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送外卖撞见总裁被下药,我当了回解药。
>次日他助理甩来支票:昨晚的事烂在肚子里。
>我撕了支票继续送外卖,却总接到神秘订单:28楼总裁办,指名苏小姐送。
>直到商业晚宴上,名媛当众羞辱我:爬床的外卖员也配进来
>总裁突然掐断她话筒:监控显示,下药的是你。
>他转向我:救命恩人,该讨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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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像是谁在天上捅了个窟窿,冰冷的水柱倾泻而下,狠狠砸在柏油路面上,溅起半尺高的浑浊水花。城市的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晕染开来,又被车轮粗暴地碾碎。苏晚裹紧了身上那件薄得可怜的黄色雨披,劣质塑料在狂风里猎猎作响,像随时要被撕碎的破旗。头盔的挡风镜蒙着一层厚厚的水汽,视野模糊得只剩一片晃动的光斑和扭曲的轮廓。她缩着脖子,电动车的把手冻得几乎握不住,车轮艰难地破开路面积水,驶向那栋矗立在雨幕尽头、灯火辉煌得如同水晶宫殿的帝景酒店。
二十八楼,VIP休息区,李先生……她小声重复着订单地址,声音被风雨撕扯得不成调,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一股寒意从湿透的裤腿钻上来,蛇一样缠紧了小腿。
终于抵达酒店巨大的玻璃穹顶下,雨水被隔绝在外,只剩下沉闷的轰鸣。扑面而来的暖风裹挟着昂贵香水、食物和一种属于金钱世界的、干燥洁净的气息。水晶吊灯的光芒亮得刺眼,映照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苏晚抱着那个用保温袋小心翼翼裹着的、价值不菲的餐盒,像个误入异世界的流浪儿,浑身滴着水,留下了一串清晰狼狈的水脚印。保安审视的目光刀子般刮过她湿漉漉的雨披和廉价头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慢。
外卖员工通道在后面。保安冷硬地指了个方向。
苏晚连忙解释:是VIP休息区李先生点的,客人要求送到二十八楼……
保安皱着眉,目光在她那张被雨水和冷气冻得发白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扫了眼订单信息,才不情不愿地挥了挥手:电梯在那边,快点,别弄脏地毯。
谢谢!苏晚松了口气,抱着餐盒快步走向电梯区。
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电梯按钮,旁边安全通道厚重的防火门吱呀一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里面猛地撞开!
一个高大、沉重得令人窒息的身影踉跄着扑了出来,带着滚烫的、不正常的热度,直直地撞在苏晚身上。
啊!苏晚猝不及防,惊呼被撞得噎在喉咙里,巨大的冲击力让她连退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电梯门框上,怀里的保温袋差点脱手。一股浓烈到呛人的酒气混合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燃烧般的男性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她惊魂未定地抬起头。
撞进她视线的是一双眼睛。深不见底,此刻却像烧红的炭,翻滚着一种近乎狂暴的混乱和痛苦。汗水浸湿了他额前几缕凌乱的黑发,黏在棱角分明的额角。昂贵的黑色衬衫领口被粗暴地扯开,露出紧绷的锁骨线条,皮肤泛着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而灼热,喷在苏晚冰冷的额头上,烫得惊人。他像一头被困在陷阱里、濒临失控的猛兽,所有的力量都用来对抗身体里翻腾的某种东西。
是陆沉舟。苏晚认得这张脸。她送过无数次外卖到陆氏集团那栋摩天大楼的顶层,远远见过几次这个被所有人仰望、名字如雷贯耳的男人。他永远像一尊冰雕,隔着遥远的距离,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此刻,他却以如此狼狈、如此危险的方式,砸进了她的世界。
