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阎王债主竟是我妻 >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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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睁眼,好家伙,我成了古代那个臭名昭著、能把阎王爷气活过来的权贵沈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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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里原主留下的记忆,就跟倒翻了隔夜的泔水桶,哗啦啦涌出来——尽是些酒池肉林、仗势欺人的腌臜事儿。那血债摞起来,怕是用城墙砖来量都嫌矮。心里头那股子翻江倒海的恶心劲儿,顶得我脑门子嗡嗡直响,比大夏天闷在馊了三天的泔水桶里还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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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管家,那张脸皱巴得像个风干的核桃,弓着腰,几乎要把脑门杵到地砖缝里去,双手捧着一卷磨得发亮的黄册子,声音低得跟蚊子哼哼似的,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卑微:爷,您醒了今儿个…按老规矩,该收城南李家的债了。利钱…拖了仨月零七天,一个子儿都没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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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李家这名字像根冰锥子,直直扎进我刚接收的记忆里。那对老实得像地里泥巴的老夫妇,闺女被沈砚这活阎王硬生生拖走抵债,儿子被打断了腿扔在破屋里等死…最后那点子油星,也被榨成了册子上那串冰冷的欠款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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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子寒意,毒蛇似的顺着我后脊梁骨往上爬。我成了这活阎王。现在,还得披着这张人皮,去干这活阎王的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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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咙里像堵了把热沙子,又干又涩。备…备车。我挤出俩字,声音虚浮得连自己都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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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管家应了一声,动作轻得像片被风吹落的枯叶,悄没声儿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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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坑坑洼洼的青石板路上颠簸前行,车轮碾过雨后的小水洼,发出咕噜咕噜沉闷的声响,像垂死之人的叹息。车厢里熏着更浓的香,甜腻得发齁,拼命想盖住外面市井飘进来的复杂味道——汗味、劣质炊烟味、牲口粪便的腥臊,还有角落里积年累月散不去的霉湿气。我靠在铺着厚厚绒垫的车厢壁上,指尖冰凉,身体里像揣了块千年寒冰,怎么也捂不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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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外跟着八个彪形大汉,清一色的黑色劲装,腰挎长刀,沉默地走着。那步子踏在湿漉漉的石板上,整齐又沉重,咚咚咚,一下下像是踩在人心尖儿上。领头那个,脸上横着道蜈蚣似的刀疤,从眉骨一直斜劈到嘴角,眼神凶得能止小儿夜啼,活脱脱是阎王殿前溜出来的恶鬼。我透过车窗缝隙瞄他,心里头不合时宜地嘀咕:扫黑除恶专项斗争,咋把这条漏网之鱼给落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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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越来越近。空气里那点烟火气儿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只剩下陈腐的、破败的、带着绝望的味道。低矮的棚户像一群被遗弃的孤儿,歪歪扭扭地挤作一团,污浊的泥水在狭窄的土沟里慢腾腾地爬,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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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到了。刀疤脸那破锣嗓子隔着车帘传进来,粗粝得像砂纸打磨朽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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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停在一扇歪斜得快要散架的木门前。门板薄得像纸糊的,裂缝多得能当筛子使,门楣低矮得仿佛人一碰就要塌。这就是李家,或者说,是李家仅剩的那点血脉——那个断了腿的儿子苟延残喘的窝。四下里死寂一片,只有巷子深处传来几声有气无力的狗叫,更添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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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开。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飘了出去。这不是我想说的,是这具身体、这个身份此刻必须发出的指令。心沉甸甸的,像坠着块秤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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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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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爆响!刀疤脸甚至没抬脚,蒲扇大的巴掌猛地一推,那扇本就风雨飘摇的破门应声向内爆裂开!碎木屑像暴雨般四溅。一股浓烈到化不开的、混合着劣质草药味、霉烂味和某种伤口深度溃烂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我的脸上,呛得我眼前发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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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头昏暗得如同墓穴。借着门口漏进来的那点可怜天光,勉强能看清角落里有张用几块破砖头垫着的破板床。一个模糊的人影蜷缩在上面,裹着一床看不出原色的、硬邦邦的破棉絮。破门的巨响像道惊雷,那人影猛地一哆嗦,发出一声压抑到极点的、破碎的呜咽,像被踩断了脊梁的小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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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脸一步就跨了进去,他那铁塔般的身躯几乎塞满了这逼仄的空间。