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通乳师的我,结婚三年,日日给贵妇们揉通堵奶。
丈夫顾时深却当众讽刺:顾太太连个蛋都下不了
我递出离婚协议,他冷笑着签了字:终于认清你占着金窝不下蛋的事实了
直到他带新欢去产检,正撞见我在VIP病房给产妇疏通乳腺。
顾太太业务挺广他盯着我按揉别人胸口的手。
一周后,我在诊室被堵住:夫人,协议我撕了。
我亮出新合同:新业务需要实验对象,顾先生胸肌有硬块,需要治疗吗
他掏出一份《孩子抚养权临时管理方案》冷笑:
顾太太,这个实验,我亲自帮你完成。
清晨七点十五分,冰冷的豪华别墅餐厅弥漫着昂贵咖啡豆的微苦香气。我和顾时深,这间巨大屋子名义上的男女主人,各自占据了长方形餐桌遥远的两端,沉默蔓延在意大利进口的冰裂纹大理石台面上。细碎的瓷器碰撞声和银叉划过骨碟的锐响,是这里唯一的奏鸣曲。
我正麻木地将一份蛋白饼切割成同样大小的格子。顾时深坐在桌子尽头,视线专注停留在摊开的平板电脑上,财经新闻的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面画出一道明亮刺眼的分界线,像一滩无法跨越的熔金,彻底将我俩割裂开来。
三年。一千多个这样的晨昏。这座镶金嵌玉的昂贵囚笼,每一寸光洁的表面都在无声诉说着我荒谬的失败——作为顾太太,我无法孕育顾家的继承人。
我放下刀叉,陶瓷轻叩的声音在寂静中放得很大。顾时深头也没抬。
深吸一口气,我从手边的亚麻布手袋里,抽出一份对折得整整齐齐的文件。纸张边角被反复摩挲得有些起毛。我起身,高跟鞋敲击着冰冷的地砖,穿过那道刺目的阳光分界线,走向他。
顾时深的动作终于顿住了。他抬起头,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瞳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类似困惑的波动,随即被冰封的漠然覆盖。那目光像X光片一样扫过我手上的纸,又定回我的脸。
这什么他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般的硬度。
你看。我把那份文件放在他昂贵的平板旁边,正好压住屏幕上一条滚动的股价红绿线。白纸黑字,最上方加粗的三个字像冰冷的刺——离婚协议书。
顾时深的眼神在那三个字上停留了一秒,然后,极其缓慢地,移回我脸上。唇角向上扯了一下,不是什么笑意,而是一种刻薄的、洞悉一切的嘲讽弧度终于攀爬上来。
呵,短促的气音从他鼻腔里溢出,像开香槟前那一声闷响,终于醒了认清你占着金窝不下蛋的事实了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精准地凿在我早已麻木的心口。那种钝痛早已不新鲜,却依旧在每个瞬间提醒我存在的讽刺。
我把左手不着痕迹地搭在旁边冰凉的橙汁杯上,稳住那细微到几乎不可查的颤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得体的、疏离的壳子——豪门太太必备的面具。三年来,它在每一次宴会上、每一次顾家人的无声打量中、每一次来自顾时深的冷言冷语里被打磨得光滑坚硬。
既然都清楚,我的声音平淡得像在读说明书,没有温度,没有波澜,签了吧。省得彼此煎熬。你顾总的基因金贵,我的肚子耽误不起。
顾时深没有立刻回答。他定定地看着我,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翻涌着许多复杂的东西:一丝被忤逆的恼怒,一种果不其然的鄙夷,或许还有那么一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探究但那探究也很快就熄灭了。
煎熬他重复着这个词,尾音上扬,讽刺拉满,谈不上煎熬,宋晓,最多算是……资源浪费。
他拿起旁边笔筒里那支限量版黑金万宝龙钢笔,拔开笔帽的动作带着一种习惯性的优雅和无情。既然你有这种觉悟,笔尖悬在甲方签名处上方,他抬眼最后一次看我,眼神锐利如刀,那就……好聚好散。
