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替身白月光是我自己 > 第一章

顾淮曾跪在暴雨里求我不要离婚。
我甩出白月光照片羞辱他:你连替身都不配。
五年后我当众跪在他脚边,他却撕碎支票冷笑:林小姐的膝盖这么廉价
直到他看见病历本上RH阴性血型的诊断。
那是只属于他家族的遗传烙印。
孩子父亲是谁他掐着我下巴的手在抖。
我抱着骨癌确诊单后退:反正...不是顾总的。
机场广播催促登机时,他撞开安检冲向我。
回来!我的骨髓能救她…
1
暴雨倾盆,砸在庭院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又喧嚣的声响,汇成一道道浑浊的小溪,沿着砖缝肆意流淌。整座城市被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幕之中,连白日的光亮都被吞噬得所剩无几。
我站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指间夹着的烟已经燃了大半,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明灭灭,像一只窥伺的眼。冰冷的玻璃隔绝了雨声的咆哮,却隔绝不了那份无处不在的潮湿与阴冷,它们仿佛有生命般,丝丝缕缕地钻进来,缠绕在皮肤上,渗进骨头缝里。
烟灰无声地跌落在地毯上,留下一个灰色的斑点。身后,顾淮的呼吸声沉重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压抑的嘶鸣,每一次呼气都沉重得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那份摊开在昂贵红木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书,白得刺眼,像一道冰冷的判决,横亘在我们之间。
他淋透了。昂贵的定制西装湿漉漉地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紧绷而颓然的线条。精心打理过的头发狼狈地贴在额角和脸颊,雨水顺着发梢、下颌,不断地滴落,在他脚边汇聚成一小滩水渍。他站在客厅中央,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却像是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深渊。水珠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下,不知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那双总是盛着温和笑意或深沉专注的眼眸,此刻像两口枯竭的深井,只剩下令人心悸的荒芜和一种濒临崩溃的执拗。
晚晚…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砂纸磨过喉咙,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别不要我…
尾音破碎在雨声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
这卑微的姿态,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刺进我麻木的心脏。没有预想中的痛快,反而激起一股更为暴戾的烦躁。我猛地转过身,动作带起的风让烟头的火光骤然亮了一下。
顾淮,我的声音冷得像冰窖里冻过的刀片,精准地切割着他仅存的尊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条落水狗。
他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双深井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痛苦。
那痛苦非但没有让我心软,反而像滚油泼进了火堆。我狠狠地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发出滋的一声轻响。几步走到他面前,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敲出冰冷急促的节奏。我猛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被摩挲得有些旧了的照片,几乎是用尽全力甩在了他湿透的胸膛上!
照片撞在他胸口,发出一声轻响,然后滑落,飘摇着掉在他脚边的水渍里。
照片上,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在灿烂的阳光下笑得眉眼弯弯,干净得不染尘埃。那是藏在我心底十年、照亮我所有灰暗岁月的白月光,是我求而不得、念念不忘的神祇。
看清楚了!我的声音尖锐得近乎歇斯底里,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的冰凌,狠狠扎向他,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我花钱买来打发时间的玩意儿!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你连当个替身的资格都没有!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别再让我看见你这张令人作呕的脸!
