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大爷,半桶油,我和你交个朋友!
几瓶酒,哥俩好,说走就走!
你……你怎么进来了!
我话音还没落,对面那位一米八的帅哥眼神陡然一亮,像是终于等到了通关密语。
他二话不说,猛地把那沉甸甸的半桶油硬塞进我怀里,眼神异常坚定:来都来了,回不去了,我懂得。
懂懂什么组织里混进了奇怪的家伙
话还卡在喉咙里,他已经闪电般脱掉了所有衣服。
老天爷!母胎单身三十年,我哪见过这阵仗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
等等…我们才刚见面,不要…不要啊!
那顶帅气的栗色头发怎么…随着他甩外套的动作歪斜了灯光明晃晃地照下来。
好家伙!敢情私底下是个锃光瓦亮的光头!
视线下意识往下滑……
腹肌!
是腹肌!
线条流畅的六块腹肌,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进我眼里!
喂喂喂!你怎么光着身靠过来了你…你干什么我要报警了!
我叫玉丽,是个孤儿,直到有一天,有个律师突然找到了我,他告诉我,我的姨夫死了。
我隐约记得母亲临终前曾拉着我的手,断断续续地提起过,她有个亲妹妹,性子烈,很多年前……跟人私奔了……再没回来过。
那时我还小,只当是个遥远的家族故事,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与我产生关联。
律师说,姨夫膝下无儿无女,按照继承顺序,我,荀玉丽,这个他妻子(我那位私奔的姨母)血缘上的外甥女,成了他唯一一套房产的法定继承人。
我握着笔,律师递来的继承文件沉甸甸的。母亲的告诫毫无预兆地浮现在脑海。
离那个家的事……远点……
然而,白纸黑字的遗产二字,对一个孤儿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万万没想到,从签下继承文件那一刻起,我迎来的竟是水深火热的日子。
1
第一位男房客
为了迎接新家,我满心欢喜地去烫了个头发,特意花重金请了位网红理发师。
他给我设计了一头漂亮的栗色齐眉长发,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忽然,他轻声说:你的脸型…真像我一位故人。
不幸的是,当晚,窝在出租屋打游戏的我,还沉浸在即将拥有新家的喜悦里,竟迷迷糊糊睡着了,忘记睡前关风扇。结果一觉醒来……坏了!脸歪嘴斜,竟是患上了面瘫。
正值酷暑,我穿着一件宽松的黑色短袖,搭着条素雅米色长裙,一手拎着那包沉甸甸的中草药,一手按着脸上的口罩,就这样来到了我的新家门前。
抬头望去,房子比预想的要好。
这是一栋四层小楼,外立面看起来经过了修整,楼内也打扫得干净整洁。
听说是得益于当地政府的政策,诸如此类的老房子被统一改造了一番。
捏着钥匙,我心里那点因为面瘫带来的沮丧,竟被眼前的景象冲淡了些。
——瞧,姐这破天荒的运气,算是捡了个宝!
钥匙在锁孔里生涩地转了一圈,咔哒一声,门开了。
屋内光线有些暗,但扑面而来的气息还算新鲜,没有预想中老房子的陈腐霉味。
我摸索着找到开关,暖黄的灯光洒下来——一室一厅的格局,比想象中敞亮些。
一张铺着旧床单的大床靠墙放着,旁边孤零零地立着一张漆皮剥落得厉害的塑料椅子,算是这客厅里唯一的家具了。
第一眼,竟有种……该死的温馨感!
我把肩上沉甸甸的草药包随手丢在光秃秃的地板上,几步走到床边。
那床旧被褥皱巴巴地堆着,散发着一股淡淡汗味和某种刺鼻劣质香水的怪异气味。
我皱了皱鼻子(可惜半边脸不太听使唤),毫不犹豫地把被子褥子团成一团,像丢弃什么垃圾一样,砰地一声扔到了离床最远的角落里。
啧,这味儿……
看来光收拾不行,非得去芒鱼二手市场淘点干净的铺盖不可了。
站在这空荡得有些过分的屋子里,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靠墙的那个老式衣柜,它沉默地立在那里,棕色的木纹显得陈旧而厚重。
鬼使神差,
我走过去,手指搭上冰凉的黄铜把手,轻轻一拉——
吱呀——
一股更浓郁,甜腻到发齁的香水味猛地涌了出来,呛得我后退半步。
定睛一看,衣柜里满满当当,却塞满了各种……风格极其鲜明的女性衣物。
大片的黑色蕾丝纠缠在一起,鲜艳的JK格子短裙突兀地叠放着;还有薄如蝉翼的纱衣、缀着亮片的吊带……等等,怎么全是这些
我那素未谋面的迷人姨夫呢
他的衬衫呢裤子呢哪怕是一件旧工装呢
心头那点刚冒头的温馨瞬间被一种毛骨悚然的诡异感取代。
我不死心,忍着那股甜腻得发晕的味道,
伸手在里面翻找。
拨开层层叠叠的柔软布料,手指触到的只有劣质的塑料壳子几支颜色艳俗的口红,外壳都磨花了。一个打开的眼影盘,里面的颜色像是被胡乱蹭过,混成脏兮兮的一团;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看起来就廉价无比的化妆品散落在角落。
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我猛地关上柜门,哐当一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刺耳。
背靠着冰凉的柜门,环顾这间一室一厅。大床、椅子、塞满女人衣服的衣柜、角落那团散发着怪味的被褥。
这里,干净得像被水洗过,却又残留着强烈的,属于他人的生活印记。
可偏偏,属于这房子的男主人——我那姨夫的任何一丝痕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他从未在这里,生活过。
咚咚咚……
突然,门板在震动,有人敲门
我的心跳被这声响猛地攥紧,屏住呼吸,挪到门后,冰凉的猫眼贴上了眼皮。
一张脸,年轻,俊俏,像橱窗里精心摆放的模型。
他穿着醒目的丑团外卖工装,明晃晃的黄色刺得人眼晕。
手里……没拎着餐盒。
那是什么一个塑料桶暗沉沉的,看不清里面盛着什么。
心悬了起来,又莫名落下一点。
我也没订外卖呀,难道是有人特意买给我还是某个朋友心血来潮的关怀这念头带着一丝甜味,像蛛丝,轻轻拂过紧绷的神经。
我浮想联翩,鬼使神差地转动了冰凉的金属门锁。
门开了条缝,楼道浑浊的光线涌进来。
他站在那儿,眼神躲闪,脸颊浮着不自然的红晕,像个课堂上被点名的青涩学生。我……他声音抖得厉害,……想跟你交个朋友,方便进去……进去吗。
没等我反应,他竟然弯腰,利落地蹬掉了脚上的运动鞋,那双脚包裹在廉价的白色棉袜里,然后,侧身挤了进来,动作熟稔。
我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鞋柜。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完了,是这个小哥暗恋我,他是不是筹谋许久了。