先生陆先生您……您还好吗苏晚的声音发紧,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她试图挣脱他滚烫的钳制,那力道大得惊人,隔着湿透的雨衣和制服,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陆沉舟似乎根本听不见她的声音,那双烧红的眼睛死死锁住她,混乱的视线在她脸上毫无焦距地扫过,最终定格在她微张的、因为冷而显得有些苍白的嘴唇上。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而痛苦的呜咽,身体里那股灼热的力量彻底冲垮了最后一丝理智的堤坝。
滚烫的、带着绝望气息的吻,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粗暴、混乱,带着毁灭般的掠夺感,瞬间淹没了苏晚所有的惊叫和挣扎。
保温袋啪地一声掉落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世界骤然失声,只剩下他滚烫的唇舌攻城略地,以及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的轰鸣。她徒劳地推拒着那堵坚硬滚烫的胸膛,指尖触到的衬衫布料被汗水浸透,灼烧着她的皮肤。
混乱中,她被他那股蛮横的力量带着,踉跄着跌进了安全通道那扇沉重的防火门后。
砰!门在身后重重合上,隔绝了外面电梯间明亮刺眼的光线和隐约的人声。安全通道内瞬间被一片幽暗、死寂的灰蓝色吞噬。只有高处墙壁上,一盏应急灯散发着微弱而惨淡的绿光,断断续续地闪烁,将两人纠缠的身影在冰冷的水泥墙面上拉长、扭曲、又骤然缩短。
空气里弥漫着灰尘、旧油漆和一种金属特有的冰冷锈蚀气味。陆沉舟沉重的喘息声在狭窄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回响,每一次灼热的呼吸都喷在她的颈侧,激起一片战栗。他滚烫的大手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不顾一切的力道,在她湿冷的制服上胡乱摸索、撕扯,试图剥开那层碍事的阻碍。
不……放开!你清醒一点!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破碎不堪。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她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踢打,指甲划过他紧绷的手臂,留下几道浅浅的血痕。混乱中,她的膝盖狠狠顶向他的小腹。
呃……陆沉舟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凝滞。那双烧红的眼睛里,混乱的欲望深处,似乎裂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一丝属于陆沉舟的、冰冷的清明挣扎着想要透出来。
苏晚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几乎是本能地,她猛地抬手,用尽全力,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那张俊美却因情欲而扭曲的脸上!
啪!
脆响在寂静的楼道里异常清晰。
陆沉舟被打得头猛地偏向一侧,整个人僵住了。时间仿佛凝固了刹那。
借着应急灯惨绿的光,苏晚清晰地看到,他脸颊上迅速浮起的红痕。那双燃烧着烈焰的眼睛,似乎被这一巴掌打得懵了,里面的疯狂和混乱如同潮水般退去了一瞬,露出了底下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深渊。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审视目光,短暂地落在了苏晚因恐惧和用力而剧烈起伏的胸口。
那目光,比之前的狂乱更让苏晚感到彻骨的寒意。她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上冰冷的防火门,震得门板发出沉闷的声响。
就在这时,楼道上方,隔着厚重的楼板,隐隐约约传来了女人娇媚的、带着试探的呼唤,如同鬼魅般飘荡下来:沉舟陆总你还在里面吗药效应该快……
是李薇薇的声音!那个在财经杂志封面上巧笑倩兮、与陆沉舟名字常常被捆绑在一起的名媛!