世界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窗外的暴雨依旧疯狂地冲刷着一切,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但客厅里,时间像是被冻结了。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水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压得人胸膛闷痛。
顾淮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彻底褪尽。他没有低头去看脚边水渍里的照片,只是缓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眼。那目光不再是荒芜的深井,而是骤然被点燃的、来自地狱深处的黑色业火。那火焰冰冷、暴戾,带着毁天灭地的疯狂,直直地钉在我脸上。
那眼神像实质的冰锥,瞬间穿透了我所有的虚张声势。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脚跟撞在冰凉的落地窗框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没有说话。一个字也没有。只是那样看着我,用那双燃着地狱之火的眼睛。然后,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腰,动作僵硬得如同生了锈的机器。他伸出同样湿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的手,从冰冷的水渍里,捡起了那张被玷污的照片。
水珠顺着他的指尖滴落。他拿着那张照片,指腹极其用力地在照片上那个阳光少年的脸上擦拭着,仿佛要擦掉什么不洁的污迹,又或者,是想擦掉我留在他心口上那血淋淋的烙印。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专注和狠厉。
擦了几下,他停住了。目光死死地凝在照片上少年的脸上,那眼神锐利得像是要穿透纸背,看到什么被隐藏的真相。他捏着照片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发出可怕的咯咯轻响,湿透的布料下,手臂的肌肉线条绷紧到极致。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猛地直起身,再没有看我一眼。他攥着那张湿透的照片,像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转身,一步一步,走向玄关。每一步都踏得极重,湿透的鞋底在地板上留下一个个清晰的水印,很快又模糊、扩大,如同一个个绝望的句号。
沉重的雕花大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巨响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震得水晶吊灯都在微微发颤。那隔绝一切的声响,终于将窗外疯狂的世界彻底隔绝在外。
客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有满地的狼藉水痕,以及空气中那浓得化不开的、属于暴雨的冰冷腥气。巨大的寂静如同潮水般瞬间涌来,将我彻底吞没。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阵空洞而尖锐的回响。刚才那场单方面的屠戮,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我扶着冰冷的落地玻璃,慢慢地滑坐到昂贵的地毯上,蜷缩起来,脸埋在膝盖里。
窗外,暴雨依旧,无休无止。
2
五年光阴,弹指一挥。五年,足以让一座城市改头换面,让一个籍籍无名的落魄者,登上权势的巅峰。
希尔顿顶层的宴会厅,水晶吊灯的光芒璀璨得如同流淌的星河,将每一寸空气都镀上奢华的碎金。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精心调制的香氛与昂贵的酒气在暖融的空气里暧昧地交融。这是海城新地标落成的庆祝晚宴,名流云集,每一个微笑、每一次碰杯,都暗藏着无声的角力与利益的勾连。
林晚站在一根巨大的罗马柱投下的阴影里,手里端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香槟。冰凉的杯壁刺痛着她的指尖。华丽的礼服像一层沉重的枷锁,紧紧束缚着她,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曾经属于她的林氏集团,如今只剩下一个摇摇欲坠的空壳,像一艘正在沉没的破船,而父亲躺在ICU里不断跳动的昂贵仪器数字,就是不断上涨、即将淹没一切的海水。
她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牵引,穿透了衣香鬓影的浮华,牢牢锁在宴会厅的中心。
顾淮。
这个名字,如今在海城商界,代表着绝对的权势、冷酷的精准和令人胆寒的翻云覆雨。五年前那个在暴雨中狼狈离开的男人,此刻正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墨色高定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挺拔身形,如同夜色中沉默的磐石。灯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薄唇紧抿,形成一道冷硬的直线。他微微侧着头,听着旁边一位地产大亨谄媚的恭维,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转动着左手无名指上一枚造型冷冽的铂金指环,眼底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那是一种睥睨众生、掌控一切的漠然。与记忆中那个在她面前卑微祈求、眼底燃着地狱之火的男人,判若云泥。
林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缩紧,带来一阵尖锐的窒息感。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指尖却将香槟杯捏得更紧,冰冷的触感几乎要嵌进骨头里。
林小姐,一个带着圆滑笑意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是父亲的助理王叔,他脸上堆着笑,眼神里却满是焦虑,顾总那边…似乎快谈完了。您看…
他压低的声音里充满了催促和孤注一掷的意味。
林晚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甜腻的香氛此刻闻起来令人作呕。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最后一丝犹豫和挣扎被彻底碾碎,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绝。她将几乎满溢的香槟杯随手放在侍者的托盘上,发出轻微的一声脆响。
