往哪跑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破罐破摔的愤怒,像冰冷的火焰,瞬间烧尽了所有的恐惧。被至亲出卖,被当作祭品献给棺材里的恶鬼,现在连那装神弄鬼的家伙都跑了,留下我们一家面对这无法理解的恐怖凭什么!
去他妈的阴婚!去他妈的规矩!去他妈的五十万!
一股前所未有的戾气猛地冲上头顶!我猛地抬起唯一还能活动的右手——那只没有被父亲按住的右手——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狠狠向上一掀!
沉甸甸的红盖头被我一把扯下!
眼前骤然一亮,但光线却诡异得可怕。
院子里那几支插在棺材头尾、手腕粗的龙凤红烛,原本跳动着温暖昏黄的光晕。但此刻,那火焰的颜色,竟然变成了幽幽的惨绿色!
绿光摇曳,将整个院子涂抹上一层阴森恐怖的色调,父母脸上那惊恐扭曲的表情,在绿光的映照下,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空气中弥漫的香烛味,也似乎被这绿光浸染,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作呕的腥甜。
我的目光,瞬间被那口棺材攫住。
棺材盖,不知何时,竟然悄无声息地挪开了一条缝隙!一道大约两指宽的、漆黑如墨的缝隙!像一张咧开的、无声狞笑的嘴!
而一只枯槁、干瘪的手,正从那道缝隙里,缓缓地、一点一点地伸出来!
那只手,皮肤是死尸般的青黑色,紧紧包裹着细小的骨头,指甲又长又尖,黑得像墨,弯曲如钩。皮肤上布满深褐色的、如同干涸血迹般的斑点,还有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啃噬过的腐烂伤口。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混合着泥土腥味和尸体深度腐败的恶臭,正源源不断地从那条棺材缝隙里弥漫出来,瞬间充斥了整个院子!
它就那么伸着,五指微微张开,枯骨般的指尖,不偏不倚,正对着我跪着的方向。仿佛跨越了生死界限的邀请。
我的血液彻底冻结。大脑一片空白。连尖叫的本能都失去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来自幽冥的枯手,一点点探出死亡的囚笼。
绿幽幽的烛火在死寂的空气中疯狂跳跃,将那只从棺材缝隙里伸出的枯手映照得更加狰狞可怖。青黑色的皮肤、墨黑的弯曲指甲、深褐的尸斑、腐烂的伤口……每一个细节都在惨绿的光晕下被无限放大,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灼烧着我的神经。
时间被无限拉长,又仿佛在瞬间凝固。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呃…呃…
一阵极其微弱、如同破旧风箱在艰难抽动的嘶哑声音,极其突兀地从那条幽深的棺材缝隙里飘了出来!声音干涩、断续,带着一种非人的、令人头皮炸裂的摩擦感,仿佛声带早已腐烂,只剩下骨头在相互刮蹭!
它…它在发声!
这个念头带来的恐惧,比看到那只手本身还要强烈百倍!我全身的汗毛根根倒竖,血液彻底凝固,连呼吸的本能都被剥夺了,只能僵硬地跪在原地,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急剧收缩。
呼啦——
棺材盖,竟然又无声无息地向后滑动了寸许!那道缝隙瞬间扩大到了将近半尺宽!一股更加浓郁、更加令人作呕的腐烂恶臭,如同实质的粘稠液体,猛地从缝隙中喷涌而出!
随着缝隙的扩大,那只枯手的主人终于露出了更多!
我看到了一截同样青黑色的、瘦骨嶙峋的手腕!上面紧紧缠绕着几圈深褐色的、已经和腐烂皮肉粘连在一起的布条,像是下葬时的裹尸布。布条上似乎还用某种暗红色的东西画着扭曲的符文,但大部分已被脓血和污物浸染得模糊不清。
紧接着,缝隙深处,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那是一只眼睛!