他大手一伸,粗暴地扯开那床散发着怪味的破絮,露出了底下的人——一个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青年,面色蜡黄如金纸,颧骨高耸得吓人,眼窝深陷成两个黑洞,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他的一条腿以一种诡异的、非人的角度扭曲着,裸露在外的小腿上布满了流脓淌水的溃烂伤口,那恶臭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看清刀疤脸那张凶神恶煞的脸,青年眼中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淹没,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最后一片叶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拼凑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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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柱!刀疤脸的声音像炸雷在狭小的空间里爆开,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往下掉,你家的阎王债,该清算了!利滚利,驴打滚,今儿个要是拿不出……他那双豺狼般的眼睛像探照灯,在这家徒四壁、只有一张破床和几个缺口瓦罐的屋子里扫了一圈,最终狞笑着定格在抖成一团的李大柱身上,那意思再明白不过——没银子,就拿命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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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柱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浑浊的眼泪混着脸上的污垢,冲出两道脏兮兮的沟壑。他徒劳地用手抠着身下脏污发黑的稻草,喉咙里嗬嗬作响,恐惧几乎要将他那点残存的意识彻底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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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别伤我儿…一个嘶哑、微弱,仿佛从地底深处挤出来的声音响起。是角落里一个更佝偻、更不起眼的影子。一个头发花白稀疏得能看到头皮、穿着褴褛黑衣的老妪,不知何时已经跪在了地上,额头死死抵着冰冷肮脏的地面,枯瘦的身体抖得如同秋风里最后一片挂在枝头的枯叶。求求爷…开开恩…再宽限几天…老婆子…老婆子去卖身…去卖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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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脸极其不耐烦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呸!卖你老棺材瓤子能值几个铜板血你那二两血还不够爷们儿塞牙缝!宽限沈爷的规矩,就是天条!他上前一步,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股腥风,眼看就要揪向床上那团绝望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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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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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从我喉咙里冲出来,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意外的尖利。不是因为怜悯,至少不全是。是这具身体里残留的、属于沈砚的暴戾本能还是我陈默作为一个现代灵魂,对眼前这赤裸裸暴行的生理性厌恶像有人拿着锉刀在刮我的神经。分不清了。我只看到刀疤脸错愕地停住动作,像被按了暂停键,回头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和被打断的不爽。李大柱和老妪也瞬间停止了哭泣和颤抖,像两尊骤然凝固的泥塑,只有眼中那点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乞求之光还在绝望地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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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死寂般的僵持,连空气都仿佛凝固成冰的时刻,一股无形的、足以冻裂骨髓的寒意毫无征兆地降临了。像数九寒冬最凛冽的穿堂风,瞬间卷走了这破屋里本就稀薄得可怜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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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那点微弱的光线,被一道突兀出现的身影严严实实地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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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穿着一身纯黑色的劲装,那料子古怪得很,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奇特的哑光,仿佛能吸走周围所有的光线。脸上覆盖着一张毫无表情的白色面具,只露出线条冷硬得如同刀削的下颌和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深邃,冰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如同两口深不见底、封冻了千年的寒潭。视线扫过屋内,像冰冷的探针,最终精准无比地锁定在我的脸上,带来实质般的针刺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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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脸和他的手下瞬间绷紧了身体,像一群被踩了尾巴的野猫,手本能地死死按住了腰间的刀柄,眼神里充满了野兽般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深入骨髓的忌惮。他们显然认得这身打扮,或者认得这身打扮所代表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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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人无视了所有刀锋般刺来的目光,步履无声,如同飘行的幽灵,径直走到屋子中央。每一步落下,都像踩在人心跳的间隙上,带来一种沉闷得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或者说,她那身影透出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熟悉轮廓,像一根针扎在我混乱的记忆里)停在我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动作流畅得近乎诡异地从怀中取出一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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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绝非普通的纸,更像是某种薄如蝉翼、却又坚韧异常的暗金色皮革,边缘流淌着细微的、仿佛活物呼吸般的幽光。他(她)双手将皮卷展开,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祭祀般的庄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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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卷上,用浓稠如血的朱砂,勾勒着复杂诡异、令人头皮发麻的符文。我的目光,瞬间就被右下角那个清晰无比的指印死死吸住了——那是沈砚的手指印!我认得这具身体!指印旁边,是另一个同样刺目的陌生指印。而皮卷的顶端,两个扭曲狰狞的古篆字如同盘踞的毒蛇,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命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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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字眼如同淬了剧毒的匕首,狠狠捅进我的意识深处。