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晚晚胜卿 > 第一章

苏晚蹲在衣帽间整理行李箱时,指尖第三次抚过那件灰紫色真丝衬衫。衬衫领口绣着极小的鸢尾花,是她去年生日时亲手绣的,陆承宇收到时正对着电脑处理文件,只瞥了一眼说还行,后来再也没穿过。
衣柜深处露出半截驼色羊绒围巾,是他们热恋时在伦敦买的。那天飘着细雨,陆承宇把围巾绕在她脖子上,低头在她耳边说以后每年都来陪你看雾凇。苏晚当时笑得牙齿打颤,以为这句承诺能抵过岁月漫长。
还没好
陆承宇的声音从卧室门口传来,带着惯有的压迫感。苏晚抬头时,正看见他抬手松了松领带——那根她跑遍三个商场才找到的限量款领带,他今天第一次戴,却搭配了林薇薇上周送他的袖扣。
快了。苏晚把围巾塞进箱底,拉链拉到一半卡住了,她低头去拽,指腹被金属齿硌出红痕。
陆承宇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张助理说城西那套公寓已经过户了,带露台的那间给你改成画室,够不够
苏晚直起身,膝盖在箱角磕出闷响。她没揉膝盖,只是看着他:陆承宇,你还记得三年前我跟你说想把地下室改成画室吗
他皱眉,显然在回忆。那时候他们刚搬进这栋别墅,苏晚兴奋地拿着设计图找他,说要把地下室装成带天窗的画室,他当时正在接一个跨国会议的电话,捂着听筒不耐烦地说折腾那些没用的干嘛,后来她真的自己找人改了,他却一次没去过。
记不清了。他避开她的目光,以前的事提它干嘛。
苏晚忽然笑出声,笑声在空旷的衣帽间里荡开,带着点自嘲的意味:是,你从不记这些。就像你记不住我对芒果过敏,记不住我来例假时不能碰冷水,记不住我毕业于设计系,不是只会做饭熨衣服的保姆。
陆承宇的脸色沉下来:苏晚,你非要这样咄咄逼人我承认最近忽略了你,但哪个成功男人不是这样林薇薇只是……
只是什么苏晚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只是坐在你腿上把玩你领带的实习生只是拿着我熬了三个通宵做的方案去跟你邀功的下属还是只是在我高烧到意识模糊时,你说‘她急性阑尾炎更需要人陪’的‘普通同事’
最后几个字她咬得极重,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三天前那个雨夜,她攥着发烫的手机站在陆承宇办公室外,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见林薇薇穿着她放在办公室的备用披肩,踮脚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他低头笑的时候,眼里的温柔像淬了蜜,是她五年来从未见过的模样。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有些裂缝不是缝补就能复原的,就像她此刻手里的行李箱拉链,卡得太久,已经磨出了无法修复的毛边。
我和她没什么。陆承宇的声音硬邦邦的,却没了往日的笃定,那晚是她故意喝醉缠上来,项目方案也是她自己……
够了。苏晚拉起行李箱,拉杆弹起的声音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五年婚姻里所有自欺欺人的假象,离婚协议在书房,签好字让律师联系我。另外,你的东西我让阿姨都打包好了,放在玄关,别占着我的地方。
她没看陆承宇的表情,径直走出衣帽间。客厅水晶灯的光落在地板上,映出她决绝的影子,路过茶几时有什么东西被带倒,是那个意大利水晶烟灰缸,摔在地上碎成无数片,锋利的棱角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就像他们的感情,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
电梯下行时,苏晚靠在轿厢壁上数楼层。负一楼,负二楼……数字跳动的间隙,她想起陆承宇求婚那天,也是在电梯里,他单膝跪地举着戒指,说苏晚,嫁给我,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她当时哭得说不出话,以为想要什么里,包括他的真心。
车窗外的白玉兰掠过眼帘时,陈瑶递来一杯热奶茶:导航导去老城区,我给你租的那套公寓,楼下有你最爱的糖炒栗子。
苏晚吸了口奶茶,温热的甜意漫过喉咙,眼眶突然就湿了。原来让她觉得温暖的,从来不是别墅里恒温的中央空调,而是这杯带着烟火气的热奶茶,是闺蜜这句漫不经心的惦记。
陆承宇是在离婚后的第四个周末,发现家里少了什么的。
