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用洗脚水立规矩,我用断肠草给她办葬礼
01
三袋发霉的玉米压在我背上时,爹蹲在门槛上抽旱烟。烟锅子磕在青石板上,溅起的火星子烫穿了我最后那点指望。
丫头,别怨爹。
驴车颠过三道山梁,赵家那扇掉漆的木门像张开的血盆大口。穿红袄的婆子一把攥住我手腕,指甲陷进肉里。冲喜的丫头也配穿红她三角眼里淬着毒,拽下我唯一的木簪。
堂屋里躺着个男人。说是丈夫,不如说是具会喘气的骨架。蜡黄的脸陷在枕头里,左腿裤管空荡荡地晃着。喜烛爆了个灯花,那婆子——后来我知道她叫赵金花——突然踹向我膝窝。
新媳妇的规矩,得跪着伺候。
铜盆里洗脚水溅出来,烫红了我手背。赵金花把脚碾在我肩上,黏腻的茧皮刮着粗布衣裳。老大媳妇当年洗脚水都得喝两口,便宜你了。她嗓门扯得屋顶茅草都在抖。
瘸腿男人突然咳嗽起来。我瞥见他手指在被子下动了动,像条垂死的蚯蚓。赵金花抄起鞋底就抽他:装什么死!冲喜的钱白花了鞋底扬起的灰扑进喜烛,火苗猛地蹿高。
半夜里我被冻醒。柴房稻草窸窸窣窣响,有东西碰我手。半块硬得像石头的馍,还带着体温。吃...瘸腿丈夫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比蚊子哼还轻。我咬下去的瞬间,柴房门咣当被踹开。
好哇!敢偷粮食!
藤条撕开夜风的声音我熟。娘死那年,爹抽断的藤条能编个箩筐。但赵金花手法更刁钻,专挑大腿内侧嫩肉抽。瘸腿丈夫突然扑过来挡,藤条抽在他脊梁上,发出空葫芦似的闷响。
反了天了!赵金花揪住他耳朵往墙上撞,买你来当祖宗的血顺着墙皮往下淌,在月光里黑得像泼墨。我攥紧那半块馍,碎渣子扎进掌心。
天亮前我摸到灶台。赵金花昨晚显摆过,藤条就插在咸菜缸后面。缸沿的盐霜蹭在伤口上,疼得我牙关直打颤。忽然听见里屋传来窸窣声——瘸腿丈夫在糊窗户纸,破洞正好对着村长家。
院外传来咳嗽声。村长披着褂子往这边张望,手里烟袋锅子一闪一闪。赵金花突然从厢房窜出来,嗓门甜得发腻:他叔起得早啊,昨儿冲喜用的公鸡...
我蹲在灶台后,把馍渣子混着血咽下去。咸腥味窜上鼻腔时,忽然想起爹卖我时说的话:赵家沟有片好药田。
第2章
天还没亮,鸡都没叫,赵金花的巴掌已经扇到我脸上。
懒骨头!磨豆腐去!
我摸着火辣辣的左脸,跌跌撞撞往磨坊爬。柴房的门槛绊了我一跤,膝盖磕在青石板上,疼得我眼前发黑。
磨盘冷得像块冰,我哈着白气推磨。黄豆泡得发胀,混着井水碾成浆。赵金花倚在门框上嗑瓜子,瓜子皮故意往我脚边吐。
慢得跟老牛拉破车似的。她突然伸手,指甲掐进我大腿内侧的嫩肉,教你个乖——这儿掐了不留印子。
我咬破嘴唇没出声。血混着豆浆滴进木桶,红得刺眼。
瘸腿丈夫——赵家人都叫他废物,缩在灶台后头烧火。火星子噼啪响,映得他半边脸发红。我瞧见他袖口露出半截手腕,青紫交叠的掐痕比我的还密。
夜里我疼得睡不着,听见院里有动静。
月光下,那瘸子站得笔直。
他拎着个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酒液顺着下巴往下淌,喉结滚动得像个正常人。我屏住呼吸,看他左脚稳稳踩在地上,哪还有半点瘸样
看够没有他突然转头,眼珠子亮得吓人。
我缩回草堆里。脚步声渐渐远了,朝着后山悬崖的方向。
第二天磨豆腐时,我故意把水瓢摔在地上。赵金花抄起烧火棍要抽我,院外突然传来村长的咳嗽声。
金花啊,后山崖子底下发现个摔死的货郎...村长眯着眼往我身上瞟,听说带着上好的红花呢。
赵金花脸色变了。她扔下烧火棍就往屋里跑,木门摔得震天响。我蹲下去捡水瓢,看见瘸腿丈夫的脚印——右深左浅,又变回那个瘸子了。
当晚我故意没关柴房门。
三更时分,门轴吱呀一响。瘸腿丈夫摸进来,往我手里塞了把东西。
敷伤口。他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别问。
我摊开手心——是碾碎的红花,混着崖底特有的青苔。
第3章
我把红花藏在草席底下,伤口刚结痂的地方还渗着血。
天还没亮,外头就炸开了锅。
死人啦!赵家瘸子摔下悬崖啦!