我拼命在记忆的碎片里打捞,自己在哪里与他见过面,超市电梯楼下便利店一片空白。
只有他手里那个塑料桶的存在感越来越强,沉甸甸地坠着。
瓶口边缘凝结着黑乎乎的油垢,瓶身更是糊满了粘腻的暗黄污渍,油腻腻的反光令人作呕。
更有一股混合了劣质酱油和陈年油哈喇的怪味,霸道地钻进鼻腔,瞬间盖过了房间里浓烈的香薰气息。
送油半桶还是用过的
我胃里一阵翻滚。
这算什么临时从自家厨房灶台边抄来的道具荒谬感满满。
思索半天,还是没有任何印象。
我出于出于礼貌接过礼物,强压下喉咙口的恶心,脸上肌肉僵硬地扯动,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谢谢……啊,挺……特别的。声音分外干涩。
小哥的眼睛却猛地亮了,像黑暗里骤然点起的灯,脸上那点羞涩逐渐被兴奋取代。
他咧开嘴,笑容突兀地挂在脸上,接着抬起手,不是去放那桶可疑的油,而是直接抓住了自己黄色工装外套的拉链。嗤啦一声,拉链被粗暴地拽到底。
他把那件明晃晃的工装随手甩在旁边那把唯一的餐椅上,动作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亢奋。
里面是一件洗得有些发旧的小熊印花白色T恤,幼稚的图案和他此刻灼热的眼神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想着,估计是天热吧,不如一会留他吃个饭好了。
呵呵,小熊半袖,还挺有童趣的
突然想到什么,我喉咙发紧,指尖发凉。
这气氛不对,完全不对。
那句不如留下吃个饭的客套话,生生堵在胸口。
他只是热吗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眼前的景象碾得粉碎——他竟毫不犹豫地抓住了T恤的下摆,猛地向上掀起!
线条分明的腹肌瞬间暴露在空气里,带着年轻躯体特有的紧致和力量感。
太好了,是腹肌,这小哥还挺有身材,不过,我们才初次见面,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这赤裸的展示毫无美感,只有一种扑面而来,带着原始的压迫和侵犯感。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
你干什……
我惊骇的质问被他的动作硬生生打断。
他像一头蓄势已久的豹子,猛地向前一扑,双臂铁箍般死死缠住了我!
带着汗意的滚烫肌肤紧紧贴了上来,
隔着薄薄的衣物,那热度几乎灼伤我。
放开!
尖叫声终于冲破了喉咙,我像一条离水的鱼,疯狂地扭动、推搡,指甲胡乱地抓挠着他裸露的滚烫手臂。
恐惧彻底烧断了理智的引线。
混乱中,我的手不知怎么向上挥舞,指尖猛地勾住了他头顶那片浓密得可疑的黑发!
一股轻微但明确的阻力,紧接着是嗤的一声轻响,那片头发竟轻飘飘地脱离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半秒。
一个锃亮如灯泡的头颅,赫然暴露在眼前。头皮苍白,上面甚至能看到几道浅淡的疤痕,在客厅顶灯下反射着刺眼的光。
那张原本俊俏的脸,此刻因为失去遮掩而显得无比怪异、陌生,甚至狰狞。
他脸上亢奋的表情瞬间冻结,随即被一种巨大惊恐和狼狈取代,像被剥掉了精心伪装的画皮。
他触电般松开了我,仓皇失措地弯下腰,狼狈地在地上摸索那顶滑稽的假发套。
就是现在!我踉跄着后退,撞到墙壁。
冰冷坚硬的触感反而带来一丝支撑。
手抖得几乎握不住,但还是凭着本能伸进口袋,死死攥住那唯一的救命稻草——手机。
指纹解锁的图案在眼前模糊晃动,一次,两次!屏幕终于亮起刺眼的白光。
那三个数字键,此刻是唯一的锚点。
我用尽全身力气,重重按了下去!
尖锐的、代表秩序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最终定格在楼下,红蓝交替的光芒透过窗帘缝隙,在室内墙上无声地切割、旋转,像一场沉默的默剧灯光。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身体里每一寸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细微颤抖,如同刚跑完一场耗尽生命的马拉松。
警察简短而高效的问询隔着一层毛玻璃,声音模糊不清。
他们动作利落地给那个穿着滑稽小熊T恤,顶着一头乱糟糟假发套的男人铐上了手铐。
放开我,她收了我的钱,她是自愿的!
他被带走时,那双眼珠死死地钉在我身上,里面翻涌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东西——不是愤怒,更像是某种被打断仪式的,深不见底的怨毒和……遗憾
直到那扇沉重的单元门彻底合拢,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影和声响,我才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整个人彻底松懈下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客厅里死寂得可怕。
警察带走了人,却留下了那桶油。
它像个不祥的黑色图腾,依旧稳稳地立在玄关冰冷的地砖上,桶壁残留的暗黄色油污,正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拖拽着沉重的轨迹,一点、一点地向下蜿蜒滑落。
那滑腻的痕迹,像某种活物的涎水。
我避开它,如同避开瘟疫的源头,踉跄着走向窗边,只想确认警车是否真的离开。
楼下,红蓝的警灯还在无声地闪烁,映照着小区里停着的几辆普通私家车。
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其中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车窗贴着深色的膜。
就在警灯光芒扫过的刹那,那深色的车窗玻璃上,极其短暂地反射出一点微弱的、跃动的亮光。
当我以为,事情就会到这里结束,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砰!砰!砰!
近乎砸门的巨响猛地炸开,吓得我一哆嗦,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
这栋老楼的隔音本就形同虚设,此刻那声音更像是直接擂在我的耳膜上。
谁啊我特意提高嗓门问,声音因为紧张和面瘫显得有些沙哑。
门外没有回答,只有更疯狂的砸门声,夹杂着一个年轻女性尖利又带着哭腔的嘶喊:开门!你给我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贱人!开门!