然后,她挺直了背脊,像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一步一步,朝着那个光芒万丈的中心走去。高跟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孤独的回响,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在拖拽着千钧的枷锁。周围的谈笑声似乎低了下去,无数道或好奇、或探究、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无形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在她裸露的皮肤上。
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脸上强撑的笑容有多僵硬,像一张劣质的面具。离那个中心越来越近,顾淮身上那种无形的、强大的压迫感也越来越重,几乎让她窒息。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极其清冽而陌生的雪松冷香,取代了记忆里她曾熟悉的味道。
终于,她走到了他的面前。
顾淮恰好结束了与地产大亨的交谈,微微侧过身,目光随意地扫了过来。那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精准地落在林晚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林晚浑身的血液在这一瞬间似乎都冻结了。五年累积的悔恨、恐惧、走投无路的绝望,还有那深入骨髓、几乎将她啃噬殆尽的思念,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冲垮了所有的堤坝。她甚至没有时间去思考任何后果,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在周围骤然响起的、压抑不住的倒吸冷气和一片死寂之中,在那些名流们惊愕、鄙夷、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
林晚屈膝,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噗通。
膝盖撞击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发出沉闷而清晰的声响,如同丧钟敲响。昂贵的礼服裙摆在她身下散开,像一朵颓然凋零的花。
整个宴会厅的中心区域,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真空般的死寂。所有的谈笑风生戛然而止,只剩下悠扬的背景音乐在尴尬地流淌。无数道目光,如同聚光灯,聚焦在那突兀跪下的身影上。
林晚能感觉到四面八方射来的视线,鄙夷的、震惊的、嘲弄的……像无数根烧红的针,刺得她体无完肤。她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瞬间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腥甜。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楚,才能勉强维持住一丝摇摇欲坠的清醒。她不敢抬头,视线只能死死盯着眼前那片反射着吊灯碎芒、光可鉴人的地面,仿佛那是唯一的支撑点。屈辱感如同滚烫的岩浆,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几乎要将她整个焚毁。
她艰难地张开嘴,声音干涩发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砾中磨出来:顾总…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林氏…救救我父亲…
每一个字出口,都像是在心口上剜下一块肉。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的沉默,都像一把钝刀,在凌迟着她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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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
那笑声很轻,却像带着冰碴,瞬间冻结了林晚所有的感官。她猛地抬起头。
顾淮微微垂着眼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水晶灯的光芒落在他深邃的眉骨下,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将他眼底的情绪彻底掩藏,只余下冰封般的漠然。他薄唇的弧度,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近乎残忍的讥诮。
他缓缓地抬起手。
林晚的心脏骤然提到了嗓子眼,绝望中甚至可耻地生出了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唾弃的希冀。
然而,顾淮的手并没有伸向她,而是伸向了他西装的内袋。他慢条斯理地,从里面抽出一本支票簿。动作优雅而从容,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随意。他拿出随身携带的钢笔,旋开笔帽,笔尖落在支票簿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写得很慢,每一个数字都清晰有力。
撕下的声音清脆而刺耳。
一张签着巨额数字、足以解决林氏燃眉之急的支票,被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地捏着。顾淮微微俯身,那张象征着救赎的纸片,悬停在林晚低垂的视线前方,近在咫尺。
林晚的呼吸瞬间停滞,瞳孔因为那巨大的数字而微微收缩。她甚至能闻到支票上淡淡的油墨味。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张薄薄的纸片时——
顾淮捏着支票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刻意凌迟的优雅,开始用力。
嘶啦——
清晰的纸张撕裂声,在死寂的宴会厅里,如同惊雷炸响!
支票,在顾淮修长的手指间,被从容不迫地撕成了两半。
林晚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冰凉,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嘶啦…嘶啦…
那刺耳的声音还在继续。两半变成了四片,四片变成了更多细碎的纸屑。顾淮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残忍的观赏性,仿佛在撕碎的不是一张价值连城的支票,而是一张无关紧要的废纸。
细碎的纸片,如同肮脏的雪片,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散落在林晚跪着的膝盖周围,落在她散开的华丽裙摆上,甚至有一片,沾在了她苍白冰凉的脸颊上。
