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
王秀兰猛地扑到余福海身边,一把抱住儿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破锣。
“误会!天大的误会啊!我家福海…福海他不是那种人!”
“他老实巴交的,给他十个胆儿也不敢啊!肯定是弄错了!弄错了!”
余满仓也反应过来,赶紧帮腔:“对对对!误会!肯定是天黑看错了!”
“福海是出来抓贼的!他肯定是…是追贼追到这儿,不小心摔了!对!摔了!”
“放你娘的罗圈屁!”刘金凤一口唾沫差点啐到余满仓脸上,叉着腰,嗓门震天响。
“老娘这双眼是瞎的?他撅着腚扒我窗户缝儿!看得那叫一个入迷!哈喇子流得满地都是!踢翻我家盆那动静,聋子都听得见!”
“还摔了?摔能摔出这副下流胚子的德性?”
“刚才你们两口子喊得多响亮?绝不姑息?该抓抓该判判?咋地?轮到你们小儿子头上,就变成误会了?你们老余家说话是放屁啊?”
周围看热闹的邻居们也不干了,刚才还夸他们深明大义呢,转眼就护犊子了?
“还小?还小就能耍流氓了?”
“就是!耍流氓就得吃花生米!”
“老余家的,刚才那话是你们自己放的!”
邻居们三句话不离花生米,句句都戳在王秀兰和余满仓的心窝子上。
群情激愤,唾沫星子都快把王秀兰和余满仓淹了。
“我儿子才二十岁啊,哪儿能娶寡妇啊!金凤妹子,我求求你了,行行好吧!高抬贵手!”
王秀兰也顾不得脸面了,在地上磕头道歉。
旁边的余满仓也是满脸的绝望,他好不容易才有个亲儿子,不能毁在寡妇手里啊!
“哼!没门儿!”刘金凤仗着邻居们撑腰,哪里肯?
她三十岁就死了好几任丈夫了,好不容易有个送上门来的,能让这小子跑了?
最好是入赘到她刘家来,到时候生的娃也姓刘!
给老刘家传宗接代!
想到这,她立刻叉着腰喊上了。
“这小子扒我墙根的时候咋没想过高抬贵手?我名声被毁了,他必须得负责!”
“要么明天就让他收拾铺盖,入赘到我家,跟我把结婚证扯了!以后老老实实给我当男人!”
“要么我现在就去敲民兵队的锣!告他流氓罪!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也跟着点头,唾沫星子快把面前的几人给淹死了。
王秀兰只觉得脑袋里像炸了个雷!
报官?流氓罪?那真可能吃花生米啊!她儿子这辈子就毁了!
自己千辛万苦、百般算计,最后竟亲手把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儿子,推进了克夫寡妇的火坑?
巨大的恐慌和绝望像毒蛇一样缠住了她的心脏。
眼下躲是躲不掉了,只能答应。
“行,我们答应。”她捏着拳头,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刘金凤立刻拍板,声音响亮,“街坊邻居都听见了!老余家自己答应的!”
“明天上午,我就在家等着!你们老余家,把人给我干干净净送过来!”
“既然入赘到我老刘家,那以后他就是我刘家的人!你们老余家,少管!”
余福海听到入赘两个字,脑子里最后那根弦,彻底崩断了!
他大好的人生啊!他马上就要当工人了!他还要娶城里媳妇的!
现在全完了!全他妈完了!
要娶这个克死三个男人的寡妇?还要入赘?那还不如杀了他!
“哇!”
余福海眼前一黑,喉咙一甜,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整个人直挺挺地往后一倒!
彻底昏死过去!
王秀兰抱着昏死的余福海,哭得撕心裂肺:“我的儿啊!我的福海啊!你这是要了妈的命啊!”
“余文山!你个黑了心肝的畜生!是你!是你害了你弟弟!是你把他坑死了啊!”
余满仓也红着眼,指着余文山的手指头直哆嗦:“小畜生!你安的什么心!”