铜锣声震得我耳膜疼。赵金花踹开柴房门的时候,我正把最后一点红花沫子塞进鞋底。
丧门星!她扑上来撕我衣裳,指甲刮得我胸口火辣辣的,克死我儿子!
布帛撕裂的声音特别响。我护着前胸往后缩,后脑勺撞在墙上。赵金花突然掐住我脖子,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昨晚上你是不是勾引他出门说!
我掰着她手腕咳嗽:娘...我整夜都在磨豆腐...
放屁!她甩开我,扭头朝外头喊,王神婆!快来收了这个妖精!
暴雨砸得屋顶噼啪响。王神婆踩着水进来,黄符纸贴了我满脸。她指甲缝里黑乎乎的,掐着我下巴转给村民看:瞧瞧这克夫相!山根断,眼下青,天生就是寡妇命!
人群里有人起哄:浸猪笼!
赵金花突然不闹了。她抹了把脸,水珠子混着眼泪往下淌:我儿不能白死...得让她陪葬...
绳子勒进手腕时,我盯着王神婆腰上挂的荷包——那上头沾着红花粉,跟昨晚上瘸子给我的一模一样。
雨越下越大。他们把我扔进挖好的土坑,村长带头往我身上铲土。
等等!赵金花突然扒开人群,得让她穿着嫁衣下去!
她回家取衣裳的功夫,我蹭着背后的树桩磨绳子。麻绳浸了雨水,勒得皮开肉绽。王神婆蹲在坑边啃鸡腿,油手往我脸上抹:可怜见的,婆婆给你化个妆...
她手指头冷得像蛇。我猛地偏头,咬住她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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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王神婆甩着手往后倒,这贱人咬人!
趁乱挣开绳子,我踩着坑壁的凸起往上爬。雨水冲得黄土直往下塌,有人拽住了我脚踝。
想跑村长阴着脸使力,你男人可等着呢...
我另一只脚照着他鼻梁踹。老头嚎叫着松手,我滚进旁边的灌木丛。背后铜锣声炸响:抓逃奴啊——
荆棘划破小腿也顾不上疼。跑过山神庙时,我看见供桌上摆着新鲜贡品——三个白面馍,还冒着热气。
神像后头突然伸出只手,把我拽进暗处。
别出声。
这声音我熟。是那个总来村里卖皮子的猎户,张铁山。
外头火把的光越来越近,照见他腰上别着的砍柴刀——刀柄缠着红布条,跟货郎担子上的一模一样。
第4章
别出声。
张铁山的手捂在我嘴上,有股子草药味。外头火把的光透过破庙窗纸,在他脸上跳。我后腰硌着个硬东西——是他别在腰后的柴刀。
那贱人肯定躲这儿了!赵金花的嗓门刺得我耳膜疼,搜!连耗子洞都给我掏一遍!
张铁山突然往我手里塞了块东西。凉的,带着锈味——是那把柴刀。他凑到我耳边,热气喷在伤口上:后墙狗洞通林子,跑。
我刚要动,庙门咣当一声响。张铁山猛地把我往供桌下一推,自己转身迎上去。
哟,张猎户。王神婆的破锣嗓子,见着个浑身是血的小贱人没
我蜷在桌下,看见张铁山的草鞋往前挪了半步,正好挡住我露出的衣角:大半夜的,神婆不在家跳大神
少废话!赵金花冲进来,供桌上的蜡烛被她带起的风刮得直晃,那丧门星害死我儿,今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烛光里,张铁山的影子突然暴涨。他抄起供桌上的酒壶灌了一口:您儿子不是自己摔死的
酒水顺着下巴往下滴,跟血似的。赵金花突然哑火了。
趁他们扯皮的功夫,我贴着墙根往后爬。狗洞边上堆着烂稻草,钻过去时断木茬刮破了肩膀。
雨后的山路滑得像抹了油。我摔了三跤才摸到娘家门口,院门大敞着,门槛上蹲着只野猫。
小满隔壁李婶挎着菜篮子愣在路边,你爹昨儿个就搬县里去了,赵家给了二十两白花花的...