贱人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在这座城市,除了那个通知我继承遗产的律师,我认识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这指名道姓的恶意,从何而来
犹豫只是一瞬。
孤儿院长大的经历让我骨子里有种遇强则强的硬气,加上这房子现在是法律上属于我的地盘。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门锁。
门几乎是被人撞开的。
一见面,就给了我一巴掌。
一个看起来顶多二十出头的少女,穿着短T热裤,染着一头张扬的红色长发,眼睛红肿得像桃子,脸上还挂着泪痕。
她像一头发怒的小兽,门开的瞬间,视线就死死盯在我脸上——尤其是我戴着口罩的部分。那眼神里的恨意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
就是你!她尖叫一声,根本不容我开口,扬起手,带着一阵风,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我戴着口罩的脸上。
火辣辣的痛感瞬间蔓延开来,口罩下的皮肤肯定红了。
这突如其来的暴力让我懵了一秒,随即一股邪火噌地就窜了上来。
你神经病啊!我捂着脸怒骂。
勾引我男朋友的贱货!就是你!化成灰我也认得你这张脸!少女歇斯底里地叫着,张牙舞爪地又要扑上来。
有这胆色,你怎么不去派出所撕了你家渣男,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根本不认识他!我厉声喝道,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
虽然我身形纤细,但孤儿院和多年独自生活练出的力气和反应还在。
在她再次扑上来的瞬间,我侧身躲过她胡乱挥舞的爪子,脚下使了个绊子,同时抓住她一条胳膊用力一拧一按——
啊!少女痛呼一声,被我干净利落地反剪手臂,脸朝下狠狠摁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我单膝压住她的后腰,俯下身,嘴唇几乎贴着她汗湿的耳朵,一字一句,清晰地送进她耳中:
姐们儿,听清楚了。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你何必死盯着一个瓢虫不放为了个垃圾男人发疯,值得吗
也许是被我制服的速度和力道震住了,也许是我话里毫不掩饰的鄙夷和瓢虫这个词刺中了她,身下的少女挣扎的幅度小了下来,只剩下委屈的呜咽。
我不信,他有视频,就在他手机里,她趴在地上,抽抽噎噎地说。
视频我皱眉,手上的力道松了些。
什么视频
他…偷偷刷我的卡购买的,一个肌肉男搂着个女人的视频,就在这房间里拍的。
那女人…那女人就是你!栗色头发…口罩…黑衣服黄裙子,一模一样!她猛地抬起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瞪着我,仿佛要在我脸上烧出个洞来。
我的心猛地一沉。栗色齐眉长发黑短袖黄长裙戴口罩这不就是我今天的打扮可我今天才第一次踏进这栋楼!
手机呢我沉声问。
少女似乎也冷静了一点,或者说,被我压制得暂时放弃了武力反抗。
她用还能动的那只手艰难地从热裤口袋里摸出一个套着小熊外壳的手机,手指颤抖着解锁,在相册里飞快地上下翻动。
你看!你自己看!她终于翻到一段视频,暂停后,把屏幕猛地怼到我眼前。
好奇心压过了愤怒和警惕。我凑近看去。
照片的光线很暗,背景似乎是我家中的床头灯下。一个留着栗色齐眉长发的女子,背对着镜头,正俯身亲吻着一个躺着的年轻男人的脸颊。那男人闭着眼,嘴角带着一丝餍足的笑意,正是网上很火的理发师!拍摄角度极其暧昧,那女子的侧脸线条,尤其是那发型和露出的眉眼轮廓,乍一看,真的和我有七八分相似!
一股荒谬的感觉席卷全身。
等等,我的目光死死停留在照片上,心脏狂跳起来,不是因为被误认的愤怒,而是因为一种更可怕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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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照片里的女子虽然穿着厚实黑色毛衣,露出的肩膀和手臂线条乍看纤细,但那双手!
那双手正撑在男人的胸膛上。手指关节略显粗大,皮肤纹理也显得苍老厚实,指骨分明,带着一种绝非女性的力量感。指甲涂了红色指甲,甚至有点…艳俗
这绝不是一双女人的手!
这不是我!我声音干涩,死死盯着那双手,你仔细看她的手!这是个男人!
少女愣住了,似乎第一次注意到这个细节。她抢回手机,凑到眼前,瞳孔因为震惊而急剧收缩。手…这…怎么会…可这脸…
脸…像我的脸。
我猛地想起那个网红理发师的话:你的脸……真像我一位故人。
想起衣柜里那些风格迥异的女性衣物、劣质化妆品…
想起这屋子里,属于姨夫的痕迹,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脑海。
我几乎是踉跄着冲回房间,扑向那个散发着甜腻香味的衣柜。
之前翻找时,在那些衣服最底下,似乎摸到过一个硬硬的小卡片,当时心烦意乱没在意。
我粗暴地拨开那些蕾丝和纱裙,手指在柜底缝隙摸索。很快,指尖触到了那个东西——一张边缘磨损,表面沾着可疑油渍的旧身份证。
我颤抖着把它抽出来,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照片上的人像有些模糊,但能看清是一个中年男人。
方脸,浓眉,眼神有些木讷。
姓名栏赫然印着我姨夫的名字!陈红军
然而,最让我浑身汗毛倒竖的是——
他若活着,如今已经43岁高寿了。
我缓缓地转过头,将身份证上的照片,和少女手机屏幕上那个栗色长发女子的五官,在脑海中疯狂比对。
发型可以变,妆容可以改,甚至气质都能伪装…
但那个头骨的轮廓,那眉骨的走向,那下颌的线条…在极度的震惊和刻意比对下,它们如同破碎的拼图,在我眼前一点点对上了!
那个依偎在帅哥怀里、做着不可描述之事的栗色长发女子…
那个衣柜里塞满女装与化妆品的主人…
那个我素未谋面,留下这诡异空屋的迷人姨夫
他们竟然是同一个人!
2
第二位房客
我将手机塞回她汗湿的手心。
少女一脸失魂落魄地走了,连质问的力气都没有,只留下楼道里空洞的回音和笼罩在屋子上空的浓重疑云。
姨夫,或者说,她到底是谁那个送油的帅哥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这潭浑水,深得让我头皮发麻。
线索,必须找到线索。
少女临走前,在我逼问下,不情不愿地翻出了那个特殊网站的购买链接。
链接像一串扭曲的密码,指向国外某个藏匿很深的外网网站。
这倒撞到了我的枪口上。
忘了介绍,我玉丽,也曾经是某大厂光鲜亮丽的前端开发工程师。可惜经济寒冬席卷全球,公司面临裁员,35岁未婚未育的我成了优化名单上的一员。老家这套捡漏来的房子,成了我失业后唯一的退路。如今,靠着在网上零零散散接点外包的代码活儿,勉强糊口,是个标准的无业游民。
技术,成了我此刻唯一的武器。
几番周折,利用老本行的经验和一些不那么合规的爬虫技巧,我艰难地追踪、跳转、解析,终于锁定了那个隐匿的网站。
网站屏幕上充斥着光怪陆离的影像——风格极其大胆,充满暗示性的视频缩略图,尺度过火的服饰和道具广告,用户信息加密级别高的吓人。姨父的视频如同沉入大海的石头。但这路径本身,已足够证明他也是那个隐秘世界的一员。
我得查清楚这一切,所谓房客还有多少,不仅仅是为了解开围绕姨夫和这栋房子的谜团,更为无数可能被卷入这个漩涡的女孩,讨一份公道!