抵押物是……性命沈砚的性命我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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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名字,一个早已融入骨血、刻进灵魂的名字,不受控制地在我混乱的脑海里炸开、尖叫——林薇!我穿越前,像大海捞针、像没头苍蝇一样,苦苦寻找了三年、却杳无音讯的妻子林薇!这个念头荒谬绝伦,简直比公鸡下蛋还离谱,却又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尖锐到令人窒息的刺痛感。眼前的黑衣面具人,那身形轮廓,那下颌的弧度……不可能的疯狂念头如同野火,瞬间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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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人的目光透过冰冷的白色面具,如同两道冰锥,牢牢锁死在我脸上,声音毫无起伏,平板得像在宣读一份寻常的货物清单:沈砚公子。依照‘玄渊司’所掌‘命契’之约,见证人李大柱既在眼前,抵押之期已至。今日,该还债了。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砸在青石板上,清脆、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宣判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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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渊司……命契……见证人李大柱……还债……这些冰冷得能冻僵灵魂的词句在脑中疯狂碰撞、回响,最终汇聚成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身体里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灵魂被一股无形的、巨大到无法抗拒的力量死死攥紧,拖向无底的深渊。沈砚抵押的,不是钱,不是物,是他自己的命!而现在,债主上门,讨要的是我陈默占据的这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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债……什么债我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枯骨,每一个字都像在耗尽生命,我…沈砚…抵押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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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人那双深潭般的眼睛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快得让人以为是光线造成的错觉。她(这个强烈的直觉让我几乎窒息)没有回答,只是将手中那卷流淌着不祥幽光的暗金皮卷又往前递了递,那血色的符文和刺目的指印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妖异、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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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空气都仿佛凝固成铅块压在心头的时刻,异变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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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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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凌厉到足以刺破耳膜的锐响毫无征兆地从屋顶传来!一块沉重的、边缘带着苔藓的青瓦片,带着千钧之力,如同被强弓劲弩射出,精准无比地砸向面具人手持命契的手腕!这袭击来得太快,太刁钻,如同毒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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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人反应快得非人。手腕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瞬间翻转,暗金皮卷如同活物般被闪电般收回袖中。同时,她身体如同失去重量的柳絮,轻盈地向后飘退半步,动作行云流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一击。瓦片啪嚓一声在她脚边碎裂,激起一片呛人的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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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击者并未停歇。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屋顶的破洞中疾扑而下!动作迅捷如电,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狠厉决绝,直扑面具人!寒光乍现,一把雪亮的短刀撕裂昏暗,直取面具人咽喉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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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刀疤脸!这个凶悍的护院头领,竟然选择了如此决绝的突袭!他眼神里燃烧着疯狂的火焰,目标明确得可怕——那张暗金色的命契!他显然知道那是什么,知道那东西对沈砚意味着什么!这绝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蓄势待发的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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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人冷哼一声,那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属于人类的、冰冷的怒意。面对刀疤脸搏命般的刀锋,她竟不闪不避,只是在那刀光即将吻上肌肤的刹那,身体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微微一侧。寒光贴着她漆黑的衣角掠过,只斩落几缕飘起的、带着冷冽气息的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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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脸一刀落空,力道用老,身体前冲的势头难以遏制。面具人的反击快到超越视觉极限!她没有用武器,只是并指如剑,闪电般点向刀疤脸肋下某个极其隐蔽的位置。动作简洁,精准,狠辣,如同庖丁解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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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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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疤脸前冲的庞大身躯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万斤重锤狠狠砸中。脸上凶悍的表情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惊愕。他手中的短刀当啷一声脱手落地,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抽掉了全身的骨头和筋脉,轰然向前扑倒,像一截沉重的朽木,重重砸在布满灰尘和碎瓦的地面上,激起更大的、污浊的烟尘。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两下,便彻底不动了,只有那双瞪得几乎要裂开的眼睛里,还残留着生命最后一刻的、凝固的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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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过程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从瓦片落下到刀疤脸毙命,不过数息。