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协议签完的第二天早上,我在老公的身体里醒来。
他也醒了,看到我,反应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地冲到镜子前,一脸惊恐地说：我怎么……
我起身去给孩子冲奶——换了身体,母爱倒是没换,肌肉记忆还在。
和他比起来,我镇定得多。
毕竟前一晚刚签完离婚协议时,他那句离开我你什么都不是还热乎着。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话有些道理。
离开公司后,我没了生活来源,的确要仰仗他生活。
可我是许欣然。
孑然一身的许欣然,最不害怕的,就是分离和失去。
1
白月光归来
离婚起因是他的白月光回国。
他开始频繁晚归,在卫生间打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多。
我问起,他解释说：你别多想,就是老同学。
直到孩子半夜发烧惊厥,我抱着孩子在急诊室排到凌晨,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第二天他回来,脖子上的吻痕明显。
他轻描淡写地说：手机设置静音了,没看见。
我彻底死了心。
我们相识十年,结婚六年,从白手起家到创立公司。
还有个八个月大的女儿。
年岁太久,牵扯太多。
可是一件件小事堆叠在一起,终于消耗掉我对他的最后一点不舍。
我拿出了离婚协议。
签协议时他还挺生气,没看内容,冷着脸快速签了字,说：许欣然,你太作了。
这回我不再惯着你了。等离了婚,你就知道,离开我你什么都不是！
现在,他顶着我的脸,坐在床边发呆。我顶着他的脸,熟练地把糊了粑粑的纸尿裤包起来扔掉。
只在电影里发生的怪诞情节,真实降临在我和程放身上。
2
身份互换
然而生活还得继续。
我得去公司。
程放删删减减,才把手机交给我。
我其实根本懒得看。
虽然好几年没管业务,但公司是我俩一起从零做起来的,骨子里的东西忘不掉。
出门前,我叮嘱我：孩子今天还要去医院输液,记得看输液管,药水没了赶紧叫护士。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知道了。
到了公司,一翻报表我就皱了眉。公司这两年一直在走下坡路,很多老客户都丢了。
正理着思路,顾娆发来消息,是张她端着菜的照片：好久没下厨,手艺没退步。要不要来尝尝
明艳动人的脸。穿着清凉。刻意把身体的曲线凸显出来的姿势。
还附带了个害羞捂脸的表情包。
我回：不了,孩子生病。
刚要放下手机,警察打来电话：是程放吗请你来趟派出所。
赶到派出所,就看见我抱着孩子,披头散发,一脸疲惫地站在角落。
婆婆坐在椅子上哭嚎,见我来了立马扑过来：儿子！你媳妇欺负我！她要饿死我这个老婆子！
旁边的警察叹气：阿姨,你儿媳妇让你自己做点吃的,你就骂她不孝顺,在家里又嚷又砸的,还惊动邻居报警……
我婆婆不听,拽着我的胳膊对我喊：哪有媳妇让婆婆自己做饭的娶她回来,就是要她伺候我的！
我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没说话。
我知道程放是要面子的人,他此刻双手微微颤抖,看得出在隐忍。
在车上,婆婆仍然喋喋不休,说邻居多管闲事,让她把脸丢到了派出所。她要去找邻居麻烦,把人家祖宗三代都问候一遍。
我说：去吧。人家门上挂着光荣之家,儿子刚立了二等功。
婆婆立马蔫了。
孩子坐在安全座椅里,我不停地揉捏着手臂。
别小看这不到二十斤的孩子,抱时间长了,胳膊和腰都受不住。
回到家里,一片狼藉。
我给婆婆点了外卖。婆婆气鼓鼓地戳着桌子：这些活儿就该是女人干的！
一边说一边恶狠狠得瞪着我。似乎想用眼神从我的身上剜块肉下来。