我把这诡异的发现和白天那场闹剧,一股脑倒给了远在千里之外的老朋友菜菜。
语音那头,菜菜沉默了足有半分钟,才爆出一句:我靠!丽啊,你这继承的不是房子,是盘丝洞吧
她声音换成了前所未有的严肃:丽啊,听姐一句劝!第一时间,把你家门锁换了!鬼知道那姨夫还没有第二个情人流落在外!第二,报警!这太邪门了!
我不以为然,一个字,懒。
看着窗外沉沉的暮色,摸了摸半边隐隐作痛和半边麻木的脸颊,又瞥了一眼角落里那包开拆的中草药和地上油腻腻的身份证。
疲惫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
失业的压力、面瘫的困扰、这突如其来的诡异遗产、白天的闹剧、网络寻踪的耗神…
所有情绪拧成一股巨大的懒字,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菜菜,再说吧…,
我打了个哈欠。对着空气,也像是对菜菜嘟囔,我先去补个觉…太累了。
又报警怎么说说我死去的姨夫可能是个变装癖,还疑似和多名年轻帅哥有染,结果帅哥的女友打上门了
证据呢一张模糊的照片和一堆女装
听起来像个蹩脚的都市怪谈。
换锁明天吧!今天实在没力气出门了。
于是,我选择了最鸵鸟的方式:逃避现实,用工作麻痹自己。
接了个赶工的前端页面调试,对着屏幕敲敲打打,窗外从霓虹闪烁到万籁俱寂。
直到凌晨三四点,眼皮重得抬不起来,才一头栽倒在床上,连口罩都忘了摘,瞬间陷入昏睡。
面瘫的脸压在枕头上,带来一阵酥麻的疼痛感。
我只好,爬起来又翻了个面!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像掉进了无梦的深渊,连窗外渐亮的晨光也无法唤醒。
咔哒,
吱呀——
一个极其轻微,但在寂静的房间里又显得无比清晰的门轴转动声,刺破了我沉沉的睡意。
我的身体比意识先一步僵硬。
心脏猛地一缩,耳朵竖起来,捕捉着空气中的每一丝异动。
脚步声。
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不是幻听!有人进来了!
我保持着侧躺蜷缩的姿势,背对着门口的方向,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睡衣。
双眼紧闭,只能透过一丝眼缝,死死盯着对面墙壁上模糊的光影。
一个高大的,穿着深色西装的身影轮廓,清晰地投映在上面!
他正从我身后走进来!
他…
他要干什么
那身影在客厅中央停顿了一下。
没有开灯。
接着,脚步声再次响起,却是走向了厨房的方向
一阵窸窸窣窣的塑料袋摩擦声传来,紧接着是两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
咚!咚!
那声音…
像是…
米袋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
入室抢劫杀人灭口
谁他会扛着米袋来干这个姨父的鬼魂还是那个送油的帅哥从局子里逃出来,向我复仇
还没等我理清这荒谬的念头,脚步声又折返回来,这次,目标明确地走向了——我的小餐桌。
碗碟轻微的碰撞声,筷子被归拢的细响。
他在……收拾我昨晚吃完没洗的碗筷
极度的恐惧配合着荒诞感,绝了,这算什么西装…保姆大叔
他动作很轻,却极其熟稔仿佛做惯了这些事。
收拾完碗筷,脚步声又在我身后不远处停住了。
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如同实质般落在我蜷缩的背影上。
空气再次凝固,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张力。
他为什么不动了他在看什么他是不是发现我醒了
就在我快要被这无声的压迫逼疯,几乎要尖叫出来或者跳起来反抗的瞬间——
那脚步声动了。
非常轻,非常慢,一步步地,绕到了我的床前,停在了…
门口的位置
他似乎在…
等
他在等我醒还是……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钻进脑海:他是不是在确认我的状态确认我是否真的毫无防备
不能再装睡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身体像是生锈的机器,一点点地拨动,试图翻过身来。
同时,手忙脚乱地去拉扯滑到下巴的口罩——那是我此刻唯一能想到的防护。
就在我手指刚碰到口罩边缘,狼狈地想把它戴正的刹那——
那个一直沉默观察的身影,动了!
他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毫无预兆地一步跨到床边!
我甚至来不及惊呼出声,就被两条强壮有力的手臂紧紧地箍住!
一个带着温热和不容抗拒力道的拥抱!结结实实地把我整个人圈在了怀里!
我的脸被迫埋进西装前襟,鼻尖撞得生疼。
口罩歪斜地挂在一边耳朵上,半边麻木的脸颊清晰地感受到布料柔顺的质感和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
小宝贝——!
一个中年男人带着浓重外文口音,充满久别重逢式喜悦感的的洪亮嗓门毫无征兆地响起!
你可算冒头了,可想死我了!刚还琢磨你是不是被条子摁了,想我没!
他的手臂收得更紧,几乎要把我的骨头勒断。
那带着口气的烟圈喷在我的额头。
我可是一年四季都来!那份刻意营造的深情,被他洪亮的嗓门放大到极致。
就在令人头皮发麻表白中,那张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中年男人的脸,终于与我记忆中财经杂志封面上的某张面孔重合!
林东野!
他是林东野!
A市赫赫有名的金融与地产巨鳄,行事低调却影响深远的中法混血企业家!
他的名字出现在市政规划蓝图上,出现在高端慈善晚宴的名单顶端,是无数人仰望却难以企及的存在!
他竟是我姨夫的入幕之宾。
这位他,能轻松扛起两袋大米如履平地,文雅西装下包裹的是堪比野兽般的蛮力!
在他面前,我那点对付小女生的三脚猫功夫,无异于螳臂当车。
硬拼死路一条!
冷汗顺着脊椎滑落,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恶心——
此刻唯一的生路,只有…智取!