笔尖落下,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那声音在过分安静的餐厅里被无限放大,清晰地昭告着一个徒有其表的顾太太时代的终结。
他签完,把笔往桌上一丢,发出啪嗒一声脆响。钢笔在光滑的桌面上滑出半尺远,停住。
宋晓,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感随着他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他惯有的、冷漠的掌控欲,看清楚后面那条补充条款。顾家在你身上投入的所有‘闲置资源’,包括这栋房子,在你签署最终文件之后,会彻底收回。
最后通牒。也是他从不浪费一枚棋子的行事风格。
自然。我挺直脊背,没有避开他的视线。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细微的刺痛提醒我维持最后的体面。
就在这时,他搁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映出来电显示的名字:林薇薇。一个温婉到近乎甜腻的名字。
顾时深看都没看我,拿起手机,接通,转身走向落地窗。背对着我,他低沉的声音瞬间切换成另一种模式,裹挟着刻意压低的柔和和不耐烦:……嗯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别胡思乱想……阳光勾勒着他宽肩窄腰的轮廓,声音断断续续传来,透着一股我从未享有过的、理所当然的亲昵,……刚处理了点杂事……嗯,等下过来。
杂事。他对我们三年婚姻、对这份刚刚签署的离婚协议,定义的唯一两个字。
通话结束,他收起手机,没有再看我一眼,仿佛我已经蒸发在这昂贵的空气里。径直绕过餐厅尽头,走向玄关。不一会儿,大门关合的沉闷声响传来,隔绝了门外等候的豪车引擎的低吼。
餐厅里只剩下我一人,面对着两份签了名、油墨未干的离婚协议书,和彻底空下来的房子。
空气冰冷,弥漫着尘埃特有的寂静气息。心头那块巨石仿佛轰然滚落,砸穿一层厚厚的冰层,露出下面翻涌的、名为自由的气息。我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份协议书,指腹划过顾时深凌厉又势在必得的签名。没有难过,只有一种荒诞的解脱感。
顾时深,我对着空气,轻声说道,唇边竟扯开一个真实的、微凉的弧度,谁说我闲着老娘忙着呢。
厚重的布帘勉强隔绝了午后炽烈的阳光,只漏进几缕挣扎的光线,在诊室洁净的地面上拖出斜长的影子。空气里混合着一丝奶香、淡淡的消毒水味,还有独属于新生儿的柔软气息。这里是我逃离顾家那座冰冷宫殿后真正沉潜的王国——欣悦母婴产后护理中心,二楼尽头那间不算大、但设备齐全的VIP通乳治疗室。
我,宋晓,一名正经的通乳师。
刚送走一位堵奶堵得眉头打结的新手妈妈,看着她在按摩椅上如释重负地舒展身体,带着轻松离开时满足的轻叹,我利落地将用过的热敷毛巾丢进回收桶。水龙头开到最大,哗哗的水流冲过涂了按摩膏的双手,冰凉的水带着一丝刺激。消毒水的气味瞬间变得浓烈起来,这是工作的味道,踏实、具体,带着直接而温暖的成就感,与顾家餐桌上冰裂纹大理石的温度截然不同。
下一个,9号林女士,VIP1。对讲机里传来前台轻柔的提示音。
林薇薇!心头猛地一坠。
怎么会是她顾时深那位娇贵的心头好
片刻的错愕后,一丝极其冰冷的笑意,不动声色地在嘴角冻结。顾时深上午签字时的刻薄表情——占着金窝不下蛋——言犹在耳,他口中那个即将为他下蛋的人,现在就顶着顾太太遗留下的名分,堂而皇之地躺到了我的诊床上。命运递过来的剧本,带点黑色幽默的辛辣。
我迅速收拾好所有的情绪和表情,只留下一层职业性的、近乎严苛的平静。深吸一口气,带上口罩手套,动作干脆利落,像一个即将踏入手术室的外科医生。
推开治疗室的磨砂玻璃门,林薇薇穿着一身浅粉色软糯的开襟哺乳服,半躺在按摩椅上。她的脸微微发红,眉头蹙着,带着一种明显的痛苦和羞赧,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我,局促不安地揪着衣角。