苏晚脑中那根名为恐惧的弦,瞬间绷紧到了极限。她明白了!这个男人的异常,这地狱般的遭遇,全是拜那个看似优雅的女人所赐!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咙。
陆沉舟显然也听到了那声音。他身体猛地一震,眼中那短暂的清明瞬间被更浓重的、混合着暴怒和生理痛苦的阴霾所覆盖。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他猛地转回头,目光重新锁住苏晚,那里面翻腾的东西,比之前更加复杂、更加危险。
他再次逼近,滚烫的气息重新将她笼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毁灭性的力量。
苏晚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知道自己跑不掉了。安全通道的门一旦从外面被李薇薇打开,她面临的将是什么一个被下了药的总裁一个居心叵测的名媛她一个送外卖的,在他们眼里,恐怕连尘埃都不如,只会被碾得粉碎。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她。就在陆沉舟滚烫的手再次触碰到她冰凉皮肤的瞬间,苏晚闭上了眼睛。两行滚烫的液体无声地滑落脸颊。她不再挣扎,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任由那股足以将她焚毁的热度侵袭而来。黑暗中,只剩下他沉重灼热的喘息,和应急灯那断断续续、如同垂死挣扎般的绿色幽光,无声地切割着这方绝望的囚笼。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一个世纪般漫长。通道上方李薇薇那令人作呕的呼唤声似乎消失了。
身上的重量和灼热终于退去。陆沉舟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高大的身躯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头埋在膝盖之间,只有肩膀还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发出粗重而压抑的喘息。那可怕的、毁灭性的力量暂时蛰伏了。
苏晚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也顺着门板滑坐到冰冷的水泥地上。她蜷缩着,双臂紧紧抱住自己颤抖的身体,制服凌乱不堪,嘴唇被咬破的地方传来阵阵刺痛。黑暗中,她无声地流泪,眼泪大颗大颗砸在积满灰尘的地面上。恐惧、屈辱、劫后余生的茫然……种种情绪疯狂撕扯着她。
不能再待下去了。她必须离开!趁他还没恢复,趁那个可怕的女人还没找来!
苏晚用尽全身力气,扶着冰冷的门板,挣扎着站了起来。双腿软得如同面条,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她摸索着,手指颤抖地拉开沉重的防火门。
外面电梯间的光线涌进来,刺得她眼睛生疼。她不敢回头,甚至不敢去看角落里那个暂时失去攻击性的猛兽。她用最快的速度,踉跄着冲了出去,像逃离地狱的鬼魂。
电梯门开合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电梯下行,冰冷的金属轿厢映出她狼狈不堪的倒影:头发散乱,脸色惨白如纸,嘴唇红肿破皮,制服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沾满了灰尘和不明的水渍。
她麻木地走出电梯,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堂。保安投来异样的目光,她视而不见。走到酒店巨大的旋转门外,冰冷的暴雨兜头浇下,瞬间将她再次淋透。雨水冲刷着脸颊,混合着泪水流下,却带不走半分屈辱和冰冷。
她的电动车孤零零地停在雨里。她走过去,扶起倒下的车子,拧动钥匙。引擎发出一阵无力的呜咽,熄火了。再拧,依旧只有徒劳的喘息。没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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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站在倾盆大雨中,看着这辆陪伴她风里来雨里去的破旧电动车,又回头望了一眼那灯火通明、如同梦幻城堡般的帝景酒店。巨大的反差带来一种荒谬绝伦的讽刺感。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尝到了雨水和泪水的咸涩。最终,她只是低下头,用尽全身力气,推着沉重的电动车,一步一步,蹒跚地走进无边无际的冰冷雨幕里。黄色的雨披在风雨中飘摇,像一个随时会被黑暗吞没的、微不足道的注脚。
……
天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缝隙,吝啬地洒在狭窄的单人床上。苏晚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束缚。昨夜安全通道里那惨绿的光、滚烫的呼吸、绝望的撕扯……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下意识地蜷缩起身子,手指紧紧攥住粗糙的薄被,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嘴唇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那一切并非噩梦。