直到外卖到了,她才稍微和缓脸色,把所有吃的拿到自己屋里去了。
我把孩子抱到卫生间擦洗。
小家伙受了惊吓,小嘴巴撅着,要哭的样子。
我不停地逗她,她才弯着眼睛,咯咯地笑起来。
我在一旁看着我熟练的动作,护士骂他的话回荡在他耳边：当妈的怎么这么粗心回了这么多的血都不知道,光顾着自己睡觉！
他这时才想到,每次孩子生病,我要医院家里两头跑,老人和孩子都要兼顾,会是多么疲惫和无助。
我小声说：我带孩子从医院回来,还没喘匀气,妈就让我去做饭。
我说,妈,我累得不行,要不你先自己弄吃的。妈当场就撒泼了。
我说：不用说我也知道。我比你更了解你妈。
我要抱着孩子去哄睡。
我拉着我的袖子,犹豫开口：以前……你每天都这样
我看着他眼里的红血丝,嗯了一声。
他沉默了。
3
婆婆的贪婪
第二天。
我用手机处理了一下要紧的工作,准备带孩子去吊水。婆婆堵在门口：你一个大男人带什么孩子让她去！
我说：欣然累了,让她多睡会。
程放昨晚在床上翻来翻去,很晚才睡。
而我休息不好,就会犯低血糖。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换回来,我还是得维护好自己的身体。
见婆婆竖起眉毛,我赶紧掏出一沓钱：您别管她,自己吃点好吃的,再逛逛街,别不舍得花钱。
婆婆接过钱,眉开眼笑：就说我儿子是整个村里最出息最孝顺的了！
她哼着歌给自己收拾齐整,美滋滋出门去了。
临走前还不忘在我的房门上大力踢了几脚。
从医院回来,一进门就闻到焦味。
我系着围裙,灰头土脸地从厨房出来,头发蓬乱,衣服上也溅了好几处油点。
一条已经碳化得看不出品种的鱼躺在锅里。
灶台上到处都是它在油锅里挣扎的痕迹。
我让她去洗把脸换个衣服,然后一手抱着孩子,一只手开始清理。
别说,男人的力气就是大,单手抱着孩子干事也稳稳当当的。
我愣愣地看了一会,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到了傍晚婆婆才回来。
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
一会拿出一个镯子,说在珠宝店抽奖抽到一等奖,人家一折价卖给她的。
一会拿出一个枕头,说有理疗的效用,头疼脑热的也不用去医院了,枕这枕头就行。
我问了价格。
婆婆笑眯眯地说：卖东西的小姑娘说和我投缘,给我申请的出厂价,八千都不到,7999！
我看了看我。
我则一脸菜色。
前段时间,我给孩子网购了几件衣服。
婆婆问我多少钱,我说不贵,一件也就五,六十。
婆婆咋舌：啧啧,那加一起不得好几百。又不是男娃,穿这么贵的做什么。
我耐心地解释：妈,孩子皮肤嫩,贴身穿纯棉的,透气不容易长痱子。
婆婆瞪着眼：就你矫情！我儿子辛辛苦苦赚的一点钱,都被你败光了！
我说：公司也有我的份。
婆婆一听就炸了：你有什么本事把公司开起来公司是我儿子的！
孩子被吵醒,我就干不了活了。
所以我选择沉默,把衣服拿去阳台洗晒。
婆婆不依不饶,跟在我身后,不停地叫嚷：公司是我儿子的,你别想拿走一分钱！
等程放回到家,她就开始告状,说我大手大脚乱花钱,不是会过日子的人。
还说我不尊重她,她说一句我就要顶十句。
程放回到房间,揉了揉眉头,对我说：家里的支出记个账吧。还有,我妈年纪大了,你让让她。
我要说什么,他一头倒在床上,很快打起了呼噜。
此刻,一天就花了上万块的婆婆,得意洋洋地夸自己识货,买到了好东西。
我问：妈,我早上只给了你两千块,你哪来钱买这些的
婆婆晃了晃手机,说：我也不知道,卖东西的人在我手机上鼓捣鼓捣,就把东西给我了！
我拿过手机查看,果然被开通了网贷。
关上门,我问我：怎么办
我深深叹了口气：先把钱还了。再找机会,我……不对,你好好跟妈说,让她别再乱买东西了。
我说：好的。但我不保证她会听。
依然是我带孩子睡觉,我在另一张床睡。
这一晚,我似乎依然很久都没睡着。
4
顾娆的挑衅
第三天。