一只浑浊不堪、几乎没有任何眼白的眼睛!整个眼球呈现出一种污浊的、令人心悸的暗黄色,像是凝固的尸油。没有瞳孔,或者说瞳孔已经扩散占据了整个眼球,只剩下一个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孔洞!此刻,这只恐怖的眼睛,正透过棺材的缝隙,死死地、精准地盯着我!
被它看到的那一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惧,像无形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我的天灵盖!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目光——冰冷、粘稠、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一种令人疯狂的饥饿感!它不是在看一个活物,而是在看…食物!
嗬嗬…
那破风箱般的嘶哑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形容的…急切那只伸出棺材的枯手,五根漆黑弯曲的指甲猛地张开,朝着我的方向,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抓了过来!动作僵硬、扭曲,带着一种关节滞涩的咔哒声,但目标无比明确——我的脖颈!
啊——!!母亲终于彻底崩溃了,她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极点的尖叫,身体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软倒在地,双手死死抱住头,疯狂地在地上翻滚抽搐,仿佛想把自己埋进泥土里躲避那恐怖的视线。
走!快走!离开这儿!离开这儿!父亲脸上的肌肉因极致的恐惧而剧烈抽搐扭曲,他猛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那声音里混杂着绝望、悔恨和一种濒死的疯狂。他不再看那棺材一眼,也顾不上地上抽搐的妻子,猛地转身,像一头受惊的野牛,朝着院门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冲去!那身鲜红的马褂,在惨绿的烛光下,如同一道流血的伤口。
他只想逃离这里!逃离这口棺材!逃离棺材里那个正在爬出来的东西!至于妻子,至于女儿…五十万,弟弟的房子…在这一刻,都被求生的本能碾得粉碎!
爸…!我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咽,看着父亲那仓皇逃窜的、穿着红布鞋的背影。最后的依靠,最后的血缘羁绊,在这一刻也彻底断裂。他抛弃了我们,像抛弃两件无用的垃圾。
父亲的手刚刚触碰到那扇半掩的、象征着外面世界的院门木栓——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平地惊雷,猛地从院门方向炸开!
那扇沉重的木门,像是被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巨力从外面狠狠撞击!整扇门板连同门框都在剧烈地颤抖呻吟,门栓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断裂声!厚厚的尘土和腐朽的木屑簌簌落下!
父亲逃跑的动作戛然而止!他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立在离门不到两步的地方。他惊恐万状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那张因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惨绿的光线下,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
砰!!!
第二下撞击接踵而至!比刚才更加凶猛!更加狂暴!
咔嚓!
门栓彻底断裂!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木材碎裂声,那扇沉重的木门,竟被硬生生撞开了一条足有半尺宽的缝隙!
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令人作呕的腐烂腥风,混杂着冰冷的、如同墓穴深处万年寒冰般的阴气,猛地从门缝外灌了进来!瞬间席卷了整个院子!
院中那几支惨绿摇曳的烛火,被这阴风一吹,疯狂地跳动了几下,发出噗噗的轻响,光芒骤然暗淡,几乎熄灭,只留下几点微弱的、随时可能消失的绿芒,将院子里的恐怖景象映照得更加鬼气森森!
6.
门缝外,一片漆黑。
那是一种浓稠得如同墨汁、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黑暗。比院里的夜色更深沉,更死寂。看不到任何星光,看不到任何村舍的轮廓。
只有那片深不见底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仿佛这扇院门,此刻打开的并非通往村路,而是…直通幽冥地府的入口!
一只脚,无声无息地踏了进来。
踏在门槛内侧冰冷的地面上。
同样赤裸着。
同样青灰肿胀,布满深紫色的淤痕。
沾着湿漉漉的、深褐色的泥土。
和棺材前方,那双静默矗立的脚,一模一样!
