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撕书风波
九月的风卷着梧桐叶砸在窗玻璃上时,林微正在偷偷撕同桌江驰的练习册。
她的指甲刚划过第三页的装订线,后颈突然覆上一片温热。江驰的声音带着薄荷糖的凉意,像冰锥扎进耳蜗：需要我帮你撕得更整齐点吗
林微的手僵在半空。阳光斜斜地切开教室,在他锁骨处投下菱形的光斑,校服领口别着的黑绳上吊着枚银质钥匙,随着他低头的动作轻轻晃。
这是高二开学的第三周,也是林微第
17
次试图毁掉江驰的作业。
不是故意的。
她把练习册往他那边推了推,指尖触到他的手背,像碰到烧红的铁丝般猛地缩回。江驰的手总带着点凉意,即使在盛夏也像刚从冰柜里捞出来。
他突然笑了,嘴角勾出个痞气的弧度：上周把我保温杯丢进垃圾桶,也是不小心
林微的耳尖开始发烫。上周三的体育课,她趁着自由活动把他印着
江
字的蓝色保温杯扔进了教学楼后的垃圾桶,被值日生抓到时,她红着脸说自己认错了。
那是......
她搜肠刮肚想找个借口,却被讲台前的数学老师打断：江驰,这道题你来解。
江驰起身时,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走上讲台,粉笔在黑板上敲出清脆的节奏,解题步骤写得龙飞凤舞。林微盯着他校服后领露出的一小片皮肤,突然想起初一那年,也是这样的九月,他被几个男生堵在巷子里,白衬衫被撕开道口子,肩胛骨处的淤青像朵丑陋的花。
那时她躲在垃圾桶后面,攥着刚买的草莓糖,糖纸被捏得发皱。直到那几个男生骂骂咧咧地走了,她才敢跑出来,把糖塞进他手里。
吃这个,不疼。
她记得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江驰抬起头,额角还渗着血,却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谢啦,小矮子。
那是林微第一次看见他笑。后来她总在口袋里装着草莓糖,看见他就往他手里塞,直到初三那年的毕业典礼,他把一整罐糖还给她,罐子上贴着便利贴：太甜了,腻得慌。
便利贴被她揉成了团,现在还压在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
下课铃响起时,林微正盯着江驰的练习册发呆。他的字写得张扬,笔画间总带着要冲破纸页的势头,却在每个
解
字后面都画个小小的对勾。
想抄
江驰突然把练习册推过来,给你五分钟。
林微愣住了。他从来不让别人碰他的作业,上次班长借他的物理笔记,他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不用。
她别过脸,假装整理书包。后桌的女生在讨论周末的电影,提到男主角时发出细碎的笑声。林微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那里有块洗不掉的油渍,是上周四故意蹭到江驰身上的红烧肉汁。
她就是见不得江驰好过。自从高一那年他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入这所重点高中,自从他成了老师口中
别人家的孩子,自从他身边开始围拢越来越多递情书的女生,林微就像被施了诅咒,看见他就想做点坏事。
放学的铃声刚响,林微就抓起书包往教室外冲。刚跑到楼梯口,手腕突然被攥住。江驰的手心带着汗,温度烫得吓人。
跑什么
他的呼吸有点乱,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贴在皮肤上,怕我让你赔练习册
林微用力甩开他的手：神经病。
她转身往楼下跑,书包撞在栏杆上发出哐当的声响。跑到校门口时,她回头望了一眼,看见江驰站在二楼的走廊上,校服被风吹得鼓起来,像只即将展翅的鸟。
街角的便利店正在促销,林微抓起一包草莓糖扔进购物篮。付钱时,老板娘笑着说：小姑娘又买这个啊
她嗯了一声,把糖塞进校服口袋。塑料包装硌着肋骨,像块尖锐的石头。
走到巷口时,她听见熟悉的争吵声。江驰的妈妈叉着腰站在楼道里,声音尖利得像玻璃摩擦：你就不能学学隔壁的林微人家每次考试都在进步,你呢整天就知道玩！
林微的脚步顿住了。她看见江驰低着头站在楼道阴影里,手指紧紧攥着书包带,指节泛白。
她好你认她当女儿啊。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冰碴。
你这是什么态度！
他妈妈的声音陡然拔高,要不是为了你爸......
