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红毯惊变
红毯的尽头,站着顾泽言。
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衬得肩宽腿长,身姿挺拔如精心打磨过的玉石。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
在他英俊得无可挑剔的脸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他唇边噙着那抹惯常的、足以蛊惑世人的温和笑意,
深邃的眼眸专注地望向我,里面仿佛盛满了全世界的温柔和期待。他朝我伸出手,姿态优雅而笃定,仿佛笃信我会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交托给他。
真是天作之合啊……
顾家和沈家联姻,这商界的天,怕是要彻底定下来了。
沈小姐真是美得惊心动魄,难怪顾总如此倾心……
这才是真正的金童玉女,豪门典范!
宾客席上,压低的赞叹声如同细密的潮水,一波波涌来。那些目光,或艳羡,或审视,或带着精明的算计,
都聚焦在我和他身上。这一刻,是顾沈两家权势登顶的加冕礼,是无数人眼中童话成真的完美结局。
顾泽言的手伸着,带着不容置疑的邀请。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双在光影下显得格外深情的眼睛,
看着他那张曾让我交付了所有信任与爱恋的脸庞。胸腔里的那颗心,曾经为这张脸剧烈跳动过的心,
此刻却像沉在北海最深处的寒冰里,死寂一片。
我微微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浓郁的玫瑰香瞬间涌入肺腑,带着一丝令人作呕的甜腻。我抬起了手,
指尖微微蜷曲,不是伸向他等待的手掌,而是越过了他,精准地、稳稳地,一把攥住了旁边司仪手中递过来的麦克风。
冰凉的金属质感瞬间刺入掌心,带来一种奇异的清醒。
各位尊贵的来宾,我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教堂,清晰、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温和,却像一把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破了《婚礼进行曲》的余音和满场的窃窃私语。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无数双骤然聚焦、写满惊愕和不解的眼睛。
顾泽言脸上的笑容,那精心维持的完美面具,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快的不解,随即被一种深沉的、危险的探究所取代。他微微蹙眉,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想阻止什么。
我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2
录音揭密
指尖在麦克风底座一个不起眼的凸起上轻轻一按。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新娘在紧张之下无意识的抚弄。
下一秒,一个冰冷、带着电流杂音、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回响,猛地从环绕教堂每一个角落的高级音响系统中炸开:
【晚晚,别怪我。】那个声音,低沉、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温柔,正是此刻站在我身边的新郎顾泽言!
【要怪,就怪你知道得太多,手伸得太长……你以为拿到那些东西,就能威胁我就能离开我】
教堂里死寂得可怕,连呼吸声都似乎被冻结了。所有人都像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座位上,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惊骇和难以置信。
【呵……一声短促而残忍的冷笑。】紧接着,是布料被剧烈撕扯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女性痛苦绝望的呜咽和窒息般的挣扎声,【跟那个项目有关的人,都得消失。你……只是第一个。】顾泽言的声音陡然变得阴冷刺骨,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知道太多的人……活该沉海!】
最后四个字,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冷的宣判意味,重重落下。
哐当!一声脆响,不知是哪位夫人失手打翻了手中的香槟杯,金黄的液体和破碎的玻璃在寂静中迸溅开来,如同一个被骤然打破的幻梦。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圣心大教堂。数百人的空间里,只剩下音响系统残留的微弱电流嘶嘶声,像毒蛇在暗处吐信。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一瞬,又或者被无限拉长。每一张脸都凝固在极致的震惊和恐惧之中——名媛们精心描绘的红唇微张,贵妇们保养得宜的手死死捂住嘴,商界大佬们脸上的从容荡然无存,只剩下瞳孔深处地震般的惊骇。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玫瑰的甜香被一股无形的血腥气彻底覆盖。
顾泽言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英俊的五官像是骤然被重锤砸中,扭曲变形。那层温文尔雅、深情款款的假面彻底碎裂剥落,暴露出底下狰狞可怖的底色。他猛地转过头,那双曾盛满爱意的眼睛此刻赤红如血,死死地钉在我脸上,那目光像淬了毒的匕首,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
沈——清——秋!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嘶哑、狂怒,如同濒死野兽的咆哮,每一个字都带着要将我撕碎的恨意。他完全抛弃了伪装,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凶兽,猛地朝我扑来!
他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戾气。那只曾向我伸出、象征着婚姻承诺的手,此刻化为索命的铁钳,带着撕裂空气的劲风,狠狠抓向我的脖颈!