宋……宋老师,她声音细细弱弱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麻烦你了,实在是……太疼了,奶堵得厉害……
嗯,别紧张,躺好。我的声音透过口罩,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目光快速扫过她胀痛的部位,心下了然。她这情况,堵得不是一星半点。
顾先生怎么没陪你来我一边调试着温热的理疗灯,一边仿佛随口问道。手套冰凉的指尖划过温暖的灯罩表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时深……林薇薇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又甜蜜的红晕,他公司上午有重要的会,走不开……说晚点给我打电话……话头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我不想耽误他工作……他很忙的……
忙着在早上七点多的餐厅里签离婚协议么我心里冷笑。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心心念念准备用来孵出金蛋的宝贝,此刻正在他前妻手下,痛并……可能即将通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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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接话,只是示意她解开衣襟的动作加快了些。目光触及她疼痛的源头,肿胀发红,触目惊心。三年来日复一日积累的专业素养瞬间压倒了所有杂念。
放轻松,深呼吸。我的声音稳得像秤砣,肌肉太紧张会更疼。
我拉上帘子,确保绝对的隐私,然后走到她身边。消毒过的双手温热有力,稳定地覆上她胀痛的部位。指尖精准地寻找着堵塞的腺管结节,落点在特定的几个角度,开始施加恰到好处的、持续而稳定的旋揉式压力。
啊……林薇薇猛地吸了口凉气,身体下意识地绷紧。
忍一下,很快就好。我的声音依旧平稳,手上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力道控制得极为精妙,既足以疏通那顽固的淤堵,又不会真正伤到她娇嫩的腺体组织。指下的结块在压力的作用下艰难地松动、移动、渐渐变软。
……好点吗随着一个较大结块的化开,我观察着她表情的变化,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完成一步的肯定。
呃……好像……林薇薇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点点,眉头依旧皱着,但那种尖锐的刺痛似乎被按开了一道口子,是……没那么硬邦邦地硌着疼了……她小心翼翼地回应,带着点不敢置信的茫然。
我能感受到,那份紧张和抵触正在这种切实的、缓释的疼痛中悄悄溜走。她的身体对专业的信任开始建立。
就在这关键节点,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又毫不客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目标明确,直冲这间VIP治疗室!下一秒,哗啦一声——
没有敲门的问候,紧闭的磨砂玻璃门被一只手极其粗暴地推开!
门撞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一声沉闷却惊心动魄的巨响。
光影晃动中,一个高大、挺拔、浑身散发着上位者凌厉气息的身影,携着走廊明亮的光线和室外的喧嚣,强硬地闯入这间本该绝对私密的、灯光柔和的空间。
顾时深。
他显然刚从正式场合脱身,高订的炭灰色西装衬得他肩线越发挺拔,面容冷峻如冰雕。眉心皱出一道深痕,目光如同雷达般急切地扫进来,直接锁定了治疗椅上袒露着部分身体的林薇薇。