床头那只屏幕碎裂的老旧手机,突然发出刺耳的、单调的铃声,执拗地响个不停,粗暴地将她从恐惧的余韵中彻底拽回现实。
苏晚像受惊的兔子般弹坐起来,抓过手机。屏幕上跳动着一个陌生的本地座机号码。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酸涩,接通电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喂,你好
是苏晚小姐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极其公式化的男声,语调平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在发音,我是陆沉舟先生的特别助理,陈默。
这个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扎进苏晚的神经末梢。她浑身一僵,昨夜那个男人滚烫的、带着毁灭气息的身影瞬间浮现在眼前。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廉价的塑料手机壳里。
陆先生委托我处理昨晚在帝景酒店发生的一些……意外情况。陈助理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份普通的行程表,苏小姐现在方便见面吗或者,提供一个银行账号也可以。
意外情况银行账号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一股冰冷的怒意夹杂着更深的屈辱感猛地窜上来。原来如此。高高在上的陆总裁,一场意外,需要用钱来抹平。她这个微不足道的意外,只配得到一张冰冷的支票。
不需要见面。苏晚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连她自己都感到一丝陌生,只有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地址发给我。
电话那头似乎顿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的干脆。随即,一个高档写字楼的地址通过短信发了过来。
苏晚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几秒,然后起身。动作有些僵硬,但很迅速。她换下那身沾着昨夜尘埃和屈辱的制服,穿上自己最干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普通的灰色卫衣。镜子里的女孩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嘴唇上的伤口结了暗红的痂。她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让她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点。
她没有化妆,素着一张脸,走出了这间狭小却暂时安全的蜗居。
半个小时后,苏晚站在了陆氏集团那栋高耸入云、玻璃幕墙反射着冰冷日光的摩天大楼下。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她仰头望了一眼那遥不可及的顶层,深吸一口气,走进了旋转门。
与帝景酒店大堂的奢华不同,这里弥漫着一种更纯粹的、属于顶级资本的冰冷和高效。空气里是昂贵的香氛和中央空调恒温送出的干燥冷风。光洁如镜的地面映出步履匆匆、衣着考究的精英身影。前台小姐妆容精致,笑容标准得像尺子量过,目光落在苏晚普通的衣着上时,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审视。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声音甜美,却带着疏离。
我找陈默助理。苏晚报出名字。
前台在电脑上快速操作了一下,确认了预约。好的,请跟我来。她引着苏晚走向一部需要刷卡的专用电梯。电梯无声而迅疾地上升,失重感让苏晚本就紧绷的胃部一阵翻搅。
电梯门在顶层无声滑开。眼前的景象极尽简洁与奢华。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壮观的天际线,昂贵的艺术品点缀在开阔的空间里,空气安静得能听到中央空调出风的细微声响。穿着高级定制套装的助理们安静而高效地穿梭,目光偶尔扫过苏晚,带着一种职业化的、不带情绪的打量。
陈默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磨砂玻璃门。他本人正如他的名字——沉默。三十岁上下,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戴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而平静,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他起身,对苏晚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动作标准得像教科书。