我扭头就往溪边跑。脚上的伤泡了水,每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昏过去前,我听见草丛沙沙响。有人掰开我攥着柴刀的手,指腹有层厚茧。
再睁眼是在个茅草屋里。墙上挂满风干的草药,苦味里混着腥气。张铁山背对着我捣药,后脖颈有道疤,像条蜈蚣。
能喘气了就喝药。他没回头,药碗搁在床边小凳上,黑乎乎的汤药里飘着根白毛。
我盯着那根毛:毒鼠强
断肠草。他转身,手里捏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比那个见效快。
屋里突然安静得吓人。外头传来乌鸦叫,扑棱棱的像是落在屋顶。张铁山突然笑了,眼角挤出三道褶:吓你的,金银花。
他撩开我裤腿涂药时,手法轻得像在擦古董。可墙上分明挂着晒干的乌头草,风一吹,簌簌地响。
赵家瘸子...我嗓子哑得自己都吓一跳,真是摔死的
张铁山缠绷带的手顿了顿。外头突然传来铜锣声,由远及近:各家各户听着!明儿午时祠堂会审逃奴——
药杵咣当砸进石臼里。张铁山摸出个布包扔给我,里头躺着三根银针,针尾缀着红珠子。
想活命就学。他拽下墙上最毒的那株草,先认这个,见血封喉。
乌鸦又叫了一声。这次听着,像笑。
第5章
这叫鬼笔鹅膏。张铁山用树枝挑着朵白蘑菇,伞盖上沾着露水,吃下去先笑后哭,最后抽搐着吐白沫。
我盯着蘑菇褶里那点猩红,像极了赵金花发怒时涨红的鼻头。
记好了。他把毒蘑菇塞进我腰带,红伞伞白杆杆...
吃完一起躺板板。我接得顺口,手指在裙摆上蹭了蹭。这三天我认了十七种毒草,指甲缝里都是苦味。
张铁山突然捏住我下巴,酒气喷在我脸上:小娘子学得挺快啊。
他醉了。酒葫芦倒在地上,浸湿了晒药的草席。我扶他躺下时,他忽然抓住我手腕:那瘸子...我在鹰嘴崖见过...
我手一抖,银针掉在泥地上。
走得比山羊还利索。他嗤笑一声,翻个身打起呼噜,扛着个麻袋...
月光从茅草屋顶漏下来,照在墙角晒干的毒蝇伞上。我捡起银针,在衣襟上擦了擦。
第二天采药时,我故意往悬崖方向走。
鹰嘴崖的石头缝里长着血灵芝,旁边有条被踩出来的小路。我蹲下摸那片倒伏的野草——脚印一深一浅,是瘸子的步态。
可再往前五步,草丛里的脚印突然变齐整了。
找这个背后突然冒出个声音。
我差点栽下悬崖。村长提着烟袋锅子站在三步外,笑得像只老狐狸:赵家小媳妇命真大。
烟袋锅子磕在石头上,火星子溅到我脚边。我往后退了半步,后脚跟已经悬空。
金花昨儿个还说要给你立衣冠冢。他眯着眼往前凑,要我说,活人比死人有用...
我摸到袖袋里的银针:叔想要啥
药田。他猛地抓住我胳膊,赵家后山那片,你帮我弄到手...
崖下的风卷着枯叶往上扑。我数着他手背上的老年斑,忽然听见灌木丛沙沙响。
哎哟张猎户!村长立马松开我,我帮您找着这小娘子了...
张铁山背着弓箭从林子里钻出来,箭头上挑着只血淋淋的野兔。他看看村长,又看看我悬空的脚跟,突然笑了:村长好雅兴,带我家徒弟看风景
误会误会!村长往后退了两步,烟袋锅子差点烫着自己,那药田的事...