巨大的婚纱裙摆限制了我的闪避空间。冰冷的手指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瞬间扼住了我的喉咙!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眼前一黑,窒息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头顶。水晶项链的搭扣硌在颈骨上,传来尖锐的痛楚。
贱人!你找死!他凑得极近,那张扭曲的脸在我模糊的视线中放大,灼热的、带着血腥味的呼吸喷在我脸上,谁给你的胆子!说!
喉骨在他手指的压迫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氧气被彻底剥夺,视野边缘开始发黑。宾客席上爆发出惊恐的尖叫,有人想冲上来,却被顾泽言此刻散发出的、择人而噬的疯狂气场骇得僵在原地。
就在意识即将陷入黑暗的前一秒,我用尽胸腔里残存的所有力气,猛地抬起手,不是去掰他的手指,而是狠狠抓住了自己头上那顶镶嵌着无数钻石、价值连城的头纱!
指尖用力,冰冷的钻石硌着指腹,名贵蕾丝和轻薄软纱在我手中发出细微的撕裂声。
嗤啦——!
清脆的撕裂声在死寂中异常刺耳。那象征纯洁、神圣的头纱被我硬生生从精心盘好的发髻上扯了下来!昂贵的钻石和水晶珠链叮叮当当地砸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空洞而凄凉的声响。
这突兀的动作让顾泽言扼住我喉咙的手下意识地松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氧气涌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和刺痛。我用力喘息着,不顾喉咙火辣辣的疼痛,在顾泽言因惊愕而动作微滞的刹那,猛地向后撤了一步,拉开一点微弱的距离。我抬起头,脸上没有泪,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平静,和一丝……嘲弄的笑意。
我看着他因暴怒和惊疑而扭曲的脸,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教堂里残留的混乱和惊恐:
顾先生……你掐死林晚,把她推进冰冷海水里的那个晚上……
我故意顿了顿,欣赏着他眼底瞬间掠过的、无法掩饰的惊涛骇浪和更深沉的恐惧。
……我就在那艘游艇的底舱。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他混乱的神经里,亲眼看着,亲耳听着。
顾泽言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起来,赤红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货真价实的、如同见到深渊恶鬼般的骇然和难以置信。扼住我脖子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伤。他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穿着圣洁婚纱的女人,看清她眼底那深不见底的恨意和早已洞悉一切的冰冷。
你……你……他嘴唇哆嗦着,喉结剧烈滚动,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那是一种精心构筑的堡垒被瞬间摧毁、所有隐秘被赤裸裸暴露在阳光下的巨大恐慌。
就在这死寂的顶点,一种新的、穿透力极强的声音,由远及近,撕裂了教堂内凝固的空气。
3
警笛破局
呜——呜——呜——
警笛!
尖锐、急促、象征着国家暴力机器的警笛声,如同无形的利剑,刺破圣心大教堂庄严肃穆的外壳,由远及近,迅速变得清晰、响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狠狠撞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撞在顾泽言骤然僵硬的脊背上!
教堂那两扇厚重的、雕刻着天使图案的橡木大门,被从外面猛地推开!正午刺目的阳光汹涌而入,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晃动的光影。逆着光,几个穿着深蓝色制服、身形挺拔的人影大步走了进来,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清脆而冰冷,带着一种终结一切的节奏感。
为首的中年警官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隼,肩章在阳光下反射着不容侵犯的冷光。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红毯中央那个穿着新郎礼服、却扼着新娘脖子的男人。他的声音洪亮、沉稳,带着穿透一切喧嚣的官方力量,清晰地响彻整个教堂:
顾泽言先生!我们接到报案,并掌握充分证据,指控你涉嫌故意杀人及重大经济犯罪!请立刻放开沈小姐,配合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
这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宾客席上彻底乱了套,压抑的惊呼和议论如同炸开的马蜂窝。记者们则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闪光灯瞬间亮成一片疯狂的海洋,咔嚓咔嚓的快门声密集如雨点,拼命捕捉着这足以震动整个商界和社会的惊天一幕!