苏小姐。陈默在她对面坐下,没有寒暄,直接推过来一个薄薄的、印着烫金银行徽标的信封。信封口没有封死,露出里面一张支票的一角。
这是陆先生的意思。他的声音平板无波,像在宣读一份法律文件,感谢您昨晚在帝景酒店提供的……协助。陆先生希望此事到此为止,昨晚发生的一切,请烂在肚子里,对任何人都不要提起。他的目光透过镜片,落在苏晚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视和警告。这对您,是最好的选择。
苏晚的目光落在那个信封上。没有伸手去碰。支票协助烂在肚子里
昨夜那窒息般的恐惧、冰冷的绝望、被当作物品般对待的屈辱……此刻都被眼前这张轻飘飘的纸具象化了。它像一张标签,上面写着价码和封口费。一股难以言喻的怒意和自嘲瞬间冲垮了她强装的平静。
她伸出手,不是去拿信封,而是直接将它拿了起来。指尖能感觉到里面纸张的厚度。她没有去看上面的数字,那毫无意义。她的目光直直地迎上陈默镜片后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
然后,在陈默微微蹙起眉头的注视下,苏晚双手捏住信封的两端,平静地、缓慢地、却又带着一种决绝的力量,将信封连同里面那张价值不菲的支票,一点一点,撕成了两半。
纸张撕裂的声音在过于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继续撕,动作不疾不徐,将两半撕成四半,再撕成更小的碎片。洁白的、印着银行标识的碎片,如同葬礼上撒落的纸钱,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光洁如镜的深色办公桌面上,最后,有几片落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陈默脸上的平静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一丝错愕和难以置信飞快掠过。他似乎完全没料到这个送外卖的女孩会有这样的反应。
苏晚撕完了最后一片纸。她拍了拍手,拂去指尖上并不存在的纸屑,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桌面上那堆刺眼的白色碎片,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办公室里:
麻烦转告陆先生。
他给错了人。
也看错了人。
说完,她没有再看陈默一眼,挺直了背脊,转身走向门口。脚步有些虚浮,但每一步都踩得很稳。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办公室内那片狼藉的白色碎片和陈默那张第一次失去完美表情管理的脸。
电梯下行。苏晚靠在冰冷的金属轿厢壁上,闭上眼睛。撕碎支票时那股支撑着她的硬气,在封闭的空间里迅速消散。身体深处传来迟来的酸痛和疲惫,还有昨夜留下的、难以启齿的不适感。屈辱感后知后觉地漫上来,啃噬着她的神经。她用力咬住下唇,尝到了伤口再次裂开的淡淡血腥味。
走出陆氏大楼,外面阳光刺眼。她拿出手机,屏幕亮起,那个熟悉的外卖接单APP图标安静地躺在角落。她深吸一口气,点开它,熟练地登录,将状态切换为接单中。提示音很快响起,清脆地打破了环绕着她的沉重空气。
【您有新的订单,请及时处理。】
屏幕上跳出一个地址:城西,某栋老旧的居民楼,一份普通的家常小炒。
苏晚抬起头,看向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和行人。阳光有些晃眼,她眯了眯眼睛,然后迈开脚步,走向自己停在路边、昨夜被推回来的那辆破旧电动车。她跨坐上去,插上钥匙,拧动油门。
引擎发出一阵熟悉的、带着点杂音的轰鸣,载着她汇入了这座巨大城市最底层、也最坚韧不息的脉搏之中。黄色的外卖箱在车尾随着颠簸轻轻摇晃,像一面小小的、无声的旗帜。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原点。送单,爬楼,忍受顾客偶尔的刁难和恶劣天气的折磨。身体的不适感渐渐消退,但心底那层被撕开的伤口,却结了一层又冷又硬的痂。苏晚刻意地不去想那个名字,不去想那座高耸入云的大楼,更不去想那个雨夜发生的一切。她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车轮滚过的每一公里,爬过的每一级台阶,准时送达的每一份餐点里。汗水浸透后背时,那种纯粹的疲惫反而让她感到一丝踏实。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总有暗流涌动。
几天后的下午,手机提示音再次响起。苏晚习惯性地扫了一眼订单信息,手指却在看到具体地址时骤然停住。
【订单地址:陆氏集团总部大楼,28层,总裁办公室。】
【备注:指名苏小姐配送。餐品:特浓美式咖啡(无糖无奶)。】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骤然缩紧。陆氏集团,28楼,总裁办公室……还有那个指名道姓的苏小姐!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来。
是巧合还是……他
