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旧巷深槐
六月的风裹挟着潮湿的热气,漫过青石板路尽头的老槐树。陈默蹲在斑驳的朱漆门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门环上剥落的铜锈,耳畔是蝉鸣织成的密网,将整个巷子笼在一片粘稠的寂静里。
这扇门他走了二十三年,从蹒跚学步时被门坎绊倒的哭啼,到背着书包蹦跳着冲出的晨光,再到后来拖着行李箱离家时的沉默。如今门板上还留着孩童时期用粉笔涂鸦的歪扭小人,被岁月晕染成淡淡的青灰色,像极了记忆里模糊的剪影。
小默真是你
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陈默猛地回头,看见隔壁的张奶奶正扶着墙站在院门口,浑浊的眼睛在老花镜后努力聚焦。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头发已经全白了,用一根旧银发簪松松挽着。
张奶奶,是我。陈默站起身,喉咙有些发紧。上次见张奶奶还是三年前春节,那时老人的背还没这么驼,说话也清亮许多。
回来啦,回来就好。张奶奶颤巍巍地走过来,枯瘦的手抓住他的胳膊,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传过来,带着熟悉的暖意,你爸妈前两天还念叨你呢,说这孩子忙,怕是又回不来了。
陈默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在电话里总说不忙,却把回家的日子一拖再拖。城市的霓虹太亮,脚步太急,他总以为时间还很多,却忘了故乡的老人和旧宅,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去。
推开虚掩的院门,一股混合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扑面而来。院子里的石榴树比记忆中粗壮了不少,枝桠已经探过了墙头,细碎的红花缀在绿叶间,像撒了把星星。树下的石桌还在,桌角被岁月磨得圆润光滑,小时候他总爱趴在上面写作业,看阳光透过叶隙在练习本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回来了
母亲从堂屋迎出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眼角的笑纹里盛着惊喜。父亲跟在后面,手里攥着擦了一半的老花镜,嘴唇动了动,最终只说了句先洗手吃饭。陈默看着父亲两鬓新增的白发,突然想起小时候骑在他肩头摘槐花的日子,那时父亲的脊梁笔直如松。
晚饭很简单,都是他爱吃的家常菜。母亲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菜,絮絮叨叨地说些家常:巷口的杂货店换了老板,隔壁的王婶抱了孙子,前阵子下大雨,西墙根儿有些渗水。父亲话不多,只是偶尔插一两句,目光却总落在他身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饭后陈默主动收拾碗筷,在厨房水池边,母亲靠在门框上看着他,轻声问:这次能住多久
公司给了年假,能住半个月。陈默低着头洗碗,水流哗哗地响,妈,我想把院子修修,西厢房的窗户好像漏风了。
母亲愣了一下,随即眼眶红了:不用不用,挺好的,你挣钱不容易……
没事,我请了师傅。陈默打断她,把洗好的碗放进消毒柜,您跟爸年纪大了,住着得舒服些。
夜色渐浓,老巷里的蝉鸣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偶尔传来的犬吠和远处的虫吟。陈默躺在西厢房的旧床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樟木香气。这张床是他从小睡到大的,床板上还留着他刻下的身高刻度,最高的一道停留在十八岁的夏天。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交错的光影。他想起离开家的那天,也是这样的月夜,母亲把装着煮鸡蛋的布包塞进他背包,父亲在火车站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好干。那时他一心想逃离这座小城,以为远方才有梦想,却在多年后发现,最牵挂的始终是这方小小的院落。
凌晨时分,陈默被一阵细微的声响惊醒。他披衣下床,走到院子里,看见父亲正拿着手电筒检查西墙。老人的背影在月光下拉得很长,动作有些迟缓,却异常认真。
爸,怎么不睡
父亲回过头,手电筒的光柱晃了晃:看看墙,怕夜里下雨。你小时候最怕打雷,墙漏雨吵得你睡不着。
陈默的心猛地一酸。原来那些他早已遗忘的细节,父亲都记得清清楚楚。他走过去接过父亲手里的工具:我来吧,您去歇着。
父子俩并肩站在墙根下,月光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墙面上确实有几处斑驳的水渍,砖缝里长出了几丛青苔。陈默用手摸了摸墙面,冰凉的触感让他突然意识到,这座老宅和父母一样,都在默默承载着岁月的重量,也藏着他所有的来处。
明天我联系师傅,把墙重新砌一下,再把屋顶的瓦检查检查。陈默轻声说。
父亲嗯了一声,沉默片刻,忽然说:你张奶奶的孙子,在省城开了家装修公司,听说做得不错,要不……
好啊。陈默笑了,正好我也想多陪陪张奶奶。
回到房间后,陈默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拿出手机,翻到和同事的聊天记录,上周他们还在为一个大项目熬夜加班,庆功宴上他喝得酩酊大醉,说着一定要在城市站稳脚跟的豪言壮语。可此刻,听着窗外的虫鸣和远处的蛙声,那些曾经让他热血沸腾的目标,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天快亮时,陈默终于沉沉睡去。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十岁那年的夏天,和小伙伴们在巷子里追逐打闹,槐花落了满身,母亲站在院门口喊他回家吃饭,声音清亮得像穿透了时光。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脸上,陈默缓缓睁开眼,听见院子里传来父亲扫地的声音,还有母亲和张奶奶说话的笑声。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早餐的香气,那是混杂着豆浆、油条和阳光的味道,是他在无数个异乡的清晨里,最想念的味道。
他知道,这次回来,不只是为了修房子。有些东西比钢筋水泥的城市更需要修补,比如日渐疏离的亲情,比如快要被遗忘的初心,比如这座藏着他所有青春的旧巷深槐。
陈默起身拉开窗帘,阳光瞬间涌进房间,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微尘。他对着窗外的蓝天笑了笑,转身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迎接在故乡的第一个完整的清晨。老槐树的叶子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为他的归来低声吟唱。
第二章
旧物微光
清晨的阳光穿过石榴树的枝叶,在青石板上织出晃动的光斑。陈默帮母亲把碗筷端到石桌上,蒸腾的热气模糊了远处的巷口,张奶奶家的芦花鸡正踱着步子从墙根下走过,留下一串细碎的爪印。
小默,这是你张奶奶孙子的电话,叫林伟,你爸昨天跟他通了话,说今天一早就过来看看。母亲把写着号码的纸条递给他,指尖还带着刚蒸完馒头的温度。
陈默刚把号码存进手机,院门外就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灰色工装服的年轻男人探进头来,脸上带着爽朗的笑:陈叔陈姨在家吗我是林伟。
他比陈默想象中年轻,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眉眼间和张奶奶有几分相似,只是眼神更亮,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干练。看见陈默时,他眼睛一亮:你就是陈默哥吧小时候总听奶奶说你,说你是咱们巷子里最会读书的娃。