我猛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剧痛逼出一丝清明。模仿着记忆里那些模糊视频中红妹妹的腔调,我夹紧嗓子,让声音甜腻得能滴出蜜来,身体也配合着微微扭动:
野哥~
这一声叫得百转千回,你抱着人家…好疼呀~
林东野很是受用,那对鹰隼般的眼睛半眯了起来,脸上浮现近乎陶醉的神情。他非但没松手,反而收紧了臂膀,粗糙的手指隔着薄薄的衣料摩挲我的口罩。
只有你,红儿,
他叹息般低语,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耳廓,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不图名,不图利,就愿意跟着我……,不像我家里那个黄脸婆,还有外面那三个妖精,整天不是争公司股份,就是要天价抚养费,吵得我脑仁疼!
关于眼前声名显赫的四季哥
,他能自由出入这间房子,对姨夫表现出近乎病态的深情。他庞大的财富和影响力,是否也曾深入探索那个充斥着罪恶的网站他是否也是姨父那些定制视频的观众之一甚至…是网站背后的金主或保护伞
我强压住呕吐的欲望,趁机用被箍住的手虚弱地扯了扯脸上几乎闷死人的口罩,声音带上浓重的鼻音和刻意的喘息:
咳咳…咳咳咳…野哥,你也知道的…最近外面风声紧得很,条子查得跟筛子似的…生意,咳咳…生意不太好做呀…
嗯
林东野的眉头瞬间拧成疙瘩,眼神突然神情起来,是不是老马那个吃里扒外的杂碎又给你下绊子了他猛地把我箍得更紧,喷着酒气的嘴贴在我耳边,语气里的狠戾让我心头一颤。
老子说过多少遍,你他妈是我林东野的人!不是条子那边的暗子!懂不懂
我顺势自然地依偎过去,用被箍住的手轻轻抓住他的手臂,佯装委屈地点头:野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咳咳...都是老马他,单条视频压价压得忒狠了,简直不让人活。
啧!
他冷哼一声,松开我,嘴里边嘟囔着
还得去求那个老女人,
烦躁地在屋里踱了两步,地板在灯光下反射出冷硬的光。
妈的,给脸不要脸!敢断老子的财路!等下我去找找罗姐!她开口,老马那孙子也得看她三分薄面!
他骤然停下,猛地转回头,眼神暴怒像潮水般退去,又变得精明算计起来:
红儿,你也宽宽心。眼下这光景,风浪是大了点,所谓浪越大,鱼越贵啊!现在的小年轻,单纯好骗得很!听哥的,你先委屈委屈,拍几段经典的视频,挂到暗网上,标他娘的天价!准能狠狠赚他一笔!这点委屈算个屁等风声过了,野哥加倍疼你!
他做了个搓钱的手势,嘴角勾起贪婪的弧度。
紧接着,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极其阴冷,抬手在自己脖子比划了一个干脆利落的横切动作:然后…嘿嘿…剩下的事,交给我。保证…干干净净,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上次他提到了上次!
我捕捉到这个危险的词。
他自顾自地继续,像是分享一个绝妙的主意:
对了,红儿,野哥我最近还开拓了条新门路!洪沙瓦底那边新起了个顶级的园区,哥哥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搭上这条线!
他凑近,压低声音,带着蛊惑说道:你说,以陪同知心大姐姐免费旅游的名头,把那些傻乎乎的雏儿拐过去,啧啧,那可不是小赚,是大赚特赚啊!一本万利!
人口贩卖!他轻描淡写地说着魔鬼的交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必须离开,立刻!马上!
就在这时,林东野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脸上,那眼神充满了探究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情。
他伸出带着粗茧的手指,猝不及防地就要触碰我的口罩边缘:
说起来…红儿,我和你合作这么久,还从未见过你真正的样子呢。今日难得清净,不如,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我们重温一下初见
口罩!我的命门!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脸部的肌肉似乎也因为极度的紧张和伪装而隐隐抽痛。
咳咳咳!咳咳咳咳——!
我用尽全身力气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剧咳,身体痛苦地佝偻下去,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肺咳出来。
一边踉跄着后退,一边刻意避开他的手,同时用颤抖的手指,无比清晰地指向了厅室地板。
那里,赫然散落着我之前为了熬药而拆开的几个中药包。
深褐色的药材渣滓洒了一地,包装袋歪歪扭扭地躺在旁边,浓烈苦涩的药味在空气中弥漫。
我的声音断断续续,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捂着麻木的半边脸颊,语气哽咽说道:
野…野哥…咳咳…真…真对不住。
我这身子骨…咳咳咳…老毛病又犯了,昨夜受了风,脸僵得厉害,嗓子也…咳咳咳…今天实在不便久留您了。
我咳得惊天动地,眼泪都逼了出来,整个人虚弱地靠在床上,目光还哀哀地瞥了一眼地上的狼藉。
怕是…过了这病气给您…咳咳咳…。
林东野的视线顺着我手指的方向,落在了那摊刺眼的药材上,浓重的苦涩气味无孔不入钻入他的鼻腔。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眉头紧锁,看着我这副病入膏肓脸歪嘴斜的惨状,眼神里那点残留的旖旎和探究被嫌弃取代。
他悻悻地收回手,整了整自己昂贵的衬衫袖口。
好好好,
他连说三个好字,语气带着点扫兴,却不得不维持着那层虚伪的深情。
红儿,那你好好休息,赶紧吃药,多喝热水,养好身子。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记住,我是你永远的野哥。
说完,他不再停留,抓起外套,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门砰一声关上,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终于被厚重的木板隔绝在外。
紧绷的弦骤然断裂!
我像一滩烂泥般扑向床铺,一头扎进冰冷的被褥里,用厚重的棉被把自己从头到脚紧紧裹住,近乎粗暴地扯下脸上的口罩。
冰凉的空气瞬间涌入灼痛的肺部,我贪婪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每一次呼气都喷出压抑许久的恐惧。
半边麻木的脸颊在冰冷的空气刺激下传来阵阵刺痛,提醒着我刚才的凶险。
刚才的对话像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而林东野最后那避之不及的眼神,证明我赌对了——这副面瘫的病容和满地的中药,成了我最好的护身符。
然而,短暂的庆幸瞬间被现实吞噬。
姨父的离奇死亡、罪恶的网站、四季哥的深情与狠毒、洪沙瓦底新园区。
这间弥漫着中药味的屋子,不是什么避风港,而是一个巨大阴谋旋涡的中心。
3
第(X掉)三位男房客
不行!得赶紧报警!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尖叫,压过了所有纷乱的线索。
什么人口拐卖,什么女装大佬,什么四季哥’的变态深情,我不过是个被卷进来的,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的普通小老百姓!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关键时刻,保命第一!报警第二!
我猛地掀开被子,手脚并用地想从这弥漫着阴谋和苦药味的蛛网中心爬出去,重新回到之前我租的那间小房子里,这鬼地方,多待一秒都让人窒息!