后面的话被重重的关门声切断。林微靠在墙上,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疼得喘不过气。她摸出兜里的草莓糖,拆开包装纸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炸开,却压不住喉咙里的涩。
高一下学期的家长会,她无意间听到江驰的妈妈跟班主任哭诉,说江驰的爸爸在他小学时就因为挪用公款坐牢了,她一个人打三份工供他上学。那天晚上,林微第一次失眠,盯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2
草莓糖的秘密
从那以后,她开始变着法子招惹江驰。把他的课本藏起来,在他的自行车座上洒水,趁他不注意拔掉他的笔芯。她以为这样就能让他分心,让他成绩下降,让他不再是那个
别人家的孩子,让他妈妈能对他好一点。
可他的成绩越来越好,笑容却越来越少。
第二天早读课,林微发现自己的课桌里多了盒牛奶。吸管已经插好,盒身上贴着张便利贴,是江驰张扬的字迹：赔你昨天没吃完的早餐。
她的脸腾地红了。昨天早上,她把豆浆泼在了他的练习册上,自己的三明治也跟着掉在了地上。
谁要你的东西。
她把牛奶往他那边推,却被他按住了手。他的指尖冰凉,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别浪费。
他盯着她的眼睛,你不是总说饿吗
林微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确实总在课间喊饿,其实是想趁他去小卖部时,偷偷在他的水壶里加盐。
早读铃声响起时,牛奶还放在桌角。林微偷偷瞥了一眼,看见江驰正在背英语单词,阳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第一节课后,林微去厕所时,听见隔间里传来女生的议论声。
你们看到江驰桌上的牛奶了吗肯定是林微送的吧
得了吧,谁不知道林微总欺负江驰。我猜是三班的苏晓晓送的,她昨天还跟江驰一起讨论物理题呢。
也是哦,林微成绩那么差,跟江驰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林微捏着衣角站在隔间外,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她突然想起上周的物理测验,她考了全班倒数第三,而江驰是第一。放学时她故意撞了他一下,把他的试卷撞掉在泥水里。
不好意思。
她低着头说。
江驰什么也没说,捡起试卷默默走了。
那天晚上,林微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对着物理课本哭了很久。她不是不努力,可那些公式像绕口令一样,怎么也记不住。
回到教室时,江驰正在做题。林微犹豫了很久,终于把牛奶往他那边推了推：给你。
他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不喝
乳糖不耐受。
她撒了个谎。其实她从小就爱喝牛奶,只是不想欠他的。
江驰没再说话,拿起牛奶喝了一口。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侧脸上,他的喉结轻轻滚动,林微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
午休时,林微趴在桌上假装睡觉,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她听见江驰跟同桌讨论下午的篮球赛,说要去看。
你不是不喜欢凑热闹吗
同桌问。
苏晓晓说她会去加油。
江驰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
林微的指甲猛地掐进胳膊。她想起苏晓晓,三班的学习委员,长着张娃娃脸,笑起来有两个酒窝。上次运动会,她看见苏晓晓给江驰递水,江驰接过来时,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背,两人都红了脸。
下午的篮球赛,林微躲在教学楼的阴影里。江驰穿着红色的球衣,在球场上跑得像阵风。每当他投进一个球,场边就响起女生的尖叫,苏晓晓站在最前面,举着写有
江驰加油
的牌子,脸红得像苹果。
中场休息时,江驰走到场边喝水。苏晓晓递给他一条毛巾,他接过来擦了擦汗,两人靠得很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林微转身往教室走,口袋里的草莓糖被捏得变了形。她走到操场边的垃圾桶旁,把糖扔了进去。糖纸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像只垂死的蝴蝶。
晚自习时,江驰的座位空着。林微盯着那本摊开的数学练习册,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快下课时,他才回来,额角贴着块创可贴,校服上沾着点泥土。
去哪了
林微忍不住问。
他没看她：跟人打球。
受伤了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额角。
小伤。
他翻开练习册,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3
误会与和解
林微看着他的侧脸,突然想起初一那年他额角的伤。那时她把草莓糖塞进他手里,他笑得露出小虎牙。而现在,他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放学时,林微故意磨磨蹭蹭地收拾书包。等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她走到江驰的座位旁,看见他的练习册上写着她的名字,笔画很深,像要刻进纸里。
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刚要伸手去碰,江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想看
林微猛地转过身,看见他靠在门框上,路灯的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
没......