我起床后,粗略梳洗了一下,开始照顾孩子喝奶吃药。
婆婆在客厅把电视开得震天响。一边看,一边窝在沙发里抠脚皮。
我看在眼里,摇摇头,走开了。
见我出来了,坐在餐椅上的孩子开心地直蹬腿。
我抱起孩子,做鬼脸逗她开心。
小家伙似乎能透过这具躯体看见真实的我。
看见我就张开手想让我抱。
婆婆这时候也过来了,伸手要抱孩子：不要耽误你爸爸赚钱。奶奶抱你,奶奶疼你哦。
我赶紧阻止她：妈,你那手太脏了,得洗洗才能抱宝宝。
婆婆瞬间炸毛,尖着嗓子喊：哪里脏了我看你就是故意找茬,看我老了不中用了,想骑我头上！我告诉你,没门！有我儿子在,你算什么东西！
说完,她又转向我,换成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当着你的面她都敢这样,你不在家的时候,还不知道她要怎么折磨我呢！
儿子,我还是回老家吧。你媳妇太厉害了,在她手里,我活不到过年！
我在心里感慨,婆婆变脸的速度又进化了。
我说：好啊。我给你买飞机票。
这话一出,屋里静了下来。
婆婆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我把孩子抱给我。
看到我的胳膊上贴了膏药,我说：把孩子照顾好,我争取早点回来。
我讷讷地点了点头。
来到公司,我继续查找公司持续亏损的原因。
期间顾娆送过来一杯咖啡,我说谢谢,她却不走。
我问她有没有事,没事就请走的时候帮我带上门。
她双手撑着桌子,语气幽怨：阿放,我是为了你才跳槽过来的。你这样不咸不淡地晾着我,是什么意思
我抬起头,正好看见从低开的领口漏出的波涛汹涌。
都不能算暗示了,这是明示。
我在心里冷笑,说：都是成年人了,自己做的决定,自己承担后果。
顾娆委屈地红了眼睛：这才几天,你就要翻脸不认人吗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
顾娆压低声音,控诉说：是你说摸你老婆就像在摸自己,和我在一起才能感觉到青春和激情！
虽然已经预感了程放和顾娆的关系,我还是感觉到一阵恶心。
我强忍住情绪,摆手道：以后再说。我还有事要忙。
顾娆见我一脸冷漠,捂着脸跑出去了。
我则挑选了几个客户,进行电话回访。
这几个客户都有共同的特征。他们都与公司达成过愉快且稳定的合作关系,却又在前段时间突然终止项目。
电话一个个拨出去,得到的反馈却让我始料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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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舅舅的背叛
回到家,我把查到的信息告诉了婆婆和我。
在公司担任经理和主管职位的舅舅和表哥,成立了自己的公司。
他们声称程放的公司在重新调整结构和重心,部分老业务由他们负责的子公司接手。
从而陆陆续续挖走了不少客户。
我对我说：一开始做得还算隐秘,最近三个月连装都不装了,报表做得漏洞百出,人也天天迟到早退。你知道原因吧
我低着头,不敢看我。
还能是什么原因,三个月前,正是他和白月光重逢的时候。
婆婆不相信,她打电话给舅舅,问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人家在背后挑拨他和外甥的感情。
没想到舅舅承认得很爽快：没错,我是和你侄子开了个公司。怎么就只有你儿子能开公司,我们开不得
舅舅结巴了：那,那你也不能从我儿子的公司挖客户啊！
舅舅不在乎地说：那客户也不是傻子,一看程放那样子,只知道玩女人,心思根本不在业务上,能和他合作才怪了！
婆婆看了我一眼,连忙大声说：你们想干什么我管不着,反正不能让我儿子吃亏！
舅舅的声音冷下来：凭什么就你儿子吃肉,我们只能喝涮锅水
