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妻子出轨商业伙伴后,我精心策划复仇:先接近对方妻子,再搞垮他公司。
直到徐太太笑着撕毁我伪造的结构图:谢谢方总帮我收集徐世杰的出轨证据。
林雯突然递来离婚协议:七年前那条酒店订房短信,我其实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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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明川指尖夹着的烟,猩红一点在薄暮里明灭,像一颗将熄未熄的复仇火星。他站在顶层公寓的观景窗前,远处,徐世杰那座刚拿下设计大奖的天穹购物中心,巨大的玻璃幕墙正反射着夕阳最后的余晖。
几个小时前,那张无意中瞥见的照片,妻子林雯与徐世杰在幽暗餐厅角落,肢体纠缠,眼神迷离,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瞬间穿透了他所有理智的屏障。
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徐世杰拍着他肩膀称兄道弟的虚伪笑容,林雯深夜回家时身上若有似无的陌生香水味,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蛛丝马迹。
手机屏幕在昏暗里亮起,是林雯发来的消息,口吻平淡如常:晚上加班,不回来吃饭了。
方明川盯着那行字,他指尖用力,几乎要将脆弱的屏幕捏碎。良久,他松开手,烟蒂带着最后的火星,精准地弹进水晶烟灰缸,无声无息地彻底熄灭。
一个决定,也在那点火星熄灭的同时,在他心底冰冷地、坚不可摧地成型。
复仇,需要耐心,更需要一张完美的蓝图。
机会来得比预想更快。
三天后,一个业内规格颇高的慈善拍卖晚宴。方明川端着香槟,扫过全场,最终锁定在宴会厅略显僻静的角落。
徐世杰的妻子苏婉,正独自站在一幅色彩沉郁的抽象画前。
她穿着一身剪裁极佳的珍珠色缎面长裙,身姿纤细挺拔,像一株遗世独立的白玉兰。
方明川调整了一下呼吸,迈步走了过去,步履沉稳。
苏小姐,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熟稔。
真巧,又见面了。上次在徐总的项目庆功宴上,我们好像聊过几句当代建筑的空间情绪他停在苏婉身侧一步之遥,保持着礼貌的距离,目光真诚地投向那幅画。
这幅作品……情绪张力很强,但底色似乎很孤独。您也喜欢这种风格
苏婉似乎被他的声音惊扰,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
她缓缓转过头,看清是方明川时,眼里的戒备并未完全散去。
方总,她的声音很轻没想到您也懂画。她的目光重新落回画布,孤独……或许是创作者永恒的命题。就像这座城市里,每一栋冷冰冰的大楼,无论多么辉煌,里面装着的,不也都是一个个独立运转、互不相通的灵魂吗
方明川心中微动。这比喻,精准又意外地契合了他此刻的心境。
他顺着她的话,语调放得更缓,带着一种同病相怜的共鸣感:精辟。有时候站在自己设计的建筑里,反而觉得像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热闹是别人的,图纸上的线条再完美,也填不满心里的空落。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不经意地补充,尤其是……当身边本该最亲近的人,心思却早已飘到了别处。这话说得极有分寸,像羽毛轻轻拂过,留下若有似无的暗示。
苏婉端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她侧过脸,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看向方明川的眼睛。
方明川并不着急。他只是安静地陪她站着,目光也投向那幅色彩沉郁的画,仿佛在认真欣赏。
谢谢。她突兀地说出两个字,声音依旧很轻,却比刚才清晰了一些。
她没有解释谢什么。或许是谢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带着功利目的来攀谈,或许是谢他刚才那句点到即止的共情,又或许,仅仅是为这场短暂的、不涉及徐世杰的、带着某种奇异共鸣的沉默。
她没有再看方明川,只是将杯中剩余的一点香槟饮尽,然后对着他微微颔首,姿态依旧优雅,转身融入了衣香鬓影的人群中。
方明川站在原地,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消失在流光溢彩里。他脸上温和的笑意缓缓褪去,眼神重归幽深冰冷。
第一步,落子。棋子,已经走到了他预设的位置。他端起自己那杯几乎没动过的香槟,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浇不灭心底熊熊燃烧的火焰。
接近苏婉,成为方明川复仇计划中精密运转的一环。他像一个最高明的猎手,耐心地、不露痕迹地织网。
借口总是冠冕堂皇。他会以徐太太眼光独到为由,偶然看到苏婉在朋友圈分享的画廊展览信息,然后顺路前往,制造偶遇。
他会对某位小众画家表现出浓厚兴趣,而苏婉恰好是那位画家的拥趸,于是便有了请教和交流的契机。
他不动声色地在她常去的、安静得能听见翻书声的艺术书店出现,在她固定坐的那个靠窗位置附近,选一本建筑理论书籍,一坐就是一下午。