快得让屋外那几个打手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脸上的狞笑都还没来得及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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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埃弥漫,屋内死寂得如同真正的坟墓。老妪和李大柱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彻底晕死过去。剩下的打手们脸色惨白如纸,握着刀柄的手抖得不成样子,看着地上刀疤脸那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和那静立如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面具人,如同看着索命的阎罗,哪里还敢有半分动作不知是谁发出一声短促的、崩溃般的呜咽,连滚爬爬地第一个冲出了破屋,紧接着,剩下的人也如同被开水烫到的蚂蚁,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地逃命而去,瞬间跑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门口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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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小的破屋里,只剩下我,还有那个缓缓转过身、重新将冰冷目光投向我的面具人。尘埃在门口透进来的、微弱的光线里缓缓沉浮,像一场无声的、为生命送葬的舞蹈。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尘土、腐烂草药和绝望的气息,呛得人无法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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碍事的东西。面具人开口,声音依旧冰冷,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她的目光穿透弥漫的尘埃,落在我脸上,那深潭般的眼底,冰层之下,似乎有什么更复杂、更汹涌的东西在无声地翻涌、激荡,冰冷之下,压抑着某种即将决堤的滔天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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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次抬手,那只握着暗金命契的手,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仿佛握着的是整个世界最沉重的砝码。她的另一只手,缓缓抬起,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凝滞的沉重感,仿佛重逾千斤,伸向了自己脸上那张毫无表情、如同白无常般的白色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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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脏在那一刻疯狂地擂动,像一面破鼓被死命捶打,几乎要冲破胸腔的束缚,炸裂开来!血液疯狂地冲上头顶,又在瞬间冻结成冰。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无限拉长、扭曲。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像慢放的镜头,带着千钧的重量,狠狠地砸在我的视网膜上。她的指尖,轻轻触碰到了冰冷的面具边缘,微微停顿了一下,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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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面具被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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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昏暗,尘埃飞舞,如同隔着一层迷蒙的泪雾。那张脸孔并不十分清晰,像隔着毛玻璃看旧照片。但那轮廓,那眉眼的弧度,那鼻梁挺直的线条,那紧抿的、失去所有血色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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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细微的线条,都曾是我在无数个辗转反侧、被绝望啃噬的深夜里,在无数张被泪水打湿又风干的寻人启事上,用目光一遍遍摩挲、用指腹一遍遍描摹、最终刻进骨髓、融入灵魂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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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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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林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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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寻三年、踏破铁鞋、音讯全无的妻子林薇!那个会在我们十平米出租屋小厨房里,笨手笨脚却无比认真地给我煮一碗卧着荷包蛋的长寿面、笑起来眉眼弯弯像盛满了星光的林薇!此刻,穿着这身不祥的、仿佛来自幽冥的黑衣,拿着那张索命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契约,站在我的对立面,用那双曾经盛满温柔、此刻却只剩下冰封深潭、死寂一片的眼睛,冷冷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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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在我眼前骤然碎裂、崩塌、扭曲、重组。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血液在耳膜里疯狂奔流的轰鸣,像决堤的洪水。穿越的荒诞离奇,沈砚罄竹难书的罪孽,这具陌生躯壳带来的沉重枷锁,玄渊司那深不可测的诡异恐怖……一切的一切,都在那张熟悉又无比陌生、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的脸孔面前,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碾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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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薇薇喉咙里挤出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子,带着我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巨大的惊恐和灭顶的绝望。这不是久别重逢的呼唤,更像是一个溺水者,在沉入深渊前看到的最后一抹幻影,发出的、来自灵魂深处的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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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体,在我吐出那个名字的瞬间,极其细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晃了一下。如同万载冰封的湖面被投入一颗滚烫的石子,荡开一圈无法抑制的、剧烈的涟漪。那深潭般的眼底,厚厚的冰层之下,骤然掀起毁天灭地的惊涛骇浪!