顾淮松开手,任由最后一点碎屑飘落。他慢条斯理地用一方雪白的手帕擦拭着刚才捏过支票的指尖,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极致的冰冷与嫌恶。仿佛刚才触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
他微微弯腰,凑近林晚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来的却是刺骨的冰寒。那低沉悦耳的声音,此刻却如同淬毒的冰锥,一字一句,清晰地凿进她的耳膜,也凿穿了她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尊严:
林小姐,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的残忍,你的膝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廉价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晚的整个世界,轰然崩塌。耳边所有的声音——背景音乐、远处的低语、近处的抽气声——都消失了,只剩下尖锐的、持续不断的嗡鸣。眼前的光线急剧地扭曲、旋转、黯淡下去。屈辱、绝望、灭顶的冰冷,像黑色的海啸,瞬间将她吞噬殆尽。她甚至感觉不到膝盖撞击地面的疼痛,也感觉不到脸颊上那纸屑的触感,只有一种灵魂被彻底抽离、狠狠践踏的虚无。
身体里支撑她的最后一丝力气被抽空。她眼前猛地一黑,软软地向前栽倒,意识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深渊。
失去意识前最后的画面,是顾淮那双居高临下的、深不见底的冰冷眼眸,和他转身离开时,那决绝而无情的背影。
3
消毒水的味道,冰冷、刺鼻,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深处,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这里是医院。
林晚的眼睫颤动了几下,沉重的眼皮像是被黏住,费了好大力气才掀开一条缝隙。刺眼的白光让她瞬间又闭上了眼,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再次缓缓睁开。
入眼是惨白的天花板,一盏吸顶灯散发着毫无温度的光。她转动有些僵硬的脖子,环顾四周。这是一间设施极其普通的双人病房,旁边空着的床位上堆放着杂物。她手上扎着输液的针头,冰凉的液体正缓慢地滴入血管。
记忆如同倒灌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意识的堤坝——奢华璀璨的宴会厅、无数道鄙夷的目光、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撕裂支票时那刺耳的声响、还有那句如同魔咒般刻进骨髓的话:你的膝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廉价了……以及那双冰冷、漠然,再无一丝温情的眼睛。
巨大的屈辱感和灭顶的绝望再次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猛地侧过身,趴在床边剧烈地干呕起来。然而胃里空空如也,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带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痛楚。
林小姐你醒了
一个穿着护工服的中年女人推门进来,看到她痛苦的样子,连忙快步走过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哎哟,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医生说你这是急火攻心加上低血糖,得好好休息。
护工阿姨倒了杯温水递给她,絮絮叨叨:你可算醒了,都昏睡快一天了。是顾先生派人送你来的,还预存了医药费。啧,那么大的人物,能管你,也是心善了……
顾淮林晚猛地抓住护工阿姨的手臂,力气大得让对方痛呼了一声。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急切,他…他派人送我来的他…他还说了什么他是不是……
是不是……还有一点点可能那微弱的、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谬不堪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她死寂的心湖。
护工阿姨被她抓得呲牙咧嘴,挣开她的手,揉着胳膊,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耐烦和警惕:哎哟,林小姐,你轻点!顾先生能说什么就交代我们照顾好你,让你醒了就赶紧走!医药费付过了,不欠你的!她顿了顿,看着林晚瞬间灰败下去的脸色,撇撇嘴,压低声音嘀咕了一句,像是警告又像是鄙夷,那位顾总什么人海城现在谁不知道手段厉害着呢!你可别再去招惹了,那支票撕的…啧啧,多少人看见了没当场把你扔出去就算给脸了!听阿姨一句劝,赶紧养好,收拾东西走人吧!别赖在这儿了,晦气!
护工阿姨的话,像一盆掺着冰渣的冷水,兜头浇下,将林晚心头那点刚燃起的、虚妄的火星彻底浇灭。她松开手,身体里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软软地靠回冰冷的床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反复揉捏,痛得她几乎蜷缩起来。
原来,送她来医院,预存医药费,并非一丝怜悯,而是最彻底的撇清,是怕她这个麻烦死在宴会厅里带来的负面影响。他做得干净利落,甚至不屑于亲自看她一眼。
最后一点幻想也破灭了。只剩下赤裸裸的、被施舍后又嫌恶丢弃的难堪。
我…我知道了。林晚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飘忽无力,谢谢阿姨,我…休息一下就走。
护工阿姨见她识相,脸色缓和了些,又叮嘱了几句按时吃药之类的,便转身出去了,关门的动作带着点如释重负的轻快。
病房里只剩下林晚一个人。死寂重新弥漫开来,只有点滴管里液体滴落的微弱声响,如同生命的倒计时。她呆呆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眼神空洞,泪水无声地顺着眼角滑落,滚烫地没入鬓角,留下冰凉的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停在病房门口。接着,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一个小小的身影探了进来。
那是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小女孩,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粉色小裙子,梳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辫子,脸蛋圆圆的,眼睛又大又亮,像浸在水里的黑葡萄。她怯生生地扒着门框,看到林晚醒了,大眼睛里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小声地、甜甜地唤道:妈妈!
