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外婆的阁楼与勿听磁带
老洋房的木楼梯踩上去会发出吱呀的呻吟,像外婆晚年哮喘时的喘息。林秋扶着积灰的扶手往上走,阳光透过老虎窗斜斜地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光柱里浮动的尘埃,都是十年前的旧物。
外婆走的时候是清明,雨下得绵密,像她总也擦不完的眼泪。临终前她攥着林秋的手,枯瘦的指节硌得人疼,嘴里反复念叨:阁楼……别去……对不起小雅……
当时林秋只当是老人糊涂了——小雅是谁她从没在家族相册里见过这个名字。
阁楼的门是老式铜锁,钥匙挂在客厅的青花瓷瓶上,沉甸甸的,刻着缠枝莲纹。林秋插进锁孔,咔哒一声,像是打开了某个尘封的开关。一股混合着樟脑丸和旧纸张的气息涌出来,呛得她后退半步。
阁楼不大,堆着外婆的旧物:叠得整整齐齐的蓝色卡其布中山装(那是她当中学老师时的制服),捆成捆的教案本(封面上的钢笔字力透纸背),还有一个掉漆的铁皮饼干盒,里面装着泛黄的黑白照片——年轻的外婆站在学校门口,身边围着一群穿校服的学生,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
林秋的目光落在墙角的纸箱上。箱子没盖,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磁带,黑色外壳,贴着手写标签:98届初三(2)班英语听力周华健金曲王秀兰(外婆的名字)朗诵稿。她蹲下身翻了翻,指尖突然触到一盘不一样的磁带——外壳是透明的,贴着张泛黄的便签,上面用圆珠笔写着两个字:勿听。
字迹用力过猛,笔尖划破了纸,露出下面的白色纤维。磁带侧面用同样的笔写着日期:98.6.15。林秋心里一动——1998年6月15日,距离当年的中考仅剩一周,也是外婆总说那年夏天特别热的日子。
她在阁楼角落找到一台老式收录机,电源线缠着胶带,插上插座试了试,滋滋的电流声过后,竟然还能转。林秋把磁带塞进去,按下播放键。
起初是嘈杂的背景音:玻璃器皿碰撞的脆响,酒精灯呼呼的燃烧声,还有人压低了说话的声音,模糊不清。林秋把音量调大,心脏跟着收录机的嗡鸣跳得厉害。
突然,一声压抑的啜泣钻了出来,是个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他知道了……我看到他改试卷了……
林秋屏住呼吸。
……化学实验室的钥匙……他藏在……标本瓶底……
女孩的声音越来越急,夹杂着慌乱的脚步声,别过来!我要告诉校长!
哐当——
像是有什么东西摔碎了。
紧接着,是一声沉闷的、重物坠地的声响。
然后,一切归于死寂。只有收录机还在空转,发出沙沙的杂音。
林秋按下停止键,指尖冰凉。她想起外婆临终前的话,想起小雅这个名字。她重新翻那个铁皮饼干盒,在最底层找到一本牛皮纸日记,封面写着1998。
日记本里大多是教学记录:今天小明又在课堂上睡觉,罚抄单词20遍三班的化学平均分比上次提高5分。林秋快速往后翻,在6月15日那页停住了——
小雅今天没来上课。早读课时,我去她座位看了看,抽屉里还放着没做完的蝴蝶标本,翅膀断了一只。问了同学,说昨天傍晚看到她往实验楼去了。张老师说她可能是闹情绪,让我别担心。
字迹后面有团墨迹,像是被眼泪晕开的。
林秋合上日记,走到窗边。老洋房对面就是外婆当年任职的中学,现在已经合并成了区重点,旧教学楼的红砖墙在阳光下泛着暖光。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外婆带她去学校玩,路过实验楼时,总会拉紧她的手,说:那里危险,别靠近。
那时她以为是怕她摔着,现在想来,或许不是。
收录机还在桌上,透明磁带在里面安静地躺着,像个沉默的证人。林秋拿起那盘勿听磁带,外壳上的指纹印已经模糊,但她仿佛能看到,当年是谁把它藏进纸箱,又是谁在便签上写下那两个字时,颤抖的手。
她决定去那所中学看看。不是为了外婆没说出口的愧疚,而是为了那个在磁带里哭泣的女孩,为了那只断了翅膀的蝴蝶标本。
第二章:标本瓶里的钥匙与化学老师