那一瞬间,他眼底的焦灼几乎要烧穿整个房间。
然而下一秒,那燃烧的焦灼瞬间凝固,转换成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愕然。他扫过我的眼睛,如同扫描一个陌生人的二维码。
顾时深的目光定格了。锐利的视线如同两支冰冷的钢针,牢牢钉在我覆盖在林薇薇胸口、正进行着专业按揉的双手上。
那双戴着一次性医用手套、正在为他的新欢进行专业疏通、曾经也以顾太太的身份摆放于顾家餐桌上,却从未真正被他在意过的手。
整个治疗室的空气,仿佛被他闯入瞬间携带的冰冷风暴瞬间抽干了。时间被强行按下暂停键,只有角落里理疗仪器发出的轻微嗡鸣,提醒着这个空间物理时间的存在。
薇薇,你怎么样他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惯有的低沉,却像被冰水淬过,没有丝毫的温度。脚步并未再向前,但那股强势逼人的压迫感已经弥漫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连灯光似乎都黯淡了几分。
时深!林薇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委屈,身体下意识地想要蜷缩,却又被我手上持续的力道固定住动作,好痛……你怎么才来……
顾时深没应她。他那双黑得惊人的眼睛,终于,像两柄淬了寒冰的手术刀,缓缓地、无比清晰地转向我。那里面没有了初入时的焦灼,甚至褪去了冰冷的愕然,只剩下一种穿透一切表象的审视、讽刺,和一种近乎荒谬的了然。
他的视线,越过林薇薇痛苦泫然的脸,无视周围所有专业的环境和仪器,精准无误地、长久地,粘在了我覆盖在林薇薇胸口、正进行着专业疏通操作的那双手上。
片刻死寂。
随即,一个低沉而极具穿透力、带着洞悉一切的、毫不掩饰的嘲弄声音响起:
顾——太——太他刻意拖长了那个已属昨日黄花的头衔,尾音上扬,如同毒蛇冰冷的信子舔舐过空气,业务……挺广啊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此时此刻这荒诞到极致的一幕上。他的目光,依旧死死钉在我那双戴着医用手套、正按揉着他现任心头好胸口的——工作上。
那三个字,裹挟着他特有的冰冷嘲讽,像一根无形的鞭子,狠狠抽在我脊背的职业护甲上。
林薇薇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苍白的脸上血色褪尽,难以置信地在我和顾时深之间来回逡巡。顾……太太宋老师你……极度的惊愕和羞愤让她语无伦次。刚才还充满信任与依赖的眼神,瞬间碎裂,变成了赤裸裸的愤怒和被愚弄的恐慌。
她下意识地挣扎起来,试图护住自己的前胸。放开我!声音尖锐刺耳,带着哭腔。
但我的反应快了一步。就在林薇薇因羞愤而剧烈挣扎、试图用双臂阻挡的瞬间,我的手指稳稳按下。指腹下,一个顽固硬结的最后残余部分,恰好在那一阵突然加剧的肌肉收缩压力下,啵地一声,意料之中地崩散开。
别动!我的声音透过口罩,异常冷静,甚至带着点不容置喙的命令味道。这种由疏通带来的、瞬间减轻的胀痛感是剧烈的生理反馈。
林薇薇身体猛地一僵,所有激烈的动作瞬间定格。一股暖流顺着腺管喷涌而出,将先前憋胀刺痛的感觉冲刷一空。那纯粹生理性的解脱感太过强烈、太过突然,清晰地压过了她此刻的惊怒和混乱。她下意识地低呼一声,绷紧的身体如同绷断的弦一样瘫软下来,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错愕的空白。
我并没有理会她的混乱,更没多看门口那位前夫一眼。职业的本能占据绝对上风。我迅速而有序地继续进行善后:避开风口,彻底排空疏通区域的残奶,用柔软的医用纱布轻轻蘸干溢出的奶水,干净利落地帮她拉合好衣襟。每一个动作都稳、准、快,带着职业机器人般的刻板效率。口罩之上,我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做完这些,我才拉开身侧的抽屉,取出一张打印好的乳腺疏通后注意事项须知,动作平稳地递给尚在茫然失神中的林薇薇。