每个月就拿点三瓜两枣打发我们。尤其许欣然在公司的时候,更是里里外外地防着,我们想吃点回扣都不行。
话说回来,我还得谢你听了我的话,撺掇你儿子催许欣然生孩子。
公司没了她,我们要做什么,容易很多。
婆婆的脸色变了又变,索性把电话挂了。
我忿忿不平地说：每个月开大几万的工资,竟然被他们说成三瓜两枣！
话刚说完,一个巴掌扇得他差点摔倒。
我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婆婆。
婆婆指着我,唾沫星子都喷到了我的脸上：还敢说！都是你不近人情,管得太狠,把人逼急了！
孩子哭了起来。
婆婆对她扬起手,恶狠狠地说：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再哭把你卖了！
我把孩子抱到怀里,对我说：你看着办吧。要不要开了舅舅和表哥,以及和客户的后续沟通,我都听你的。
婆婆连忙说：怎么能听她的你舅舅是我带大的,我了解他,他不是坏人。
乖儿子,舅舅和咱们是一家人,别听外人的,伤了和气。
我气冲冲地说：他们拿着公司的钱,抢公司的客户,这也是一家人
婆婆看都没看她,继续劝我。
我其实清楚她此刻的内心活动。
看似在做和事佬,其实是想把自己做的烂事浑水摸鱼,掩盖过去。
她一直把我当作外人,担心公司大权落在我手里,所以听信了弟弟的话,催促程放和我赶紧要孩子。
怀孕到生子,她没照顾我一天。
月子期间,更是找借口消失了整整一个月。
回来后,迫不及待地赶走月嫂,我请的阿姨也被她一个又一个地刁难,待了两三天就和我说干不下去。
一开始,程放还帮我说话,和婆婆吵了几架。
后来,他渐渐隐形,让我独自面对一切。
我抑郁了。
我整夜整夜地不睡。
一直在哭。
程放不理解,搬到了书房。
直到七个月的孩子懵懵懂懂地喊出一声：妈妈。
我才像是在噩梦中惊醒。
看着她向我爬过来,举起小手一点点地抹我的泪,我哭着笑了。
孩子的爱,是光,一点点驱散了包围我的黑暗。我擦干眼泪,有了继续的动力。
我告诉自己,孩子会长大,一切都会变好。
我不再表达自己。
婆婆更加起劲地指使我做事。
程放也搬了回来。
我买了张新床,对他说：你睡这,孩子喝夜奶不会打扰你睡觉。
程放欣慰地说：欣然,你真体贴。
原来,只要解决了我许欣然,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发生矛盾,只要把矛头指向我,母子俩就有了一致的敌人。
这次婆婆故技重施,想把她弟弟的错归咎到我头上。
我对婆婆说：妈,你说得对,都是许欣然的错。
所以,如果我和她离婚,你会支持吧
我呆呆地看着婆婆。
婆婆看了眼我,提高嗓门,阴阳怪气地说：当然支持！我儿子这样的,找什么样的媳妇找不到！
我又说：孩子我也不想要呢
一个赔钱货,养大了也是别人家的！咱们不要！等你娶个新媳妇,让她给老程家生个大胖小子！
我突然吼道：你能不能别说了！
是不是非要把这个家闹散了,你才能满意！
婆婆愣住了,大概没见过我这样发脾气。
我微微一笑,抱着孩子把门关上。
这天晚上,程放翻出家里的账本,一页页地看。
从孩子的奶粉钱,到水电煤气费,再到人情往来,各种突发状况。
程放看到凌晨,才躺下说：原来你每个月要操这么多心。
各司其职,应该的。
我说：但是程放,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我记得我们一直有避孕。为什么在婆婆催了一次后,那么凑巧地就有了
程放不敢看我。
我说：我只是好奇,不作追究。
隔了几分钟,程放说：我把避孕套扎了洞。
我了然地点头：原来如此。
一夜再无话。
6
顾娆的谎言
第四天。
我在公司,处理开除舅舅和表哥的事情。
顾娆直接找上门了。
婆婆亲热地拉着她的手往里带：早就想看看你了,果然跟程放说得一样,漂亮得跟明星似的！快坐快坐！
许欣然,家里来客人了,快倒茶！
然后给我打电话：儿子,你快回来,顾娆来啦！