顾泽言的身体猛地一震,扼住我脖子的手像是被烙铁烫到,倏地松开了。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由暴怒的赤红瞬间转为死灰般的惨白,那双曾盛满虚伪深情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种大厦将倾的绝望。他死死地盯着门口威严的警察,又猛地转头看向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惊怒、怨毒、还有一丝被彻底玩弄于股掌之上的茫然。
你……是你……他嘶哑着,声音破碎不堪。
我剧烈地咳嗽着,新鲜的空气涌入火烧火燎的喉咙,带来一阵刺痛,却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清明。我抬手,用指腹轻轻抹去眼角因剧烈咳嗽而溢出的生理性泪水,动作优雅得近乎残酷。我没有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目光平静地迎上那位警官锐利的视线,微微颔首示意。
然后,我才缓缓转向顾泽言,看着他灰败的脸,唇角勾起一个极其缓慢、却锋利如刀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胜利的得意,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和彻底的了断。
我向前微倾身体,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吐出最后一句,也是最致命的一句:
对了,我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他耳中却重如千钧,你精心布局、挪用沈氏集团那笔关键资金的所有证据链,包括那几个关键海外账户的流水和操盘手的证词……
我看着他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满意地停顿了一下,才吐出最后几个字:
……今早九点整,已经准时送达证监会主席的办公桌了。
顾泽言,游戏结束。
最后四个字落下,如同法官的最终宣判。
顾泽言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当胸击中。他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种濒临毁灭的死灰色。他死死地瞪着我,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想咆哮,想诅咒,想不顾一切地扑上来,但那双眼睛里,最后燃起的火焰,不是愤怒,而是彻底崩塌的、深渊般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疯狂的、不甘的狠戾。
沈清秋……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破旧的风箱,你……好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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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走!为首的王警官不再给他任何机会,果断挥手,声音斩钉截铁。
两名身材高大的警员立刻上前,动作专业而强硬,一左一右架住了顾泽言的手臂。他象征新郎身份的、价值不菲的礼服在警员有力的钳制下瞬间变得狼狈不堪。那身曾经象征权势和地位的华服,此刻成了最刺眼的讽刺。他试图挣扎,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但所有的力量在训练有素的警察面前显得如此徒劳。
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顾泽言嘶吼着,声音扭曲变形,带着最后的疯狂和色厉内荏,我是顾泽言!顾氏集团的……
顾先生,王警官打断他,声音冷硬如铁,不带丝毫感情,无论你是谁,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请配合调查,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顾泽言,否则,只会增加你的罪名。
冰冷的平等二字,像一盆冰水,彻底浇灭了他最后一丝虚张声势的火焰。顾泽言挣扎的动作瞬间僵住,身体的力量仿佛被瞬间抽空。他不再嘶吼,只是猛地抬起头,目光越过警察的肩膀,像淬了毒的箭矢,再次狠狠射向我!那眼神,怨毒、不甘、疯狂,仿佛要将我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带去地狱。
闪光灯疯狂地追逐着他被押走的每一个瞬间。咔嚓!咔嚓!他昂贵的皮鞋蹭在地上,名贵的礼服皱成一团,精心打理的发型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那张曾经令无数名媛倾倒的英俊脸庞,此刻只剩下扭曲的狼狈和刻骨的恨意。他像一件被剥去了所有华丽包装的垃圾,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拖向教堂侧门。
宾客席彻底陷入了巨大的混乱漩涡。压抑的惊呼变成了无法控制的喧哗,有人掩面,有人站起,有人试图打电话,记者们更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拼命往前涌,话筒和摄像机恨不得戳到顾泽言的脸上,尖锐的问题如同冰雹般砸过去:
顾先生!录音是真的吗你真的杀了林晚小姐
顾总!挪用沈氏资金是否属实涉及金额有多大
顾氏股价已经崩盘!对此你有什么回应
你和沈小姐的婚姻是否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
喧嚣、混乱、闪光灯、质问……如同狂暴的海啸,将圣洁的教堂彻底吞没。空气中弥漫着恐惧、兴奋、猎奇和权力崩塌的腐朽气息。
我站在风暴的中心,红毯之上。
百万婚纱依旧璀璨,却再也映照不出半分虚假的幸福光晕。它沉重地挂在我身上,像一件冰冷的战甲,又像一副华丽的枷锁,刚刚被亲手砸碎。
我缓缓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残留的玫瑰甜香、宾客身上昂贵的香水味、汗水的咸腥、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血腥气(也许只是幻觉),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而令人作呕的味道。这味道呛入肺腑,带着一种毁灭后的虚无感,也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冰冷畅快。
我挺直了脊背。
没有再看那扇顾泽言被拖走的侧门,也没有理会身后如同沸腾油锅般的混乱和那些投射在我身上、复杂难辨的目光——惊疑、恐惧、探究、幸灾乐祸……所有的声音都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
目光平静地投向教堂敞开的大门。
门外,阳光正盛,炽烈得有些刺眼。金色的光线汹涌而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晃动的光斑,一直延伸到我脚下。那光芒如此明亮,近乎灼热,仿佛要将这教堂里所有的污秽和黑暗都焚烧殆尽。
结束了。
一场以爱为名的漫长骗局,一场以血为祭的复仇序幕。
不,或许……只是刚刚开始。
我迈开脚步。
沉重的婚纱裙摆拖曳着,扫过冰冷的大理石地面,扫过那些散落在地、失去光泽的水晶和钻石。水晶鞋跟敲击着地面,发出稳定而清晰的声响,嗒、嗒、嗒……
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那片刺目而炽烈的阳光。
身后是崩塌的废墟,是歇斯底里的喧嚣,是无数双惊疑不定的眼睛。
而我,只向前。
4
阴影再现
就在我的左脚即将踏出教堂大门的阴影,真正沐浴到外面世界毫无遮拦的阳光时,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极其冰冷粘腻的感觉,毫无征兆地沿着脊椎猛地窜了上来!