苏晚盯着手机屏幕,指尖冰凉。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点拒单,离那个地方、那个人越远越好。但手指悬在红色的拒单按钮上方,却迟迟按不下去。一种莫名的、带着点自虐般的倔强涌了上来。凭什么要躲凭什么要怕她只是送外卖的!她用力吸了口气,指尖一滑,点在了绿色的接单按钮上。
取餐,骑车,再次来到那座熟悉的、冰冷压迫的摩天大楼下。前台小姐似乎换了人,但那种审视的目光依旧。听到28楼总裁办,指名苏小姐送,对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更深的探究,但还是刷卡让她进了专用电梯。
电梯平稳上升。苏晚看着跳动的数字,心也跟着一下一下地悬高。电梯门在28楼无声滑开。依旧是那种极致的安静和开阔。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氛和金钱的味道。总裁办公室的门厚重而低调。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指节轻轻叩响了门板。
请进。一个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的男声从里面传来。
苏晚推开门。
巨大的办公桌后,陆沉舟坐在宽大的黑色皮椅里。他没有看文件,也没有看电脑屏幕,而是微微侧着头,目光透过一整面巨大的落地窗,投向外面广阔的城市天际线。阳光勾勒出他挺拔而冷硬的侧影,下颌线绷得有些紧。办公室里的空气似乎都因为他而变得凝滞、冰冷。
听到门响,他缓缓转过头。
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精准地、毫无阻碍地,瞬间钉在了站在门口、穿着明黄色外卖制服、提着小小咖啡袋的苏晚身上。
那目光极其复杂。没有了那晚的疯狂和灼热,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审视。里面翻涌着怀疑、探究、一丝难以捕捉的愠怒,还有……一种苏晚看不懂的、更幽深的东西。他像是第一次真正地、清醒地审视着眼前这个意外。他的视线缓慢地、极具压迫感地扫过她的脸,在那道已经结痂的唇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掠过她身上刺眼的外卖制服,最后落回她那双强作镇定、却掩不住深处一丝惊惶的眼睛上。
空气凝固了。办公室里只剩下中央空调出风口的微弱声响。
苏晚感觉自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被他这样看着,比那晚在安全通道里承受他的粗暴更让她感到窒息和屈辱。她强迫自己抬起手,将那个小小的咖啡袋放在靠近门边的矮柜上,动作有些僵硬。
陆先生,您的外卖。她的声音干涩,努力维持着职业的平静,但尾音还是泄露了一丝紧绷。
陆沉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像两口寒潭,倒映着她此刻的渺小和狼狈。
苏晚垂下眼,避开那令人心悸的目光,迅速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她才感觉重新获得了呼吸的能力,后背却已惊出了一层冷汗。
接下来的日子,这种指名道姓的订单如同跗骨之蛆,时不时就会出现。有时是清晨的咖啡,有时是深夜的简餐,无一例外,地址都是陆氏集团28楼总裁办,备注都是指名苏小姐送。
每一次踏入那间冰冷、空旷、弥漫着雪松冷香的办公室,都像是一场无声的酷刑。陆沉舟很少说话。有时他在处理文件,头也不抬,只在她放下东西时淡淡嗯一声。有时他什么也不做,就那样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目光沉沉地看着窗外,直到她放下东西离开。但苏晚总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冰冷的目光如影随形,在她推门而入的瞬间就锁定了她,在她离开前,从未真正移开。
那目光里有什么是确认是评估还是……一种无声的、居高临下的警告提醒她永远不要忘记自己的位置,不要试图利用那晚的意外苏晚猜不透,只觉得每一次踏进那里,心口那层硬痂就被无形的刀片刮开一次,渗出冰冷的、屈辱的血。
她开始失眠。夜晚躺在床上,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薄薄的窗帘,在天花板上投下变幻的光影。黑暗中,陆沉舟那双冰冷的、审视的眼睛,和雨夜里那双燃烧着混乱火焰的眼睛,交替出现,撕扯着她的神经。身体深处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属于那晚的细节,在寂静中变得格外清晰,带来一阵阵迟来的、深入骨髓的恶心感和战栗。她只能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能压下喉咙口翻涌的酸涩。
这种无声的折磨,在半个月后的一场商业晚宴邀请函送到苏晚那间狭小的出租屋时,达到了顶峰。
邀请函是烫金的,设计简洁而昂贵,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气。上面清晰地印着:
【诚挚邀请:苏晚小姐】
【地点:帝景酒店·钻石宴会厅】
【主题:陆氏集团年度慈善答谢晚宴】
落款是陆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帝景酒店!那个噩梦开始的地方!