张铁山一箭射在他脚边:滚。
回茅屋的路上,我们谁都没说话。他腰上晃荡的酒葫芦空了,走三步就打个嗝。
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月光照在枕头上,晒干的毒蝇伞粉末就藏在下面,用油纸包得严实。
外间传来呕吐声。我光脚摸过去,看见张铁山趴在灶台边吐得昏天黑地。
醒酒汤...他含混地嘟囔,手指向药柜顶层,绿罐子...
我踮脚够下绿陶罐,里头是晒干的断肠草。罐底压着张字条,墨迹都晕开了——赵家药田契书。
张铁山突然不吐了。他抬头看我,眼睛亮得吓人:你猜,瘸子扛的麻袋里装着啥
灶膛里最后一点火星啪地炸开。远处传来狗吠,一声比一声急,像是有人进了村。
第6章
狗叫声越来越近。
张铁山猛地推开窗户,冷风灌进来,吹散了满屋酒气。我攥着那张药田契书,纸边割得掌心生疼。
他们来了。他甩手把绿罐子砸向墙角,断肠草撒了一地,赵金花带着全村壮丁。
我冲到药柜前,抓起晒干的鬼笔鹅膏就往锅里扔。蘑菇碰着热油,滋啦一声响,香气飘得满屋都是。
你疯了张铁山拽我胳膊,现在跑还来得及...
我甩开他,又扔了把见手青:跑什么婆婆来接我回家呢。
柴门被踹开时,蘑菇汤正好咕嘟冒泡。赵金花提着菜刀冲进来,刀尖上还沾着鸡毛。
丧门星!她嗓子劈了叉,害死我儿还敢躲这儿偷汉子
我舀了碗蘑菇汤,热气糊了满脸:娘,喝口热乎的。
赵金花愣住了。村长从她身后挤进来,烟袋锅子指着我鼻子:小贱人耍什么花样
我能解瘸子的毒。我吹了吹汤匙,不信您问张猎户。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转向张铁山。他抱着胳膊倚在药柜边,突然咧嘴笑了:这丫头熬的蘑菇汤,神仙喝了都得蹦三蹦。
赵金花一把抢过汤碗。她先抿了口,三角眼突然瞪圆:鲜得很!
娘慢慢喝。我又给她盛了第二碗,锅里还有。
她喝得呼噜响,汤水顺着下巴往下淌。村长凑过来闻了闻,突然变了脸色:金花!这蘑菇...
第三碗见底时,赵金花开始傻笑。她伸手抓空气:哎哟我儿回来了...穿这么整齐...
毒妇!村长暴起要掐我脖子,快拿解药!
张铁山的柴刀横在他喉结前:急什么没见人家婆媳叙旧呢。
赵金花已经躺在地上抽搐,嘴角冒出白沫。我蹲下来扒开她眼皮:瞳孔散了。
救...救我...她指甲抠进我手腕,药...药田都给你...
我从袖袋摸出颗黑药丸,在她眼前晃:先说清楚,瘸子怎么摔的
她喉咙里发出咯咯声,突然抓住我衣领:那...那孽障装瘸...要卖药田...
屋外突然传来马蹄声。张铁山脸色一变,拽着我就往后窗跑:衙役来了!
我挣开他,把解药塞进赵金花嘴里半颗:含着,别咽。
村长突然扑向药柜,抓起绿罐子就往怀里揣。我抄起滚烫的汤锅泼过去,烫得他嗷嗷叫。
想要契书我踩住他手腕,拿您孙子的秀才功名来换。
张铁山已经翻出窗户,伸手拽我:磨蹭什么!
我甩开他,从灶膛扒出团黑乎乎的东西——是那张烧剩半截的契书,赵金花的名字还看得清。
马蹄声在院外停了。有人喊:奉县太爷令,捉拿谋害亲夫的毒妇!
赵金花突然睁大眼,指着我尖叫:是她!都是她下的毒!
我把剩下的半颗解药扔进汤锅:差爷,犯人在这儿呢。
衙役踹开门时,赵金花正趴在地上舔汤勺。村长缩在墙角,怀里抱着空绿罐子发抖。
领头的捕快皱眉:哪个是林小满
我整了整衣襟,还没开口,后窗突然飞进个酒葫芦,正砸在捕快脚边。
快看!张铁山在窗外吼,赵家药田着火了!