我几乎是本能地,倏然回头!
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刃,瞬间穿过整个教堂的混乱人潮,精准地刺向那扇通往教堂内部休息区的、不起眼的雕花木门。
门半开着,光线昏暗。
就在那门缝的阴影里,静静地站着一个人影。
逆着光,看不清具体的面容,只能看到一个穿着深色管家服、身形略显佝偻的轮廓。那人影仿佛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融入了背景的暗色,无声无息。
然而,就在我回头的刹那,那阴影中的人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一点猩红的光,在那片昏暗里极其突兀地、极其短暂地亮了一下!
快得如同幻觉。
像是一支烟被点燃的瞬间,又像……某种电子设备屏幕的微光。
猩红的光点只闪烁了不到半秒,便倏然熄灭。仿佛从未出现过。
紧接着,那扇半开的雕花木门,在我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里面,轻轻地、悄无声息地,合上了。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隔绝了所有的窥探。
水晶鞋跟敲击着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而孤绝的回响,一步,一步,迈向教堂大门外汹涌而入的、近乎刺目的阳光。身后是彻底炸开的混乱旋涡——歇斯底里的尖叫、疯狂闪烁的闪光灯、记者们尖锐的诘问、宾客们惊惶失措的推搡……所有声音交织成一片令人作呕的背景噪音,如同地狱的喧嚣。
结束了。
顾泽言完了,他精心构筑的王国,连同他那张伪善的面具,都在那致命的录音和铁证面前轰然倒塌。空气里残留的玫瑰甜香被恐惧的汗味和权力崩塌的腐朽气息取代,呛得人喉咙发紧。
就在左脚即将彻底踏出教堂大门阴影的刹那,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沿着脊椎猛地窜起!
如同一条冬眠中惊醒的毒蛇,带着致命的警告,狠狠咬住了我的神经末梢。
我倏然回头!
目光如淬火的利刃,穿透教堂内混乱攒动的人头和刺眼的光线,精准地钉向那扇通往内部休息区的、不起眼的雕花木门。
门半掩着,后面是光线昏暗的走廊。
一个佝偻的身影,几乎与门后的阴影融为一体。深色的、浆洗得笔挺的管家服,花白稀疏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正是顾泽言身边那条最忠实、也最阴鸷的老狗——福伯。
他像一尊早已腐朽的雕像,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浑浊的老眼透过人群的缝隙,死死地黏在我身上。那眼神,没有震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沉淀了数十年、浸透了毒汁的阴冷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审视。
就在我视线与他碰撞的瞬间,那阴影里,一点猩红的光极其突兀地亮了一下!
快得如同幻觉。
像烟头被用力吸燃,又像某种电子设备屏幕的微光。
猩红一闪即逝。
紧接着,那扇半开的雕花木门,在我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被一只枯瘦如鹰爪的手从里面,无声无息地、彻底地合拢了。
咔哒。
微弱的锁舌扣合声,隔断了那阴冷黏腻的视线,也隔断了那片令人不安的阴影。
心口猛地一沉,像被塞进了一块浸透冰水的铅。福伯!这个在顾家沉浮半生、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污秽的老东西,他绝不是个简单的旁观者。那点猩红的光是什么监控信号还是……别的
一丝极其尖锐的不安,如同冰锥,狠狠凿穿了刚刚复仇成功的短暂快意。顾家这摊浑水,远比我想象的更深、更毒。顾泽言,恐怕只是浮在水面上的第一块腐肉。
沈小姐!沈小姐请留步!