苏晚捏着那张薄薄却重逾千斤的卡片,指尖冰凉,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邀请她一个送外卖的去陆氏集团的顶级慈善晚宴这算什么施舍嘲弄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更加公开的羞辱
愤怒、恐惧、荒谬感……种种情绪在她胸腔里激烈冲撞。她第一时间想把它撕碎,像当初撕碎那张支票一样,扔进垃圾桶。但就在她准备动手的瞬间,陈默那张公式化的脸和那句冰冷的陆先生的意思猛地浮现在脑海。
陆沉舟的意思。
这四个字像一道冰冷的枷锁。她可以撕碎支票,可以忍受他办公室里的目光凌迟,但她真的有力量,或者说,有勇气去公然违抗这个掌控着巨大商业帝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的意思吗尤其是在帝景酒店——那个他轻易就能调取监控的地方
苏晚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邀请函掉落在堆满杂物的旧木桌上,发出轻响。她颓然坐倒在床边,双手捂住脸,肩膀无法抑制地轻轻抖动。冰冷的绝望,比撕碎支票时更甚,如同沉重的海水,将她彻底淹没。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周六晚,帝景酒店钻石宴会厅。
巨大的水晶吊灯倾泻下璀璨夺目的光芒,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不真实的金边。空气里浮动着高级香水、雪茄、昂贵食物和美酒混合的馥郁香气。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穿着顶级定制礼服的绅士名媛们低声谈笑,举止优雅,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透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这里是另一个世界,一个苏晚从未踏足、也永远无法真正融入的世界。
苏晚站在入口处巨大的罗马柱阴影里,感觉自己是误入天鹅湖的丑小鸭,不,是误入珠宝盒的瓦砾。她身上穿着一件为了这场鸿门宴咬牙买下的、打折的黑色小礼服裙,款式简单到近乎寒酸,料子在璀璨灯光下显得廉价而黯淡。脸上只涂了薄薄一层粉底和口红,努力想遮住眼底的疲惫和不安,却更显得格格不入。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同样廉价的手拿包,指尖冰凉。
周围那些或好奇、或审视、或毫不掩饰轻蔑的目光,像细密的针,刺在她裸露的皮肤上。她能清晰地听到不远处几个盛装女子的窃窃私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看那边……那个是谁家的衣服像地摊货……
不认识。走错地方了吧服务生
嘘……我听说好像是送外卖的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
苏晚挺直了背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维持脸上最后一点僵硬的平静。她只想找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熬过这漫长而屈辱的夜晚,然后立刻消失。
然而,就在她试图穿过人群,走向角落的餐点区时,一道刻意拔高的、带着夸张惊喜和浓浓恶意的女声,如同淬毒的利箭,穿透了整个宴会场地的喧嚣,精准地射向了她:
呀!这不是我们‘勤劳勇敢’的外卖员苏小姐吗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苏晚的脚步猛地顿住,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她僵硬地转过身。
李薇薇穿着一身耀眼夺目的香槟色曳地长裙,像一只骄傲的开屏孔雀,在一群名媛的簇拥下,踩着尖细的高跟鞋,摇曳生姿地走了过来。她脸上挂着完美无瑕的笑容,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苏晚,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真是稀客呀!李薇薇走到苏晚面前,夸张地掩着嘴笑,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一圈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怎么,送外卖送到陆氏的慈善晚宴上来了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苏晚身上那件廉价的裙子,轻蔑地撇了撇嘴,还是说……靠着某些‘特殊服务’,终于爬进来了
特殊服务四个字,被她刻意咬得又重又慢,带着露骨的暗示和恶毒的侮辱。
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如同聚光灯,灼烧着苏晚。那些目光里有震惊,有鄙夷,有看好戏的兴奋,也有冷漠的旁观。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在四周涌起。
天呐,送外卖的
爬床真的假的
看她那样子……啧啧,为了往上爬真是不择手段……
薇薇姐说的是真的她勾引了陆总
苏晚的脸瞬间血色褪尽,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屈辱的火焰在胸腔里疯狂燃烧,几乎要将她焚毁。李薇薇那得意的笑容在她眼前放大,扭曲,如同恶魔。她张了张嘴,想反驳,想尖叫,想撕烂那张恶毒的嘴,但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羞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窒息。
李薇薇看着她惨白的脸和摇摇欲坠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的快意。她更加得意,微微扬起下巴,红唇轻启,准备再补上致命的一刀,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外卖员彻底身败名裂,滚出她的视线。
苏小姐,靠着爬床……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刺耳、带着巨大电流冲击的啸叫声,如同平地惊雷,猛地炸响在宴会厅上空!瞬间盖过了所有的音乐、交谈和窃窃私语!
李薇薇面前那个装饰着精致玫瑰的立式话筒,顶端代表开启的红色指示灯,骤然熄灭!