起初,苏婉的回应是疏离而礼貌的。她保持着徐太太应有的分寸感,对话仅限于艺术和无关痛痒的时事。
方明川不急,他像一个最耐心的垂钓者,只投下最微小的饵料——一句关于画作色彩的精准点评,一段关于某位建筑师如何在作品中巧妙融入光影与孤独感的见解。
他从不主动提及徐世杰,也不谈论任何可能涉及私密的话题。
他只是在她不经意流露出疲惫或走神的瞬间,递上一杯恰到好处温度的热茶,或者在她被某个艺术圈八卦困扰时,用一句简洁而富有洞察力的话点破关键。
他的存在,逐渐从突兀变得自然,从带着目的性的接近,变成了一种安静的、令人安心的陪伴。
突破口出现在一个飘着细雨的午后。苏婉的画室里,一幅巨大的、色调灰暗压抑的抽象画占据了整面墙。
画布上纠缠扭曲的线条和沉郁的色块,仿佛是她内心风暴的具象。她对着画布发呆,画笔悬在半空,眼神空洞。方明川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翻着一本画册,仿佛只是借地方看书。
窗外雨声淅沥。画室里异常安静,只有画笔偶尔划过调色板的轻微声响。
有时候……苏婉的声音忽然响起,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长久的沉默。
她没有回头,依旧背对着方明川,目光死死盯着画布上那片浓得化不开的暗红,……看着这些颜色,会觉得它们像是凝固的血,又冷又脏,怎么也洗不干净。
她的肩膀微微垮塌下来,那层优雅的盔甲终于出现了一道裂痕。
方明川合上画册,动作很轻。他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站起身,走到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同样望着那片压抑的暗红。
凝固的血……他低声重复,声音在安静的画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是因为它承载了太多无法言说的东西背叛欺骗
还是……日复一日被蚕食的尊严他的话语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轻轻划开了那层薄薄的伪装,直抵核心。
苏婉的身体猛地一僵。画笔从她指间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板上,滚了几圈,留下几点刺目的猩红颜料。
她依旧没有回头,但方明川能看到她单薄的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细微地颤抖起来。沉默在画室里蔓延,沉重得如同窗外铅灰色的云层。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声音越来越急。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苏婉终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她的脸上没有泪痕,但那双总是带着疏离和倦意的眼睛,此刻却像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翻涌着被强行压抑了太久的痛苦、屈辱和冰冷的恨意。
她看着方明川,眼神锐利得像冰锥。
方明川,她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冰冷。
你接近我,究竟想得到什么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直刺入他精心隐藏的灵魂深处。
方明川迎着她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向前逼近一步,距离近得能看清她瞳孔中自己扭曲的倒影。
那么你呢,苏婉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如刀,守着那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空壳婚姻,看着你的丈夫,和我那个所谓的妻子,在你眼皮底下苟且……你又在等什么他刻意加重了苟且两个字。
苏婉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扶住了身后的画架。
方明川的话,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竭力掩饰的伤口上。
她看着方明川,嘴角竟然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抹极其诡异的弧度。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确认,一种……棋逢对手的残酷默契。
看来,她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刚才更加冰冷刺骨。
我们都清楚彼此站在什么位置了。她没有否认,没有辩解,甚至没有追问方明川是如何得知的。这句近乎默认的话,像一道无形的契约,在两人之间签订。
方明川的心猛地沉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
他预想过她的崩溃,她的愤怒,她的无助,甚至她的求助。唯独没有预想到这种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平静。