痛苦、挣扎、难以置信的狂喜、深不见底的悲伤、刻骨的思念……无数种激烈到极致的情绪在那双我无比熟悉的眼眸里疯狂碰撞、撕扯、湮灭,最终化为一片更深的、令人窒息的、如同黑洞般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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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那个属于我、属于过去的、尘封在记忆最深处、带着阳光和烟火气的名字,像一个禁忌的咒语,从她苍白如纸、微微颤抖的唇间滑落,轻得如同叹息,却重得砸碎了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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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那刚刚掀起波澜的深潭再次冻结了!比之前更冷,更硬!所有的情绪被一股强大到令人心碎的意志力强行压回冰层之下,只剩下一种近乎悲壮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她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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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得只剩下一道撕裂视线的黑色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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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间寒光暴起!一泓秋水般冷冽的剑刃不知何时已握在她手中,剑身轻颤,发出凄厉到刺破灵魂的尖啸,带着刺骨的、凝练到极致的杀意,如同死神的邀请函,直刺我的咽喉!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半分迟疑,决绝得如同扑火的飞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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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剑锋瞬间刺破皮肤,死亡的寒意如同毒蛇,顺着脊椎骨一路炸开,瞬间冻结了全身!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点凝聚着死亡气息的寒星在我惊恐放大的瞳孔中急速放大、再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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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尖,在刺入肌肤毫厘之处,如同撞上了一堵叹息之墙,骤然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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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得那么突兀,那么决绝,那么…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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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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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金属锋刃紧贴着我的喉结,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细微的、如同濒死蝴蝶翅膀般的震颤。一丝温热的液体,带着铁锈般的腥甜,顺着颈项的皮肤滑下,留下一道黏腻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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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薇握剑的手,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死白,突出的骨节像嶙峋的山石,同样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此刻终于清晰地映出我惊骇、茫然、痛苦的脸。冰层彻底碎裂了,露出了底下汹涌的、滚烫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痛苦岩浆!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深入骨髓的疲惫,还有……一种近乎毁灭的、燃烧着灵魂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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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不再是玄渊司使者的冰冷宣判,而是像被粗糙的砂轮反复打磨过,带着破碎的哽咽和剧烈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最深处、带着淋漓的血肉硬生生撕裂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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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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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我为什么接这个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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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如同九天之上落下的炸雷,轰然劈开我混沌的脑海!不是为了任务不是为了玄渊司那是……为了找我她……她知道我在这里知道沈砚身体里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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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荒谬感和随之而来的、排山倒海般的剧痛瞬间将我淹没。喉咙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如同离水的鱼,徒劳地张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这感觉,比刚才剑锋抵喉更让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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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渊司的契约……林薇的声音更低,更哑,透着一种透支生命般的疲惫,那滔天的恨意并非针对我,而是指向某个庞大、冰冷、如同巨兽般盘踞的阴影,他们告诉我,抵押物是沈砚的‘所有物’……含糊其辞,用那些狗屁不通的术语掩盖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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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死死锁住我,那里面有太多我无法承受、不敢细看的痛楚和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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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拿到契约副本,直到我亲眼看到……她握着剑的手猛地一紧,剑锋又压入皮肤半分,带来清晰的、冰凉的刺痛,但她的声音却像是在泣血,每一个字都滴着血泪,那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是‘性命’!是沈砚的性命!不是什么狗屁财物,不是什么狗屁的‘所有物’!他们骗了我!他们用你……用可能找到你的线索当诱饵,像逗弄一条狗一样,骗我签了这要命的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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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了那冰封的、强撑的堤坝,汹涌地、毫无顾忌地从她通红的眼眶中滚落。