我挑了一下眉毛,说：我知道了。
她俩在客厅说话,过了一会,婆婆出去了。
顾娆走进厨房。
程放顶着我的脸,看见白月光,内心很激动。
几天没见了,想起耳鬓厮磨的那个夜晚,他越发心潮澎湃。
顾娆的话却给他浇了盆冷水。
她说：程放说要和我结婚。你和他创立的公司,是他娶我的彩礼。
她冷冷地说：如果你现在就同意离婚,我可以让程放多打点抚养费给你。
我握紧了拳：我……程放没说过这话！
信不信随你。但……
顾娆靠过来,神秘一笑：程放腰下面的那颗红痣总归做不了假吧。
见我不说话,她继续说：当然,如果你不同意离婚,我也有办法。
我错愕地看着她：什么办法
顾娆轻蔑地说：等下你就知道了。
门锁开了,婆婆回来了。
顾娆故意往滚烫的锅边一靠,尖叫起来：啊！你烫到我了！
婆婆冲进来,指着我的鼻子骂：你安的什么心！这是家里的贵客,烫坏了程放要你的命！
顾娆一脸委屈地拦住她：阿姨,不是欣然,是我进来倒水的时候,自己不小心碰到的。
婆婆继续骂我：没规矩的玩意,教再多遍都记不得,哪有让客人自己倒水的难怪一出生就被爹妈扔在雪堆里。怎么就没把你冻死,长大了来祸害我儿子！
我猛然抬头,死盯着她。
许欣然心酸的出身,是他都不敢触及的伤疤。
当着外人的面,他妈就这样无所顾忌地说了出来。
在他不知道的时间,许欣然被这样伤害了多少次
顾娆鄙夷地看了我一眼,转头安慰婆婆：算了阿姨。
她轻声叫起来：啊呀,我就随口一说,您真去买啦！榴莲刚上市,一个要好几百呢,您还给我买了俩。阿姨对我真好！
婆婆高兴地说：买！要天上的星星阿姨也给你摘下来！
顾娆带着炫耀的神情看了我一眼。
我想起那个数目零碎的账本,握紧了拳。
许欣然默默地按照他的要求,把几块十几块的支出誊写上去的时候,是否已经对他失望至极。
原来她拿出离婚协议,不是闹脾气,也不是威胁,是决绝离开的最后通知。
恍惚间,我听见孩子哭了。
正要去哄孩子,婆婆拦住我：要哭就给她哭,反正哭不死！快去给顾娆剥榴莲！人家弹钢琴的手,嫩得不得了,可不能被扎坏了！
我哑着嗓子说：妈,是你的亲孙女重要,还是剥榴莲重要
顾娆笑嘻嘻地说：阿姨又不会只有这一个孙子。程放也说了,他喜欢男孩。
婆婆听到这再明显不过的挑衅,高兴得连连点头：对对对！人长得漂亮,说话也好听,程放真是好福气！
我看着这两个人一唱一和。
陌生得让他恐惧。
我回到家的时候,我正蹲在地上,抱着头大喊：够了！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邻居又报警了。
警察来的时候,看着我们一家人,都无奈了：又是你们家啊
走出派出所,我突然对婆婆说：妈,你回老家吧。
婆婆立马尖叫道：回什么家,这里就是我家！要走也是你走！
我看着我,眼神里全是疲惫：对不起。
我摇摇头：没必要了。
我突然抓住我的手：别离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掰开他的手,抱稳了刚睡着的孩子：太晚了。
7
决绝离开
换回来是一个星期后的事。
他醒来时,看着自己的手,第一句话是：你去哪
我在收拾行李,头也不抬：准备搬出去。
他突然从背后抱住我,泪水滚烫：那些日子,我顶着你的脸,才知道你每天要面对多少事。
我却听信了妈的话,觉得你在家很轻松。
欣然,我都知道了,我真的错了。
我掰开他的手：知道错了,然后呢
他愣住了。
是啊,然后呢
孩子成长时他缺席的日日夜夜,他和白月光忘情缠绵的背叛,被婆婆刁难却无人撑腰的瞬间,不是一句知道错了就能抹平的。
他露出绝望的神情。
在一起十年,他太了解我。
我看起来好说话,但其实割裂一段关系的时候比谁都果敢。
他最终没拦住我。我搬走那天,他跟出来,说想再抱抱孩子。
婆婆在屋里喊：有什么好抱的,一个赔钱货！
他没回头,抱着孩子站了很久,才递给我。还给我塞了张卡。
其实他已经重新修改了协议,又分给了我很多。
我都要了。
公司是我和他一点点拼出来的,我分到的部分,是我应得的。