陈默笑着和他握手,掌心触到对方虎口处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工具留下的痕迹。别听张奶奶夸张,我记得小时候你总跟在我们后面跑,像条小尾巴。
可不是嘛!林伟挠挠头笑起来,那时候你们爬槐树摘槐花,我就在底下捡,还被槐针扎过手呢。
说笑间,父亲已经带着林伟去检查院子的各处。陈默跟在后面,听林伟条理清晰地分析:西墙的青砖风化严重,需要整体拆除重砌;屋顶的瓦片有几处松动,得重新铺一遍;厢房的窗户框受潮变形,换成复古款的木窗更合适,既保留老房子的韵味,又能挡风雨。
我爸总说老房子不能瞎改,得顺着原来的筋骨来。林伟蹲在墙根下,用手指抠掉一块松动的墙皮,陈默哥你放心,我带的师傅都是做古建筑修缮的,保准修完还跟原来一个样,就是结实多了。
陈默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踏实了不少。他原本还担心商业化的装修会破坏老宅的韵味,现在看来是多虑了。
林伟走后,陈默开始收拾西厢房。母亲说他的旧物都在这儿,让他自己看看哪些留着哪些扔了。房间里堆着几个落满灰尘的纸箱,墙角的书架上还摆着他中学时的课本,封面已经泛黄卷边。
他蹲下身打开最上面的纸箱,一股陈旧的纸张气味扑面而来。最上面是一件洗得发白的运动服,胸前印着校运会的字样,他忽然想起高二那年跑三千米,冲过终点线时全班同学的欢呼,衣服被汗水浸透,贴在背上凉丝丝的。
箱子底层压着一个铁皮饼干盒,打开后里面全是零碎的物件:几张褪色的奖状,一枚生锈的弹珠,还有一沓厚厚的信件。信封上的字迹稚嫩又熟悉,是他和初中同桌苏晓冉的通信。
指尖拂过信封上陈默亲启四个字,陈默的心跳忽然慢了半拍。苏晓冉是他整个青春期里最明亮的存在,扎着高高的马尾,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他们曾一起在晚自习后走过长长的巷子,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她会把偷偷藏的糖塞给他,说吃甜的就不困了。
他抽出其中一封信,信纸已经薄得发脆。陈默,听说你报了南方的大学,真好啊。我爸妈想让我留在本地,说女孩子离家近好……结尾画着一个哭泣的小人,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祝你前程似锦。
后来他们断了联系,听说她真的留在了小城,成了一名小学老师。陈默想起昨晚张奶奶的话,说王婶家的孙子就在苏老师班里,学习可好了。原来他们一直生活在同一个小城,却像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时光河。
在看什么呢母亲端着一杯水走进来,看见他手里的信,了然地笑了,晓冉这姑娘现在可出息了,在实验小学当班主任,去年还被评了优秀教师呢。
是吗陈默把信小心地放回盒子里,心跳有些乱。
前阵子她还来家里问起你呢。母亲放下水杯,帮他整理纸箱里的旧书,说你们小时候是最好的朋友,问你在外面过得好不好。
陈默嗯了一声,没敢接话。他忽然想起离开家的前一天,苏晓冉在老槐树下等他,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那天风很大,吹乱了她的头发,她把笔记本塞给他,红着眼眶说到了那边记得给我写信。后来那本笔记本被他翻得卷了边,却终究没能寄出一封信。
收拾完箱子,陈默搬了把竹椅坐在院子里。阳光透过石榴树叶洒在身上,暖融融的。父亲拿着锤子在修补石桌的裂缝,叮当的敲击声在巷子里回荡。远处传来卖豆腐脑的吆喝声,和记忆里的调子一模一样。
小默,下午没事的话,跟我去趟老街的木料行。父亲放下锤子,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林伟说厢房的窗户要换松木的,咱们自己去挑放心。
好。陈默起身帮父亲递过毛巾,正好我也想逛逛老街。
老街在城中心,是这座小城仅存的几条保留着原貌的街道。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油光锃亮,两旁的木结构老屋挂着褪色的招牌,裁缝铺、修鞋摊、杂货店……时光仿佛在这里放慢了脚步。
木料行在老街尽头,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看见父亲就热情地打招呼:老陈,好多年没见你了!这是你儿子吧都长这么高了!
李叔,帮我挑几块好松木,做窗户框用。父亲拍着陈默的肩膀,眼里带着骄傲,我儿子从省城回来,给家里修房子。
李叔眯着眼打量陈默,笑着说:这孩子小时候总跟在你后面来我这儿,踮着脚看刨花,说要学木匠呢。
陈默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确实有过当木匠的梦想,小时候看爷爷做木活,觉得刨子下飞出的刨花像雪花一样美。后来爷爷走了,这个梦想也被埋进了时光里。
选好木料,父亲让李叔直接送到家里,拉着陈默往回走。路过街角的文具店时,陈默忽然停住了脚步。店门口挂着一串彩色的风铃,风一吹叮当作响,和苏晓冉当年挂在书包上的那串一模一样。
怎么了父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了然地笑了,晓冉的学校就在前面那条巷子里,要不咱们去看看
陈默的心跳瞬间加速,刚想摇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巷口走出来。扎着简单的马尾,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手里抱着几本书,笑起来的时候,梨涡依然浅浅的。
是苏晓冉。
她似乎也看见了他们,脚步顿了一下,随即笑着走过来:陈叔叔好!目光落在陈默身上时,她的笑容有片刻的凝滞,随即又舒展开来,陈默,你回来了
嗯,刚回来。陈默感觉自己的身音有些发紧,手心微微出汗。
回来就好。苏晓冉把怀里的书抱得更紧了些,阳光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边,听说你要修房子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谢谢你,晓冉。父亲在一旁笑着打圆场,我们刚去买木料,正要回家呢。
那我不打扰你们了。苏晓冉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又忽然回过头,对了,周末同学聚会,班长说联系到你了,你会来吧
陈默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会的。
看着她走进巷口的背影,陈默忽然觉得,这个夏天或许会和以往不同。老宅的墙需要修补,时光的缝隙里,似乎也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复苏。
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什么,只是眼里的笑意藏不住。老街的风带着桂花的甜香,风铃在枝头轻轻摇晃,陈默望着苏晓冉消失的方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又带着一丝说不清的期待。
第三章
蝉鸣旧事
清晨的老巷被一阵清脆的敲击声唤醒。陈默推开窗,看见林伟带着几个师傅已经在院子里忙碌,西墙的旧砖被一块块拆下,露出里面夯实的黄土,散发出潮湿的泥土气息。父亲站在一旁递着工具,时不时和师傅们说着什么,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笑意。
醒啦快洗漱吃饭,林伟他们一早就在忙活了。母亲端着粥从厨房出来,看见他趴在窗台上,我蒸了你爱吃的红糖馒头,再不吃就凉了。
陈默匆匆洗漱完下楼,林伟正蹲在石榴树下画图,工人们已经开始和水泥。陈默哥,你看这墙基得再往下挖三十公分,用新砖打底,这样以后就不会渗水了。林伟指着图纸上的标记,语气里满是专业,下午铺屋顶的瓦,我特意找了和原来一样的青瓦,保证下雨不漏水。