整个宴会厅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住,茫然地看向主舞台方向。
只见主舞台一侧,陆沉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控制台旁。他高大的身影在舞台灯光的映衬下,如同沉默的山岳。刚才那声刺耳的啸叫,显然是他直接切断了李薇薇话筒的电源。他手中甚至还拿着那个被粗暴拔下的、连着话筒线的插头。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只有那双眼睛,深邃、冰冷,此刻翻涌着令人心悸的、足以冻结空气的寒芒。他的目光越过呆若木鸡的人群,如同两柄淬了寒冰的利剑,直直地刺向宴会厅中央、那个还保持着得意姿态、笑容僵在脸上的李薇薇。
在一片死寂中,陆沉舟低沉、平稳、却带着一种绝对权威和冰冷穿透力的声音,通过他面前那支连接着全场音响的主话筒,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角落:
李薇薇小姐。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那停顿带着千钧的压力。
关于昨晚帝景酒店发生的恶性事件,警方提供的完整监控记录显示——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玉盘,清晰地传递到每一个人耳中,在VIP休息区的酒水里动手脚,非法投放药物,并试图以此达成不可告人目的的人……
陆沉舟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牢牢锁定在脸色瞬间惨白如鬼的李薇薇身上,一字一顿,清晰地宣判:
是、你。
轰——!
整个宴会厅如同被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
死寂被瞬间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难以置信的哗然!所有人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从苏晚身上,瞬间聚焦到李薇薇身上!震惊、鄙夷、厌恶、幸灾乐祸……种种复杂的情绪在空气中激烈碰撞。
李薇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精心描绘的妆容也掩盖不住那极致的惊恐和灰败。她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脚下那双名贵的高跟鞋一崴,整个人狼狈不堪地向后踉跄,重重撞在身后的香槟塔上!
哗啦啦——!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响起!晶莹剔透的水晶香槟杯如同脆弱的梦境般轰然倒塌!金黄色的昂贵酒液混合着碎裂的玻璃渣,泼溅在她那身价值不菲的香槟色礼服上,洇开大片大片的深色污渍,狼狈不堪地流淌到光洁的地板上。碎片在她脚边狼藉一片。
不……不是我!他胡说!是诬陷!李薇薇失声尖叫,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调,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她试图去抓旁边的人寻求支持,但周围的名媛们如同躲避瘟疫般,瞬间退开,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甚至有人嫌恶地捂住了鼻子。巨大的打击和当众被剥光般的羞辱让她彻底崩溃,腿一软,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昂贵的礼服浸泡在酒液和碎玻璃中,嚎啕大哭起来,精心打理的发髻散乱,妆容糊成一团,哪里还有半分名媛的风采。
整个宴会厅乱成一团。保安迅速上前,试图控制局面。
而在这片混乱的中心,陆沉舟的目光,却缓缓地、平静地移开了。他穿过惊愕呆立的人群,穿过这片由他亲手掀起的风暴漩涡,最终,落在了那个被遗忘在角落阴影里、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如同惊弓之鸟般的苏晚身上。
他迈开脚步,沉稳地走下主舞台的台阶。锃亮的皮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富有节奏的声响,一步步,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径直走向她。
所有的喧嚣、混乱、鄙夷、惊愕……似乎在这一刻都成了模糊的背景。璀璨的水晶灯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冷峻的轮廓。他在苏晚面前一步之遥停下。
苏晚抬起头,撞进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那里面没有了冰冷刺骨的审视,没有了怀疑,也没有了居高临下的警告。只剩下一种极其复杂的、如同深海般难以解读的平静,以及一种……近乎沉重的专注。
他看着她,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最终落在她那双因为强忍情绪而微微泛红、带着惊惶和茫然的眼睛上。
陆沉舟微微低下头,靠近了一些。他身上那种冷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酒香,瞬间将苏晚包裹。他的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容置疑的郑重:
苏晚。
他第一次叫了她的全名。
救命恩人。
他顿了顿,深邃的眼底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句清晰无比、如同烙印般的话语:
该讨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