咚、咚、咚。
刚摸到冰凉的地板,清晰而克制的敲门声突然响起,像三记重锤敲在我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有完没完!
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
是林东野杀了个回马枪还是他口中的老马、罗姐找上门了
我僵在原地,屏住呼吸,心脏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不急不躁。
总不能这破房子的钥匙,不是单给我一人,别的情人都有吧!
一个荒谬又带着点自嘲的念头闪过。
姨父这混乱的关系网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强压下逃跑的冲动,我蹑手蹑脚地挪到门后,眼睛死死贴在冰冷的猫眼上——
不是林东野那深情的双眸,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马仔。
门外,整整齐齐地站着三位穿着笔挺警服的男人。
为首那位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
他身后两位,一个年轻精干,一个沉稳内敛,三人站姿挺拔,像三棵扎根的松柏。
警察叔叔!我滴神!
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所有堤防,眼泪差点飙出来。
我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拧开门锁,一把拉开了门。
同…同志!你们可算来了!
我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和激动。
为首的警官沉稳地点点头,出示了证件:荀玉丽同志我们是A城市局刑警支队的。方便进去谈谈吗
方便!太方便了!快请进!
我忙不迭地侧身让开。
然而,当三位身形高大的警官走进这间除了床几乎没有落脚地的逼仄小屋时,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且尴尬。
环顾四周,唯一的家具就是那张凌乱的双人床。
咳…那个…实在不好意思,
我窘迫地搓着手,指了指房间。
地方太小了…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为首的警官(后来知道他姓张)目光扫过房间,脸上没有任何不悦,反而带着一丝理解。
他率先走到床边,动作利落地将散落的被褥往里推了推,然后非常自然地坐了下来。他身后的两位警官也默契地效仿,一左一右地坐在了床沿。
于是,在这间弥漫着中药味、曾上演过惊魂对峙的狭小房间里,形成了一幅极其超现实的画面:三位穿着制服的警官,像开小组会一样,围着那张小小的单人床坐了一圈。
而我,这个穿着睡衣、头发凌乱、半边脸还僵着的报案人,则被他们围在了中间,像个等待被盘问又像是被保护起来的圆心。
更让我意外的是,那位曾在姨父意外身故后主动联系我的年轻律师,此刻也安静地站在门边,对我微微颔首,眼神复杂。
在按下报警键的几乎同一秒,我曾用颤抖的手指拨通了陈律师的电话。那个主动找到我,帮我处理姨父这间小屋继承手续的人。
电话接通时我只来得及嘶哑地喊出救命!有人要杀我!地址是…,就被掐断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赶来了,还和警察前后脚!
电话断得那么突然,地址都没报全,她居然也能找过来难道她之前处理文件时特别留意过这个地址还是…她就在附近办事
陈律师没有选择进入房间,许是空间实在过于狭小,他只能选择站在楼道口,尽量不挡住门口。他对我投来一个安抚和鼓励的眼神,似乎在说:别怕,我在这里。
门被关上了,张警官沉稳地向我伸出手,他的手宽厚有力,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温度。
荀玉丽同志,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首先,非常感谢你愿意联系我们,更感谢你刚才的勇气和临场反应。你为红蜘蛛网站特大跨国犯罪案的侦破,提供了极其关键的突破口。
红蜘蛛
我喃喃重复这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名字,原来那个罪恶网站叫这个。
张警官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甚至带着一丝沉痛:我们长话短说。原本负责调查此案的核心线人陈红军同志,怀着特殊使命,利用她建立的灰色网络作为掩护,秘密为警方提供情报,目标是打入核心、获取幕后黑手证据。然而,在长期潜伏中,巨大的利益诱惑和权力腐蚀了她,她逐渐迷失,从线人蜕变成了真正的犯罪红老板。
牺牲
我如遭雷击。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姨父
直到七天前,她在一次抓捕行动中,为掩护小队撤退,不幸牺牲。我们才通过她遗留的加密信息,得知红老板另有其人,也可能不止一个,甚至可能是一个更庞大集团。陈红霞同志是其中一名线人,她始终站在正义一边,只是…迷失太深,最终用生命践行使命,偿还她的罪孽。
陈红军同志的牺牲,导致我们追踪红蜘蛛’幕后黑手及关键证据链的线索几乎完全断裂。
张警官的声音低沉下去,无奈说道:对方非常狡猾,反侦察能力极强。万般无奈,我们只能出此下策,利用陈红军同志生前留下的一些特殊资源和人脉关系,试图重新打开局面。你的出现和继承房产,本不在我们计划内,这是一个意外。
他看向我,又看了看门口,确定没有任何动静,才继续说道。
陈红军的这处房产,是她生前一个重要据点,也藏有她部分资源。我们判断,集团核心成员(如林东野、罗姐)必然会关注新主人。所以,在你联系警方后,我们决定将计就计,严密监控这里,引蛇出洞,重新连接上断裂的线索。今天林东野的出现和你们的对话,证实了我们的判断,也提供了极其宝贵的新线索。
他向前微倾,锐利的目光直视着我,刺进我的灵魂深处:荀玉丽同志,现在,有一个关于陈红军的真相,你必须知道。这关系到整个案件的性质,也关系到你自身的安全。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三位警官,连同门口的律师,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荀玉丽同志。张警官一字一顿地说,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下,陈红军,你的姨夫,他并非真实存在。那个人的真实身份,是你母亲的亲妹妹——你的亲小姨,陈红霞本人。
亲…亲小姨陈红霞我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我的姨父是我小姨
她…渴望做个男人,或者说,她内心深处曾经怀揣着一个非常纯粹的梦想,成为一名打击犯罪,守护一方刑警。尤其,是加入我们A城市局刑警支队。
张警官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间,带着沉重的追忆:然而,那个年代,支队因特殊岗位要求和一些陈旧的观念,连续三年招录名额都只限男性。这对渴望穿上警服,站在第一线的陈红霞来说,无疑是一道天堑。
我屏住呼吸,隐约预感到了什么。
那份迫切实现梦想的渴望,与她内心深埋的性别认知困惑交织在一起,最终将她推上了一条决绝而痛苦的道路。
她秘密赴萨瓦迪卡进行了变性手术。但术后似乎并未完全达到她预期的心理认同,
此后,她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巨大偏转。张警官的语气渐凝,带着复杂意味。
在大学毕业第四个年头后,她伪造资料,顺利考入A城市局刑警支队,利用性别转换后的身份便利和社会关系,长期游走于灰色地带。表面上,她是风情万种的红儿,暗地掌控了红蜘蛛网站的核心运营,以及延伸出的包括非法拍摄、勒索、人口贩卖在内的多条灰色产业链。
她既是红老板,也是黑暗帝国中举足轻重的构建者之一。
变性…小姨…梦想…迷失…红儿…陈老板…网站掌控者…灰色产业链。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我的认知。难怪姨父眉眼轮廓和我妈遗照有那么几分说不清的相似!