辛苦你们了。陈默递过刚温好的牛奶,早饭吃过没我妈蒸了馒头。
刚吃了张奶奶送的包子,她听说我来给你家修房子,一早就在蒸笼前守着了。林伟接过牛奶笑起来,咱这老巷就是这样,谁家有事都互相帮衬,不像城里邻居,住对门都不认识。
陈默心里一动。在省城的公寓楼里,他住了五年,连对门邻居的名字都叫不全。每天关上门就是自己的小世界,外卖和快递成了和外界最主要的连接,何曾有过这样热气腾腾的邻里情分
上午修墙的间隙,陈默帮着递砖递水泥,没多久就汗流浃背。师傅们打趣他城里来的娃细皮嫩肉,却还是把最轻松的活计分给了他。父亲坐在石凳上看着,偶尔喊他注意脚下,目光里的欣慰藏不住。
午休时,巷子里忽然热闹起来。放学的孩子们背着书包从门口跑过,叽叽喳喳的笑声像撒了把碎银。陈默靠在门框上看,忽然看见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停在院门口,仰着头看石榴树上的红花。
小丫头,想摘花陈默笑着问。
小姑娘吓得一哆嗦,转过头看见是他,怯生生地摇了摇头:老师说不能乱摘花草。她的眼睛很大,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我找苏老师,她是不是在你家
苏老师陈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说的是苏晓冉老师吗她不在这儿哦。
哦。小姑娘有点失落,踢了踢脚下的石子,苏老师说她家以前就在这附近,让我放学路过时看看有没有人需要帮忙。
陈默的心轻轻一颤。原来她还记得这些。正想说点什么,就看见苏晓冉从巷口走过来,手里拿着教案本,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朵朵,怎么在这儿贪玩她走到小姑娘身边,目光转向陈默时,脸颊微微泛红,不好意思,这是我班上的学生,有点调皮。
没事,她很乖。陈默连忙摆手,注意到她手里教案本的封面上画着小小的石榴花,和院子里的花一模一样。
刚路过张奶奶家,她说你家在修墙,我正好没课,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苏晓冉的目光扫过院里的砖瓦,需要帮忙买什么材料吗老街的五金店我熟。
不用不用,林伟都安排好了。母亲从屋里出来,热情地拉着苏晓冉的手,快进来坐,刚熬好的绿豆汤,解暑。
苏晓冉推辞不过,跟着进了院子。陈默搬来竹椅,看着她坐在树荫下喝汤,阳光透过叶隙落在她的侧脸,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小时候她也是这样,安静地坐在槐树下看书,风吹起她的发丝,他总觉得那是巷子里最美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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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冉现在教几年级啊母亲打开了话匣子。
教三年级,孩子们都挺可爱的。苏晓冉放下碗,眼里闪着温柔的光,朵朵就是班里的留守儿童,跟着奶奶过,平时有点内向,不过很聪明。
跟你小时候一样懂事。母亲感慨道,那时候你总帮着王奶奶带孙子,邻居们都夸你。
陈默坐在一旁听着,那些被时光尘封的记忆忽然鲜活起来。他想起苏晓冉帮邻居送牛奶的身影,想起她在灯下帮同学补习功课的样子,想起她把唯一的鸡腿分给流浪猫时的温柔。原来善良这件事,她从未改变。
下午铺屋顶的瓦时,突然刮起一阵风,卷着尘土扑了满脸。陈默正忙着递瓦片,没留意头顶的木梯晃了晃,脚下一滑差点摔下来。小心!苏晓冉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梯子下,伸手稳稳地扶住了梯脚,掌心的温度透过木头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谢谢。陈默站稳后,心跳得厉害,看见她额角沾了点灰尘,忍不住伸手想帮她拂掉,手伸到半空又尴尬地收回。
苏晓冉像是没察觉他的窘迫,仰头看着屋顶:瓦片要铺密些,不然下雨会漏。我家以前的屋顶就是这样,每次下雨我爸都要爬上去修。
你爸还好吗陈默记得她父亲是中学的语文老师,小时候总给他们讲唐诗。
挺好的,去年退休了,天天在家侍弄花草。提到父亲,苏晓冉的眼神柔和下来,他总说你小时候作文写得好,还保存着你当年发表在报纸上的作文呢。
陈默又惊又喜:真的吗我都忘了这事了。
嗯,他说你写的《老巷的槐花》特别动人,让我多向你学习。苏晓冉的脸颊泛起红晕,其实我后来也试着写过关于老巷的文章,只是总写不出你那种感觉。
风又起了,吹落几片石榴花瓣,落在苏晓冉的发间。陈默看着那抹嫣红,忽然觉得整个夏天都变得温柔起来。原来那些被他以为遗忘的时光,有人替他好好珍藏着。
傍晚收工时,林伟拍着胸脯保证:明天就能把墙砌好,屋顶也能完工,后天就能装窗户了。他看着站在一旁的苏晓冉,挤了挤眼睛,陈默哥,苏老师可是咱们巷里的大才女,当年写的毕业留言册,我现在还留着呢。
苏晓冉的脸瞬间红透,轻轻捶了林伟一下:别胡说。
夕阳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老巷里飘着各家饭菜的香气。陈默看着苏晓冉和林伟说笑的样子,听着远处孩子们的嬉闹声,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怀念故乡。不是因为旧宅和老槐树,而是因为这些温暖的人,这些藏在时光里的善意与牵挂。
回到家,母亲悄悄问他:跟晓冉聊得挺好
陈默嗯了一声,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爸妈前两天还托我打听你的情况呢。母亲笑得意味深长,说晓冉这孩子心重,这些年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个人问题一点不急。
陈默的心怦怦直跳,没敢接话。窗外的蝉鸣又响亮起来,像是在为这个燥热又甜蜜的傍晚伴奏。他走到西厢房,从铁皮盒里翻出那本苏晓冉送他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是她清秀的字迹:愿我们永远记得老巷的夏天,记得蝉鸣里的约定。
约定他忽然想起离别那天,他们在槐树下拉钩,说要每年夏天都回老巷看槐花。后来他在城市的洪流里奔波,把约定抛在了脑后,而她却守着故乡,守着那些未曾说出口的惦念。
月光爬上窗台时,陈默拿出手机,给班长回了消息:周末的同学聚会,我一定到。他看着窗外朦胧的树影,心里充满了期待。有些错过的时光,或许还能在这个夏天,慢慢找回来。
第四章
重逢暖语
清晨的阳光刚漫过墙头,院子里就传来了林伟和师傅们的说笑声。陈默披衣下床,看见新砌的西墙已经立了起来,青灰色的砖块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泽,和老宅的韵味浑然一体。父亲正站在梯子上,帮着师傅们递最后几块瓦片,动作虽有些笨拙,却格外认真。
陈默哥,快来看!林伟在屋顶上喊他,手里举着一片青瓦,这瓦窑是咱们本地老师傅烧的,比机器做的结实多了,保准能再用几十年。
陈默仰头看去,阳光正好落在林伟脸上,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砸在瓦片上晕开小小的水渍。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巷子里的大人们也是这样,修房盖屋、婚丧嫁娶,总能聚在一起搭把手,没有工钱,只图一份热热闹闹的人情。
下来吃早饭啦!母亲在院门口喊着,手里端着一摞碗,晓冉带了她妈做的酱菜,配粥吃正好。
陈默这才发现苏晓冉站在石榴树下,手里提着个玻璃罐,见他看来,笑着晃了晃罐子:我妈说你们修房子辛苦,做点酱黄瓜解腻。罐子外面还裹着蓝印花布,是她小时候常用来包书本的那种布料。
快进来坐,粥刚熬好。母亲拉着苏晓冉往里走,眼角的笑意藏不住。陈默跟在后面,看着她被阳光照亮的发梢,心里像揣了颗温热的糖。