那天他从公司回来,习惯性地喊了声苏晚,回声撞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阿姨早在苏晚搬走的第二天就辞了职,说陆先生家太冷清,我还是喜欢热闹的活儿。
他踢掉皮鞋走进厨房,冰箱里只有几瓶矿泉水和过期的牛奶。以前这个时候,冰箱里总会摆着切好的水果,用玻璃碗盛着,旁边放着他爱吃的芥末味薯片。苏晚知道他应酬回来总想吃点重口的,却又怕他伤胃,每次都把薯片藏在最下层,嘴上说吃了明天准胃疼,转身还是会递来一杯蜂蜜水。
陆承宇拉开最下层抽屉,里面空空的。他站在冰箱前发了会儿呆,突然觉得胃里一阵反酸。
书房的台灯还亮着,是苏晚买的护眼灯,暖黄色的光。他走过去想关掉,却看见桌面上摊着几张设计稿。是她去年为陆氏集团周年庆做的展厅设计,当时他觉得太素净,不够气派,让市场部换成了金灿灿的风格,现在看来,那几笔水墨晕染的留白,比满墙的鎏金更有韵味。
稿纸边缘有淡淡的咖啡渍,是苏晚的习惯,画图时总爱把马克杯放在旁边,她说闻着咖啡香才有灵感。他以前总嫌她把桌面弄乱,现在看着那圈浅褐色的印记,忽然觉得那是这间屋子里唯一有温度的东西。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林薇薇发来的消息:陆总,我做了醒酒汤,方便送上去吗
陆承宇盯着屏幕看了三秒,回了个不用。他想起上周林薇薇也送过汤,用的是苏晚最喜欢的骨瓷汤碗,碗沿还印着小雏菊。当时他没在意,现在才想起那碗是苏晚的外婆留给他的,她平时都舍不得用,那天却被林薇薇拿来装了放了太多胡椒的汤。
他点开苏晚的微信,对话框停留在离婚前三天。她问今晚能早点回来吗我做了糖醋排骨,他回开会,别等了。那天他根本没开会,是陪林薇薇去看了新上映的电影,她坐在他旁边,笑的时候头靠在他肩上,他没推开。
陆承宇指尖悬在输入框上,打了又删,最后只发了句年糕怎么样了。那只布偶猫是苏晚的心肝宝贝,刚带回家时掉毛掉得厉害,他跟她吵了无数次,说要么猫走,要么我走,每次都是她抱着猫妥协,半夜偷偷起来给猫梳毛,怕吵醒他。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他开始失眠。凌晨两点躺在卧室里,能听见窗外的风声,想起苏晚总说风从北边来的时候,窗帘会漏风,所以每次变天前,她都会把主卧的窗帘缝上一圈绒布。他当时觉得她小题大做,现在裹着被子,果然觉得后颈一阵阵发凉。
有天深夜他突然惊醒,下意识地往旁边摸,却只摸到一片冰凉的床单。他坐起来开了灯,看着床头柜上那本书——《设计中的光影哲学》,是苏晚的专业书,她总说光影能改变空间的情绪,他以前从不看,现在却鬼使神差地翻到夹着书签的那页,上面有她用红笔写的批注:最好的设计,是让人觉得舒服。
陆承宇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突然意识到,苏晚把他们的家打理得那么舒服,他却从未觉得珍惜。就像他拥有一块璞玉,却整天盯着路边的玻璃渣,等璞玉被摔碎了,才发现玻璃渣根本不值一提。
苏晚的小公寓在老城区的顶楼,六十平米,墙被她刷成了鹅黄色。她站在梯子上刷最后一遍漆时,手机响了,是以前合作过的设计师发来的:晚晚,还记得我们大学时一起做的那个老街区改造项目吗甲方找过来了,问你要不要加入。
苏晚握着滚筒的手顿了顿。那个项目是她的毕业设计,当年拿了金奖,却因为陆承宇一句女孩子跑工地太辛苦,被她压在了箱底。她记得答辩那天,陆承宇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结束后笑着说我太太真厉害,那时候他的眼里有光,不像后来,看她的设计稿时永远带着审视的冷漠。
我加入。苏晚的声音带着漆料的味道,却异常坚定。
挂了电话,陈瑶抱着胳膊靠在门口笑:行啊苏设计师,这是要东山再起
什么东山再起,苏晚从梯子上下来,鼻尖沾了点黄色颜料,就是想把以前没做完的事,做完。
她花了整整一周整理旧物。在一个落满灰尘的纸箱里,翻出了大学时的速写本,里面画满了老巷子里的青石板路、爬满墙的三角梅、坐在门口择菜的老奶奶。最后一页是她画的陆承宇,那时候他刚创业,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坐在她对面改方案,阳光落在他睫毛上,她在旁边写了句我的少年,眼里有星光。
苏晚用指尖抚过那句字迹,然后把速写本放进了书柜最上层。有些回忆该存档,但不该影响现在。
老街区改造项目比想象中难。甲方要求保留原始风貌,又要融入现代功能,施工队嫌麻烦,好几次跟苏晚吵起来。有天她在工地盯进度,高跟鞋跟卡在石板缝里,摔得膝盖淤青,晚上回到公寓,对着电脑改图纸改到凌晨,饿了就啃两口面包,喝凉白开。