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冰冷的剑脊上,溅开细小的、晶莹又破碎的水花,也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带来灼烧般的、撕心裂肺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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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给我线索……指向沈砚。说他最近行为异常,性情大变……说他的灵魂……可能易主。她的声音支离破碎,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仿佛在从燃烧的生命里抽取最后的能量,只有接这个任务,亲手来‘收债’,我才能确认……才能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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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我,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眸,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不顾一切的光芒,那光芒刺得我灵魂都在颤栗:哪怕……哪怕确认的结果,是亲手把你的命……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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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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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这句话,像是一把烧红的、带着倒刺的钝刀,狠狠捅进我的心脏,然后疯狂地搅动!不是为了任务,是为了找我。找到我,代价可能是亲手杀死我!这是怎样的地狱这是哪个疯子写下的剧本老天爷开的这个玩笑,也太他妈残忍了!残忍得让人想笑,又痛得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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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悲恸和荒谬感让我浑身脱力,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沈砚欠下的血债,玄渊司的阴险欺骗,我和林薇被命运这双无情的大手肆意玩弄、推向绝望深渊的残酷……所有的一切,都沉甸甸地压下来,带着万钧之力,要将我们这对苦命的鸳鸯彻底碾碎成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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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薇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污浊的空气、这世间所有的痛苦和绝望都吸入肺腑,然后化作支撑她完成最后一搏的力量。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我魂飞魄散、肝胆俱裂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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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没有握剑的手,猛地抬起,手中紧攥着的,正是那张流淌着不祥幽光、象征着死亡和束缚的暗金命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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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绝望地嘶吼出声,声音撕裂了喉咙,却被死亡的剑锋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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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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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清脆刺耳、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声响,响彻了死寂的破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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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双手抓住那张坚韧无比的皮卷,像撕碎一张承载着无边诅咒的废纸,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和解脱,狠狠地、决绝地向两边撕扯!暗金色的流光瞬间黯淡下去,如同熄灭的鬼火,那些血色的符文如同垂死的毒蛇般扭曲、挣扎,发出刺耳的、无声的哀鸣,最终在她决绝的撕扯下,化作了漫天飞舞的、暗淡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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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了吗!我惊骇欲绝,声音都变了调,撕毁玄渊司的契约这后果……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那是比死亡更恐怖的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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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薇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蜿蜒如同小溪,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如同在无尽黑夜中燃烧的星辰,带着一种焚尽一切枷锁的疯狂和尘埃落定般的解脱。她松开手,任由那些暗金色的碎片如同枯死的、被诅咒的蝶翼,纷纷扬扬、无声地飘落,坠向冰冷肮脏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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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她斩钉截铁,声音嘶哑却字字千钧,每一个音节都像淬火的钢铁砸在青石板上,铮铮作响,我撕的,不是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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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穿透飘零的契约碎片,像两把利剑般刺入我眼底,带着一种斩断宿命般的决然和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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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撕的,是沈砚的卖身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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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飘落的碎片尚未完全着地,林薇已像一道离弦的箭,带着孤注一掷、破釜沉舟的力道,狠狠地、重重地撞进我怀里!那柄抵着我咽喉、象征着死亡的长剑,不知何时已悄然归鞘。冰冷的剑柄隔着衣物,硬硬地硌在我的胸口,带来一丝钝痛,却远不及她身体传来的、如同风中残烛般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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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她。