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顾承泽身边五年,他总夸我穿白裙好看。
>直到婚礼现场大屏突然播放他初恋的视频:她穿白裙的样子,像极了你。
>顾承泽当众撕开我的婚纱:你也配模仿她
>宾客哄笑中,一件带着雪松香的风衣裹住我颤抖的身体。
>季砚深擦掉我的泪:哭什么这种垃圾也值得你嫁。
>三年后拍卖会上,他搂着我的腰举牌:八千万,给我太太戴着玩。
>对面脸色惨白的顾承泽嘶吼:晚晚,我找了你三年!
>季砚深轻笑:顾总认错人了,这是我亲手娇养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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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光灯像烧熔的白金,滚烫地浇在我身上。纯白厚重的缎面婚纱裹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每一道繁复的蕾丝都像是冰冷的锁链,紧紧缠绕着这份我期盼了五年、终于触手可及的安稳。空气里浮动着昂贵香槟的甜腻、鲜花的馥郁,还有无数道或艳羡或探究的目光,黏腻地贴在我的皮肤上。顾承泽就站在我身旁,侧脸的线条在强光下显得过分冷硬,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他向来如此,沉默时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可我总以为,时间能捂热这块石头。
五年了。一千八百多个日夜,我活在他若有似无的注视里,活在他偶尔掠过、停留在我白色裙角的目光中。每一次我穿上白裙,他紧抿的唇角总会松懈一丝,眼神里掠过一点难以捕捉的暖意,像冬日冰封湖面下偶然游过的鱼影。苏晚,穿白裙好看。这是他给过我的、为数不多的、带着温度的评价。于是白色成了我的盔甲,我的旗帜,我小心翼翼维系这份感情的唯一凭据。我天真地以为,他喜欢的,是我这个人,是穿着白裙的我。
司仪的声音带着职业化的激昂,透过麦克风嗡嗡作响,在偌大奢华的宴会厅里回荡:顾承泽先生,你是否愿意娶苏晚小姐为妻,无论……
哔——
一声刺耳的电流尖啸毫无预兆地撕裂了所有和谐的音符。悬挂在宴会厅正前方、原本循环播放着我和顾承泽那些被精心挑选、修饰得毫无瑕疵的甜蜜瞬间的巨大LED屏幕,猛地跳动了一下,画面瞬间切换。
死寂。
前一秒还充斥着虚假祝福和杯盏交错的喧嚣大厅,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了喉咙。所有的声音——司仪的誓言、宾客的低语、甚至水晶吊灯细微的嗡鸣——都在这一刻被抽空。
屏幕上,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女孩。她穿着一件样式简洁至极的白色连衣裙,站在一片盛开的向日葵花田里,笑得毫无保留,阳光穿透她微卷的发梢,整个人像是在发光。青春、明媚、纯粹得如同未经雕琢的水晶。美得惊心动魄,也……陌生得令人心寒。
紧接着,一个清晰无比的、属于顾承泽的、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虔诚的温柔语调的声音,从音响里流淌出来,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我的心脏:
她穿白裙的样子……像极了你。
轰——!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不是愤怒,不是悲伤,是一种瞬间被抽空所有血液和温度的空白。像一脚踩空,坠入深不见底的冰窟。世界骤然失重、旋转、崩塌。我僵硬地转动脖颈,看向身旁的顾承泽。
他的脸,在屏幕幽蓝的光线下,褪尽了所有血色,惨白如纸。那双总是深邃平静、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眸,此刻正死死盯着屏幕上的女孩,瞳孔剧烈地收缩着,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震惊、狂喜、痛楚……还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浓得化不开的怀念。那眼神,像穿透了我,也穿透了这场精心布置的婚礼,死死锁在屏幕里那个虚幻的影像上。他身体绷得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微微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拥抱那个幻影。
五年。我像个傻子一样,穿着他喜欢的白裙子,扮演着他心头的白月光。我所有的温顺,所有的隐忍,所有小心翼翼的讨好,都不过是一场拙劣的模仿秀。而观众,只有他一个人。他甚至吝啬于告诉我,我模仿的究竟是谁。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的味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这点微不足道的刺痛来对抗那几乎要将我撕成碎片的巨大荒谬感。我看着他,看着这个即将成为我丈夫的男人,看着他那双盛满了别人身影、再无我半分立足之地的眼睛。
顾承泽……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这……是谁
他像是被我的声音猛地惊醒,终于从那个虚幻的影像里抽离出来。目光落在我身上,但那里面,方才的惊涛骇浪瞬间冻结,只剩下刺骨的、毫不掩饰的厌恶和……被冒犯的狂怒。仿佛我此刻的存在,我身上的婚纱,我这张与屏幕中人有着几分相似却永远无法企及的脸,都是对他心中圣地的亵渎。
谁他嗤笑一声,那笑声冰冷尖锐,刮过耳膜。他猛地向前一步,高大的阴影瞬间将我笼罩。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高级定制礼服散发出的、此刻却令我作呕的冷冽香水味。他俯视着我,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在死寂的大厅里,也砸碎了我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幻想:
你也配模仿她!