他第一次意识到,他精心挑选的这颗棋子,或许……远比他想象的要危险得多。复仇的棋盘上,对手的轮廓,开始变得模糊而致命。
然而,箭已在弦上。对徐世杰的毁灭行动,如同上足了发条的精密机器,开始全速运转。
这一次,方明川决定亲自操刀,目标直指徐世杰公司命悬一线的核心——天穹购物中心的二期扩建项目。
这个项目野心勃勃,资金链本就绷紧到了极限,是徐世杰倾注了全部身家性命的豪赌。
方明川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指尖在冰冷的键盘上敲击,屏幕幽光照亮他毫无表情的脸。
一封措辞严谨、语气带着恰到好处忧虑的匿名邮件,精准地发送到了项目最大的投资方——鼎晟资本的合规审查部邮箱。
邮件没有直接指控,只是善意提醒该项目结构设计中存在某些值得商榷之处,并附上了几张经过巧妙截取和模糊处理的图纸局部截图。
那些截图,指向一根核心承重柱的应力计算似乎存在微妙的偏差。
偏差很小,小到在常规审查中极易被忽略,但在极端承重情况下,却足以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封邮件,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鼎晟内部激起了层层涟漪。疑虑一旦种下,便会疯狂滋生。
一周后,方明川坐在市中心顶级私人会所的包间里,对面是鼎晟资本一位手握重权的副总李总。
李总,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方明川放下酒杯,眉头微蹙,显露出一种业界前辈对后辈的担忧,‘天穹’二期,野心是够大,但步子是不是迈得太急了点
世杰兄的冲劲儿我是佩服的,可这建筑结构,容不得半点闪失啊。有些设计细节,我私下琢磨着,总觉得……有点悬。他叹了口气,话语点到即止,却字字千斤。
李总端着酒杯的手顿住了,眼神锐利起来:哦方总是专家,您的意见我们鼎晟向来重视。您具体指的是……
方明川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从随身公文包里取出一份薄薄的、打印精良的文件,轻轻推到李总面前。文件首页,赫然印着徐世杰公司的Logo。
这不是他伪造的那份关键图纸,而是他通过特殊渠道获取的徐世杰公司提交给市建委的、另一份经过美化的申报文件副本。
方明川的手指,精准地点在文件中一处关于核心承重结构的数据栏上。那个数字,与他匿名邮件中暗示的偏差点,微妙地吻合了。
申报是一回事,实际施工又是另一回事。方明川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沉重的、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我是怕,真到了出问题那天,砸的可不只是他徐世杰的招牌,更是鼎晟的投资和……您的前程啊。最后几个字,轻飘飘的,却像重锤砸在李总心上。
李总拿起那份文件,手指在那关键的数据栏上反复摩挲,眼神变幻不定。疑虑的种子,在方明川看似客观、实则句句诛心的引导下,迅速长成了参天大树。
风暴,开始酝酿。
方明川的匿名邮件和私人提醒像两颗精准投入的炸弹。
鼎晟资本内部的疑虑迅速发酵,很快转化为雷霆行动。
一份措辞强硬、要求对天穹二期项目进行彻底独立结构安全复检的正式公函,如同最后通牒,摆在了徐世杰的办公桌上。
消息如同瘟疫般在业界蔓延。徐世杰公司的股价应声暴跌,断崖式跳水。
银行紧急催贷的电话铃声此起彼伏,供应商堵在财务室门口要求结算的场面混乱不堪。
短短数日,曾经风光无限的商业新贵,就被逼到了破产清算的边缘。
方明川坐在自己顶层公寓的书房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却冰冷的城市夜景。
电脑屏幕上实时滚动的股票行情,徐世杰公司那一路跳水的惨绿曲线,映在他毫无波澜的瞳孔里。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跳出苏婉的名字。信息简短得只有两个字:【老地方。】
方明川盯着那两个字,复仇的快感瞬间被一种更加复杂、更加危险的暗流覆盖。
那间熟悉的、隐秘的画室。苏婉背对着门,站在那幅巨大的、色调灰暗压抑的抽象画前。
她没有开大灯,只有角落一盏落地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将她纤细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色彩狂乱的画布上,轮廓显得有些扭曲。
方明川推门进去,反手轻轻带上。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徐世杰完了。他开口,声音在寂静的画室里显得有些突兀的冰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胜利者的宣告意味。
他走到苏婉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扫过画布上那片象征凝固血液的暗红,感觉如何解脱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心疼
苏婉缓缓转过身。灯光勾勒出她精致的侧脸线条,那双总是带着倦意和疏离的眼睛,此刻却异常明亮,像淬了寒冰的星辰。