没有。
她结结巴巴地说。
他走到她面前,身上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林微,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不能告诉他,她嫉妒苏晓晓,嫉妒那些围在他身边的女生,嫉妒他永远那么优秀,而自己却像个小丑。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江驰的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从高一到现在,你做了那么多事,不就是想让我不好过吗
林微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不是的......
那是为什么
他逼近一步,两人的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因为我成绩比你好因为老师更喜欢我还是因为......
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像耳语,因为我爸的事
林微的哭声戛然而止。她震惊地看着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江驰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自嘲：我就知道你听说了。所以你觉得我可怜觉得用这种方式就能让我舒服点
我不是......
林微的眼泪掉得更凶了,我只是想让你妈妈对你好一点......
所以你就毁掉我的作业,扔掉我的保温杯,在我的水壶里加盐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林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
林微的心脏像被撕裂了一样疼。她想解释,却发现所有的语言都那么苍白无力。
对不起。
她低下头,眼泪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江驰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出了教室。走廊里的灯随着他的脚步一盏盏亮起,又一盏盏熄灭,像她忽明忽暗的心情。
林微蹲在地上哭了很久,直到教学楼的保安来锁门,她才慢吞吞地站起来。走到校门口时,她看见江驰站在路灯下,手里攥着个什么东西。
这个给你。
他把东西塞进她手里,转身就走。
林微摊开手,是罐草莓糖,跟初三那年她送给他的一模一样。罐子上贴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其实,我挺喜欢这个味道的。
林微的眼泪突然又掉了下来。她望着江驰远去的背影,突然想起初一那年的巷子里,他接过草莓糖时,眼里的光比星星还亮。
第二天早上,林微把那罐草莓糖放进了江驰的课桌。她在便利贴上写：对不起,以前是我不好。
上课铃响时,江驰走进教室。他看到那罐糖,愣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林微。四目相对的瞬间,林微的心跳突然加速,像揣了只兔子。
他突然笑了,嘴角勾出个好看的弧度,像极了初一那年的模样。
那天的阳光很好,透过窗户洒在课桌上,草莓糖的甜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像个迟到了很久的春天。
林微知道,过去的那些荒唐事像过期的草莓糖,虽然带着点苦涩,但终究会被时间冲淡。而未来,还有很多个九月,很多颗草莓糖,在等着他们一起品尝。
放学后,林微主动走到江驰身边：一起走
江驰点点头,书包往肩上一甩：等我拿下周的物理竞赛冠军,你请我吃草莓糖。
好啊。
林微笑了,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像撒了把金粉。