原来如此!这位惊世骇俗的小姨,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警察梦,不惜斩断女儿身,最终却在追寻的途中逐渐迷失,彻底堕入了她自己曾经誓要对抗的深渊。
而母亲临终时那含糊的与人私奔了,不仅是遮羞布,更是对一个被残酷现实击碎的梦想的扼腕叹息。
家丑之下,掩盖的竟是这样一段令人心碎的往事。
姨夫,不,小姨……!
我顿了顿,曾经亲切的称呼如今像毒刺般卡在喉咙。
她……究竟害了多少人
张警官的目光没有怜悯,唯有洞悉一切的沉重,思绪翻开那些被刻意尘封的档案,沉默了几秒,然后,一字一顿说道:
超过一千零六十位受害者。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补充。
这是目前核实确认的,事关重大隐私,具体信息,恕我无法向你透露。
一千零六十……化作一千零六十张痛苦的面孔,在我脑海中嘶吼悲鸣。
那不是数字,是活生生的人,是无数个被毁灭的家庭。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强压下呕吐的欲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保持清醒。
我……。
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我想替她……尽一份心。补偿,或者别的什么……,虽然我知道,这根本是……天方夜谭!
话语苍白无力,连我自己都觉得虚伪。
她犯下的罪孽,岂是尽一份心能赎清的万分之一
大门被轻轻敲响。
张警官眉头一皱,扬声问道:谁
那律师的声音平静无波,打扰了。打扰了。我是律师,依法要求担任本案辩护人。
门被推开,一位女律师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深色风衣外,脸上戴着一个严实的医用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睛和光洁的额头。
另一位警官目光随即落在律师脸上的口罩,公式化地回应:律师请出示你的律师执业证书、律师事务所证明和委托手续。你代理哪位嫌疑人另外,请配合一下,暂时摘下口罩进行人脸核验。
房间内死寂一片。
张警官锐利的目光在我和陈律师之间扫视,充满了审视与凝重。
他身后的两名年轻警官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装备。
那女律师傅一直低着头,宽大的风衣掩盖了原本体态,听到张警官的要求,她缓缓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她没有立刻回答张警官,反而向前一步,脊梁挺直站在灯光下
。
她没有看张警官,目光直直地锁定我,手腕一扬,一个深棕色的证件夹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精准地落在我下意识伸出的掌心。同时,她抬起另一只手,依言解开了耳后的口罩挂绳。
我低头看去,照片上的人,一袭校服,长发飘飘,双眸明亮,笑颜如花。
阿丽,
她的声音不再是公事公办的腔调,褪去刻意压低的伪装,重新变得清亮。
好久不见。
菜菜
我失声惊呼,猛地抬头,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张褪去了青涩,却依旧能辨认出轮廓的脸。
那张律师证上的名字,赫然写着她的本名。
蔡欣妍。
两名年轻警官显然也认出了她,按在腰间装备上的手下意识松了力道。
张警官在蔡欣妍(菜菜)摘下口罩,露出真容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瞬间被巨大的震惊和痛心所取代。
欣妍
他的目光瞬间扫过我手中紧握的证件,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刀,直刺蔡欣妍:蔡律师这…这是怎么回事你要担任谁的辩护人委托手续呢
张队,
她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抖,但一字一句,分外清晰。
我的律师身份是真的,证件您随时可以核验。
她微微侧身,示意警方可以核查其真实性,这是她的底气。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担任任何人的辩护人。我出现在此的唯一身份,是受害者家属蔡欣妍。她直接回答了张警官最核心的疑问,否认了委托的存在(避免了手续问题),也点明了自己行为的非职务性。
抱歉,我只能用这种方式,站到你身边,阿丽。
巨大的荒谬感冲击,让我有些头晕目眩。
宽大的风衣下,是我高中时,睡在我上铺,分享过无数小秘密的闺蜜!
那个在我遭遇变态外卖员骚扰后,陪我痛骂人渣一整晚的菜菜!
那个告诉我,有个律师找你,说你姨夫留了套房子给你的菜菜!
她怎么会是陈律师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原来那个从天而降的律师,那个将我推向这栋充满血腥秘密的房子的引路人,是她!竟然是她!
菜菜那抹复杂的笑意更深了。
她向前一步,目光越过我,仿佛穿透了时间,落在某个遥远的的时空。
阿丽,她的声音很轻,精准地扎进每个人的耳膜。
你知道吗我姐…蔡欣怡…她也是那1060个名字里的一个。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后槽牙缝里挤出来的,沉甸甸的。
还有我姐夫…甚至,他们还未出生的孩子…都没能幸免。
陈红霞…。
菜菜念出这个名字,带着刻骨的恨意,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她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月,像一条发疯的毒蛇!明知道自己染上了梅毒,晚期!她恨这个世界,恨所有男人,她…将病传给了我姐夫!
菜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凄厉的控诉,我姐…深爱我姐夫,怎么可能幸免我眼睁睁看着他们…被病痛折磨!我姐最后…最后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眼睛都抠进去了,她拉着我的手,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是说…妍妍…好痛。
菜菜的眼泪汹涌而出,但她没有去擦,任由泪水冲刷着脸上的恨意。
红蜘蛛…她们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魔鬼!
她们利用人性最深处的贪婪、欲望、孤独!利用网络编织最甜蜜的陷阱!把别人的生命和尊严踩在脚下碾碎!她们散播的不只是欲念,是绝望!是家破人亡!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几乎要崩溃的情绪,目光最后定格在我脸上。
那里面翻涌着太多情绪——仇恨、痛苦、悲伤,但唯独没有我此刻最害怕看到的——怨恨。
阿丽,我不恨你。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清晰和坚定:
我恨的是红蜘蛛,是陈红霞,是这吃人的网络!我知道外卖员的事后,我就知道…你被卷进来了,冥冥之中,这是唯一能靠近她们核心的机会!那个律师是我找朋友帮忙假扮的,那套说辞也是我编的。我必须让你拿到钥匙,住进这房子!因为我知道,这里是陈红霞的巢穴,那些毒蛇们一定会来找你!