陈瑶来看她时,看着她肿着的膝盖直皱眉:你这是图什么以前在陆家当少奶奶,哪受过这罪。
苏晚正在给图纸标尺寸,闻言笑了笑:这不一样。以前我做的每道菜,都要想他会不会喜欢;现在我画的每一笔,只需要问自己满不满意。
她的设计方案最终通过那天,项目组请吃饭。吃到一半,有人拿出手机刷新闻:快看,陆氏集团那个周年庆展厅,因为电路问题塌了一角,听说陆总发了好大的火。
屏幕上的照片里,金灿灿的装饰板砸在地上,狼狈不堪。苏晚低头喝了口果汁,没说话。她想起自己当初的设计稿里,特意加了承重结构的标注,只是当时没人在意。
散场时,晚风带着桂花的甜香。苏晚走在老巷子里,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掏出手机,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妈,下周有空吗我带您去看新改好的咖啡馆。
电话那头传来妈妈欣慰的声音:好啊,我们晚晚现在真是出息了。
挂了电话,苏晚看着巷子里亮起的万家灯火,突然觉得,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不需要多大的房子,不需要多贵的珠宝,只要能握着画笔,做自己喜欢的事,身边有惦记的人,就够了。
陆承宇第一次去苏晚的工作室,是在一个下雨的午后。
他从车上下来时,雨丝打湿了西装外套。这条老巷子里的路坑坑洼洼,刚走两步就溅了一裤脚泥。他皱着眉看向前方,苏晚的工作室在巷子尽头,挂着块木牌,写着晚·画,雨水打在木牌上,晕开淡淡的墨香。
推开门时,风铃叮当作响。苏晚正坐在窗边改图,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挽成松松的丸子头,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她手里握着铅笔,时不时用橡皮擦擦改改,阳光透过雨帘落在她身上,柔和得像一幅画。
陆总苏晚抬头看见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了平静,有事吗
陆承宇这才发现自己没打伞,衬衫湿了大半,狼狈得像个迷路的人。他清了清嗓子,把手里的纸袋放在桌上:路过,给你带了点东西。
纸袋里是苏晚爱吃的芒果千层,他早上特意让甜品店做的,忘了她对芒果过敏。
苏晚看到蛋糕时挑了挑眉:陆总记性还是这么差。
他的脸瞬间涨红,像被戳破的气球。是啊,他连她最基本的禁忌都记不住,却在林薇薇说喜欢吃抹茶味的第二天,就让助理把公司茶水间的饼干全换成了抹茶味。
我……陆承宇想说点什么,目光却被墙上的设计稿吸引了。是老街区改造的效果图,青石板路蜿蜒曲折,两旁的老房子带着木质廊檐,街角的咖啡馆飘着热气,画里的人撑着伞慢慢走,像极了他和苏晚刚认识时,在伦敦街头散步的样子。
画得很好。他由衷地说。
谢谢。苏晚把图纸收起来,陆总要是没别的事,我该忙了。
苏晚,陆承宇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恳求,我们谈谈吧。我知道错了,林薇薇我已经辞退了,她……
陆承宇,苏晚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带着锋芒,你辞退她,不是因为你觉得对不起我,是因为你发现她不如我有用,对吗
他愣住了。那天林薇薇把项目搞砸,站在他面前哭哭啼啼,说陆总我不是故意的,他看着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突然觉得厌烦。他想起苏晚每次处理完麻烦,总是轻描淡写地说搞定了,从不邀功,也从不哭闹。
你习惯了我的付出,就像习惯了家里的灯永远亮着,冰箱里永远有吃的。苏晚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可你忘了,灯没人换会灭,冰箱没人填会空。我不是你的附属品,我是苏晚,是那个能拿设计金奖,能自己搞定项目,不需要依附任何人的苏晚。
她走到门口,拉开门:雨停了,陆总请回吧。以后别再来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陆承宇站在原地,看着她转身回到画架前。她拿起画笔,手腕转动间,笔尖在纸上划出流畅的线条,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画。