早饭时,苏晓冉说起周末同学聚会的事:班长联系了二十多个人,都是初中同班的,说要在老街的菜馆聚,那里有咱们小时候爱吃的糖醋排骨。
记得你以前总把排骨上的肉挑给我。陈默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有些唐突,脸颊微微发烫。
苏晓冉的耳根也红了,低头搅着碗里的粥:那时候你总说食堂的排骨炖不烂,咬不动。
母亲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你们俩小时候就形影不离,放学一起走,作业一起写,邻居都说你们像亲兄妹。
才不是兄妹呢。林伟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嘴里还叼着馒头,含糊不清地说,我作证,陈默哥当年总偷偷给苏老师塞情书,被我们抢了好几次。
林伟!苏晓冉羞得差点把碗扣在桌上,伸手去打他,却被他灵活躲开。院子里顿时充满了笑声,连父亲都忍不住笑出了声,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欣慰的暖意。
上午装窗户时,陈默和苏晓冉一起去老街买窗纱。青石板路上,两人并肩走着,影子在阳光下时而靠近,时而分开。路过当年的文具店,苏晓冉忽然停住脚步,指着门口的风铃:你还记得吗你当年送我的那串风铃,就是在这儿买的,上面有小月亮的图案。
记得。陈默的心轻轻一颤,后来搬家时弄丢了,我一直很过意不去。
没有丢。苏晓冉转过头,眼里闪着光,我找回来了,现在还挂在我房间的窗户上。每次刮风,听见铃声就想起你教我做数学题的样子,总说我‘一到应用题就犯迷糊’。
陈默笑着挠挠头。他确实说过这话,却忘了她竟然记得这么清楚。原来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早已在她心里刻下了痕迹。
到了五金店,老板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看见苏晓冉就热情地招呼:晓冉来啦要什么还是给学校买拖把
张叔,这次买点窗纱,要最细的那种,防蚊虫。苏晓冉熟稔地报着尺寸,我同学家修房子,窗户刚装好。
张叔的目光落在陈默身上,忽然一拍大腿:哦!你是老陈家的儿子吧小时候总跟在晓冉后面,叫她‘小老师’的那个
陈默尴尬地笑了。那时候他数学不好,苏晓冉总帮他补习,他确实喊过她小老师。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老街的人还记得这些。
买好窗纱往回走时,路过一家卖冰棍的小摊。苏晓冉眼睛一亮:小时候最爱吃这个绿豆冰棍,你还记得吗两毛钱一根,我们总攒着零花钱买。
陈默立刻买了两根,递给她一根。冰凉的甜意在舌尖化开,瞬间驱散了暑气。他看着苏晓冉小口咬着冰棍,嘴角沾了点绿豆沙,像小时候一样可爱,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
回到家时,窗户框架已经装好。林伟正指挥着师傅们固定窗框,见他们回来,笑着打趣:陈默哥,苏老师,你们这‘采购’时间够长的啊,是不是偷偷去约会了
别瞎说!苏晓冉的脸瞬间红透,把窗纱递给师傅,快装吧,下午可能要下雨。
陈默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里甜丝丝的。他帮着师傅们递钉子、扶窗框,苏晓冉则在一旁帮忙剪窗纱,两人偶尔目光相遇,又都慌忙移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羞涩与欢喜。
傍晚时分,天空果然阴了下来。第一滴雨落在石榴叶上时,林伟正好指挥着师傅们收工。完美!他拍着手上的灰,看着焕然一新的西墙和窗户,保证下再大的雨都不漏,陈默哥你就放心住!
送走师傅们,雨点已经密集起来。陈默和苏晓冉站在屋檐下看雨,雨水敲打着青瓦,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一首古老的歌谣。院子里的泥土气息混着草木清香扑面而来,让人心里格外安宁。
小时候下雨,我们总在廊下看雨,比赛谁数的雨滴多。苏晓冉忽然说,声音被雨声温柔地包裹着,你总耍赖,说落在我胳膊上的雨滴也算你的。
有吗陈默笑着回忆,我怎么记得是你总偷偷把落在我肩上的雨滴擦掉
两人相视一笑,童年的时光仿佛顺着雨声流淌回来,那些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而温暖。母亲端来热茶,看着他们说:这雨来得好,解了暑气,也让新砌的墙更结实。
雨停的时候,天边挂起了彩虹。苏晓冉要回家了,陈默送她到巷口。月光从云缝里钻出来,照亮了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周末聚会,我来接你吧陈默鼓起勇气说。
苏晓冉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好啊。她的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像落满了星星。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口,陈默站在原地,心里像被雨水洗过一样清爽。他想起林伟白天的玩笑话,脸上忍不住发烫。原来有些感情从未消失,只是被时光藏在了心底,只等一个合适的契机,就会像雨后的彩虹一样,悄然绽放。
回到院子里,父亲正坐在石凳上喝茶,看见他回来,递过一杯:晓冉是个好姑娘。
陈默接过茶杯,温热的茶水暖了手心,也暖了心。他看着新修好的西墙在月光下静静矗立,忽然明白,修房子不只是修补砖瓦,更是在修补那些被岁月疏离的情感,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牵挂与惦念。
这个雨夜,陈默睡得格外安稳。梦里有雨声,有蝉鸣,有石榴树下的笑声,还有苏晓冉带着梨涡的笑脸。他知道,这个夏天,注定会有不一样的故事发生。
第五章
旧友新话
周末的清晨,老巷被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陈默早早起了床,对着镜子熨烫衬衫,母亲在一旁笑着打趣:不就是同学聚会吗弄得跟见重要客户似的。
妈,这可是我回来后第一次见老同学。陈默系着领带,心里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对了,晓冉喜欢吃什么我买点水果过去。
她从小就爱吃巷口李婶家的草莓,你去看看还有没有新鲜的。母亲帮他整理衣领,眼里的笑意藏不住,别太紧张,就当跟老朋友叙叙旧。
陈默提着一篮鲜红的草莓走到苏晓冉家门前时,门正好开了。苏晓冉穿着白色连衣裙,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看见他手里的草莓,眼睛亮了起来:我最爱吃这个!小时候总缠着妈妈买,她说吃多了会酸倒牙。
李婶说这是今早刚摘的,特别甜。陈默把草莓递过去,注意到她耳后别着一朵小小的石榴花,和院子里的花一模一样。
等我一下,我拿个盒子装起来。苏晓冉转身进屋,很快拿着一个竹篮出来,把草莓小心翼翼地放进去,这样提着方便,聚会时大家一起吃。
两人并肩往老街的菜馆走去,晨雾渐渐散去,阳光透过树叶洒在青石板上,亮闪闪的。路过老槐树时,苏晓冉忽然停下脚步,指着树干上的刻痕:你看,这是我们当年刻的身高记号,你总比我高半个头。
陈默凑近一看,果然有几处浅浅的刻痕,上面还能辨认出模糊的日期。他比了比现在的身高,笑着说:看来后来我没少长,现在得比你高一个头了。
那是因为你总爱打篮球,我却天天坐着看书。苏晓冉仰头看他,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不过现在我教孩子们做课间操,也算锻炼身体了。
老街的菜馆已经坐了不少人,班长王浩看见他们,立刻站起来招手:陈默!苏晓冉!这儿呢!他比上学时胖了不少,肚子圆圆的,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
王胖子,几年不见,你这肚子快赶上怀孕了。陈默笑着捶了他一下,上学时他们总叫他王胖子。
没办法,开饭馆的哪有不胖的。王浩拍着肚子笑,这家菜馆就是我开的,今天随便吃,我请客!