沈小姐!关于顾泽言……
沈小姐!您事先是否知情录音内容这是否是一场精心策划……
记者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终于冲破了最初的震惊,扛着长枪短炮,疯狂地向我涌来。无数话筒如同荆棘丛林般堵住了我的去路,刺眼的闪光灯几乎要灼伤视网膜。尖锐的问题裹挟着巨大的信息量和恶意,劈头盖脸地砸下。
我猛地抬手,不是遮挡,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暴戾的凛冽气势,狠狠隔空一挥!
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手掌劈开!
汹涌的人潮和嘈杂的声浪,竟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杀伐意味的动作硬生生遏住了一瞬。
无可奉告。
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因喉咙受伤而特有的沙哑,却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原上刮过的寒风,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喧嚣。每一个字都裹着冰渣,砸在那些亢奋的记者脸上。一切以警方通报和证监会调查结果为准。
没有解释,没有控诉,没有胜利者的姿态。只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绝对的冰冷和掌控力。
趁着这短暂的死寂和震慑,我不再理会任何试图阻拦的手臂和追问,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击出更加急促而坚定的节奏,分开人群,径直走向那辆早已等候在教堂侧门阴影处的黑色宾利。
车门无声滑开,隔绝了外面所有窥探的目光和疯狂的声浪。车内冷气开得很足,带着淡淡的皮革和雪松的冷冽气息。
去医院。
我靠进柔软的真皮座椅里,闭上眼,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喉咙火辣辣地疼,颈间被顾泽言掐过的地方隐隐作痛。但更深的,是福伯那阴鸷眼神带来的、挥之不去的寒意。避开所有媒体。
是,小姐。
前排传来司机沉稳的回应。车子平稳启动,迅速汇入车流。
车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阳光在玻璃上流淌。圣心大教堂那高耸的尖顶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最终消失不见。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心口那块冰铅,却沉甸甸地压着。
福伯……他到底看到了多少又知道了多少他最后那个眼神,绝不仅仅是怨恨。
手机在精巧的手包里无声地震动起来。我睁开眼,拿出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我的瞳孔微微一缩。
林薇。
林晚的亲妹妹。一个被我刻意安排在远离风暴中心、同样背负着血海深仇的盟友。
指尖划过屏幕接通,我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林薇的声音压抑着巨大的激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语速极快:清秋姐!成了!顾泽言被押进看守所了!网上已经炸了!录音片段……还有他名下几个隐秘账户的异常资金流动截图……被匿名账号爆出来了!证监会那边也发了公告,宣布正式介入调查沈氏资金被挪用案!顾氏的股价……彻底崩盘了!五分钟内跌停!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大仇得报的哽咽和狂喜,又强行克制着:我们……我们下一步……
按计划进行。
我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仿佛电话那头传来的不是足以让一个商业帝国崩塌的消息,而只是天气预报。稳住。顾泽言只是第一步。顾家这棵大树,根还没烂透。
明白!
林薇的声音瞬间冷静下来,带着一种战士般的决绝。
挂断电话,我将手机丢在一旁。车子驶入私人医院幽静的车道。阳光被浓密的树荫切割成碎片,斑驳地洒在车窗上。复仇的快感被福伯那阴魂不散的身影和更深的疑虑冲淡。
刚走进医院顶层的VIP专属楼层,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冷冽气味。专属病房的护士长早已恭敬地等在门口,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关切:沈小姐,您来了。医生已经……
她的话音未落。
5
真相撕裂
走廊尽头,连接着安全通道的阴影处,那个佝偻的身影,如同从地狱边缘爬出的幽灵,再一次,无声无息地出现了。
深色的管家服,花白的头发,浑浊而阴鸷的眼神。
福伯。
他手里没有烟,那点诡异的猩红仿佛从未出现过。他就那样站着,像一截枯死的树桩,浑浊的目光越过护士长,死死地钉在我身上。那眼神里,没有了教堂里的复杂审视,只剩下一种沉淀到极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和一种……近乎怜悯的冰冷
护士长显然也看到了,脸上职业化的表情瞬间僵住,眼底掠过一丝惊惧。福伯在顾家的积威,早已深入人心。
沈小姐……
护士长下意识地想阻拦。
我抬手制止了她。目光没有丝毫闪避,平静地迎上福伯那双毒蛇般的眼睛。空气仿佛凝固了,走廊里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送风声。
福伯没有动,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从他那件浆洗得发白的老式管家服内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武器。
而是一张边缘已经磨损、微微泛黄的老照片。
他枯瘦的手指捏着照片的一角,步履蹒跚,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稳定,一步一步,穿过安静的走廊,最终停在我面前两步远的地方。那股属于老人特有的、混合着陈旧衣物和某种药味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他抬起手,将那张照片递向我。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仪式的沉重感。
我没有立刻去接。目光垂下,落在照片上。
照片是黑白的,有些年头了。上面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穿着几十年前的素雅旗袍,倚在一棵开花的树下。她眉眼温婉,唇角带着一丝含蓄的笑意,气质如空谷幽兰。
轰——!