他突然意识到,苏晚早就不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小姑娘了。她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长出了坚硬的铠甲,活成了自己的太阳。而他,却在失去之后,才看清自己曾经拥有过怎样的光芒。
离婚后的第三个月,陆氏集团的季度总结会上,陆承宇第一次发了脾气。
市场部提交的新方案漏洞百出,负责人战战兢兢地解释:陆总,我们已经改了五遍了……
这就是你们改了五遍的东西陆承宇把方案摔在桌上,声音冷得像冰,配色俗艳,逻辑混乱,连最基本的用户需求都没搞懂。苏晚以前做的方案,从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知道陆总和苏小姐离婚了,却没人敢提。
陆承宇意识到自己失言,深吸一口气坐回椅子上。窗外的梧桐叶黄了大半,他想起去年这个时候,苏晚把他的西装送到干洗店,顺便带回来几片梧桐叶,夹在他的会议记录本里,说秋天了,给你添点颜色。
那天的会议记录,他到现在都没舍得扔。
散会后,助理递来一份文件:陆总,这是苏小姐工作室的最新项目,他们拿下了城南文创园的设计权,业内评价很高。
陆承宇翻开文件,苏晚的设计理念写得清晰又温暖:最好的设计,是让每个走进来的人,都能找到家的感觉。他突然想起他们的别墅,苏晚在每个角落都放了小夜灯,说起夜时不摸黑;在阳台种满了他喜欢的栀子花,说开花时满屋香。
原来她早就把家的感觉融进了生活,是他自己视而不见。
他开始频繁地出现在苏晚可能去的地方。她常去的咖啡馆,他点了杯她爱喝的焦糖玛奇朵,坐了一下午,看着窗外人来人往,却没等到她;她去看画展,他隔着人群看她站在一幅画前笑,想上前打招呼,却看见她身边站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正在跟她讨论笔触,那画面和谐得让他挪不开脚。
陈瑶说得对,苏晚身边从来不乏追求者。以前是她眼里只有他,才挡住了所有可能。
有天晚上,陆承宇应酬回来,路过老街区。苏晚的工作室还亮着灯,他停下车,看着她坐在窗边,手里拿着手机,笑得眉眼弯弯。他不知道她在跟谁聊天,只觉得那笑容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掏出手机,翻到离婚前的通话记录。苏晚的号码排在最前面,通话时长最长的一次,是她哭着说陆承宇,你能不能陪陪我,他当时说我在忙,别无理取闹,然后挂了电话。
现在他才知道,那不是无理取闹,是一个被忽略太久的人,最后的求救。
胃突然疼得厉害,他弯腰按住腹部,冷汗瞬间冒了出来。他想起苏晚以前总在他的公文包里放胃药,说应酬别空腹喝酒,他却总嫌她啰嗦,每次都偷偷扔掉。
救护车来的时候,他迷迷糊糊地想,要是苏晚在,肯定会一边骂他不爱惜自己,一边紧紧握着他的手。
苏晚是在项目庆功宴上,听说陆承宇住院的消息的。
陈瑶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是陆氏集团的内部新闻,说陆总急性胃出血,正在医院抢救。下面的评论一片唏嘘,有人说陆总最近太累了,有人说听说他离婚后就没好好吃过饭。
你别心软。陈瑶盯着她的眼睛,他这是活该,以前你胃疼的时候,他在哪
苏晚想起去年冬天,她胃疼得在床上打滚,给陆承宇打电话,他说在陪客户,让阿姨送你去医院,结果她自己打车去了医院,挂完水回家时,看到他的车停在小区门口,林薇薇坐在副驾驶上,手里拿着他的外套。
我知道。苏晚把手机还给陈瑶,端起酒杯跟客户碰了碰,谢谢王总认可,我们下一步会……
她的语气自然得像什么都没发生,只有紧握酒杯的指尖,泛出淡淡的白。
庆功宴结束时,已经是深夜。苏晚走在回家的路上,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接通后传来一个女声:苏小姐,我是陆总的助理。陆总醒了,一直喊你的名字,你能不能……
抱歉,我不方便。苏晚打断她,陆先生有医生和护士照顾,不需要我这个前妻多此一举。
挂了电话,她深吸一口气,加快了脚步。老巷子里的路灯昏黄,树影在地上摇晃,像极了那些纠缠不清的往事。她知道陆承宇后悔了,可后悔有什么用呢破镜难圆,覆水难收,有些伤害造成了,就永远刻在骨子里。
回到公寓,苏晚打开电脑,继续改文创园的细节图。屏幕右下角弹出一条新闻推送,是陆承宇出院的消息,照片里的他瘦了很多,头发也白了些,眼神里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苏晚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两秒,然后关掉了窗口。她不是圣母,做不到以德报怨。她能做的,是守住自己的生活,不被过去的阴影打扰。