是念念!她的女儿,顾念念!
林晚如同被电流击中,猛地从绝望的泥沼中挣扎出来。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擦掉脸上的泪痕,努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朝着门口张开手臂:念念!宝贝,快过来!
念念像只欢快的小鸟,扑棱棱地跑进来,扑到林晚床边,小手紧紧抓住林晚没输液的那只手。她的小脸蹭着林晚的手背,奶声奶气地问:妈妈,你病好了吗还痛痛吗念念给妈妈呼呼!
女儿的体温和依恋,像一道微弱却温暖的光,照进了林晚冰冷绝望的世界。她紧紧抱住女儿小小的、软软的身体,贪婪地汲取着这唯一的慰藉,声音哽咽:妈妈没事了,念念乖,妈妈不痛了…
然而,这份短暂的温暖,很快被更深的恐惧覆盖。念念的存在,是绝不能暴露的秘密!尤其是在顾淮刚刚彻底将她打入地狱的此刻!如果让他知道念念……林晚不敢想下去,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
念念,林晚捧起女儿的小脸,强压着声音里的颤抖,是谁…谁带你来的她问得小心翼翼,心提到了嗓子眼。
念念眨了眨大眼睛,很认真地回答:是王爷爷!王爷爷在外面等念念呢!她指了指门外。
王叔父亲的助理林晚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了一点点,还好不是别人。但紧接着,更深的焦虑涌了上来。念念不能在这里久留!顾淮既然能派人送她来这家医院,难保不会有人留意到……
念念乖,林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妈妈很快就能回家了。你先跟王爷爷回家好不好妈妈累了,想再睡一会儿。
那妈妈要快点好起来!念念懂事地点点头,凑上来在林晚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念念回家等妈妈!
看着女儿一步三回头、被护工阿姨带出去的小小背影消失在门口,林晚紧绷的身体才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下来。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的病号服。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再一次被推开了。
林晚以为是护工阿姨送念念回来拿东西,下意识地抬起头,疲惫地说:阿姨,念念的……
声音戛然而止。
门口站着的,不是护工,也不是王叔。
是顾淮。
他像一尊冰冷的雕塑,逆着走廊的光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堵住了门口,带来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压迫感。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那身剪裁完美的墨色西装在惨白的医院灯光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正牢牢地钉在林晚脸上,里面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极其危险的情绪——震惊、审视、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强行压抑的、山雨欲来的暴怒!
林晚浑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彻底冻结!大脑一片空白!念念!他刚才…是不是看到念念了!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如同索命阎罗般一步步走近的男人。
顾淮一步步走进病房,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林晚濒临崩溃的神经上。病房的门在他身后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将这狭小的空间变成了一个令人窒息的囚笼。
他停在病床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林晚整个人都笼罩其中。那目光锐利如鹰隼,带着洞穿一切的力量,在她苍白惊恐的脸上反复逡巡,仿佛要从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里,挖掘出那个足以颠覆他认知的真相。
那个孩子,顾淮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压抑的雷鸣,每一个字都裹挟着令人胆寒的冷意,是谁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抽,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薄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嘴唇颤抖着,想要否认,想要编造一个谎言,然而在顾淮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任何谎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是…是王叔的孙女…临时…临时托我照看一下……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在病房里响起,飘忽得像一缕青烟,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呵。顾淮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个毫无温度的、冰冷的弧度。那眼神里的讥诮和寒意更浓了,像淬了毒的冰凌。王叔的孙女他微微俯身,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几乎让林晚无法呼吸,林晚,五年不见,你撒谎的本事,倒是见长。
他的视线,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缓缓下移,最终,落在了林晚手边——那个半敞开的、印着医院标志的帆布包上。一份蓝色的病历本,因为刚才念念的扑抱而被带出来了一角,清晰地暴露在两人的视线之下。
封面上,患者姓名一栏,赫然写着:林晚。
而在下方的显著位置,一行加粗的打印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灼伤了顾淮的眼睛——
血型:RH阴性(稀有血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顾淮脸上的所有表情——冰冷的审视、讥诮的嘲讽、压抑的暴怒——在看清那行字的瞬间,如同被重锤击碎的冰面,轰然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扭曲的震惊!