同学们纷纷围过来打招呼,七嘴八舌地问着近况。有人成了医生,有人开了公司,有人已经生了二胎,大家聊着各自的生活,感叹着岁月的变迁,却又因为这熟悉的乡音和面孔,瞬间回到了少年时光。
陈默,听说你在省城当大经理了真厉害!当年的体育委员张强举着酒杯,想当年你跑八百米都喘,现在居然成了精英人士。
哪是什么精英,就是瞎忙。陈默笑着摆手,还是你们在老家好,安稳踏实。
你可别羡慕我们,我们还羡慕你见多识广呢。苏晓冉坐在他身边,轻声说,上次我带学生去省城参加比赛,看到那些高楼大厦,就想起你说过在写字楼里上班的日子。
陈默心里一动,原来她一直记得他说过的话。他给她夹了块糖醋排骨:尝尝这个,看是不是小时候的味道。
苏晓冉咬了一口,眼睛亮了:就是这个味!当年学校食堂的糖醋排骨总做得太咸,还是王浩家的好吃。
那当然,这可是我爸的秘方。王浩得意地说,当年要不是看在苏晓冉的面子上,你陈默可吃不上我家的排骨。
大家哄堂大笑,陈默的脸颊有些发烫。他确实托苏晓冉求过王浩,让他爸多做一份糖醋排骨,那时候觉得,能吃到王浩家的排骨,是最幸福的事。
酒过三巡,话题渐渐转到往事上。有人说起陈默当年在作文比赛上拿奖的事,有人提起苏晓冉跳皮筋时总能赢,有人笑谈着当年的糗事,气氛越来越热烈。
我还记得陈默当年给苏晓冉写情书,被老师抓到,在班会上念了呢!一个女同学笑着说,当时苏晓冉脸都红透了,陈默却梗着脖子说‘我就是喜欢她’!
陈默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偷偷看苏晓冉,发现她也低着头,脸颊绯红,嘴角却带着笑意。原来那件他以为早已被遗忘的糗事,大家都还记得。
聚会快结束时,王浩提议去当年的中学看看。大家纷纷响应,一群人说说笑笑地往学校走去。校门口的梧桐树比记忆中粗壮了不少,操场重新铺了塑胶跑道,教学楼也刷了新漆,却依然能找到当年的影子。
看,那是我们当年的教室!苏晓冉指着二楼的窗户,靠窗的那个位置,是你坐过的,你总在那里偷看操场打篮球。
陈默走到楼下,抬头望着那个窗户,仿佛还能看见少年时的自己,趴在窗台上,目光追随着操场上奔跑的身影。而苏晓冉的座位,就在他的斜前方,阳光落在她的发梢,像镀了层金边。
那时候你总爱上课传纸条给我,问数学题。苏晓冉站在他身边,声音轻轻的,其实我知道,你有时候根本不是问问题,就是想跟我说话。
陈默的心猛地一跳,转头看着她。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的脸上,温柔得像一幅画。晓冉,他鼓起勇气,声音有些发紧,当年那封情书……我说的是真的。
苏晓冉的身体僵了一下,慢慢转过头,眼里闪着泪光:我知道。她顿了顿,声音带着哽咽,我等了你很多年,等你的信,等你回来,可你一直没消息。
陈默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疼得厉害。他想说对不起,却发现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他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有些凉,却没有挣脱。
我以为你会留在大城市,不会回来了。苏晓冉的眼泪掉了下来,我怕打扰你,不敢联系你,只能从叔叔阿姨那里打听你的消息。
对不起,晓冉,是我不好。陈默帮她擦去眼泪,声音哽咽,我不该不联系你,不该让你等这么久。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远处传来同学们的笑声,却仿佛离得很远。陈默紧紧握着苏晓冉的手,心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庆幸。
回老巷的路上,两人手牵着手,没有太多话语,却有着说不尽的默契。月光洒在青石板上,像铺了一层银霜,老槐树的叶子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为他们祝福。
走到巷口,苏晓冉停下脚步,抬头看着他:陈默,这次回来,还走吗
陈默看着她眼里的期待,郑重地点头:不走了。他握紧她的手,我想好了,把省城的工作辞了,回来找份工作,守着爸妈,守着你,守着这条老巷。
苏晓冉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是幸福的泪水。她踮起脚尖,轻轻抱住他:我等这句话,等了好多年。
陈默紧紧回抱住她,感受着怀里的温暖,心里无比踏实。他知道,这个夏天,不仅修补好了老宅的墙,更修补好了他心里的缺憾。未来的日子,会有阳光,有蝉鸣,有老槐树的花香,更有身边这个人的陪伴,这就足够了。
第六章
巷暖情长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槐树叶,落在陈默脸上时,他正做着一个香甜的梦。梦里有苏晓冉含笑的眼睛,有老巷里飘不散的饭菜香,还有父亲递过来的那杯温热的茶。他睁开眼,看着窗棂外湛蓝的天,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这是他决定留下后,在老宅醒来的第一个清晨。
醒啦快起来吃早饭,晓冉一早就送了豆浆过来。母亲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藏不住的笑意。陈默翻身下床,刚推开门就闻到浓郁的豆香,只见石桌上摆着热腾腾的油条、刚蒸好的包子,还有一瓷碗冒着热气的豆浆,碗边还沾着几粒饱满的黄豆。
晓冉呢他拿起豆浆喝了一口,甜津津的暖意从喉咙一直淌到心里。
刚回去了,说学校有早自习。母亲端着一盘咸菜出来,这姑娘心思细,知道你爱喝甜豆浆,特意多加了两勺糖。
陈默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又带着一丝雀跃。他匆匆吃完早饭,决定去学校接苏晓冉放学。走到巷口时,正好遇见张奶奶在喂鸡,老人看见他就笑眯眯地招手:小默,听说你不走啦
嗯,张奶奶,我打算留在老家。
好,好啊!张奶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落叶总要归根,老巷才是你的根。再说,晓冉那姑娘多好,你们俩啊,早就该在一起了。
陈默的脸颊微微发烫,笑着跟张奶奶道别,脚步轻快地往学校走去。
老街的晨光格外温柔,青石板路上还留着昨夜雨水的痕迹,倒映着两旁老屋的影子。路过文具店时,他停下脚步,看着门口那串彩色的风铃,想起苏晓冉说过,他送的那串小月亮风铃还挂在她窗前。他走进店里,指着一串缀着槐花图案的风铃:老板,这个我要了。
实验小学的门口已经围了不少接孩子的家长,陈默站在老槐树下等,看着穿着校服的孩子们排着队出来,叽叽喳喳的像一群快乐的小鸟。不一会儿,他看见苏晓冉牵着朵朵的手走出来,小姑娘正仰着头跟她说着什么,她听得认真,嘴角挂着温柔的笑。
晓冉。陈默迎上去,把手里的风铃递给她,给你的。
苏晓冉看见他,眼睛瞬间亮了,接过风铃时指尖轻轻一颤:真好看。她低头看着风铃上的槐花,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跟你小时候摘给我的槐花一样香。
以后每年槐花盛开,我都摘给你。陈默看着她,认真地说。
一旁的朵朵捂着嘴偷笑:苏老师,陈叔叔在跟你说情话呢!