凌晨三点,设计图终于改完了。苏晚伸了个懒腰,走到窗边。天边泛起淡淡的鱼肚白,楼下的早餐摊已经开始冒热气,有老人牵着狗慢慢走,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她想起刚离婚时,自己躲在被子里哭,觉得人生一片灰暗。可现在站在这里,看着这充满烟火气的清晨,她突然明白,离开错的人,才能遇见对的生活。
陆承宇最后一次见到苏晚,是在她的设计展开幕当天。
他没敢进去,只是站在画廊对面的树下,看着她穿着自己设计的长裙,笑着跟参观者握手。阳光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她说话时手势轻快,眼里的光比画廊里的射灯还要亮。
有个戴眼镜的男人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杯香槟,低声说了句什么,她仰头笑起来,眼角的细纹都带着笑意。陆承宇认得那个男人,是业内有名的建筑师,听说他在追苏晚。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那枚他准备了很久的钻戒。不是求婚时那枚,是他特意找设计师定制的,戒托上刻着晚晚两个字。他原本想在设计展结束后送给她,说我们重新开始,现在看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手机响了,是律师打来的:陆总,苏小姐把您转过去的股份都退回来了,还附了张纸条,说‘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陆承宇挂了电话,把戒指盒放回口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过他的脚边,像在嘲笑他的迟来的醒悟。
他想起苏晚曾在一本书的扉页上写:好的感情,是互相成就,不是单方面的消耗。他消耗了她五年的青春和热情,等她终于挣脱束缚,活成了更好的自己,他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画廊的门开了,苏晚送客人出来。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对面的树,看到了站在阴影里的陆承宇,却只是平静地移开,继续跟客人说着什么。
就像看到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陆承宇转身离开,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地上,明明是温暖的秋阳,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他终于知道,有些人一旦错过,就真的错过了。苏晚的世界里,再也不会有他的位置,而他余生漫长,只能在无尽的悔恨里,看着她走向没有他的,光明灿烂的未来。
苏晚的设计展很成功。
闭展那天,她坐在空荡荡的画廊里,看着墙上自己的画,心里一片宁静。陈瑶抱着一束向日葵走进来:我的大设计师,庆祝你圆满收官!
苏晚接过花,向日葵的香气弥漫开来:谢啦,晚上请你吃火锅。
对了,陈瑶突然说,刚才在楼下看到陆承宇了,站了好久才走,背影看着挺惨的。
苏晚低头抚摸着向日葵的花瓣,没说话。
你真的一点都不心疼陈瑶追问。
心疼过。苏晚抬起头,眼里清明坦荡,在他一次次忽略我,在他护着别人的时候,我心疼过那个卑微讨好的自己。但现在,我更珍惜这个清醒独立的苏晚。
她站起身,把最后一幅画收起来:过去的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以后。我还有很多设计要做,很多地方要去,哪有时间回头看。
走出画廊时,夕阳正慢慢沉入地平线,把天空染成一片温柔的橘粉色。苏晚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满是秋天的味道,清新而自由。
她知道,前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或许会有风雨,或许会有坎坷,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她已经明白,一个女人最大的底气,从来不是来自男人的宠爱,而是源于内心的强大和清醒。
至于陆承宇的后悔,那是他该付出的代价,与她无关了。
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