林女士,
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清晰平稳,完全跳过了顾太太这个刺耳的称谓,流程结束。这是注意事项,请按需操作。
公事公办的语气,与几分钟前的专业态度别无二致。仿佛那个被骤然揭穿的身份,那个刺耳的称呼,于我无半分影响。
林薇薇木然地接过那张纸,低头看着上面的铅字,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她抬头,眼神复杂地看向我,又惶惑地移向门口杵着的那个散发着刺骨寒气的男人,嘴唇嗫嚅着,最终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我转身,对着门口那位面色阴沉如水的男人,口罩上方的眼睛弯了一下。那弧度极其克制,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程式化的致意。
让一让,顾先生。我的语气平淡得像在提醒一个挡住电梯门的陌生人,下一位预约患者已经在等了。说完,不再看他瞬间更加阴鸷的脸,侧身,从容地从他和门框之间的空隙穿了过去。消毒水混合着淡淡奶香的气息,在空气中划过一道无形的轨迹。
没有一丝犹豫,脚步没有片刻迟疑。走向下一个病人,走向我真正掌控的、踏踏实实的生活。
身后,那道冷硬如钢柱般钉在原地的身影,和那道交织着惊疑、怨愤与茫然不解的羞赧目光,被彻底隔绝在紧闭的磨砂玻璃门内,连同那个令人窒息的、名为顾太太的过往。
午休时间刚过,前台小杨清脆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兴奋穿透了走廊:宋姐!你看今天刚推送的那个短剧了没笑死我了!女主装病骗前夫伺候,结果前夫带娃来探病,直接穿帮!评论区都笑疯了哈哈哈……
我正埋首在电脑前,指尖飞快敲打着下一位预约产妇的记录表格,闻言头也没抬,只是随口应道:看了一点,就……还行剧情有点悬浮。
哪里悬浮了!小杨把手机屏幕凑到我眼前,手指激动地点着评论,这反转!多爽!就该这样,让瞎眼的渣男前夫狠狠后悔!最好再来个追妻火葬场……
我端起旁边泡了胖大海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流润过喉咙。屏幕上恰好是那个短剧的截图,女主躺在病床上,前夫一脸震惊地看着她生龙活虎带娃。俗套,但某种情绪很直给。我扯了扯嘴角:现实哪那么容易火葬场顶多烧成灰还给扬了。
小杨撇撇嘴:宋姐你就是太冷静!要是我,早就……
后面的话我没仔细听。指尖在键盘上无意识顿住。顾时深那张在治疗室门口凝固的、混合着惊愕与尖锐讽刺的脸,短暂地闪过脑海。后悔火葬场对顾时深那样极度自负、视旁人如棋子的男人来说,看到前妻在揉别人的胸,第一反应恐怕是顾太太果然上不了台面,然后就是评估如何消除这种潜在的、对顾氏颜面的不良影响。后悔那是奢侈品。
我摇摇头,试图把这些不合时宜的念头甩出去。一个上午预约排满,下午还有一个乳腺脓肿切排术后复诊,需要集中精神。点开预约系统,确认流程。
就在这时,桌角放着的私人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亮起,一串极其熟悉的号码——并非通讯录里的顾时深,而是他某个核心安保负责人的电话。那个三年来如顾家幽影般的号码,只会在处理顾先生不想经手的麻烦事时才会拨出。比如,清除他身边某个过于显眼的污点。
动作一僵。保温杯里温热的水,瞬间冷了下去。
顾时深知道了那个场景——他的新欢躺在他前妻的诊床上。他精准地找到了我的工作地点。现在,是他处理麻烦的时候了要收回我在顾家闲置三年的浪费用金钱、权势,还是更体面的威胁
指尖冰冷。
手机在桌上持续震动,嗡嗡声钻入耳膜,执著得令人心头发紧。像某种冰冷的倒计时。
几秒后,震动终于停止。办公室里恢复了短暂的宁静,只剩下空调送风的细微白噪音。
我缓缓靠进椅背,拿起那只冰冷的手机。屏幕暗了下去。那股瞬间紧绷的压力,像一根被骤然拉紧又松开的弦,只余下一种空旷的嗡鸣在胸腔里回荡。
就在这时——
滴!