两人并肩走在夕阳下,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巷口的风吹过,带着梧桐叶的清香,林微的口袋里,揣着两颗草莓糖,一颗是给江驰的,另一颗,是给她自己的。
也许青春就是这样,总要经历些荒唐和误解,才能明白那些藏在心底的喜欢,其实早就像草莓糖的甜味一样,悄悄蔓延开来,甜得让人舍不得咽下。
4
雨中的真相
物理竞赛成绩公布那天,天空飘着细雨。红榜贴在公告栏最显眼的位置,林微踮着脚在密密麻麻的名字里找江驰,手指划过
一等奖
的名单,从头找到尾,指尖的温度一点点凉下去。
三等奖的最后一行,她看见了
江驰
两个字。
雨丝打在公告栏的玻璃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像谁哭花的脸。林微想起上周比赛结束时,江驰走出考场的样子
——
他脸色苍白,校服袖口沾着块墨渍,看见她时没像往常那样笑,只是低声说：等我去买罐草莓糖。
那天的草莓糖最终没买成。苏晓晓突然从人群里挤出来,手里举着本物理习题册,声音带着哭腔：江驰,刚才考场上的草稿纸,是不是你故意换给我的
林微当时没听懂,只看见江驰的下颌线绷得很紧,把她往身后拽了拽：跟你没关系。
现在想来,那罐没买成的草莓糖,早就预兆了结局。
她转身往教室走,雨鞋踩在积水里,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路过操场时,看见江驰蹲在看台底下,手里攥着块被雨水泡软的面包,像只被淋湿的小兽。
林微的心跳突然钝痛了一下。她从书包里翻出把伞,犹豫了很久,还是悄悄放在了他头顶的栏杆上。刚要转身,手腕就被抓住了。
江驰的手心冰凉,指甲缝里还嵌着点泥：看见红榜了
嗯。
林微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他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雨气,全市第一考了三等奖,还不如你物理及格那次风光。
林微猛地抬起头,看见他眼里的红血丝：才不是！
那是什么
他逼近一步,雨水顺着他的额发滴下来,落在她手背上,是觉得我终于跟你一样差劲了
这句话像根针,狠狠扎进林微的心里。她想起自己总在物理课上睡觉,想起上次测验时江驰偷偷塞给她的作弊小抄,想起他说
其实你不笨,只是没找对方法。
我没有......
她的声音被雨声打碎,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江驰的手突然松了。他捡起栏杆上的伞,撑开,把大半个伞面都往她这边倾斜：苏晓晓把我的准考证藏起来了,找了半天才在垃圾桶里翻到。
林微愣住了。
她说,只要我考砸了,她爸妈就能托关系让我进省队。
江驰望着远处的教学楼,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妈刚才来电话,说要去学校找她算账。
别去！
林微脱口而出。她想起江驰妈妈尖利的嗓门,想起上次在楼道里听见的争吵,会闹大的......
江驰转过头,雨珠挂在他的睫毛上：你总替别人着想,谁替你想过
林微的喉咙突然哽住了。她想起昨天放学,江驰的妈妈堵在巷口,把一袋苹果摔在她脚边：离我家江驰远点,你配不上他。
苹果滚了一地,在泥水里摔得稀烂,像她当时的心情。
我没事。
她弯腰去捡伞柄,手指却被他按住了。
明天周六,
江驰的声音穿过雨幕,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早上八点,校门口见。
林微刚想问去做什么,他已经转身走进雨里。校服被雨水浸透,贴在背上,像只折翼的鸟。
5
废品站的约定
周六的阳光格外刺眼。林微站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手里攥着罐新买的草莓糖,塑料包装被手心的汗浸得发皱。八点整,江驰骑着辆旧自行车过来,车后座用红绳绑着块木板,木板上垫着他那件蓝色的保温杯。
上来。
他拍了拍后座。
林微犹豫着坐上去,刚坐稳,就听见
哐当
一声
——
保温杯掉在了地上,里面的豆浆洒了一地,混着昨晚的雨水,泛着白色的泡沫。