大脑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那张脸……那张脸!
眉眼,鼻梁,唇角的弧度……几乎和我有七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里面蕴藏的温柔和坚韧,如同跨越时空的镜像!
一个尘封在记忆最深处、早已模糊的名字,带着血淋淋的寒意,猛地刺穿所有迷雾,清晰地炸响在耳边!
母亲!
照片上的女人,是我那在沈家人口中体弱多病、早早离世的生母,苏婉!
沈小姐,
福伯的声音响起了。那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着朽木,干涩、嘶哑,带着一种来自坟墓深处的阴冷,每一个字都像是毒蛇在缓慢地吐信,钻进我的耳朵,缠绕上我的心脏。
您很像她。
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我骤然失血的脸,嘴角极其诡异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
当年,她躺在特护病房里,戴着氧气面罩,其实……是有机会醒过来的。
福伯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恶魔的低语,带着一种残忍的、洞悉一切的快意。
是老爷,
他喉咙里滚出那个令人憎恶的称谓,清晰无比,您那位好父亲,沈宏远先生……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浑浊的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欣赏着我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崩溃和凝固的血液。
然后,一字一句,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凿穿我最后一丝侥幸:
……亲手,拔掉了她的氧气管。
他说,‘一个不听话的棋子,一个妄图带走沈家血脉的女人,不配活着浪费资源。’
嗡——!
世界在眼前彻底崩塌、旋转、碎裂!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医院走廊洁白的墙壁、护士长惊恐的脸、福伯那张刻满恶毒皱纹的脸……一切都扭曲变形,只剩下照片上母亲温柔含笑的眼睛,和福伯口中那句撕裂灵魂的宣判!
亲手……拔掉……氧气管……
不听话的棋子……不配活着……
父亲……沈宏远!
喉咙里涌上一股浓烈的腥甜!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却无法带来丝毫清醒。
我以为顾泽言是仇人。
我以为扳倒顾家就是终点。
原来……真正的深渊,一直在我身后!在我那用金钱和权势堆砌的、名为家的血肉磨盘里!
蚀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紧接着,是滔天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那怒火不是炽热的,而是冰冷的,如同地狱深处永不熄灭的幽冥之火,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从灵魂最深处轰然燃起!
我猛地抬起头!
脸上所有的震惊、痛苦、难以置信,在瞬间被一种极致的冰冷和暴戾所取代!那双眼睛里,再无半分属于沈清秋的脆弱,只剩下如同万载寒冰淬炼过的、属于复仇女王的绝对杀意!
我伸出手,动作快如闪电,一把从福伯枯瘦如爪的手中夺过了那张泛黄的照片!冰冷的指尖捏着那薄薄的纸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森森的白。
照片上母亲温柔的笑容,此刻成了最刺眼的讽刺,最刻骨的仇恨烙印!
我看着福伯那张写满恶毒和一丝扭曲期待的老脸,看着他浑浊眼底那自以为掌控一切的阴鸷。然后,我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
那不是一个笑容。
那是地狱之门开启的缝隙!
冰冷、锋利、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
很好。
我的声音响起,沙哑得如同砂砾摩擦,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砸在福伯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
那你就亲眼看着……
我向前逼近一步,带着尸山血海般的压迫感,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狠狠刺入他浑浊的瞳孔深处,一字一顿,宣判:
……顾家,还有沈家……
是怎么一起死透、烂透的!
福伯脸上那丝恶毒的得意瞬间凝固!浑浊的老眼第一次真正露出了惊骇!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枯瘦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仿佛第一次看清眼前这个穿着华服、却从地狱爬回来的女人,体内蕴藏着何等恐怖的毁灭力量!