RH阴性血!熊猫血!极其稀有!而这特殊的血型,在他们顾家直系血脉中,如同一个沉默而顽固的烙印,代代相传!他的爷爷是,他的父亲是,他顾淮本人,也是!这是刻在基因里的、无法伪造的家族印记!
林晚……她怎么可能是这个血型!她当年明明……
巨大的冲击如同海啸,瞬间冲垮了顾淮所有的理智壁垒。他猛地一步上前,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那只骨节分明、曾签下无数商业文件、也曾撕碎过支票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几乎捏碎骨头的力量,狠狠地攫住了林晚的下颌!
呃!林晚痛呼出声,被迫仰起脸,对上那双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赤红得吓人的眼眸。他指间的冰冷和她下颌传来的剧痛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颤抖。
说!顾淮的声音彻底变了调,嘶哑、破碎,带着一种濒临疯狂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裹挟着滔天的怒火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入骨髓的恐慌,那个孩子!那个叫你‘妈妈’的孩子!她的父亲——到底是谁!
下颌传来的剧痛几乎让林晚晕厥,骨头似乎都在呻吟。顾淮眼中那赤红的、近乎疯狂的火焰,更是让她肝胆俱裂。念念!他果然看到了念念!他猜到了!他知道了!那可怕的家族遗传血型,成了最致命的证据链!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她不能承认!绝对不能!顾淮的恨意足以毁掉一切!念念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支撑,是她拼尽一切也要保护的软肋!她绝不能让念念卷入这可怕的漩涡!
不…不是…林晚拼命地摇头,泪水因剧痛和恐惧汹涌而出,视线一片模糊,不是你想的那样…顾淮…你放开我…
她试图挣扎,双手徒劳地去掰他钢铁般的手指。
不是我想的那样顾淮猛地凑近,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他灼热而混乱的呼吸喷在林晚脸上,带着毁灭的气息,RH阴性血!林晚!你告诉我,除了我们顾家的种,这世上还有哪个野男人能给你这种血!说啊!他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林晚甚至听到了自己下颌骨不堪重负的轻微声响。
呃啊——林晚痛得眼前发黑,意识都开始模糊。求生的本能和护犊的疯狂在绝望中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她猛地抬起没有输液的那只手,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推在了顾淮的胸膛上!
滚开!她嘶声尖叫,声音因极致的痛苦和恐惧而扭曲变形,孩子是谁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反正…反正不是顾总的!她几乎是吼出了最后一句,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决绝。
顾淮猝不及防,被她这拼尽全力的一推,竟真的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钳制着她下颌的手也松开了。
林晚如同脱水的鱼,剧烈地喘息着,下颌处留下几道清晰的、深红的指印,火辣辣地疼。她顾不上疼痛,也顾不上看顾淮此刻是什么表情,巨大的恐慌驱使着她做出最本能的反应——逃!
她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兽,猛地掀开身上的薄被,手忙脚乱地去拔手背上的输液针头。胶布被撕开,针头被粗鲁地拽出,带出一串细小的血珠。她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带着念念,立刻逃离这里!逃离顾淮!逃得越远越好!
她抓起那个装着病历本的帆布包,踉踉跄跄地跳下病床,看也不看僵立在原地的顾淮,赤着脚就朝病房门口冲去!冰冷的瓷砖地面刺激着她的脚心,却远不及内心的恐惧来得刺骨。
林晚!身后,传来顾淮一声惊怒交加的厉吼,带着难以置信的暴怒。
林晚充耳不闻,用尽全身力气拉开病房门,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身影瞬间消失在走廊的拐角。
病房内,顾淮僵硬地站在原地,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如同被激怒的困兽。他看着自己刚才捏过林晚下颌的手,指节上似乎还残留着她皮肤的温度和那深红的印记。耳边回荡着她那句嘶吼:反正…反正不是顾总的!还有她眼中那决绝的、如同看洪水猛兽般的恐惧……
那份恐惧,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心底最深处某个从未示人的角落。
他猛地转过身,赤红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病床,最终死死钉在地面上——那里,因为林晚慌乱拔针,掉落了一张纸。
不是病历本,而是一张对折的、被揉皱的打印纸。
顾淮几乎是扑了过去,一把将那张纸捡起,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毁灭般的急切,粗暴地将其展开。
白纸黑字,冰冷而残酷。
海城市中心医院
病理诊断报告单
姓名:林晚
年龄:29岁
临床诊断:全身多发性骨痛待查
病理诊断:骨转移癌(晚期)
来源:待查(高度怀疑原发灶隐匿)
轰隆——
窗外明明没有雷声,顾淮的脑海里却仿佛炸开了一道惊雷!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在剧烈地旋转、崩塌!