一声清脆的、属于医疗中心内部工作对讲机的声音打破了办公室的寂静。是前台专用频道。
小杨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过来,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惊讶和……奇怪的兴奋:宋姐!呃……
12号临时预约,VIP急诊,姓顾……他说情况紧急,需要立即处理,但又不肯去等候区……人已经在你3号诊室门口了……她的语气带着某种有好戏看了的雀跃。
姓顾……急诊……我的3号诊室门口……
心里咯噔一下。
保温杯被我不自觉重重放回桌面,咚的一声闷响。
来得这么快报复清算还是顾时深解决麻烦的第一步
他到底想干什么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外间小杨刻意压低的说话声和对讲机通话的电流声清晰地传进来。
……顾先生!麻烦您在等候区稍坐片刻好吗宋姐她还在处理一个复诊患者,按规定下一个才……
对面似乎说了句什么,距离远听不清,但那语气里的强势和不容置疑,隔着门缝都透出强大的压迫感。
小杨的声音被打断,带着一丝明显的气短和不易察觉的不安:但是顾先生,我们中心有规定的就诊流程……
又是模糊但强硬的回应传来。似乎夹杂着很严重、拖不起之类的关键词,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重量,瞬间让小杨后续的劝说变成了徒劳。安静了两秒,前台那边的动静表明,这位顾先生根本无视了所有规则,径直走了过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笃定,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掌控感。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紧绷的神经末梢上。
果然。他顾时深要做的事,从不会在意别人方不方便。三年前如此,三年后更是如此。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能随意定义我价值的顾总。
我放下鼠标,靠进椅背。指尖有点凉,但心神奇异地冷静下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里是欣悦护理中心,是我的战场。门外那条过道,也不是顾家的客厅。
脚步声停在门外。沉默了两秒。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三下。清脆,规律,带着他惯有的冷静和……一丝奇特的克制
和早上在餐厅里签协议时的轻慢不一样,和下午硬闯治疗室时的暴躁也不一样。就像一头习惯了直接撕咬的猛兽,忽然间生硬地学会了……叩门。
请进。
我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出去,平稳得没有任何波动,如同面对任何一位普通的急诊预约患者。
门把手被拧开。
顾时深走了进来。
走廊里明亮的灯光在他身后打开一道口子,勾勒出他过分高大的身形轮廓,依旧挺拔得像一株沉默的松。然而门在他身后关上,将他整个人重新投进室内柔和偏暖的光线里时,某些细微的变化才难以忽视地显露出来。
他站在门边,脚步微微顿住,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带着强大惯性径直侵入空间中心。
没有考究的西装外套。身上是一件看起来质地柔软但并不十分挺括的黑色高领羊绒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五官线条分明,下颚线绷得有些紧。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瞳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翻腾、碎裂、沉淀,却最终被强行压制住,只留下一片沉凝的、复杂的浓墨。
他没有说话。嘴唇抿成一条刚硬的直线。
整个诊室被一种无声的张力瞬间填满,仿佛空气都凝滞了。
我坐在办公桌后,看着他。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不带任何波澜,如同初次接诊一位难搞的患者。
终于,他动了。
向前迈了一步,两步。距离办公桌半米远,停住。没有坐下的意思。高大的身影将一束斜照进来的阳光彻底挡在他身后,留下大片压抑的阴影。
他伸手,那骨节分明、曾握着万宝龙轻松签下离婚协议的手,缓缓探进深色羊绒衫的前襟口袋。
他拿出了一样东西。并非崭新的文件,也不是想象中巨额支票或威胁信。
那是一份熟悉的、边缘已有些微磨损痕迹的A4打印纸。纸张被折迭过,又展开。正中心的位置,清晰无比地印着《离婚协议书》的字样。那下面,是他龙飞凤舞签下的名字——顾时深。此刻,那原本整齐、象征结束的纸张被某种近乎粗暴的方式蹂躏过——被人从正中间,沿着他签名的笔迹,撕成了不规则的两半。
他用修长的手指捏着那两半破碎的协议书,缓缓抬起手,将它们清晰地展示在我面前,悬停在半空中。纸张在他的指尖,无风,却似乎微微颤抖。
那撕裂的痕迹触目惊心。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地碾磨出来,带着一种石破天惊的平静和被强行打碎的自尊。