她没有回答方明川的问题,反而微微歪着头,唇角勾起一个极其浅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方明川预想中的如释重负或悲悯,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和……嘲弄。
方明川,她开口,声音清冷得像山涧的溪流,你的动作,比我想象中要快得多。她向前走了一步,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叩击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她从旁边一个不起眼的旧画具箱里,抽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动作从容不迫。
为了感谢你的……高效率,她将文件袋轻轻拍在两人之间一张沾满颜料污渍的工作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我也有份小礼物,想回赠给你。
方明川的瞳孔骤然收缩。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苏婉纤细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解开文件袋上的缠绕线绳。她的动作优雅得像在拆一件艺术品,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她从里面抽出的,赫然是一叠照片。
照片被精准地甩在桌面上,滑到方明川眼前。第一张,是他几天前在私人会所包间里,与鼎晟资本李总碰杯交谈的瞬间,角度刁钻,清晰地拍到了他推过去的那份文件一角。
第二张,是他坐在车内,将一张匿名的不记名电话卡掰断扔出窗外的模糊影像。
第三张,是他通过加密邮件服务器发送匿名信的登录界面截图,时间戳清晰可见……一张张,一幕幕,像最精准的手术刀,将他精心策划、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每一步操作,都血淋淋地解剖开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方明川的呼吸猛地一窒,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苏婉。那张依旧美丽却冰冷如霜的脸上,此刻清晰地写满了掌控一切的冷酷和一种……猎人欣赏猎物垂死挣扎的残忍快意。
你以为你是在操控我苏婉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扎进方明川的耳膜,带着彻骨的寒意和毫不掩饰的讥诮
方明川,你太自以为是了。从你在拍卖会上向我走来的第一步起,你就只是我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她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面上那些如同铁证的照片,指甲在昏黄灯光下泛着冷光。
我需要一个足够锋利、足够恨徐世杰、又足够聪明的‘刀’,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帮我把他彻底钉死。而你,方明川,这把刀,真是出乎意料的好用。她的目光扫过那些照片,如同检阅自己的战利品,你替我收集的这些‘证据’,比我自己动手要干净利落得多,也……致命得多。省了我太多麻烦。
方明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四肢百骸都僵硬了。他精心策划的复仇,他以为自己是执棋的猎手,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被另一个猎手利用的工具。
苏婉!他低吼一声,如同受伤的野兽,猛地一步上前,手掌带着风声狠狠拍在桌面上!颜料罐被震得跳起,发出刺耳的碰撞声。你他妈一直都在耍我!
面对他暴怒的逼视,苏婉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她甚至微微向前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危险的距离。她的气息带着清冷的香水味拂过方明川的脸颊,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刺入他燃烧着怒火的眼底。
耍你她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一丝温度,方明川,我们彼此彼此。你接近我,难道不是怀着同样的目的利用我的痛苦,利用我的身份,去达成你报复徐世杰的肮脏目的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已久的怨毒。
你以为只有你才是受害者只有你才配复仇!她猛地抓起桌面上另一张照片——那是徐世杰和林雯在餐厅角落耳鬓厮磨的清晰偷拍——狠狠摔在方明川面前!
看看!看看你的好妻子,看看我的好丈夫!他们快活的时候,谁想过我们!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眼中第一次迸发出如此赤裸而强烈的恨意,像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喷发。
你利用我,我利用你,很公平!我们都是在泥潭里打滚的恶鬼,谁也别装什么无辜的圣人!