骨癌……晚期……转移……
这几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烫穿了他的灵魂!
那个在他面前强撑着跪下、被他撕碎支票羞辱的女人……
那个被他掐着下颌质问、眼中充满决绝恐惧的女人……
那个拼尽全力推开他、赤脚逃离的女人……
她……快死了!
不……一声破碎的、几乎不成调的嘶吼从顾淮的喉咙深处挣扎出来。他死死攥着那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诊断书,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濒临断裂的咯咯声,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同虬结的树根。那张总是冷硬、掌控一切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被彻底击垮的、茫然又惊骇的空白。
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门口林晚消失的方向。下一秒,身体里爆发出一种近乎野兽般的力量!
砰!
病房的门被狠狠撞开,重重砸在墙壁上又弹回。顾淮像一道失控的黑色飓风,冲出病房,朝着林晚消失的走廊尽头,不顾一切地狂奔而去!
4
机场大厅的广播,用着一种平铺直叙、毫无波澜的语调,一遍遍重复着,冰冷地切割着空气:前往瑞士苏黎世的LHXXX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乘坐该航班的旅客,前往B12号登机口……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精准地扎在林晚紧绷的神经末梢。
她坐在候机区冰凉的金属座椅上,身体微微佝偻着,双手紧紧攥着放在腿上的帆布包。包里,那张轻飘飘却又重逾千钧的病理报告单,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隔着粗糙的布料,灼烫着她的皮肤,也灼烧着她的灵魂。骨缝深处绵延不绝的钝痛,如同跗骨之蛆,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生命的倒计时。冷汗细细密密地从额角渗出,又被她咬着牙,不动声色地擦去。
妈妈,身边,念念小小的身子依偎着她,柔软的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仰着小脸,大眼睛里盛满了不安和依赖,我们又要坐大飞机吗去好远好远的地方
孩子敏感的神经,似乎也察觉到了母亲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沉重和恐慌。
林晚的心被女儿稚嫩的声音狠狠揪了一下,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她努力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尽管那笑容苍白脆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她伸出手,轻轻地将女儿柔软的小身体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带着奶香的发顶,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嗯,念念不怕。妈妈带念念去一个…很漂亮很安静的地方。那里有雪山,有湖泊…念念会喜欢的。
她描绘着瑞士的风景,声音却空洞得厉害。那是她为自己选择的、最后的埋骨之地,一个不会打扰任何人、也不会被任何人打扰的角落。
可是…念念的小脑袋在她怀里蹭了蹭,声音闷闷的,念念想王爷爷,也想…想上次医院里看到的那个…很高的叔叔…
叔叔!
林晚的身体骤然僵住!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念念说的是谁难道……是顾淮!在医院那次……念念看到了!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巨浪,瞬间将她淹没!她猛地抱紧了女儿,力道之大让念念不舒服地哼唧了一声。她下意识地抬头,视线慌乱地在人头攒动的候机大厅里疯狂扫视,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没有…没有那道熟悉的高大身影……
广播再次响起,催促着前往苏黎世的旅客。林晚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定是念念记错了,或者是别的什么叔叔。不能再耽搁了!
念念乖,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翻涌的恐惧,松开女儿,动作有些急促地站起身,同时将女儿也抱了起来,我们该走了。
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就在这时——
让开!让开!!
一声嘶哑到极致、如同濒死野兽发出的咆哮,猛地撕裂了机场大厅嘈杂的背景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那声音……
林晚的身体如同被瞬间冻结的冰雕,抱着念念的手臂僵在半空,浑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她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视线所及,候机区的入口处,人群如同被摩西分开的红海,惊叫着向两旁仓惶退避。一道颀长而熟悉的身影,正以惊人的速度冲撞过来!