门缝外那片浓稠的黑暗里,不止一双脚!借着院子里最后那几点微弱摇曳的惨绿烛光,我惊恐地看到,在门槛外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边缘,影影绰绰,似乎…似乎还矗立着更多僵硬、沉默的影子!它们无声无息地挤在门外,如同等待主人召唤的傀儡!
棺材缝隙里,那只枯手抓向我的动作似乎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停顿了一瞬。那只浑浊的暗黄色眼球,微微转动了一下,不再仅仅盯着我,而是转向了院门的方向,转向了那个刚刚踏进来的东西。
整个院子,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疯狂的死寂。棺材里的腐臭,门外的阴寒,惨绿欲熄的烛光,地上抽搐的母亲,僵在门口的父亲,门外无声矗立的影子,还有那两只仿佛来自同一个模子的、青灰色的脚…
棺材缝隙里,那只浑浊的暗黄色眼球转向院门方向,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随即,它猛地转回,重新锁定在我身上!那目光中的怨毒和饥饿感,非但没有因为门外的不速之客而减弱,反而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变得更加炽烈、更加疯狂!
嗬…嗬嗬嗬…
破风箱般的嘶哑低吼,再次从棺材深处响起,这一次,声音里充满了狂暴的怒意和一种被侵犯了领地的焦躁!
那只伸向我的枯手,骤然加速!五根弯曲如钩的漆黑指甲,带着一股腥风,闪电般抓向我的咽喉!速度之快,远超刚才的僵硬缓慢!
死亡的冰冷气息瞬间扼住了我的喉咙!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几乎是贴着地面向后滚去!
嗤啦!
枯手的指甲擦着我的脖颈划过,冰冷刺骨的触感像毒蛇的信子舔过皮肤!那套劣质红嫁衣的领口瞬间被撕裂了几道口子!皮肤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虽然没有被直接抓住,但被那阴冷的气息刮过,脖子上立刻浮起一片鸡皮疙瘩。
我狼狈地滚倒在冰冷的泥地上,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地就想爬起来逃跑。但目光扫过院门方向时,刚刚涌起的一丝希望瞬间被冻结。
那个东西——那个刚刚踏进门槛的青灰色身影,在父亲发出那声绝望的走字时,动了!
它根本没有理会僵在门口、如同待宰羔羊的父亲。它的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声。它只是极其缓慢地、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转过了身体。
没有去看地上抽搐的母亲,没有去看棺材里伸出的枯手,也没有去看狼狈滚倒的我。
它那肿胀、沾满湿泥的青灰色脚掌,沉重地抬起,落下,再抬起…目标无比明确——那口停在院子中央、还在不断溢出腐败恶臭的黑漆棺材!
它一步一步,僵硬而执着地,朝着棺材走去!每一步落下,都像踩在人心上,发出沉闷的噗嗒声。
父亲似乎被这无视他的举动刺激得找回了一丝勇气,或者说是被逼到了绝境的疯狂。他看着那青灰色的背影一步步走向棺材,离他只有几步之遥,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凶光,猛地弯腰,从门边的柴火堆里抄起了一根手臂粗、一端削尖的木棍!
去死吧!鬼东西!父亲发出困兽般的咆哮,鼓起全身的力气,双手紧握木棍,朝着那青灰色背影的后心,用尽毕生力气狠狠捅了过去!
木棍带着呼啸的风声,尖端直刺目标!
那个僵硬行走的东西,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没有回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极其突兀地、如同画面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定在了原地。
父亲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倒了,瞬间失去平衡,巨大的惯性带着他整个人向前踉跄扑去!
就在父亲身体失衡前扑的瞬间,那个青灰色身影不知何时已然转过身来!
它抬起了它那只同样枯槁、同样沾满湿泥的、青灰色的右手。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那只枯手,没有攻击父亲的身体,而是精准无比地、轻描淡写地抓在了父亲刺出的、那根削尖的木棍前端。
咔吧!
一声清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断裂声响起!