苏晓冉的脸瞬间红透,轻轻拍了拍朵朵的头:人小鬼大。她抬头看向陈默,眼里的笑意像揉碎了的星光,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下班,顺便……想跟你说说工作的事。陈默挠了挠头,我昨天联系了市里的文化局,他们正好在招负责古建筑保护的岗位,我打算去试试。
真的那太好了!苏晓冉惊喜地睁大眼睛,你学的专业不就是这个吗太合适了!
看着她由衷为自己高兴的样子,陈默心里更踏实了。他知道,这个决定没有错——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身边还有喜欢的人,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
两人牵着朵朵的手往回走,小姑娘像只快乐的小鸟,一会儿指着路边的野花,一会儿哼起刚学的儿歌。路过张奶奶家时,老人正坐在门口择菜,看见他们就笑着喊:晓冉,带小默回家吃饭啊!
张奶奶,我们刚吃过早饭!苏晓冉笑着回应,脸颊却红了。
陈默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心里甜丝丝的。他忽然想起小时候,也是这样跟着苏晓冉走在老巷里,她会把口袋里的糖偷偷塞给他,会在他被欺负时挡在他身前,会在槐树下等他一起上学……原来那些细碎的时光,早已在他心里刻下了深深的印记。
下午,陈默去文化局提交了简历。走出办公楼时,阳光正好,他沿着护城河慢慢走,看着河边悠闲钓鱼的老人,看着追逐嬉闹的孩子,看着岸边洗衣服的妇人,忽然觉得这样的慢节奏生活,才是最动人的。他拿出手机给苏晓冉发消息:简历交了,感觉不错。
很快收到回复:我就知道你一定行!晚上来我家吃饭吧,我妈说要谢谢你照顾我。
陈默看着屏幕上的字,笑着回复:好,正好想尝尝阿姨的手艺。
去苏晓冉家之前,他特意去老街的花店买了一束向日葵,老板娘笑着说:小伙子第一次去女朋友家吧向日葵好,寓意日子蒸蒸日上。
陈默的脸有些发烫,却没有否认。他提着向日葵走到苏晓冉家门口时,门正好开了,苏晓冉的母亲探出头来,看见他就热情地招呼:是小默吧快进来,晓冉念叨你好一会儿了。
苏晓冉家的院子里种着几株月季,开得正盛。苏父坐在石桌旁看报纸,看见他就放下报纸笑:回来啦早就听说你了,晓冉总提起你。
陈默有些不好意思地递过向日葵:叔叔阿姨,初次拜访,一点心意。
这孩子真懂事。苏母接过花,笑着往厨房走,快坐,晚饭马上就好,都是你爱吃的家常菜。
饭桌上,苏父问起他工作的事,陈默一一回答,说起对古建筑保护的想法时,眼里闪着光。苏父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咱们这老巷确实该好好保护,都是念想啊。
苏晓冉坐在他身边,悄悄给他夹菜,眼里的温柔藏不住。陈默看着她,又看看身边和蔼的长辈,忽然觉得这就是他渴望已久的家的温暖。
晚饭后,陈默帮着收拾碗筷,苏晓冉跟在他身后走进厨房。两人并肩站在水池边,水流哗哗地响,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上投下交错的光影。陈默,苏晓冉忽然开口,声音轻轻的,我爸说,等你工作定了,咱们就……
就什么陈默转头看她,心跳得厉害。
就请张奶奶做媒人,把咱们的事定下来。苏晓冉的脸颊绯红,眼睛却亮晶晶的,你愿意吗
陈默放下手里的碗,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我愿意。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晓冉,我不仅愿意,我还想快点把你娶回家,让你做我的妻子,做这老宅未来的女主人。
苏晓冉的眼泪掉了下来,这次却是幸福的泪水。她踮起脚尖,轻轻吻在他的脸颊上,像羽毛拂过心尖,温柔而滚烫。
走出苏晓冉家时,月光正好。老巷里静悄悄的,只有蝉鸣和虫吟在夜色里流淌。陈默牵着苏晓冉的手,慢慢往家走,影子在月光下被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路过自家院门时,他看见父亲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盏灯笼,昏黄的光晕在夜色里摇曳,像在等一个归人。
爸。陈默喊了一声。
父亲点点头,目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嘴角扬起欣慰的笑:回来就好,外面凉,快进屋吧。
陈默牵着苏晓冉走进院子,石榴树的影子在墙上轻轻晃动,新修的西墙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他知道,这座老宅不仅修补好了砖瓦,更迎来了新的生机。未来的日子里,这里会有他和苏晓冉的笑语,会有孩子们追逐的身影,会有岁月沉淀的温暖,会有老巷永远不变的深情。
夜风拂过槐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吟唱一首关于重逢与相守的歌谣。陈默看着身边含笑的苏晓冉,又看看头顶皎洁的月光,心里充满了安宁与幸福。他知道,这才是他真正的归宿——在这条充满暖意的老巷里,守着爱他的人和他爱的人,把日子过成诗,把岁月酿成甜。
第七章
岁月回甘
初秋的晨光带着微凉的暖意,漫过老巷的青石板路。陈默站在院子里,看着林伟带着师傅们做最后的收尾工作——新刷的木门上挂起了红灯笼,西墙根儿种上了苏晓冉喜欢的薄荷,石桌上摆着母亲新买的青花瓷茶具,整个老宅都透着焕然一新的温馨。
陈默哥,你看这灯笼够不够亮林伟踩着梯子调整灯笼的高度,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张奶奶说结婚用的灯笼得挂成双,图个喜气。
够亮了,辛苦你了。陈默递过毛巾,看着院子里的变化,心里满是踏实。自从他和苏晓冉定了亲,老巷里的街坊们比他们还上心,张奶奶忙着算黄道吉日,王婶送来亲手绣的鸳鸯枕套,连巷口杂货店的老板都提前送来了喜糖,说要沾沾喜气。
跟我客气啥!林伟跳下来,拍着他的肩膀笑,当年要不是你把槐花饼分给我吃,我哪能长这么壮实现在你结婚,我肯定得把活儿干得漂漂亮亮的。
陈默笑着摇头。小时候巷子里的孩子多,零食总是不够分,他和苏晓冉总把母亲做的槐花饼掰成小块,分给林伟这些小不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大家还记得这些细碎的温暖。
正说着,苏晓冉提着食盒走进来,薄荷绿的连衣裙在晨光里格外清新。我妈做了绿豆糕,给师傅们解暑。她把食盒递给母亲,目光落在灯笼上,脸颊微微泛红,这灯笼真好看。