况且生活是柴米油盐,一时意气填不了肚子,也会委屈我的宝贝。
我带她来这世上,我吃过的苦,势必不会让她再受一点。
8
重获新生
后来,听说顾娆在公司大肆宣称自己怀孕了,程放和她草草举办了婚礼。
顾娆孕期需要照顾,婆婆照顾了几天就不干了。
跟程放抱怨说她太娇气。
程放请了保姆,婆婆依然挑刺。很多人连工钱都不要就跑了。
然后顾娆的亲妈来了。
来的第一天两个老婆子就干了一架。
顾娆的妈说了一句：一个农村妇女,上不了台面的玩意,不过借着儿子的光,就蹬鼻子上脸地指挥起我的女儿了。真是给你脸了！
这话大概戳到了婆婆的痛处,她气得对着亲家的脸就是一顿挠。
顾娆见亲妈被打,岂能坐视不管。
三人打得不可开交。
直到婆婆对着顾娆的肚子狠踹几脚：没了这孩子,你就什么都不是！老娘踢死你！
一个假的孕肚从顾娆的裙子里掉出来。
三个人都愣住了。
婆婆反应过来,目眦欲裂,一把揪住顾娆的长发：好啊你！竟然敢骗我儿子！看老娘今天不打死你！
三个人最后都进了派出所。
没错,还是邻居报的警。
程放签了和解书,把她们领出来,身心俱疲地对婆婆说：妈,回老家吧。
婆婆张着嘴正要嚎,程放却没有停下,直接走了。
婆婆害怕了,顿了一下,追上去说：儿子,我知道你还念着欣然。你和那个骗子离婚,妈帮你把欣然追回来。
咱们一家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程放看了她一眼。
眼神里的寒意让婆婆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她看着程放逐渐走远。
他和顾娆的离婚官司打了很久。
他也终于得知,顾娆并不是什么外企白领,只是个小公司的前台。
她勾引老板,做了小三。她用身体换取大把的钱,然后用钱把自己包装得看起来很贵。
她和老板私混了四年。打胎多次,再不能生育。
而老板得了新人,抛弃了她。
她在捕捉新的猎物时,遇到了程放。
最后她从程放那里得到了一大笔钱,全身而退。
而程放,再没有以往的意气风发。
再然后,他的公司经营惨淡,濒临倒闭。
有次朋友撞见他,说他一个人坐在江边,穿着件旧T恤,看着挺落魄的。
朋友问他怎么不回家,他说：房子空了,回去也没意义。
朋友说：那你当初干嘛去了
他沉默了很久,说：以前总觉得她离不开我,直到自己替她活了几天才明白,不是她离不开我,是我早就习惯了有她撑着这个家。
她走了,家就没了。
可惜啊,很多道理,总要等失去了才懂得。
而我,带着孩子搬进新家的那天,阳光特别好。
终于不用面对每天的一地鸡毛,不用在深夜独自崩溃。
孩子两岁的时候,我把她送进了托班。
然后给程放公司里的销冠打了个电话。
我问她：愿不愿意和我从头开始,再干一票大的
齐薇在电话那头兴奋地喊：老子早就不想待在这鬼地方了！
欣然姐,这次我要和你大展宏图！
启动资金是我从程放那里分到的钱。我们在老城区找了个带阁楼的店面,楼上办公,楼下做展示。
齐薇带着她手里的几个老客户资源过来,我则重新联系上那些当年和我合作过的客户。
第一个月很难。我们晚上对着设计稿改到凌晨,齐薇跑业务磨破了高跟鞋。
有次一个客户临时改了三次设计,交货前一天又说还是喜欢第一版。
我和师傅们通宵重做,第二天顶着黑眼圈把成品送到客户手里时,她惊讶地说：许老板,你这劲头,比当年跟程放一起打拼时还足啊。
我笑了笑,没说话。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次不一样。以前是为了我们的家,现在是为了我自己。
转机出现在第三个月。
一个做自媒体的客户分享了自用好物,其中就有我们的产品。
视频意外火了,评论区都在问哪里可以买。
订单突然多了起来,我们雇了新的设计师和师傅,还开了线上店。齐薇招了两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做运营,办公室从老城区搬到了市中心的写字楼。