那根手臂粗、硬木制成的木棍,前端尖锐的部分,竟如同朽烂的枯枝一般,在那只青灰色枯手的轻轻一搭之下,应声而碎!木屑飞溅!
父亲脸上的凶狠瞬间被无边的惊骇取代!他握着剩下半截木棍的手僵在半空,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那只捏碎了木棍尖端的青灰色枯手,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它顺着断裂的木棍,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闪电般向上滑去!五根同样弯曲漆黑的指甲,瞬间扣住了父亲握着木棍的手腕!
呃啊——!!!
父亲发出了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那声音充满了无法形容的巨大痛苦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在惨绿摇曳的烛光下,我看到那只青灰色的枯手,五指深深陷入了父亲的手腕皮肉之中!接触的地方,父亲的皮肤瞬间变成了可怕的死灰色!
并且这死灰色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他的手臂向上疯狂蔓延!皮肤下的血管也瞬间鼓起,变成了深紫色,像一条条扭曲的毒虫!
更恐怖的是,那只枯手似乎不仅仅在抓握,它在吸食!父亲健壮的手臂,在短短几秒钟内,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萎下去!肌肉萎缩,皮肤紧贴在骨头上,仿佛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的血肉精华!
父亲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眼白迅速上翻,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漏气般的痛苦呻吟,整个人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萎顿下去。他手中那半截木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那只青灰色的枯手这才松开。父亲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瘫倒在地,身体诡异地蜷缩着,那条被吸食过的手臂枯瘦如柴,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机的灰败,与身体其他部分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他还在微微抽搐,但眼神已经完全涣散,只剩下空洞的绝望。
解决掉父亲,那青灰色的身影似乎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它再次僵硬地转回身,继续它那缓慢而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那口黑棺走去。
棺材缝隙里,那只暗黄色的眼球一直注视着门外发生的一切。当看到父亲被吸干手臂瘫倒时,它似乎…更加兴奋了那破风箱般的嘶吼声再次响起:嗬…嗬嗬…!这一次,声音里充满了某种扭曲的满足和期待。
它伸出的那只枯手,更加急切地朝着棺材外抓挠着,仿佛在催促,在召唤。
那个青灰色的身影,终于走到了棺材旁边。它僵硬地停下脚步,缓缓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转过了身体。它那张隐藏在黑暗中的脸,第一次清晰地暴露在惨绿摇曳的烛光下!
我的呼吸瞬间停止了!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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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那不是一张人的脸!
整张脸肿胀发亮,呈现出一种水泡尸体的青灰白色,皮肤紧绷得近乎透明,布满了深紫色的网状淤痕和溃烂的水泡。
五官完全扭曲变形,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深陷的、如同被挖掉眼珠的黑色窟窿,里面没有任何光亮,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虚无。鼻子塌陷腐烂,只剩下两个黑黢黢的孔洞。嘴巴以一种极其怪诞的角度咧开着,一直撕裂到耳根,露出里面黑黄交错的、残缺不全的獠牙,还有一条肿胀发黑的舌头。
它没有看我,也没有看地上还在微微抽搐的母亲。
它那空洞的、如同深渊般的眼窝,直勾勾地盯着棺材缝隙里伸出的那只枯手!以及枯手后方,那只同样浑浊、充满饥饿的暗黄色眼球!
一种无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交流,仿佛在两个来自幽冥的存在之间展开。
棺材里的嘶吼声陡然变得更加高亢、更加急促:嗬!嗬嗬嗬——!
仿佛得到了某种指令,棺材外的青灰色身影,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了它那双同样枯槁、沾满湿泥的手臂。
它的动作极其缓慢,关节发出艰涩滞重的摩擦声,仿佛每移动一寸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它抬起手臂,伸向那厚重的棺材盖边缘。
嘎吱——嘎吱吱——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死寂的院子里响起。那沉重的棺材盖,在青灰色枯手的推动下,竟然开始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向后滑动!那道幽深的缝隙,正在被无情地扩大!