区重点中学的门卫室里,老大爷戴着老花镜,翻着泛黄的登记册。王秀兰老师哦,记得,教语文的,特别严,当年我们家小子就怕她。
他抬起头,打量着林秋,你是她外孙女难怪看着眼熟。
大爷,我想看看以前的旧教学楼,特别是生物陈列室。林秋递过去一瓶矿泉水。
旧楼啊……
大爷咂咂嘴,早不用了,去年翻修过一次,陈列室的东西倒是没扔,堆在三楼呢。要我说,那些瓶瓶罐罐的,留着也占地方。
他掏出一串钥匙,给你,看完锁好门。
旧教学楼的楼梯是水泥的,踩上去咚咚响。走廊墙壁上还贴着褪色的标语:书山有路勤为径,旁边是1998年运动会的合影,照片里的外婆站在最中间,穿着蓝色中山装,笑得严肃又温柔。
生物陈列室的门虚掩着,推开门,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扑面而来。玻璃柜里摆着各种标本:泡在液体里的青蛙,展翅的鸟类,还有一排蝴蝶标本,整整齐齐地贴着标签。
林秋的目光在蝴蝶标本那排停住了。从左数第三个,玻璃罩上的标签写着:初三(2)班
小雅,1998年5月,菜粉蝶。
标本里的蝴蝶翅膀确实断了一只,剩下的那只微微卷曲,像是死前挣扎过。林秋盯着标签上的名字,心脏猛地一缩——是她,磁带里的女孩。
她凑近玻璃罩,想看得更清楚些,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底座。咔哒一声轻响,底座竟然松动了。林秋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把底座拆开,发现里面是空的,夹层里卡着个小东西。
是半枚铜钥匙,生锈了,形状古怪,像是老式抽屉锁的钥匙。林秋把它攥在手里,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突然想起磁带里的话:化学实验室的钥匙……在标本瓶底……
难道这就是那把钥匙
你在这里干什么
一个男声突然响起,吓了林秋一跳。她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白衬衫的中年男人站在门口,戴着黑框眼镜,手里拿着教案,表情严肃。
我……我是王秀兰老师的外孙女,过来看看。林秋把钥匙悄悄塞进裤兜。
王老师
男人的表情缓和了些,我是张诚,教化学的,以前和王老师是同事。
他走进来,目光落在小雅的标本上,这是小雅做的,当年她手可巧了。
林秋的心提了起来——张诚,外婆日记里提到的张老师,也是磁带里女孩说的他
张老师,您还记得小雅吗
林秋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
张诚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记得,挺可惜的。当年快中考了,她从实验楼摔下去了,警方说是意外,情绪不稳定。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王老师那时候难过了好久,总说没看好学生。
林秋盯着他的左手手腕——那里有块明显的疤痕,圆形的,像是被什么烫过。磁带里的背景音有酒精灯的声音,女孩还提到被烫到……
张老师,您这疤是……
哦,这个啊。
张诚下意识地用右手盖住,当年做实验不小心被酒精灯烫的,老毛病了。
他看了看表,我还有课,先走了,你看完锁好门。
张诚走后,林秋在陈列室里站了很久。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小雅的标本上,蝴蝶的翅膀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她突然觉得,这只断了翅膀的蝴蝶,像个被定格的求救信号。
回到老洋房,林秋直奔阁楼。外婆的书桌是老式的,带抽屉的那种,最下面的抽屉锁着,钥匙孔的形状,正好和那半枚铜钥匙匹配。
她把钥匙插进去,轻轻一拧,咔哒一声,锁开了。
抽屉里只有一样东西:一张被撕成碎片的化学试卷,用胶带勉强粘在一起。卷面是红色的批注,右上角写着58,但仔细看,能看出原来的字迹被涂改过,隐约是100。签名处是张诚的名字,日期是1998年6月10日——比磁带日期早5天。