你看你,
江驰跳下车,捡起保温杯,语气里却没带半点责备,总是这么冒失。
林微的脸突然红了。她想起上周故意泼在他练习册上的豆浆,原来他早就知道。
自行车穿过三条街,在城郊的废品站停下。江驰从车筐里拿出把锤子,递给林微：会用吗
废品站里堆着山一样的旧书,阳光透过顶棚的破洞照下来,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光斑。江驰说,这些都是附近学校收来的旧课本,攒够一麻袋能卖十五块。
竞赛奖金泡汤了,
他举起锤子砸向捆书的铁丝,得给我妈挣这个月的药钱。
林微这才知道,江驰的妈妈有严重的关节炎,阴雨天疼得下不了床,却总舍不得买药。她攥紧锤子,学着他的样子砸下去,铁丝没断,手心却震得发麻。
你看,
江驰从她手里拿过锤子,手腕轻轻一拧,铁丝就断了,得用巧劲。
他的手指擦过她的手背,像电流窜过。林微低下头,看见他鞋上沾着的墨渍
——
跟比赛那天袖口的墨渍一模一样。
中午的太阳晒得人发困。两人坐在旧书堆上,分着吃一块干硬的面包。江驰突然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展开来,是物理竞赛的草稿纸,背面用铅笔写着林微的名字,旁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草莓。
考试的时候想你的物理题呢。
他把纸递给她,耳朵红得像苹果,结果把公式记错了。
林微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想起自己物理笔记本上,每个错题旁边都画着小小的对勾,跟他练习册上的一模一样。
收废品的大爷来称重时,江驰突然说：这些书里的物理题,我都给你讲一遍吧。
林微愣住了。
你不是总说看不懂吗
他踢了踢脚边的旧书,从高一的开始,讲到你会为止。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林微推着自行车,江驰跟在旁边,手里拎着装钱的铁盒,叮当作响。路过便利店时,他突然跑进去,出来时手里拿着两袋草莓糖。
这个给你。
他把其中一袋塞进她手里,保质期还有三个月。
林微看着糖袋上的生产日期,突然想起初三那年他还给她的那罐
——
原来他一直记得她喜欢的牌子。
周一的早读课,林微发现课桌里多了本物理笔记本。江驰的字迹张扬,却在每个公式旁边都画了草莓,像一颗颗小小的红灯笼。后桌的女生凑过来看,突然
咦
了一声：这不是苏晓晓的笔记本吗怎么在你这
林微翻开最后一页,看见页脚写着
苏晓晓
三个字,旁边还有行小字：江驰的草稿纸真好看。
她突然明白,那天苏晓晓说的
草稿纸,根本不是考试时的,而是江驰写给她的物理题。
课间操时,苏晓晓突然堵在楼梯口,眼圈红红的：林微,我知道错了,你能不能让江驰原谅我
林微想起那些被撕碎的练习册,被扔进垃圾桶的保温杯,突然觉得那些都像过期的草莓糖,虽然硌得慌,却早就没了当初的涩味。
他不是我能左右的。
她绕过苏晓晓,往操场走。阳光落在她手里的笔记本上,草莓图案在风里轻轻晃。
物理课上,老师突然点名让林微上台解题。她攥着粉笔的手在发抖,却在看见江驰比出
加油
的手势时,突然镇定下来。解题步骤写得歪歪扭扭,却在最后画了个小小的草莓,跟笔记本上的一模一样。
下课铃响起时,江驰的练习册递了过来。最后一页写着：周六下午,废品站见,带你的物理错题本。
林微的手指抚过那行字,突然想起他说的
得用巧劲。或许青春就像解物理题,总要走些弯路,才能找到正确的公式。
放学的铃声刚响,江驰的妈妈就出现在教室门口。她没像上次那样发脾气,只是把一袋苹果放在林微桌上：阿姨那天说话重了。
苹果红得发亮,像极了熟透的草莓。
江驰站在他妈身后,偷偷冲林微笑了笑,校服领口的银钥匙在夕阳里闪着光。林微突然想起初一那年的巷口,他接过草莓糖时,眼里的光比钥匙还亮。
她摸出兜里的草莓糖,拆开一颗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炸开,混着窗外的梧桐香,像个永远不会过期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