话音未落,他那只骨节分明、曾无数次被我偷偷描摹过的手,带着一股摧毁一切的狂暴力量,狠狠地抓住了我婚纱的前襟!
嘶啦——!!!
布料被强行撕裂的声音,尖锐得令人头皮发麻,瞬间压过了人群里骤然爆发的、压抑不住的抽气声和惊呼。昂贵的缎面和蕾丝在他手下脆弱得像纸片,从胸口被粗暴地撕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一直延伸到腰际。冰冷的空气猛地灌入,皮肤暴露在无数道惊愕、探究、甚至带着幸灾乐祸的目光下,激起一片细密的战栗。婚纱下,那件为了搭配而穿的、同样纯白的衬裙也未能幸免,被撕裂的布料边缘像丑陋的伤疤。
锁骨下方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是他无名指上那枚冰冷的铂金婚戒,在撕扯的瞬间,狠狠划过我的皮肤,留下一道清晰的血痕。温热的液体沿着冰冷的肌肤蜿蜒而下。
屈辱。冰冷刺骨的屈辱感,比暴露的皮肤更甚,瞬间淹没了我。血液似乎全部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急速退去,留下令人窒息的冰冷和眩晕。我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视野里的一切都开始模糊晃动。耳边是嗡嗡的轰鸣,夹杂着那些再也压不住的议论、嗤笑,像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我的神经。
天啊……
真难看……
替身做到这份上……
啧啧,顾总真是……
那些声音,或尖利,或低沉,汇成一片冰冷的潮水,将我彻底淹没。我能感觉到自己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像个被剥光了丢在聚光灯下的玩偶,供人肆意点评嘲弄。
世界彻底崩塌,只剩下无尽的寒冷和黑暗。我闭上眼,等待着那灭顶的黑暗将自己彻底吞噬。
就在这时,一件带着体温的、质地厚重柔软的深色风衣,带着一股清冽干净的雪松气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猛地裹住了我冰凉颤抖、几乎赤裸的身体。那突如其来的温暖和包裹感,像一道隔绝了所有伤害和窥探的屏障,将我瞬间从冰冷刺骨的深渊边缘拉了回来。
我惊惶地、茫然地睁开眼。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我和顾承泽之间,背对着我,像一座沉默而坚实的山岳。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线条冷硬的下颌轮廓,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在聚光灯下泛着冷光的黑发。他宽阔的肩背挡住了顾承泽那张瞬间扭曲、暴怒的脸,也挡住了台下所有令人窒息的目光。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干净的手伸到了我的面前。指尖带着微温,轻轻拂过我的脸颊。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脸上早已一片冰凉湿濡。
那只手的主人,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温柔的耐心,小心翼翼地拭去我脸上狼狈的泪痕。他的指腹有些微的薄茧,擦过皮肤时带来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粗糙感。
然后,一个低沉醇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峭,却又奇异地抚平了我所有惊惶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清晰地穿透了满场的死寂和顾承泽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
哭什么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落在每一个竖起耳朵的人心上。
这种垃圾,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睥睨,直指对面脸色铁青的顾承泽,也值得你嫁
***
时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快了三年。
水晶吊灯折射出无数道璀璨冰冷的光柱,切割着云顶拍卖厅里浮动着金钱与欲望的空气。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香氛、雪茄和一种无声的硝烟味。举牌无声,竞价却在眼神与细微的肢体语言间激烈碰撞。
我坐在二楼视野最佳的独立包厢里,巨大的单向落地玻璃隔绝了楼下所有的喧嚣与窥探,只将拍卖台上那件流光溢彩的焦点清晰地呈现在眼前。一件名为涅槃的蓝钻项链,主石是一颗切割完美的稀世蓝钻,深邃得如同凝固的海洋之心,周围镶嵌的碎钻在灯光下跳跃着冰蓝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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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三百万!还有没有更高的拍卖师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