余文山一脸无辜,甚至还带着点宿醉未醒的茫然,揉了揉眼睛:“爸?妈?你们说什么呢?”
“我害福海?我咋害他了?”
“不是你们叫我回来喝酒的吗?我喝得晕晕乎乎的,趴桌上就啥也不知道了。”
“这不,刚被吵醒,过来一看,就看见福海…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语气里充满了自责:
“这混小子!肯定是喝了点猫尿就管不住裤裆里的玩意儿了!原形毕露了!”
“爸妈,这事儿…说到底是我这个当大哥的错啊!长兄如父!”
“是我这个当大哥的没教好他!没管住他裤裆里那二两肉!让他喝了点马尿就犯浑!给咱老余家抹了这么大块黑!”
“我愧对列祖列宗!我对不起爸妈的信任!”
他这认错认得那叫一个诚恳,那叫一个发自肺腑。
可听在王秀兰和余满仓耳朵里,那简直比骂娘还刺耳!
句句都在抽他们的脸!
邻居们可都看着呢。
刚才余文山醉醺醺从巷子那头过来的样子,不少人都瞧见了。
再看老余两口子,刚才喊大义灭亲喊得震天响,轮到亲儿子头上就翻脸不认账,还拼命往大儿子头上扣屎盆子?
太不要脸了!
众人七嘴八舌起来:
“呸!没见过这么当爹妈的!自己小儿子耍流氓,还赖大儿子?”
“大儿子有啥错?喝醉了啥也不知道!”
“大儿子够仁义了!还知道替弟弟认错!摊上这种爹妈,倒了八辈子血霉!”
七嘴八舌的议论像针一样扎过来,王秀兰和余满仓气得浑身发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愣是憋不出一句完整话。
“你…你…”王秀兰指着余文山,嘴唇哆嗦着,差点背过气去。
“行了!都少说两句!”余满仓铁青着脸,吼了一声,弯腰和哭哭啼啼的王秀兰一起,架起昏死的余福海,跟拖死狗似的往自家院子拖。
那背影,透着股灰溜溜的狼狈。
余文山看着那一家三口消失在院门口,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也慢悠悠地跟了回去。
院子里。
余福海被一盆冷水泼醒,咳出几口血沫子,一睁眼就看到爹妈那两张惨淡绝望的脸。
“妈…妈…我不娶…死也不娶那个扫把星…”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
“儿啊…”王秀兰抱着他又是一阵嚎。
余满仓猛地扭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刚进门的余文山,像是要吃人。
“余文山!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扫把星害的!”余福海也看到了他,挣扎着坐起来,指着余文山破口大骂。
“要不是你躲了!我能被抓?我能被逼着娶那个寡妇?是你!是你害了我!”
王秀兰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也跟着尖叫:“对!就是你!你个丧门星!你就是来祸害我们家的!现在福海被逼着入赘,你满意了?!你高兴了?”
“这事儿是你惹出来的!就该你去顶!”
“明天!你去刘金凤家!把这事儿认下来!入赘!替福海顶包!”
“我去?”余文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提高声音,带着滔天的怒火和积压了两辈子的怨恨:
“我去顶包?替你这个真流氓娶那个克夫寡妇?”
“凭什么?凭你们把我当牲口一样使唤?凭你们从小就把我当余福海的垫脚石?凭你们为了他的狗屁前程,要活生生摘老子的腰子?”
“王秀兰!余满仓!”
余文山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在院子里响起:
“你们真当老子是傻子?老子已经听说了!我根本就不是你们亲生的!”
“我就是你们花钱抱来的!一个专门给你们亲儿子吸血的血包!”
他这话一出,王秀兰和余满仓如遭雷击,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你…你胡说…”王秀兰还想否认,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胡说?”余文山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发脆的纸片,啪地一下甩在他们面前!
那纸片飘飘悠悠落在地上。
上面赫然是领养证明几个大字!还有当年街道办的红戳和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