喜欢就好,以后年年都挂。母亲笑着打开食盒,绿豆糕的清香瞬间弥漫开来,刚接到文化局的电话,说小默的录用通知下来了,下周一就能去上班。
真的太好了!苏晓冉惊喜地看向陈默,眼里的笑意像揉碎了的星光,我就知道你一定行。
陈默心里一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这段时间他忙着筹备婚事,又担心工作的事,是苏晓冉一直陪着他,帮他整理资料,鼓励他别紧张。现在终于尘埃落定,他更确定,回来是最正确的决定。
上午,陈默和苏晓冉一起去老街买喜帖。青石板路上,两人并肩走着,路过当年的文具店时,老板娘笑着打趣:这不是小默和晓冉吗小时候总在我这儿买作业本,现在要买喜帖啦
是啊,张姨,给我们拿最好的喜帖。苏晓冉的声音甜甜的,眼里满是幸福。
张姨从柜台里拿出一沓烫金的喜帖,一边帮他们挑选,一边絮叨着往事:记得晓冉小时候总偷拿家里的糖给小默吃,被她妈发现了还嘴硬说是自己想吃;小默呢,总把作文比赛得的奖状塞给晓冉,说‘你比我更该得’。那时候我就跟你妈说,这俩孩子肯定有缘分。
陈默和苏晓冉相视一笑,脸颊都有些发烫。那些被时光尘封的小事,原来一直有人替他们记得,像藏在岁月里的糖,轻轻一尝就甜到心里。
买完喜帖往回走时,路过实验小学的门口。放学的孩子们排着队出来,朵朵看见他们,立刻挣脱老师的手跑过来,仰着小脸喊:陈叔叔,苏老师,你们要结婚了吗张奶奶说你们会请我吃喜糖。
当然请,还给你准备了大红包呢。陈默笑着蹲下身,揉了揉她的头发。自从上次在学校门口认回朵朵,他和苏晓冉总顺路送她回家,小姑娘也渐渐和他们亲近起来,一口一个陈叔叔苏老师,喊得格外甜。
那我要当花童!朵朵挺起小胸脯,认真地说,我会穿着漂亮的裙子,给你们撒花瓣。
好啊,就请你当花童。苏晓冉笑着答应,眼里的温柔能溢出来。陈默看着她和孩子说话的样子,忽然想起她课堂上的模样——耐心、温柔,眼里永远闪着对孩子的爱意。这样的她,让他觉得无比安心。
下午,陈默去文化局报到。办公室在一栋老式的二层小楼里,窗外种着几棵桂花树,香气沁人心脾。领导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先生,握着他的手说:小陈啊,咱们这老城区的古建筑保护就靠你们年轻人了。你是从这儿走出去的,更懂这些老房子的价值。
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干。陈默看着墙上挂着的老巷规划图,心里充满了干劲。他知道,这些老房子不仅是砖瓦结构,更是几代人的记忆,是乡愁的寄托,他有责任让它们在时光里继续焕发生机。
下班回家时,夕阳正浓。陈默沿着护城河慢慢走,看见几个老人在河边下棋,孩子们在岸边追逐嬉闹,卖糖葫芦的小贩推着车走过,吆喝声在暮色里悠长。这是他在城市里从未感受过的烟火气,踏实而温暖。
走到巷口,看见父亲正坐在张奶奶家门口的竹椅上聊天,两人手里都端着茶杯,笑得格外开心。小默回来啦!张奶奶朝他招手,我跟你爸说,下周六是好日子,宜嫁娶,就定那天办婚事吧。
听张奶奶的。陈默笑着点头,心里暖暖的。在故乡,连结婚的日子都有人这样用心惦记,这样的温暖,是任何繁华都市都给不了的。
晚饭时,母亲拿出攒了多年的存折,塞到陈默手里:这钱你拿着,给晓冉买三金,办婚事也需要钱。
妈,我有钱。陈默推辞着,眼眶有些发热。他知道,这每一分钱都浸透着父母的辛劳,是他们省吃俭用攒下来的爱。
拿着!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是爸妈的心意,你和晓冉过得好,我们就放心了。
陈默握紧手里的存折,指尖传来纸张的温度,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他看着父母鬓角的白发,看着他们眼角的笑纹,忽然明白,所谓故乡,不仅是熟悉的老巷和老宅,更是这些永远牵挂着你的人,是无论走多远都能回头的港湾。
晚饭后,陈默和苏晓冉在院子里散步。月光透过石榴树的枝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新种的薄荷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下周六就结婚了,紧张吗苏晓冉靠在他的肩上,声音轻轻的。
有点。陈默笑着搂紧她,但更多的是开心。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晓冉,谢谢你一直在这儿等我,谢谢你让我明白,最珍贵的不是远方的梦想,而是身边的温暖。
苏晓冉的眼睛湿润了,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我也是。遇见你,等你回来,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夜风拂过老槐树,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为他们祝福。陈默紧紧抱着苏晓冉,感受着怀里的温暖,看着老宅里亮着的灯火,心里充满了安宁与幸福。
他知道,这个秋天,不仅收获了爱情和事业,更找回了失落已久的初心。未来的日子里,他会在文化局的岗位上守护老巷的记忆,会和苏晓冉在老宅里经营柴米油盐的日子,会陪着父母慢慢变老,会看着巷子里的孩子们长大。
岁月或许会在老墙上刻下痕迹,却带不走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温暖与深情。就像这老巷里的槐花,年年岁岁,总会在合适的季节绽放,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提醒着每一个归来的人:这里有你的根,有你的牵挂,有岁月回甘的温柔。
第八章
巷暖天长
深秋的清晨,老巷被一层薄薄的霜气笼罩,青石板路上结着细碎的冰晶,踩上去咯吱作响。陈默推开院门时,看见父亲正站在石榴树下,小心翼翼地给树干裹草绳。天凉了,给树穿件‘棉衣’,来年才长得旺。父亲回头看见他,眼里带着笑意。
我来爸爸。陈默走过去接过草绳,手指触到冰凉的树皮,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也是这样,每到深秋就给院子里的树裹草绳、刷石灰,说这样能防冻。那时他总觉得好玩,抢着帮父亲刷石灰,结果弄得满身白花花的,被母亲追着骂。
晓冉今天来家里吃饭,你妈一早去菜市场买了你爱吃的排骨。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文化局制服上,上班第一天,别迟到了。