我的目光掠过那件美得惊心动魄的珠宝,却并未在上面过多停留。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楼下前排的某个位置,然后,极其轻微地顿住了。
顾承泽。
他独自坐在那里,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侧脸线条依旧冷峻,但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难以驱散的阴郁和疲惫。三年时光,足以在任何人身上刻下痕迹。他看起来更沉郁了,像一块被反复冲刷却依旧棱角锋利的礁石,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他似乎对台上的涅槃毫无兴趣,目光有些空洞地落在前方某处,指间夹着的雪茄升起一缕袅袅的青烟。
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掠过心湖,快得连涟漪都未曾泛起,便迅速归于平静。那感觉,如同看到一张泛黄的旧照片,熟悉,却已激不起任何情绪。
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自然而然地覆上我放在膝头的手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轻轻握了握。指尖在我的手背上安抚性地摩挲了一下。
是季砚深。
他坐在我身侧宽大的丝绒沙发里,姿态放松而矜贵。昂贵的深灰色西装妥帖地包裹着他挺拔的身形,袖口处露出一截白得耀眼的衬衫和一枚设计简约却价值不菲的铂金袖扣。他没有看我,深邃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拍卖台上,仿佛只是随意地碰触。但那指尖传来的稳定温度,和他身上那缕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清冽雪松气息,无声地熨帖了我心头那点微不足道的涟漪。
无聊了他微微侧过头,声音低沉悦耳,像大提琴的弦音,只为我一人响起。
我轻轻摇头,唇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只是觉得,‘涅槃’这个名字,很有意思。
他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没有追问,只是握着我的手,力道紧了紧。
楼下的竞价已进入白热化。
七千八百万!一个激动的声音喊道。
拍卖师环视全场:七千八百万!一次!
就在锤子即将落下的瞬间,季砚深终于动了。他甚至没有看楼下一眼,只是微微抬起空闲的那只手,朝着侍立在包厢角落、一身黑色燕尾服的助理,随意地打了个手势。
助理心领神会,立刻上前一步,对着嵌入墙壁的通讯器,声音清晰平稳地报出一个数字。
楼下拍卖师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二楼VIP包厢!八千万!
全场哗然!
所有的目光,像被无形的磁石吸引,瞬间聚焦到我们这个被单向玻璃包裹、在众人眼中神秘莫测的包厢方向。惊叹、猜测、探究……无数道视线几乎要将玻璃灼穿。
顾承泽夹着雪茄的手指猛地一僵。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中,倏地抬起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穿透一切的力度,死死地钉在了我们包厢的玻璃上。隔着特制的玻璃,我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目光中的震动、惊疑,以及一种骤然翻涌起来的、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他手中的雪茄,灰烬无声地掉落。
季砚深仿佛对楼下聚焦而来的万千目光和顾承泽那穿透性的逼视浑然不觉。他松开我的手,优雅从容地站起身。然后,在我带着一丝询问的目光中,他俯下身,一只手极其自然地、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揽住了我的腰。
他的动作流畅而强势,带着一种宣示主权的意味。隔着薄薄的衣料,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腰际传来,稳定而灼热。
走,他薄唇微启,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笃定,带你去看看,戴着玩的小东西。
包厢门无声滑开。季砚深揽着我,步履从容地走了出去。
璀璨得几乎令人目眩的灯光,瞬间毫无遮拦地倾泻而下。楼下所有仰视的目光,如同聚光灯,将我们两人牢牢锁定在舞台中央。
季砚深的手臂坚实有力,稳稳地支撑着我。他微微侧首,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足以颠倒众生的弧度。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无声地驱散了我最后一丝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局促。
我们顺着铺着深红色地毯的旋转楼梯,一步步向下走去。水晶吊灯的光芒在每一级台阶上跳跃,将我们笼罩在一片辉煌的光晕里。每一步,都踏碎了过往的卑微与尘埃。
就在我们即将走到楼下大厅的瞬间,一道身影如同失控的炮弹,猛地从顾承泽的位置冲了出来,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疯狂,硬生生地拦在了我们面前!