棺材里的恶臭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地喷涌而出!那浓烈的、混杂着内脏深度腐败和湿泥腥气的味道,瞬间浓烈了十倍不止!熏得我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
缝隙越来越大!半尺…一尺…一尺半!
棺材内部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如同张开的巨兽之口,贪婪地吞噬着惨绿的烛光。借着那微弱的、摇曳不定的光芒,我看到了!
那不仅仅是一只枯手!
在扩大的缝隙深处,那腐烂青黑色的枯手后方,隐约露出了同样腐烂的、裹着破碎深褐色布条的手臂!再往后…是一团纠缠在一起的、被污浊脓血浸透的、同样深褐色的破烂布帛!那是裹尸布!包裹着一具正在苏醒的躯体!
而更让我恐惧的,是在那团破烂的裹尸布上方,在棺材深处那片浓稠的黑暗里,除了那只浑浊的暗黄色眼球外…似乎…似乎还有另一只眼睛的轮廓!同样没有眼白,同样是深不见底的漆黑!只是那只眼睛,此刻正紧闭着!
嗬嗬嗬…!棺材里的嘶吼声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狂喜和一种即将挣脱束缚的急迫!它伸出的枯手疯狂地抓挠着棺材内壁,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棺材外那个推动棺盖的青灰色身影,动作虽然依旧僵硬缓慢,却异常坚定有力。它那空洞的眼窝死死盯着缝隙深处,
不…不…不要…
地上,母亲似乎被这浓烈到极致的恶臭和恐怖的景象刺激得恢复了一丝神志。她停止了抽搐,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死死盯着那不断扩大的棺材缝隙,嘴里发出梦呓般的、微弱的哀求。
她的声音,在这片死寂和令人牙酸的棺盖摩擦声中,微弱得如同蚊蚋。
然而,这微弱的声音,却像是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棺材缝隙深处,那只一直盯着青灰色身影的暗黄色眼球,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
浑浊的、没有任何感情的目光,瞬间扫向了地上蜷缩着的、穿着红袄的母亲!
那目光里,刚刚还存在的狂喜和急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如同看待死物般的漠然,以及…一丝刚刚被唤醒的饥饿!
母亲的身体猛地一僵!她似乎清晰地感受到了那道目光!哀求声戛然而止,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掐断般的抽气声,她眼中的恐惧瞬间被无边的绝望淹没。
棺材外的那道青灰色身影仿佛是收到了什么指令一般,向着母亲缓缓走去。那只枯槁的手在抓住母亲的瞬间,母亲的身体便如同烂泥一般瘫软下去。
那个青灰色怪物轻而易举地扛起母亲,将母亲丢入了棺材之中。
撕咬咀嚼的声音蓦然响起,如同是一只饥饿的野兽在尽情撕咬着它的猎物。这绝望的场景仿佛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心里最后的防线也彻底崩溃
——啊——
8.
我猛然起身,剧烈的喘着粗气。嗓子极其疼痛,仿佛塞入了几十根钢针一样。身上的睡衣早已被冷汗打湿,紧紧的贴在皮肤上,黏腻的感觉让我感到异常的难受。
我迅速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寝室的床上,刚才那一幕幕恐怖的场景如同从未发生过一样,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劣质香烛味和腐烂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香味,异常的好闻。
缓过神后,我便想下床找些水喝,试图缓解一下喉咙的疼痛。
突然,一阵熟悉的铃声响起,手机疯狂震动着,原本松弛的神经又突然紧绷了起来。
我颤颤巍巍的拿起手机,在看到不是那个熟悉的号码后便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疑惑,现在已经午夜了,谁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打电话呢
我接通电话,缓缓将手机放在耳旁,轻声道喂
而电话那边则是长久的沉默,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我连续问了好几声,对面仍是保持沉默。
就在我准备挂断电话时,一个低沉干涩且又无比熟悉的声音,通过手机传入了我的耳中
苏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