年底公司聚餐时,齐薇举着酒杯说：明年,我们要开分店！
我们还要扩大规模,建立自己的生产线！
我们要把品牌推到全国各地！
几个年轻员工跟着起哄,师傅们笑着说：到时候可得给我涨工资。
我看着这群热气腾腾的人,又看了看手机里女儿熟睡的照片,轻轻碰了碰杯子。
我给女儿改了姓,她现在叫许灿。
许你一生光明灿烂。
窗外的烟花正好升起,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我们每个人眼里的光。
离开程放,我不是什么都不是。
我是我自己,是孩子的妈妈,是能重新捡起事业的人。
是自由的。
我的未来,一片光明。
9
赘婿生活
番外。
程放回到老家,在镇上找了个修车的工作。
他擅长研发制造,但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公司的业务一直在许欣然在跟进沟通。
她离开公司后,他应付不来,公司的业务很长时间处于混乱的状态。
舅舅他们就是在这时候钻了空子。
现在这份工作,每个月灰头土脸,只能挣三千块。
但他觉得很踏实。
他妈打了无数次电话,说她都快被亲戚邻居笑话死了。
她让他回到城市东山再起。
你是不是担心没本钱你和许欣然离婚的时候不是分她挺多的找她要回来！她比顾娆那个骗子好说话,你服下软,她就把钱吐出来了！
他听了,觉得荒谬又悲哀。
他把电话卡取出来,扔进河里。
程放技术扎实,待人也规矩和气。指定找他修车的客人越来越多。
老板欣赏他,把本家妹妹介绍给他。
比他大几岁,离异带两个娃。承包了几十亩的果园,人很勤快能干。
他拒绝了。
隔了几天,一个女人来看他。
比他还高点,相貌平凡,皮肤黝黑,嗓门大得像喇叭。
她打量他一番,点头说：皮相不错。
然后问他：要不要来我家当赘婿
程放问：赘婿
就是住我家屋,吃我家饭,生了孩子和我姓,死了埋我家的地。
不知道为什么,程放的脑海里浮现出他妈鬼哭狼嚎的模样。
这联想让他生出一种扭曲的报复的快感。
鬼使神差地,他点头答应了。
没有婚礼,没有酒席,没有通知亲友,他们在一个平淡的日子领了证,和孩子吃了顿家常饭,睡到了一张床上。
夫妻俩整日在果园里忙活。
很快他也晒得一身黝黑。
但是休息的间隙,他和媳妇坐在树荫下,喝一口她递过来的凉白开,感受着绿树青草的气息,他竟然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妈终归是找了过来。
看到他的媳妇,他妈恼恨得直拍大腿：儿啊,你是真的饿了啊,这样的丑八怪你也咽得下！
你还有妈,怎么能跑来当赘婿快跟妈回家,妈给你找个漂亮又听话的媳妇！
她指着程放媳妇骂：肯定是你强迫我儿子的！不知道和谁生了野种,要让我儿子来当这个便宜爹。
你把我儿子的名声搞臭了,十里八乡的都在看我家的笑话！
你这个扫把星,看我不把你……
程放媳妇直接一舀子屎汤扬了过去：好了。你现在比你儿子臭多了。
他妈正张着嘴,猝不及防咽了一大口屎汤。
程放媳妇不停手,又扬了一舀子。
他妈被结结实实从头淋到脚。
看热闹的帮工捂着鼻子发出一阵笑声。
他妈疯了一般跳起来,向程放喊：儿子！她泼我一身的屎！她欺负你老娘,你快打死她！
程放充耳不闻。
他妈闹了一阵,要扑上去和他媳妇厮打。
两个男孩挡在前面,身材壮硕,虎视眈眈。
他妈见占不到便宜,最后也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程放媳妇收拾好工具,走过来看着程放,说：前头那两个,都帮着亲妈打我。最后都被我赶跑了。
你和他们,不一样。
程放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工具,说：饿了,回家吃饭。
他媳妇笑了,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