是顾承泽。
他站得极近,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烟草味,看到他眼中密布的血丝和那种近乎绝望的、燃烧一切的执拗。他死死地盯着我的脸,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跋涉了千山万水、穿越了无尽荒漠的旅人,终于在濒死一刻看到了唯一的绿洲。那眼神里混杂着失而复得的狂喜、无法置信的震惊、深入骨髓的悔恨,以及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占有欲。
晚晚……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被砂纸打磨过的粗粝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抠出来,充满了痛楚和绝望的嘶吼,晚晚!真的是你!我找了你三年!整整三年!你去哪里了!
他的目光贪婪地、一寸寸地扫过我的脸,仿佛要确认这不是幻影。当他的视线触及我身上剪裁利落、价值不菲的高定礼服,触及我颈间佩戴的、并非涅槃却也足够耀眼的钻石项链,触及我脸上那份由内而外的、沉静而疏离的光彩时,他的瞳孔猛地缩紧,像是被狠狠刺痛。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我的胳膊,仿佛这样就能抓住这三年来他疯狂寻找却始终抓不住的幻影。
然而,他的指尖甚至未能触碰到我的衣袖。
季砚深揽在我腰间的手臂倏然收紧,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将我更紧密地拥向他身侧。同时,他另一只手快如闪电般抬起,精准而有力地格开了顾承泽伸过来的手。
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冷冽气势。
季砚深甚至没有看顾承泽一眼。他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自始至终都只专注地落在我的脸上,仿佛眼前这个状若癫狂的男人,不过是空气里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顾总,季砚深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如同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然而那字里行间透出的冰寒与轻蔑,却像淬了毒的薄刃,瞬间割裂了顾承泽所有的激动和嘶吼,拍卖会结束,可以离场了。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慢悠悠地转向顾承泽,那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清晰地映出对方此刻的狼狈不堪。
还有,季砚深的唇角,那抹优雅而疏离的弧度加深了几分,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天经地义的真理,每一个字却清晰地砸在死寂的大厅里,也砸在顾承泽骤然僵硬的脸上,认错人了。
他揽在我腰间的手微微用力,将我更加亲密无间地贴向他。然后,他微微低下头,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带着一种宣告所有权的、无比清晰的亲昵,低沉而清晰地吐出后面的话,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竖起耳朵的人听得真切:
这是我亲手娇养的玫瑰。
季太太。
季太太三个字,如同带着魔力的咒语,轻柔而坚定地落下,瞬间抽走了顾承泽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他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那双布满血丝、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死死地钉在季砚深那张矜贵从容的脸上,里面翻涌着震惊、愤怒、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被彻底碾碎、连灰烬都不剩的绝望。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想嘶吼,想证明什么,但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粗哑声响,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季砚深却已不再看他。仿佛扫开了一粒碍眼的灰尘,他重新将目光专注地落回我身上,眼底冰封的漠然瞬间消融,化作一片足以溺毙人的温柔深海。他抬手,极其自然地替我拂开一缕并不存在的碎发,指尖带着令人安心的暖意,轻轻擦过我的耳廓。
走吧,季太太。他的声音放得极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去看看你的‘涅槃’。
他揽在我腰间的手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和令人安心的温度,引领着我,从容地绕过僵立如石像的顾承泽,朝着拍卖台后方、那扇通往贵宾室和藏品交接区的厚重门扉走去。