协议……他的喉咙似乎梗了一下,目光终于抬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复杂的重量,落在我脸上。
我撕了。
三个字。
落地,似有千钧。
我撕了。
空气凝固了一瞬。诊室里只剩下电脑机箱风扇轻微的嗡鸣和我自己平缓的呼吸声。顾时深站在那里,捏着那两半破碎的协议,眼神紧锁着我,像等待宣判。
他撕了所以呢
那纸协议上清清楚楚,我放弃了他所谓的闲置资源,而他签下名字时好聚好散的施舍犹在耳边。
一股尖锐的荒谬感猛地窜上来。我靠在椅背上,迎着他灼灼的目光,唇角一点一点弯起一个毫不掩饰、冰冷又戏谑的弧度。
啧,我轻笑出声,声音清冽得像敲击冰凌,顾先生,贵人多忘事‘金窝不下蛋’‘资源浪费’‘好聚好散’,这些……都是顾总今早金口玉言吧
顾时深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脸色绷得更紧,下颌线如同斧凿。那两半协议在他指尖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现在撕了它我的笑容更冷了,带着锋利的冰碴,怎么是因为发现我这只‘占着金窝不下蛋’的废鸟……
我刻意停顿,目光挑衅地落在他捏着破纸的手上,语气陡转,带上毫不掩饰的辛辣讽刺,……如今不占你的窝,也能找到别的饭碗了甚至……还摸到你新欢的窝门口去了
顾太太的名头,曾经是他锁住我的无形枷锁,此刻却成了我刺向他的回旋镖。
顾时深捏着碎纸片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出用力的青白色,两片A4纸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微响。他下颌绷得死紧,喉结又是狠狠一滚,眼底那沉凝的墨色如同风暴将至的海面,翻涌着压抑的狂澜。办公室里那点空调暖气根本压不住他周身骤然涌出的寒意。
宋晓。他开口,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被剥皮见骨的刺痛和一丝罕见的狼狈,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哦我挑眉,身体微微前倾,一手托腮,故意放慢语速,那顾总什么意思幡然醒悟觉得‘顾太太’揉别人胸口的手法让你……意外了还是觉得她今天能顺顺利利哺乳,没像她名字一样‘微微微’地断气儿,得给我补一张谢师宴的支票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
顾时深的呼吸明显沉重起来,胸膛微微起伏。他那张常年冰封、掌控一切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清晰的裂痕。不是恼怒,而是一种更深的东西,一种被猝不及防拖到自己从未想象过的处境中的、纯粹的失重感。他看着我,眼神里有难以置信,有被冒犯的怒意,甚至……还有一丝极其罕见的茫然。好像眼前这个冷静、刻薄、句句直扎要害的女人,和他记忆中那个被嘲讽不下蛋也只是一声不吭签了字的顾太太,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存在。
诊室里只剩下他压抑的呼吸声。那两半破协议悬在半空,如同一个荒谬的注脚。空气凝滞,几乎化为实体。
我没有动,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轻敲了一下,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然后,我不紧不慢地拉开办公桌右下方的抽屉。动作平稳,带着点职业医生拉开器械盒的从容感。
抽屉里躺着几份文件。我从中抽出一份,白色的封皮,打印着几个标准黑体字。我将它翻过来,倒扣着推到桌面正中央,正好在他刚才展示的撕毁协议旁边。那动作随意得像在递一张普通的发票。
顾时深的目光下意识地被那翻扣的文件吸引过去。上面印着什么新的协议财产分割补充条款他的眼神带着一丝戒备的审视。
我没有掀开它。反而抬眼,视线精准地落在他微敞领口下露出的那片线条漂亮的胸肌轮廓上。眼神平静得像在做术前评估。
顾总最近,我开口,声音瞬间切换成专业通乳师面对潜在客户的标准腔调——冷静、客观、带着点不容置疑的诊断意味,是不是经常觉得这里——我抬手,食指隔空点了点他结实胸口左侧大概第三肋附近的位置,有憋闷感发力或者提重物时,会不会有细微撕裂似的疼
顾时深的表情一凝。
深压下去的时候,我的目光如同透视仪,里面是不是能摸到比较明显的小疙瘩,或者干脆是块状结节感位置挺深
他的嘴唇抿得更紧了,眉峰不易察觉地蹙起。虽然他没有点头,但那瞬间绷紧的下颚和微微停滞的呼吸,已经是不打自招的默认。看来下午我观察到的他撞门闯入时那一瞬间胸口肌肉细微的不自然收缩,以及他在强压愤怒和错愕时,左手曾极其短暂地按了按肋下的动作,并非错觉。
原来如此。
我心里冷笑一声,脸上依旧是那副专业且耐心的宋老师面孔。
顾先生,我嘴角重新提起一点点弧度,这次带着点纯粹的黑色幽默味道,像在讲一个只有我俩能听懂的冷笑话,指尖在那份倒扣着的合同上轻轻点了两下,新业务正好缺乏高质量又有点棘手的基础实验对象。
我的目光再次落回他胸口那个被我指出的位置。
您这‘硬块’情况……有点意思。
需要……帮你‘疏通’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