试卷的主人栏写着:小雅。
林秋把试卷摊开,看着那刺眼的58分,突然明白了什么。一个能做出完美蝴蝶标本的优等生,怎么会在化学考试里不及格而那个给她改分的老师,手腕上有烫伤,又恰好是化学老师……
磁带里的声音、断翅的蝴蝶、被改的试卷、带疤的手腕……碎片在她脑海里拼凑,渐渐露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拿起电话,打给了外婆以前的同事李老师——当年的年级组长,现在退休在家带孙子。
李老师,我想问问您,1998年,初三(2)班的小雅,您还记得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李老师苍老的声音,带着犹豫:小雅……记得。那孩子出事后,王老师差点辞了职……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在阁楼找到些东西,林秋深吸一口气,好像和她的‘意外’有关。
别查了,秋秋。
李老师的声音突然急促起来,都过去那么多年了,王老师临终前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事……就让它过去吧。
电话被匆匆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林秋放下电话,走到窗边。对面中学的放学铃响了,穿着校服的学生涌出来,叽叽喳喳的,像一群快乐的麻雀。她想起磁带里那个哭泣的女孩,她本该也是其中的一员,拿着录取通知书,笑着跑向未来。
但她永远停在了1998年的夏天。
林秋攥紧那半枚钥匙,指节发白。她知道,外婆和李老师都在隐瞒什么,但她不能停。那个叫小雅的女孩,在磁带里留下了最后的线索,她必须找到真相。
阁楼的收录机还在桌上,透明磁带安静地躺着。林秋走过去,把它重新塞进机器,按下播放键。
女孩慌乱的声音再次响起:……标本瓶底……钥匙……
这一次,林秋听得格外清楚。她好像看到,1998年6月15日的傍晚,夕阳把实验楼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穿校服的女孩抱着蝴蝶标本,慌慌张张地跑着,手里紧紧攥着一盘磁带。
第三章:褪色的照片与父亲的工厂
磁带盒的内侧粘着一张照片,是林秋在反复播放磁带时偶然发现的。透明胶带已经泛黄,她用指甲轻轻抠了半天,才把这张比信用卡还小的照片完整取下来。
照片是褪色的彩色,边缘卷了毛边。三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女生站在实验楼前的香樟树下,中间的女孩梳着马尾,笑容明亮,手里举着个玻璃盒子——林秋一眼就认出,那是小雅的蝴蝶标本盒。她左边的女生搂着她的肩膀,校牌上的名字依稀可见:陈雪。
林秋翻遍了外婆的通讯录,在最后一页找到个模糊的号码,旁边写着陈雪妈。拨号时她的手指在颤抖,电话响了五声才被接起,一个苍老的声音问:谁啊
请问是陈雪家吗我是王秀兰老师的外孙女,想问问1998年的事……
啪的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林秋没放弃。第二天一早,她按照通讯录上的地址找到了陈雪家——一栋老式居民楼,墙皮剥落,门口堆着杂物。敲了半天门,一个中年女人开了门,眼角有淡淡的细纹,眼神警惕:你找谁
我找陈雪,我有她和小雅的照片。林秋把照片递过去。
女人的脸色变了,沉默几秒后侧身让她进来。屋里很暗,家具都是旧的,墙上挂着个女孩的婚纱照,笑得眉眼弯弯——是长大后的陈雪。
我是陈雪的妈妈,女人给她倒了杯水,她今天上班去了,在附小当老师。你想知道什么
小雅坠楼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女人的手在水杯上顿了顿,指尖泛白:警察不是说了吗意外……
我找到一盘磁带,林秋打断她,小雅说张诚老师改试卷,还威胁她。