身后,是一片死寂过后、骤然爆发的、压抑不住的巨大议论声浪,如同被惊动的蜂巢。无数道目光,惊疑、探究、艳羡、好奇……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紧紧追随着我们的背影。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其中一道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灼人的痛楚和不甘,死死地烙在我的背上——那是顾承泽的目光,充满了被彻底剥夺、被无情宣告出局的绝望和疯狂。
然而,那目光带来的刺痛感,仅仅存在了一瞬。
季砚深温热干燥的手指,在我腰间极其轻微地摩挲了一下。那是一个无声的、带着强大安抚力量的信号。紧接着,他微微低下头,薄唇几乎贴在我的耳畔,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带着一丝慵懒笑意的气音低语:
别回头,晚晚。
他的气息拂过敏感的耳垂,带着清冽的雪松香和他独有的、令人心悸的暖意。
垃圾,他顿了顿,语气轻松得像在评价一件无关紧要的旧物,不值得。
心口那点被旧日阴影拂过的微澜,被他这简短而强势的话语彻底抚平。我挺直了背脊,目光落在前方那扇象征着崭新世界、隔绝了所有不堪过往的门上,任由他带着我,一步一步,稳稳地走了过去。将身后那片喧嚣的、混杂着顾承泽绝望目光的世界,彻底抛下。
厚重的门扉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面所有的窥探与嘈杂,只剩下贵宾通道里柔和的光线和令人心安的静谧。
季砚深脚步未停,依旧揽着我,沿着铺着厚实地毯的通道向前。他的步伐沉稳而坚定,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狭路相逢,不过是宴会上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吓到了他微微偏头,低声问,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细致的审视。
我摇摇头,指尖下意识地蜷了蜷,仿佛还能感受到刚才被顾承泽目光灼烧的错觉。没有。声音出口,比我想象的更平静,只是……有点意外。意外于三年时光,竟未能磨平顾承泽眼中那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更意外于自己面对他时,内心那片早已预料到的、彻底的荒芜。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揽着我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传递着无声的支持。我们走到通道尽头,另一扇雕花的门自动向两侧滑开,露出里面灯光璀璨、布置奢华的贵宾交接室。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和皮革的气息。
季先生,季太太。穿着考究制服的拍卖行经理早已恭敬地等候在门口,脸上是无可挑剔的职业微笑,目光快速而恭敬地掠过季砚深和我,最后落在他身上,‘涅槃’已经准备好了,请随我来。
经理引着我们走向房间中央一张宽大的丝绒展示台。台面上,黑色的天鹅绒衬布如同深邃的夜空,而那条名为涅槃的蓝钻项链,正静静地躺在中央,宛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群。主钻深邃的蓝光在精心设计的灯光下流淌,周围细密的碎钻折射出冰蓝的火焰,美得惊心动魄,带着一种沉静而磅礴的力量。
经理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捧起项链,姿态恭谨地递到季砚深面前:季先生,请您过目。
季砚深却没有立刻去接。他垂眸,视线落在那片令人屏息的蓝光上,片刻后,他微微侧过身,面向我。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灯光,也映着我的身影。
喜欢吗他问,声音低沉柔和,带着一种纯粹的征询,仿佛那八千万拍下的,真的只是一件戴着玩的小玩意儿。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位训练有素的经理,都瞬间聚焦在我身上。那目光里有好奇,有羡慕,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衡量。
我看着那条项链。它很美,美得足以让任何女人心动。但更让我心尖微颤的,是季砚深此刻的眼神。那里面没有炫耀,没有施舍,只有一种专注的、等待我答案的认真。
很美。我迎上他的目光,诚实地回答,唇边漾开一丝真心的笑意,像凝固的深海。
季砚深凝视着我的眼睛,似乎在我眼底寻找着什么。几秒钟后,他眼底那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彻底化开,融成一片温软的暖意。他轻轻颔首,这才伸出手,却不是去接项链,而是极其自然地握住了我微凉的指尖。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指腹带着薄茧,轻轻摩挲了一下我的手背。然后,他才转向经理,语气恢复了惯常的矜淡:收起来吧。
经理明显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立刻恢复了平静:好的,季先生。我们会为您妥善包装好,送到府上。
季砚深不再多言,只是微微颔首,便揽着我转身,准备离开这个短暂停留的地方。