画室里死寂一片。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火药味。
方明川死死盯着苏婉眼中那疯狂燃烧的恨意,又低头看向桌面上那张刺目的照片,林雯依偎在徐世杰怀里的笑容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他猛地抬手,却不是挥向苏婉,而是一把抓起桌面上那叠属于他罪证的照片,发疯般狠狠撕扯!纸张碎裂的声音刺耳地响起,雪白的碎片如同绝望的蝴蝶,在昏暗的光线下纷纷扬扬地洒落。
好!好得很!方明川喘息着,声音嘶哑,像砂纸摩擦,苏婉,你够狠!我们……走着瞧!他猛地转身,带着一身狂暴的戾气,撞开画室的门,冲进了外面冰冷的夜色里。
门砰地一声巨响关上,震得墙壁上的画框都嗡嗡作响。
苏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昏黄的灯光笼罩着她。刚才的激烈对峙仿佛抽空了她的力气,她脸上那层冰冷坚硬的面具缓缓剥落,显露出一丝深重的疲惫和茫然。
她看着满地被撕碎的纸片,又缓缓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轻轻地抚过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这个细微的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是保护是茫然画室里只剩下松节油浓烈刺鼻的气味,和她压抑到几乎听不见的、悠长的叹息。
方明川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公牛,冲回了那个早已名存实亡的家。
门被他用肩膀粗暴地撞开,巨大的声响在空旷奢华的客厅里回荡。
他需要发泄,需要质问,需要把在苏婉那里承受的滔天怒火和狼狈,尽数倾泻到那个罪魁祸首——林雯的身上!他要撕碎她虚伪的面具,让她也尝尝被彻底碾碎的滋味!
然而,客厅里迎接他的,不是预想中林雯惊慌失措的脸,而是一种异样的死寂。
林雯就坐在客厅中央那张昂贵的意大利真皮沙发上。她没有开顶灯,只有沙发旁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勾勒出她单薄得有些萧索的身影。
方明川的脚步猛地顿住,满腔的怒火和咆哮被这反常的平静硬生生堵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林雯,看着她那双眼睛。那里面没有惊慌,没有愧疚,没有他预想的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尘埃落定的死寂。
你回来了。林雯的声音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方明川胸口剧烈起伏,他大步走过去,带着一身戾气,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林雯!看看你干的好事!看看徐世杰的下场!还有苏婉那个疯子!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方明川。林雯打断了他,声音依旧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方明川的咆哮戛然而止。
我们离婚吧。她吐出四个字,清晰,冰冷,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同时,她伸出手,将茶几上那个白色文件夹,朝着方明川的方向,轻轻推了过去。文件夹光滑的表面在灯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
签了吧。我已经签了。她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彻底的疲惫和解脱,房子、存款、大部分资产,都留给你。我只要我工作室的那部分,和……自由。
方明川愣住了。他设想过她痛哭流涕的辩解,设想过她歇斯底里的争吵,甚至设想过她鱼死网破的反击……唯独没有料到如此平静、如此干脆、甚至带着一种施舍意味的成全。
离婚方明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俯身,双手撑在茶几上,身体前倾,几乎要贴上林雯的脸,赤红的眼睛里满是扭曲的嘲讽和恨意。
林雯!你他妈给我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把我和徐世杰、苏婉全都拖进地狱!现在,一句轻飘飘的离婚,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你把我当什么把这一切当什么!
他的咆哮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林雯脸上的平静却没有丝毫裂痕。她甚至微微向后靠了靠,拉开了些许距离,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怜悯,又像是……更深的嘲弄。
绿帽子她轻轻重复着这三个字,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方明川,她的声音很轻,精准地刺入方明川狂怒的屏障,你以为的这顶绿帽子,不过是我……替你戴回七年前那顶旧帽子罢了。
七年前
这三个字像一道无声的霹雳,猛地劈在方明川的头顶!他所有的咆哮、所有的愤怒,瞬间被冻结。
一股彻骨的寒意毫无预兆地从脚底窜起,瞬间席卷全身,让他如坠冰窟。他撑在茶几上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林雯看着他骤然僵住的表情,看着他眼中那猝不及防的惊愕和……一丝被戳穿的慌乱,脸上的笑容更加苦涩,也更加冰冷。
七年前,你刚拿到‘新锐建筑师’大奖的那个晚上。庆功宴很热闹,你喝了很多酒。
她的声音飘忽,像在梦呓,你醉得不省人事,手机掉在玄关。屏幕碎了,但那条新消息……亮得刺眼。她顿了顿,似乎在积攒力气,又似乎在回味那种被瞬间撕裂心脏的痛楚。
发信人……是陈菲。她清晰地吐出这个名字。
陈菲!