只有你在这里,才能当那个饵,才能引他们出来!才能…才能彻底撕碎这张吃人的网!
她的话语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我的心上。看似是命运的馈赠——带来无尽噩梦的房子——竟是我最好的朋友,以自身血海深仇为燃料,精心布置的陷阱!
张警官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迅速示意一名警官低声通过设备核实蔡欣妍的律师身份(结果很快反馈:属实)。
确认了她的真实职业身份,但同时也坐实了她此刻行为的个人化和非职务性。
她是以受害者家属身份,利用律师身份带来的便利强行闯入进行个人揭露,这严重违反了律师的职业道德和行为规范。
蔡欣妍同志,
张警官的声音更加沉重,带着深深的惋惜。
你的心情我们理解,你的遭遇我们感同身受。但你是律师!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现在做的事,干扰重大刑事案件调查现场,利用职业身份达成个人目的,是严重违规甚至违法的!你必须立刻停止,离开现场!
警官小刘立刻上前,语气冷漠,不容商量:蔡律师,请配合工作,立刻离开现场。请!
蔡欣妍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仿佛被律师这个称谓的重量和此刻的指刺痛。
她没有争辩,只是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托付,有无法言说的歉意,有对真相被知晓的释然,更有无尽的哀伤。
她缓缓转过身,脊背依旧挺直,维持着最后一丝职业尊严,沉默地跟着警官走出了房间,没有再看任何人。
我看着菜菜那挺直却显得无比孤寂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我看着泪流满面却眼神倔强的菜菜,那个曾经无忧无虑的女孩,那个曾发誓誓死捍卫正义的法律系高材生,如今却不惜赌上职业清誉,让职业生涯抹上污点,只为揭露真相。
我摸了摸脸上因面瘫而僵硬麻木的肌肉,又想起衣柜里那些诡异的衣物,想起林东野冰冷的割喉手势,想起那桶散发着恶臭的油…最后,定格在菜菜姐姐一家三口。
一股比恐惧更强烈的情绪,混杂着对菜菜的疼惜、对小姨罪孽的厌恶、以及一种被命运洪流裹挟的无力感,最终汇聚成决心。
我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张警官…接下来,我们要我怎么做
复仇的网已经张开,而我,早已深陷其中,无处可逃。
唯有撕开这黑暗,才能窥得一丝天光。
哪怕代价,是粉身碎骨。
4
尾声
滋滋滋
主播(男,庄重沉稳):
各位观众,晚上好。今天是3085年6月27日,农历癸巳年五月初十。首先请看一组重要时政要闻。
主播(女,严肃有力):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经过长达数年的缜密侦查和国际协作,公安部今日召开新闻发布会,正式宣布代号红蜘蛛特大跨国网络犯罪集团幕后首脑,代号红老板的核心主犯,已于昨日凌晨在我国西南边境被成功抓获。这标志着这起大夏成立以来性质最为恶劣、组织最为严密、危害最为深远的网络犯罪集团被彻底捣毁。
【画面切入:公安部新闻发布会现场,发言人身后是巨大的警徽及红蜘蛛特大案告破字样】
公安部发言人(身着制服,神情肃穆):
红蜘蛛犯罪集团长期盘踞暗网,利用非法拍摄、网络勒索、人口贩卖、病毒传播等多种极端手段,对全球范围内无辜民众实施系统性侵害,累计已确认身份受害者达十万人,造成无数家庭破碎,社会影响极其恶劣。该集团核心成员反侦察能力极强,组织架构严密,幕后首脑红老板身份成谜,行踪诡秘,给侦破工作带来前所未有的挑战。
【画面切换:资料画面(模糊化处理)显示早期案件线索、网络监控图、国际刑警协作会议、抓捕行动模拟动画】
发言人(继续):
案件的重大突破,始于数三年前一位关键线人霞姐(化名)同志以生命为代价传递出的核心情报。此后,在党中央坚强领导下,公安部抽调精干力量成立红蜘蛛专案组,坚持科技强警战略,依托我国自主研发的第三代天眼全域智能监控与大数据分析系统,结合传统侦查手段,对海量线索进行抽丝剥茧、关联碰撞。
【画面切入:天眼系统界面示意图(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光流和数据链),以及警方利用该系统进行轨迹追踪、身份识别的模拟画面】
发言人(语气转为铿锵):
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在掌握了红老板确凿的犯罪证据及其最新藏匿线索后,专案组联合边境警力及国际刑警组织,于昨日凌晨展开雷霆收网行动。在我西南边境某隐秘据点,成功将企图潜逃境外的红老板缉拿归案!现场同时查获大量涉案电子设备、物证及犯罪记录。目前,红老板及其核心骨干成员均已被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正审判!
【画面切入:象征性的警方押解嫌疑人(面部打码)的短暂画面,重点展示查获的物证(如服务器、硬盘等)】
主播(男,画外音):
红蜘蛛集团的覆灭,是我国打击跨国网络犯罪、维护网络空间清朗和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取得的又一重大胜利。它充分彰显了我国法律的威严和公安机关打击犯罪的坚定决心与强大能力。
主播(女,画外音):
此案的成功告破,也离不开当年关键人物荀玉丽女士的勇敢协助。正是她最初继承的房产成为案件重要线索源,并在警方布控下,成功引出了集团核心成员,为后续深挖提供了关键切入点。据悉,荀女士现已回归平静生活,她当年因应激导致的面部神经麻痹,在先进医疗技术帮助下已基本康复。而当年以特殊方式推动案件调查的蔡欣妍女士,则投身于反网络犯罪公益事业,致力于帮助受害者及预防犯罪。
【画面切入:
象征性的城市安宁祥和画面,或荀玉丽(背影/侧面)在阳光下行走的温馨镜头,以及蔡欣妍在公益活动现场(非特写)的模糊画面】
主播(男,总结,充满力量):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任何危害人民安全、挑战法律底线的犯罪行为,无论隐藏多深、伪装多巧,终将难逃法律的制裁。此案的告破,是对所有犯罪分子的有力震慑,也是对全社会的一次深刻警示:维护网络安全,共建清朗空间,人人有责。
【画面切回演播室】
主播(女):本台短评:科技铸剑,正义永恒。红蜘蛛的覆灭再次证明,在党和政府的坚强领导下,依靠科技力量与人民支持,任何罪恶都无法遁形。让我们共同守护这来之不易的清朗网络与和谐社会。
【新闻联播片尾音乐起】
字幕:
红蜘蛛集团幕后红老板落网
天网恢恢
疏而不漏
特大跨国网络犯罪集团覆灭
累计受害者十万人
科技强警显神威
守护安宁为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