就在这时,身后那扇刚刚关闭的雕花门,被一股蛮横的力量猛地推开,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顾承泽的身影如同失控的困兽,再次出现在门口。他显然不顾一切地闯过了外面的阻拦,头发微乱,呼吸急促,额角甚至带着一丝挣扎留下的红痕。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季砚深握着我指尖的手,里面的疯狂和痛楚几乎要溢出来。
季砚深!他嘶吼着,声音因为激动而扭曲变形,你把她还给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经理和侍者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
季砚深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
他没有立刻转身。高大的背影对着门口失控的男人,像一道沉默而坚固的壁垒。我能感觉到他握着我指尖的手,力道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样稳定而温暖。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死寂后,他才缓缓地、极其优雅地转过身。
动作从容不迫,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绝对气场。他握着我的手,甚至没有松开分毫,姿态亲昵而自然。
当他彻底转过身,面对顾承泽时,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怒意,反而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怜悯的嘲弄。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在泥泞中打滚、却依旧妄图触碰云端明月的可怜虫。
还季砚深薄唇轻启,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清晰地敲打在每一个人的神经上。他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荒谬的笑话,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顾总,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冰锥,直直刺入顾承泽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底,三年前,你在圣心教堂的婚礼台上,当众撕开的,是谁的婚纱
他每一个字都吐得清晰而缓慢,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顾承泽骤然惨白的脸上,也砸在在场所有人屏息的记忆中。
是你亲手,季砚深的目光扫过顾承泽僵硬的身体,带着一种审判般的冰冷,最终落回他煞白的脸上,一字一句,如同宣判,把她像垃圾一样丢掉的。
顾承泽的身体猛地晃了晃,像是被无形的巨力击中,踉跄着后退了半步,撞在冰冷的门框上才勉强稳住。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一种濒死般的灰败。季砚深的话,精准地戳穿了他三年来用以麻痹自己的所有借口和悔恨,将他最不堪、最残忍的一面血淋淋地撕开,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季砚深不再看他。那一眼的漠然,比任何唾骂都更具毁灭性。
他重新转向我,眼底的冰寒瞬间消融,只余下足以将我包裹的暖意。他微微低下头,用只有我能听到的音量,带着一丝温柔的调侃:季太太,看来下次,得选个清净点的地方给你买‘小玩意儿’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他独有的雪松气息和一种令人心安的笃定。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将我牢牢护在他的气息范围之内。
走吧。他轻声说,语气恢复了面对我时的温和,仿佛身后那个失魂落魄、形同槁木的男人,已经彻底不存在于这个空间。
这一次,他没有再给我任何可能回头的机会。他握着我的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温柔的力道,引领着我,径直朝着贵宾通道另一端那扇通往专属电梯的门走去。
皮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
一步。
两步。
身后,死寂一片。我能感觉到顾承泽的目光,如同即将燃尽的灰烬,带着最后一丝不甘的温度,绝望地追随着我的背影。那目光里,或许有痛彻心扉的悔恨,有深入骨髓的不甘,有被彻底碾碎的骄傲……但这一切,都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再也激不起我心中半分涟漪。
季砚深的手指,一直包裹着我的指尖。他的指腹带着薄茧,温热而干燥,稳定地传递着一种无声的力量。那力量驱散了旧日阴影残留的最后一丝寒意,也坚定地牵引着我,走向前方那片只属于我们两人的、温暖而明亮的光里。
电梯门无声地在我们面前滑开,如同开启一个全新的、隔绝了所有过去的时空。里面柔和的灯光倾泻而出,带着一种温暖的邀请。季砚深揽着我,步履没有丝毫停顿,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从容,踏入了这个狭小却安全的金属空间。
就在电梯门即将合拢的最后一瞬——
晚晚!!!