是顾淮!
他此刻的样子,与林晚记忆中那个永远冷静自持、掌控一切的男人判若两人!昂贵的墨色西装外套不见了,白衬衫的领口被粗暴地扯开,露出线条紧绷的颈项。他的头发凌乱不堪,几缕被汗水浸湿的额发贴在饱满的额角。那张英俊得近乎完美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汗水,脸色是骇人的惨白,嘴唇却因剧烈的奔跑而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嫣红。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那双总是深不见底、冷漠疏离的眼眸,此刻赤红一片,里面翻涌着一种毁天灭地的疯狂、不顾一切的绝望,还有……一种林晚从未见过、也不敢去深究的、近乎灭顶的恐慌!
他像一头彻底失控的狂兽,撞开挡路的行李箱,推开惊愕的旅客,目标明确,死死地锁定了抱着孩子的林晚!
林晚!!回来——!!
他的嘶吼声再次炸响,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穿透力,瞬间盖过了所有的喧嚣,也狠狠撞碎了林晚最后一点强装的镇定!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取了林晚!她抱着念念,几乎是本能地转身,跌跌撞撞地朝着登机通道的方向冲去!快!再快一点!离开这里!逃离他!
女士!请出示登机牌!
通道口的安检人员试图阻拦。
林晚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像没听见一样,抱着孩子就想往里冲!
拦住她!!
顾淮的咆哮声已近在咫尺,带着雷霆万钧的怒意和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急迫。
两名高大的安保人员立刻上前,试图拦住慌不择路的林晚。
滚开!顾淮如同一辆失控的重型战车,狠狠撞开了挡路的安保!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个壮汉都踉跄着跌倒在地!他看也不看,猩红的眼睛只死死盯着前方那个抱着孩子、如同惊弓之鸟般想要逃离的身影!
林晚!你停下!!
他嘶吼着,声音因为极致的奔跑和情绪而彻底劈裂,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绝望,我的骨髓…我的骨髓能救她!!
嗡——
林晚狂奔的脚步,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钉在了原地!
她猛地转过身,怀里的念念被这剧烈的动作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隔着短短十几米的距离,隔着仓惶躲避的人群,隔着冰冷喧嚣的空气。
林晚看到了顾淮。
他冲破了最后一道阻拦,停在了距离登机通道口几步之遥的地方。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喘息都像破旧的风箱,发出沉重的嘶鸣。汗水浸透了他白色的衬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他的脸色白得像纸,唯有那双眼睛,赤红如血,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愤怒、绝望、恐慌,还有一种近乎哀求的、孤注一掷的急迫!
他站在那里,像一头穷途末路的困兽,对着她嘶喊出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回来!我的骨髓能救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机场广播依旧在冰冷地催促着登机。
孩子的哭声尖锐地划破空气。
周围是旅客们惊愕、好奇、议论纷纷的嗡嗡声。
但林晚的世界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她抱着哭泣的念念,僵硬地站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帆布包从她无力的臂弯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那份沉重的病理报告单,散落出来,刺眼地躺在地上。
她看着几步之外那个狼狈不堪、眼神却亮得骇人的男人,看着他因剧烈喘息而起伏的胸膛,看着他眼中那不容错辨的、孤注一掷的疯狂和……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名为希望的光芒。
骨髓……救念念……
这几个字,像滚烫的熔岩,瞬间冲垮了她用五年绝望、五年悔恨、五年病痛筑起的所有心防。巨大的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模糊。骨缝深处的剧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彻底撕裂。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一声破碎的、如同叹息般的哽咽。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被彻底抽空。
眼前顾淮那张写满惊惧和急迫的脸,彻底被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
她抱着孩子,软软地、无声地向后倒去。
晚晚——!!
顾淮目眦欲裂的嘶吼声,穿透了机场大厅所有的喧嚣,带着一种撕碎灵魂的恐惧,狠狠撞向那扇巨大的、映照着外面阴沉雨幕的玻璃幕墙。
窗外,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以倾天覆地之势,轰然落下。豆大的雨点疯狂地砸在玻璃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瞬间织成一片白茫茫的、隔绝天地的水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