我不再看他一眼,攥紧那张冰冷的照片,如同攥着一柄复仇的利刃,转身,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如同死亡的鼓点,决绝地走向那间为我准备好的病房。
走廊里,只剩下福伯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抽干了灵魂的朽木,那张老脸上,只剩下被巨大恐惧攫取的、死灰般的颜色。他佝偻的身体在惨白的灯光下微微发抖,浑浊的眼睛里,恶毒终于被一种更深沉的、如同预见末日般的惊惶所取代。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风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沈小姐……护士长惊魂未定,声音发颤地跟上来。
出去。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像冰锥砸在地上,任何人,不准进来。
护士长被那眼神里的煞气骇得噤声,慌忙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厚重的病房门。
砰。
一声轻响,隔绝了外界。
世界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和自己胸腔里那颗疯狂擂动、几乎要炸裂开的心脏!冰冷的墙壁,冰冷的空气,冰冷的灯光……一切都被染上了地狱的色彩。
啊——!
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吼,终于冲破喉咙的禁锢,在空旷的病房里凄厉地炸开!带着滔天的恨意和无尽的悲怆!我猛地扬起手,将旁边矮几上昂贵的青瓷花瓶狠狠掼向墙壁!
哗啦——!
刺耳的碎裂声!瓷片和水花四溅!
身体里那股毁灭的冲动如同岩浆般奔涌,我疯狂地扫落视线所及的一切!水晶果盘、名贵摆件、金属托盘……所有精致易碎的物品都在墙壁和地面上迸裂、粉碎!尖锐的碎片飞溅,划破了昂贵的地毯,也在我裸露的手臂上留下细小的血痕。
疼痛。
细密的、带着铁锈味的疼痛,反而带来一丝扭曲的清醒。
我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如同拉破的风箱。视线扫过满地狼藉的碎片,最终定格在紧紧攥在右手的那张泛黄照片上。
母亲温柔含笑的眼睛,透过时光的尘埃,静静地望着我。
泪水,终于毫无征兆地决堤!
滚烫的、咸涩的液体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不是悲伤,不是软弱,而是被最亲之人背叛、被谎言欺骗了二十多年后,那迟来的、足以焚毁灵魂的剧痛!我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蜷缩起身体,将那张照片死死按在剧烈绞痛的心口,压抑的呜咽声在喉咙里翻滚、破碎。
父亲……沈宏远!
那个从小对我严厉却也偶尔流露温和的男人,那个掌控着沈氏庞大帝国的男人!原来他华丽的袍子下,爬满了如此肮脏血腥的蛆虫!母亲……我记忆中模糊而温暖的影子,她不是病逝,是被她的丈夫,我血缘上的父亲,亲手扼断了生机!
为了什么棋子血脉沈家的资源!
恨意如同藤蔓,带着剧毒的尖刺,疯狂地缠绕、勒紧心脏,汲取着名为亲情的最后养分,开出妖异而狰狞的复仇之花!
不知过了多久,泪水流干,只剩下冰冷的麻木和胸腔里燃烧不尽的幽冥之火。
呜咽声停止。
我抬起手,用昂贵的婚纱袖口狠狠抹去脸上的泪痕。布料粗糙地摩擦着皮肤,带来一丝刺痛。混乱的呼吸被强行压下,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撕裂般的疼痛,却让头脑异常清醒。
我扶着墙壁,缓缓站起身。
满地狼藉的碎片映照着顶灯惨白的光,如同铺了一地破碎的星辰。我赤着脚,毫不在意那些尖锐的瓷片,一步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城市璀璨如星河般的夜景。霓虹闪烁,车流如织,勾勒着这个由金钱和欲望堆砌的冰冷丛林。远处,顾氏集团那座高耸入云的标志性双子塔依旧灯火辉煌,像两柄刺向夜空的巨剑,象征着不可一世的权势。
但我知道,那辉煌之下,此刻正经历着怎样天翻地覆的崩塌。顾泽言的录音和罪证,如同投入油库的火星,足以将整个顾氏帝国付之一炬。证监会介入的消息,更是致命的最后一击。
可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顾家要死透。
沈家……更要烂透!