这句话像钥匙,打开了女人尘封的记忆。她突然红了眼眶:那时候陈雪跟我说,小雅发现张老师给差生改答案换钱,攒了证据想告诉校长。张诚知道了,就在实验室堵她,说‘你爸的工厂正被查呢,想清楚要不要闹大’……
林秋的心沉了下去:小雅爸爸的工厂
对,女人叹了口气,当年她爸开了家化工厂,规模不大,那年夏天被环保局查出排污超标,天天有人上门查。张诚就是抓住这点威胁她,说要是敢揭发,就让她爸的工厂彻底完蛋。
林秋立刻打开手机搜索1998年
江城
化工厂
违规,跳出一条泛黄的新闻:《城东化工厂因环保问题被查封,负责人接受调查》,日期是1998年6月12日——恰好在小雅坠楼前三天。新闻里提到,工厂负责人姓李,因拒不配合调查被带走,其妻情绪激动晕倒送医。
所以小雅才没敢告诉校长林秋追问。
她跟陈雪说,想先稳住张诚,把证据藏好,等家里的事解决了再说。女人抹了把眼泪,出事前一天,她还跟陈雪说‘找到个好地方藏东西’,陈雪问是什么,她笑说是‘只有蝴蝶知道的地方’……
林秋猛地想起那个标本瓶底的钥匙。
从陈雪家出来,林秋直接去了区教育局档案室。说明来意后,工作人员翻出了1998年的教师档案,张诚的履历很简单:1995年入职,教化学,连续三年被评为优秀教师,2000年升任教务处副主任,现在是学校的化学教研组组长。
张老师当年口碑很好,档案室的老员工回忆,就是性子急了点,听说有次实验课上,因为学生打翻了酒精灯,他把人家骂哭了,自己手也被烫了。
林秋看着档案里张诚的照片,三十岁出头,戴着眼镜,笑容斯文,完全看不出是会威胁学生的人。她突然想起外婆日记里那句被墨水浸染的话:小雅说张老师拿了她的标本……翅膀是被他掰断的……
她决定再去找张诚。
化学办公室在新教学楼三楼,林秋进去时,张诚正在批改作业。看到她,他放下红笔,语气冷淡:又来干什么
我知道你改了小雅的试卷,还威胁她。林秋把那张粘好的试卷拍在桌上,1998年6月10日的化学考试,她明明是满分。
张诚的脸色变了,随即又恢复平静:试卷是我改的,没错。但我没威胁她,是她自己心态不好,考砸了想不开。
考砸林秋冷笑,还是因为她发现你收了差生的钱,帮他们改答案
张诚猛地站起来,声音拔高:你胡说什么!
我还知道她爸的工厂,林秋紧盯着他,你用这个威胁她,让她闭嘴。
办公室里的老师都看了过来,张诚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那天我根本不在实验楼,我妈突发心脏病,我在医院陪床,有病历为证。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旧病历,翻开其中一页,你自己看,1998年6月15日,下午3点到晚上8点,我一直在市一院。
林秋看着病历上的住院记录和医生签名,愣住了。如果张诚不在场,那磁带里的争执声是谁小雅又是被谁推下去的
离开学校时,夕阳正沉,把实验楼的影子拉得很长。林秋站在楼下,抬头望三楼的窗台——当年小雅就是从那里掉下去的。她想象着那个画面:女孩慌乱地后退,撞到窗台,身体失去平衡……
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如果张诚不在场,那外婆为什么要隐瞒日记里那句我看到张诚和小雅争执又是怎么回事
她掏出手机,给陈雪打了个电话。这次陈雪接了,声音犹豫:我妈都跟你说了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敢说。
什么事
小雅坠楼那天,我在实验楼后面看到王老师了。陈雪的声音带着颤抖,她从楼里跑出来,手里攥着什么东西,慌慌张张的,看到我就躲……
林秋挂了电话,站在原地,风卷着落叶扫过脚边。她好像掉进了一个迷宫,线索越多,反而越看不清方向。张诚有不在场证明,外婆却出现在现场,那盘磁带到底是谁录的又藏着怎样的秘密
回到老洋房,林秋再次爬上阁楼。她翻遍了所有角落,终于在一个旧木箱的底层,找到一个上了锁的铁盒子——钥匙孔,正好能插进那半枚铜钥匙。
第四章:未寄出的信与最后的真相
铁盒子打开的瞬间,一股潮湿的霉味涌了出来。里面只有一封信,信封上没写地址,收信人是小雅妈妈,落款是王秀兰,日期是1998年7月1日——小雅坠楼后的半个月。