知道了爸。陈默笑着点头,心里暖暖的。自从他和苏晓冉结婚后,每个周末苏晓冉都会来家里吃饭,母亲总说一家人就得热热闹闹地吃饭才香。
走到巷口,看见苏晓冉提着保温桶站在张奶奶家门口,正给老人递热豆浆。张奶奶,您慢点喝,刚熬好的,小心烫。她穿着米色的羊毛衫,头发用一根玉簪挽着,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温柔。
晓冉。陈默喊了一声,快步走过去。
苏晓冉回头看见他,眼睛瞬间亮了:你下班啦我妈熬了小米粥,给叔叔阿姨带了点。她把保温桶递给他,指尖带着豆浆的暖意,刚路过花店,看见有你喜欢的向日葵,买了两朵插在客厅的花瓶里了。
谢谢你。陈默接过保温桶,顺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今天冷,怎么不多穿点
不冷,走走路就热了。苏晓冉笑着挽住他的胳膊,对了,朵朵昨天说想你了,说你答应教她叠纸飞机的,别忘了周末去学校看她。
忘不了。陈默笑着点头。自从上次朵朵当花童后,就总缠着他,说陈叔叔叠的纸飞机飞得最高,他答应每个周末去学校给孩子们上折纸课,看着孩子们期待的眼神,他心里总是暖暖的。
回到家时,母亲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排骨的香气从厨房飘出来,勾得人食欲大开。回来啦晓冉快坐,粥在锅里温着呢,我刚烙了葱油饼,你最爱吃的。母亲笑着从厨房探出头,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笑意。
苏晓冉放下包就走进厨房帮忙:阿姨我来帮你摘菜,陈默去洗手吧,粥马上好。
陈默靠在厨房门口,看着母亲和苏晓冉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们身上,镀上一层温柔的金边。锅里的小米粥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葱油饼的香气混着排骨的酱香弥漫在院子里,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家的味道。
吃过早饭,陈默去文化局上班。刚到办公室,就看见桌上放着一份老巷保护规划图,旁边压着一张便签,是局长的字迹:小陈,这是咱们新做的老巷修复方案,下午开个会讨论下,你准备准备。
陈默拿起规划图仔细看着,图上标注着需要修复的老宅、需要保护的古树、需要拓宽的巷路,每一处都标注得清清楚楚。他想起刚回来时看到的西墙渗水、窗棂松动,再看看现在焕然一新的老宅,心里充满了干劲。这些老房子不仅是砖瓦结构,更是几代人的记忆,他一定要让它们在时光里继续焕发生机。
下午开会时,陈默提出了修旧如旧的理念:老巷的价值就在于它的原汁原味,修复时要用传统工艺,保留原来的建筑风格,让住在这里的人能找到乡愁,让来这里的人能感受历史。
局长赞许地点头:说得好!咱们不仅要修房子,更要留住老巷的烟火气。你从小在老巷长大,最懂这里的人情世故,这个项目就交给你负责了。
陈默心里一阵激动,他知道这是信任,更是责任。走出会议室时,夕阳正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影,他仿佛看到了老巷未来的样子——青石板路干净整洁,老宅古色古香,巷子里飘着饭菜香,孩子们追逐嬉闹,老人们坐在门口聊天,时光在这里慢慢流淌,温暖而悠长。
下班回家时,路过老街的杂货店,老板笑着喊住他:小默,你要的钉子到了,林伟说你家想在院子里搭个葡萄架,这些钉子够结实。
谢谢王叔。陈默接过钉子,心里暖暖的。自从他负责老巷修复项目后,街坊们都格外支持,谁家有闲置的老木料、老砖瓦,都会主动送来,说给老巷修房子,就是给咱们自己修家。
走到巷口,看见林伟带着几个师傅在给张奶奶家修门槛,老人坐在门口的竹椅上,手里端着茶杯,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忙碌。小默回来啦林伟这孩子真能干,把我这破门槛修得比新的还结实。张奶奶朝他招手,眼里满是欣慰。
张奶奶您放心,保准能用几十年。林伟擦了擦额角的汗,笑着说,陈默哥,你家的葡萄架材料我都备齐了,周末我带师傅来搭,保证让嫂子夏天能在葡萄架下喝茶。
太谢谢你了。陈默心里一暖,这些年林伟的装修公司越做越大,却始终保持着老巷人的淳朴和热情,谁家有事喊一声,他总是第一个到场。
回到家时,苏晓冉正在院子里给薄荷浇水,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温柔得像一幅画。回来啦我妈送来一篮子红薯,说晚上烤红薯吃。她直起身,手里还拿着喷壶,脸上沾了点泥土,像个调皮的孩子。
陈默走过去帮她擦掉脸上的泥土,指尖触到她温热的脸颊:今天局里把老巷修复项目交给我了,以后可能要忙些。
真好,我就知道你能做好。苏晓冉笑着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忙没关系,我会在家等你,给你留灯,给你热饭。
陈默紧紧抱住她,感受着怀里的温暖,看着院子里新搭的葡萄架雏形,看着墙上挂着的红灯笼,看着母亲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心里充满了安宁与幸福。他知道,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有热爱的工作,有温暖的家人,有淳朴的街坊,有永远充满烟火气的老巷。
晚饭时,烤红薯的香气弥漫在屋子里,甜丝丝的暖意从胃里一直淌到心里。父亲喝着小酒,母亲给苏晓冉夹菜,陈默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想起离开家的那天,母亲把煮鸡蛋塞进他背包的样子,想起父亲在火车站拍着他肩膀说好好干的样子。原来无论走多远,家永远是最温暖的港湾,老巷永远是最踏实的归宿。
夜深了,陈默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和远处的犬吠,感受着身边苏晓冉均匀的呼吸声。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亮了墙上挂着的婚纱照,照片上的他们笑得格外灿烂。他知道,未来的日子里,他会和苏晓冉一起,在这座老宅里慢慢变老,看着孩子们长大,看着老巷越来越美,看着岁月在时光里沉淀出最温暖的模样。
老巷的夜,安静而温暖,像一首悠长的歌谣,唱着团圆,唱着相守,唱着夜暖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