我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我冰冷如雕塑的侧脸。指尖没有丝毫犹豫,拨通了一个加密的号码。
电话几乎在瞬间被接通。
小姐。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毫无感情波动的男声,代号夜枭。他是我手中最隐秘、也最锋利的一把刀,潜伏在暗处,只为最关键的指令而动。
启动‘根除计划’。我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蕴含着冻结灵魂的杀意,目标:沈宏远。我要他名下所有见不得光的资产证据链,特别是……二十年前,仁和医院,特护病房,苏婉女士的死亡档案,所有经手人、监控记录、病历篡改痕迹……掘地三尺,给我挖出来!三天之内,我要看到结果。
是,小姐。夜枭的声音没有任何迟疑,如同冰冷的机器。
还有,我的目光穿透玻璃,落在远处沈氏集团那同样灯火通明的大厦,沈氏内部,所有依附于沈宏远的蛀虫名单、亏空证据,同步整理。准备接收。
明白。
电话挂断。
冰冷的屏幕光熄灭。
窗外的万家灯火倒映在我漆黑的瞳孔里,却没有一丝暖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顾泽言完了。
顾氏的崩塌,只是这场血色盛宴的开胃前菜。真正的风暴,将席卷沈家这艘看似坚固的巨轮,将它连同船底那些腐烂发臭的根基,一同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6
血色加冕
三天后。
顾氏集团总部大楼,顶层会议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阴云密布,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会议室内,气氛更是降到了冰点。昔日趾高气扬的顾氏高管们,此刻个个面如死灰,额角渗出冷汗。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主位空悬。顾泽言被刑拘的消息早已传遍,顾老爷子急火攻心住进了ICU,顾家群龙无首,一片大乱。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我走了进来。没有穿职业套装,依旧是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长裙,如同出席葬礼。颈间系着一条薄薄的丝巾,遮住了尚未完全消退的指痕。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冰冷的回响,每一步都像踩在顾家人的心尖上。
身后跟着的,是沈氏集团最精锐的法务和财务团队,以及两位身着深色西装、表情严肃的证监会工作人员。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充满了惊疑、恐惧、愤怒,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屈辱。
我径直走到主位旁,却没有坐下。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每一张惊恐或怨毒的脸。
根据证监会紧急行政令,以及沈氏集团作为最大债权人提出的资产保全申请,
我身后的首席律师上前一步,声音洪亮而冰冷,宣读着文件,现由沈清秋女士,全权接管顾氏集团所有日常运营及核心资产处置,直至顾泽言案件司法程序终结、顾氏债务清偿方案确定。
什么!
凭什么!
沈清秋!你这是落井下石!是强盗!
短暂的死寂后,会议室瞬间炸开了锅!几个顾家的元老拍案而起,脸色涨红,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面无表情,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微微偏头,对旁边的证监会工作人员点了点头。
其中一人立刻上前,声音沉稳有力:各位,这是证监会的正式决定。顾氏集团涉嫌重大财务造假及关联交易,严重侵害投资者利益。沈女士的接管,是维持公司基本运营、保护债权人利益的必要措施。请各位配合调查,否则将承担相应法律责任。
冰冷的官方辞令如同一盆冰水,浇熄了部分人的怒火,剩下的,只有更深的绝望和怨毒。
我的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落在了会议桌最末端,那个几乎要将自己缩进阴影里的佝偻身影——福伯。
他低垂着头,花白的头发显得更加稀疏枯槁,穿着那身浆洗得发白的旧式管家服,与周围西装革履的高管格格不入。浑浊的老眼抬起,飞快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刻骨的怨恨、被愚弄的愤怒,还有……一丝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亲眼看到了。
看到顾家是如何在我手中,一步步滑向万劫不复的深渊。看到昔日他效忠的帝国,如何在我冰冷的目光下,土崩瓦解。
我迎上他那怨毒的目光,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个弧度。那笑容,冰冷,锋利,带着无声的嘲弄和宣判。
顾家,只是开始。
就在这时,手机在口袋里无声地震动了一下。特殊的频率。
我拿出手机,屏幕上只有一行来自夜枭的加密信息,简洁却如同惊雷:
档案已得。沈宏远,仁和医院,苏婉,氧气管道人为破坏痕迹确认。关键证人锁定。证据链完整。
捏着手机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一股冰冷的火焰,从心脏深处轰然燃起,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很好。
沈宏远,我的……好父亲。
轮到你了。
我抬起头,不再看会议室里的一片狼藉和福伯那张死灰般的脸。目光投向窗外阴沉的天际线,那里,沈氏集团的摩天大楼在灰暗的天幕下,依旧闪耀着冰冷的光泽。
血色婚礼的钟声已经敲响,而这场盛大的血色加冕,才刚刚拉开序幕。
这由背叛和鲜血浇筑的豪门废墟之上,终将站立起唯一的、冰冷的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