这个名字像一个开关,猛地撬开了方明川记忆深处最不堪、最不愿触碰的潘多拉魔盒!
那个曾经在他工作室短暂实习、年轻活泼、对他流露出明显崇拜和好感的女孩……那个被他酒后失控、仅有过一次疯狂迷乱关系的女孩……那个事后被他用一张数额不小的支票和前途的威胁,迅速打发走的女孩!
方明川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脚跟却绊在昂贵的地毯边缘,踉跄了一步。
他死死盯着林雯,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七年前那个混乱不堪、充满酒气和欲望的夜晚碎片,伴随着巨大的恐慌,猛地冲进脑海。
林雯仿佛没有看到他的失态,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得可怕,却字字如刀,继续凌迟着他:那条短信,只有一行字,还有一串地址。她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方明川,那眼神空茫,却又带着洞穿一切的悲凉。
【明川,房卡我放在酒店前台了,1307,等你。陈菲。】
我当时拿着那个碎掉的手机,林雯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重量,在玄关站了很久很久。听着你在卧室醉得不省人事的鼾声。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
后来,你醒了。像没事人一样。甚至不记得手机摔碎了。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处理得很‘干净’。陈菲消失了,像从未存在过。你的事业蒸蒸日上,对我……似乎也一如既往的‘好’。
一如既往的好林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了七年的怨毒和尖锐的嘲讽,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割开方明川的耳膜。
方明川!你以为那是什么是你居高临下的施舍是你维持体面的伪装还是你……那点可怜又可笑的愧疚!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爆发力,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七年!整整七年!每一天,每一夜,我看着你那张道貌岸然的脸!看着你在外面装得像个完美丈夫、业界精英!看着你对我笑,对我好!我都在想,这张虚伪的面具下面,到底藏着多肮脏的心肝!那条短信,那个房间号,像毒蛇一样缠着我!啃噬我!把我变成一个连自己都觉得恶心的怨妇!
她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眼中是方明川从未见过的、被仇恨和痛苦彻底扭曲的疯狂光芒。
所以,你报复我方明川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颤抖。支撑他复仇的整个世界,在七年前和陈菲这两个词下,已经开始分崩离析。
报复林雯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荒谬的词,她摇着头,笑声尖锐而凄厉,方明川,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我找你报复不!我只是……想让你也尝尝这种滋味!
让你也尝尝,当你自以为拥有的一切都完美无缺的时候,被最信任、最亲密的人,从背后捅一刀是什么感觉!让你也尝尝,看着那些肮脏的证据摆在眼前,却还要对着那张虚伪的脸强颜欢笑是什么感觉!让你也尝尝……那种日日夜夜被背叛的毒液浸泡,连呼吸都带着腐烂腥味的绝望是什么感觉!
她猛地指向窗外,指向城市璀璨的灯火,指向那个已然倾塌的天穹中心的方向,声音因极致的恨意而扭曲变形:徐世杰他不过是个工具!一个能让你痛、让你疯、让你也跌进地狱的工具!他的公司他的下场那是你方明川亲手做的孽!是你自己心里那点肮脏心思引来的报应!跟我有什么关系!
方明川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墙壁上挂着的抽象画框被震得嗡嗡作响。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顺着光滑的墙壁滑落,最终瘫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他以为自己是执刀的复仇者,却原来,从一开始,刀柄就握在别人手里。
苏婉利用他击垮徐世杰,林雯利用徐世杰击垮他……而他方明川,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人棋盘上的棋子。
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泥塑。
原来那条短信,林雯看到了。她默默地看了七年,也恨了七年。
她隐忍不发,不是因为原谅,而是为了酝酿一场更彻底、更残酷的报复。
他自以为是的完美婚姻,不过是一座建立在流沙之上的华丽坟墓。而他精心策划的对徐世杰和林雯的复仇,竟是林雯亲手为他铺设的通往地狱的阶梯!
属于方明川的世界,在今晚彻底停摆,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复仇的烈焰早已熄灭,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和灰烬之下,那深入骨髓、永无止境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