怀里的人儿,冰冷湿透的衣衫下,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到极限、随时可能崩断的弓。她的双臂死死箍住我的腰背,指甲隔着几层衣料深深掐进我的皮肉里,带来尖锐的痛感,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人,将这跨越了生死和时空的牵绊,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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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呜……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从灵魂最深处挤出来的呜咽,从她紧贴着我胸膛的口中溢出,像濒死小兽发出的最后哀鸣。紧接着,是再也无法抑制的、撕心裂肺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痛哭!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瞬间就濡湿、浸透了我的前襟,那灼热的温度,几乎要烫伤我的皮肤,灼痛我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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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的望眼欲穿,三年的杳无音信,无数次燃起希望又跌入更深的绝望,玄渊司冰冷的欺骗,契约文字带来的致命打击,亲手将剑锋指向至爱之人的锥心之痛……所有积压的委屈、恐惧、愤怒、思念和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如同决堤的灭世洪水,在这一刻将她彻底淹没、吞噬。她哭得浑身脱力,身体在我怀中不断下滑,仿佛要把这三年积攒的所有苦水、所有委屈、所有担惊受怕都哭干流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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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僵硬地抱着她,手臂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颈间那细微却清晰的刺痛感,沈砚这具身体背负的如山血债,玄渊司那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的恐怖阴影,还有占据着这具陌生躯壳所带来的巨大茫然和疏离感,像无数冰冷的藤蔓缠绕着我,勒得我喘不过气。我是陈默,一个被房贷和KPI压得喘不过气的普通社畜,可这身皮囊是沈砚,一个恶贯满盈的古代权贵。这份滚烫的、跨越时空的失而复得,这份属于陈默和林薇的感情,又该如何安放在这具沾满罪恶的躯壳里巨大的无措感和灵魂的撕裂感几乎让我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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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不知何时飘起了冷雨。深秋的雨,细密,冰凉,带着萧瑟的寒意和泥土的湿腥气。雨丝被风斜斜地吹进来,无声地落在我们身上,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几片暗金色的契约碎片,在浑浊的泥水里打着旋儿,上面残存的幽光彻底熄灭,变得黯淡无光,如同几片肮脏的、被遗弃的枯叶,被悄然汇聚的水流裹挟着,悄无声息地带向门外深不见底的、被黑暗笼罩的巷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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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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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踮起了脚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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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带着雨水湿意的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孤勇和笨拙的试探,生涩而用力地印上我的颈侧——那里,正是她剑锋留下的、微微渗血的伤口。温热的唇瓣紧贴着冰冷的刺痛,带来一种奇异而尖锐的慰藉,像电流瞬间击穿了所有的隔阂和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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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温暖的电流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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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一个极轻、极轻的声音,裹挟着尚未平息的哽咽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虚脱的温柔,如同冬日里最细微却最坚定的暖风,悄然钻进我冰冷麻木的耳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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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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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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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字眼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我混乱、冰冷的心湖里激起一圈圈苦涩的涟漪。那个充斥着泡面味道、狭窄却温馨的出租屋,林薇笨手笨脚煮糊了却无比珍视的长寿面,为琐事拌嘴后别扭的拥抱,然后是漫长的、望不到头的绝望寻找……那个属于陈默和林薇的家,早已在时空的洪流和命运的捉弄下碎成了齑粉,随风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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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在这弥漫着血腥、药味、腐烂气息和死亡阴影的破败屋子里,在满地象征束缚与死亡的契约碎片和冰冷的雨水中,在沈砚这具浸透血债、令人作呕的躯壳里,林薇对我说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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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丝混合着她滚烫的泪水滑下的痕迹,带来一种冰火交织的奇异触感。我僵硬的手臂,终于缓缓抬起,带着万钧的重量,却又无比坚定地,更紧地、更紧地回抱住了怀中这具颤抖的、冰冷又滚烫的身体。仿佛抱住了失而复得的整个世界,又像是抱住了即将沉没的孤舟上唯一的浮木。喉咙里堵着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声沉重的、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的、饱含着无尽酸楚、庆幸、茫然和一丝微弱希望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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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冷雨潇潇,渐渐连成一片苍茫的、无边无际的灰幕,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湿冷的寂静之中。那几片暗金色的契约碎片,在浑浊的雨水中沉浮、旋转,像几尾失去了所有光泽、垂死挣扎的金鱼,最终被无情的泥泞水流裹挟着,悄然滑向门外深不可测的、仿佛巨兽之口的黑暗巷弄深处,消失不见。只留下雨打残檐的滴答声,和破屋里两个紧紧相拥、在绝望废墟中寻找彼此体温的灵魂。前路是深渊还是微光玄渊司的追索何时降临没人知道。但在这一刻,在这冰冷的雨和滚烫的泪中,回家两个字,成了支撑他们面对未知的唯一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