一声绝望到极致的嘶吼,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哀鸣,猛地穿透了贵宾室尚未完全散去的死寂,狠狠撞在即将闭合的金属门上,发出沉闷的回响。那声音里蕴含的疯狂、痛楚、以及被彻底碾碎的不甘,浓烈得几乎能灼伤人耳膜。
电梯门严丝合缝地关闭,将那道撕裂般的呼喊和门外那个扭曲崩塌的世界彻底隔绝在外。狭小的空间里瞬间只剩下柔和的机械运行声,和我们两人清浅的呼吸。
季砚深揽在我腰间的手臂没有丝毫放松。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扇紧闭的、隔绝了喧嚣的门。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专注地落在我的脸上,深邃的眼眸如同静谧的深海,清晰地映着我此刻平静无波的面容。
吵到你了他低声问,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有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审视。
我轻轻摇头,身体微微向他靠近了一些,汲取着他身上那缕令人安心的清冽雪松气息。没有。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释然,都过去了。
是的,都过去了。
那声嘶力竭的晚晚,不再是心口悸动的呼唤,而是旧日废墟里一声遥远的、无力的回响。它无法再穿透季砚深为我筑起的、坚实而温暖的堡垒。
季砚深凝视着我的眼睛,似乎在确认我话语里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几秒钟后,他眼底最后一丝冰凉的审视彻底散去,化作一片温软的暖洋。他抬起另一只手,指腹极其温柔地拂过我的脸颊,动作轻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蝶翼。
嗯。他应了一声,低沉悦耳,带着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和安心。
电梯平稳下行,数字无声跳动。
想去哪儿他问,话题自然地转向了未来,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碰撞从未发生。
我微微偏头,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感受着那份令人沉溺的安稳。回家。我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自觉的依赖和满足。
好。他揽着我的手臂紧了紧,传递着无声的承诺,回家。
电梯抵达地下专属车库。门无声滑开,外面是空旷、安静、只属于他的领域。一辆线条流畅优雅的黑色轿车如同蛰伏的猎豹,静静地停在不远处,司机早已恭敬地拉开车门等候。
季砚深护着我坐进温暖舒适的后座。车门关上,彻底将外界的一切隔绝。车厢内弥漫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和皮革的淡淡气息,营造出一个绝对私密和安全的空间。
车子平稳地驶出车库,汇入城市夜晚璀璨的灯河。
我靠在椅背上,目光掠过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那些霓虹灯牌、喧嚣的车流、行色匆匆的路人,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模糊背景。心湖一片宁静,再无波澜。顾承泽那张最后写满绝望和不甘的脸,连同圣心教堂那日刺骨的冰冷和屈辱,都如同被投入深海的石子,沉入记忆最幽暗的角落,再也无法惊扰水面。
一只温热的大手伸过来,覆上我微凉的手背,指尖自然地滑入我的指缝,十指相扣。掌心相贴处,传来稳定而灼热的温度。
我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季砚深。车内昏暗的光线下,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显得格外深邃,下颌线流畅而冷峻,唯有那双注视着我、映着窗外流动灯光的眼眸,盛满了足以将人溺毙的温柔。
季太太。他低唤,声音低沉醇厚,带着一种只属于我的亲昵。
嗯我应着,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
他唇角勾起一抹颠倒众生的弧度,深邃的眼眸里漾开细碎的笑意,如同揉碎了万千星辰。
明天,他顿了顿,俯身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廓,带着一丝慵懒的蛊惑和不容置疑的宠溺,带你去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传世之宝’。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稳稳地锚定了我的未来。
车窗外,城市的灯火如同流动的星河,无边无际地蔓延开去,照亮了前方漫长而温暖的旅途。
我的手被他牢牢握着,十指紧扣。
从此,前尘尽断,风雪不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