所有人都往外冲。浓烟从后山腾起来,把月亮都遮住了。我趁机翻出窗户,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个趔趄。
月光下,瘸腿丈夫的尸首横在菜地里,脖子上一圈紫痕。他手里攥着半张地契,正是村长念念不忘的那片药田。
第7章
瘸子的尸体在菜地里泛着青。
我掰开他手指扯出地契,纸上的血手印还没干透。远处救火的铜锣声越来越急,张铁山蹲在墙头催我:等他们回来收尸吗
等等。我扒开瘸子衣领,喉结下方有个针眼大的红点,你瞧。
张铁山突然不吭声了。他跳下来摸出酒葫芦,浇在尸体脖子上。水痕冲开浮灰,露出圈细如发丝的红线。
锁喉针。他嗓子突然哑了,王神婆的绝活。
祠堂方向突然传来尖叫。我们猫着腰摸过去,看见赵金花在火场边发癫——她抱着根烧着的房梁又哭又笑:儿啊!娘给你讨了漂亮媳妇!
衙役们忙着从井里打水,没人注意阴影里的动静。王神婆正往村长怀里塞包袱,沉甸甸的压得老头直不起腰。
药田归你。她嗓音尖得像夜猫子,那丫头归我。
我捏紧了银针。张铁山突然按住我肩膀:看井台。
村长的小孙子趴在井沿吐白沫,手里还攥着半块桂花糕。王神婆的荷包敞着口,露出红花粉。
老虔婆!我猛地蹿出去,你连孩子都害
王神婆转身就跑,被我绊了个狗吃屎。包袱散开,滚出十几个扎针的小布人——全写着我的生辰八字。
衙役们终于反应过来。领头的捕快一脚踩住王神婆:好啊!原来是你在糕点里下毒!
放屁!她挠花了捕快的脸,是老身救的秀才!
混乱中有人撞翻了水桶。井水漫过我的绣花鞋,冲开了王神婆的衣襟——她锁骨下赫然也有圈红线。
张铁山突然大笑:锁喉针扎锁喉针,有意思。
天亮时,赵家祠堂烧得只剩牌位。赵金花被衙役锁走时还在傻笑,非说自己是新娘子。村长抱着孙子哭天抢地,求我救孩子。
行啊。我指着那片焦黑的药田,拿地契来换。
老头哆嗦着从鞋垫底下掏出张纸。我瞥见赵金花三个字,顺手扔进未熄的火堆里:晚了,您孙子中的是断肠草。
村长瘫在地上嚎。张铁山蹲下来逗他:求我啊,我有解药。
他掏出个绿罐子,正是昨天装断肠草那个。老头扑上来就抢,却被张铁山闪开:先说说,瘸子怎么死的
是王神婆!村长鼻涕糊了一脸,她发现瘸子装残废想卖地...
我转身就走。背后传来讨价还价声,最后以三亩水田成交。
三个月后,我在祠堂废墟上盖起药房。赵金花疯疯癫癫的,每天晌午准时来给我端洗脚水。村里人见我都躲着走,连李婶都不敢来借醋。
今早开门时,门槛上放着支并蒂莲。张铁山蹲在对面树上啃野果:丫头,想学蒙汗药不
我捡起莲花,花蕊里藏着根细针。阳光照在针尖上,亮得晃眼。
教就教。我转身进屋,先把树上藏的衙役解决了。
树叶突然沙沙响。有人扑通栽下来,官帽滚出老远。张铁山吹着口哨晃进院子,手里抛接着三颗带血的石子。
徒弟啊。他忽然凑近,知道为啥选你学毒吗
我捏碎莲花茎,汁水染绿了指甲:因为我家药田
因为...他猛地捏住我下巴,你往蘑菇汤里加断肠草时,手都没抖一下。
后窗传来咔嚓轻响。我反手甩出银针,扎中只肥老鼠。它蹬了两下腿,不动了。
张铁山鼓掌:好手法。
我拔回银针,在衣襟上擦了擦:师傅,中午吃炖田鼠
他大笑出门,背影融进刺眼的阳光里。我摸出枕头下的毒蝇伞粉,撒了点进茶壶。
门外传来脚步声。轻得很,像是踮着脚走路。
娘、娘子...瘸腿丈夫的声音在发抖,我、我回来...
茶壶嘴冒出缕热气。我数着柜子上的药罐子,等那脚步声到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