林秋的手指抖得厉害,小心翼翼地抽出信纸。外婆的字迹一向工整,这次却写得歪歪扭扭,还有好几处被眼泪晕开的痕迹:
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那天下午,我去实验楼找张诚,想跟他谈谈小雅的试卷。刚走到三楼楼梯口,就听到化学实验室里有争吵声。是小雅和……张诚的侄子,张强。
张强那时候在学校帮忙打杂,总跟着张诚蹭课,我之前就发现他偷偷改过分。那天他跟小雅抢一盘磁带,说‘我叔让你闭嘴,你偏不听’,小雅说‘那是证据,我要交给校长’。两个人推来推去,小雅没站稳,从窗台掉了下去……
我吓得腿都软了,张强也慌了,抓起磁带就跑,说‘这事跟我没关系’。我冲过去看小雅,她已经没气了……我捡起地上的另一盘磁带(后来才知道小雅录了两盘),脑子一片空白。
张诚第二天来找我,跪在地上求我。他说张强是他唯一的侄子,父母早逝,要是进了监狱就全完了。他还说,小雅爸爸的工厂刚出事,要是让她妈妈知道女儿是被人推下去的,肯定扛不住……
我鬼迷心窍地答应了。跟警察说小雅是自己情绪不稳掉下去的,把那盘磁带藏进了阁楼。这些年,我天天做噩梦,梦见小雅问我为什么不帮她……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小雅。可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要是有来生,我一定补偿你们……
信纸的最后,有几滴深褐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
林秋看完信,浑身冰冷。原来磁带里的争执声不是张诚,而是他侄子;原来外婆隐瞒的不是张诚的罪,而是替张强顶了包;原来那半枚钥匙,锁着的是一个被愧疚折磨了半生的秘密。
她立刻去了派出所,把磁带、照片、试卷和这封信都交了上去。接待的警察听完她的叙述,脸色凝重:我们会重新调查,谢谢你提供的线索。
三天后,警察联系林秋,说张强已经找到,现在在邻市开了家小超市。面对证据,他承认了当年的事:我叔让我盯着小雅,怕她告状。那天我在实验室堵住她,想抢她手里的磁带,推搡的时候她掉下去了……我叔给了我一笔钱,让我赶紧跑,说会想办法摆平……
而张诚,因涉嫌包庇罪被停职调查。他在笔录里说:我对不起小雅,对不起王老师。这些年我看着那栋实验楼就心慌,总觉得她还在上面看着我……
林秋去了小雅的墓地。墓碑很旧,照片上的女孩梳着马尾,笑容和照片里一样明亮。她把修复好的蝴蝶标本放在墓前——翅膀用细铁丝固定过,虽然不能完全复原,但至少不再是断的。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林秋轻声说,现在真相大白了,你可以安息了。
离开墓地时,她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站在不远处,手里捧着一束白菊,正是小雅的妈妈。两人对视一眼,老太太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林秋走过去,轻轻抱住了她。
回到老洋房,林秋把那盘勿听磁带放进铁盒子,和外婆的信放在一起。阁楼的阳光正好,照在积灰的教案本上,她仿佛看到年轻的外婆站在讲台上,对着一群学生说:做人要正直,做错事要承认,这比考满分更重要。
她突然明白,外婆晚年反复说对不起小雅,不仅仅是因为隐瞒真相,更是因为违背了自己教给学生的道理。
林秋锁上阁楼的门,把钥匙放回青花瓷瓶。老洋房的木楼梯依旧会吱呀作响,但这次听着,像是一声终于放下的叹息。
楼下的收录机还开着,不知什么时候被按下了播放键。磁带空转的沙沙声里,林秋好像听到了外婆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小雅,对不起……
她走到窗边,对面中学的操场上,学生们正在上体育课,笑声隔着一条街传过来。阳光灿烂,香樟树的叶子绿得发亮,像1998年那个夏天,从未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