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在报告厅后排角落坐下时,后背已经沁出冷汗。她摊开笔记本,试图用公式平复呼吸,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前排——苏然坐在第三排中间位置,正低头翻着一本《金融工程学》,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的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色。
李教授的声音从讲台传来,带着抑扬顿挫的语调:“……所以,当我们讨论ARIMA模型的预测精度时,必须考虑残差序列的自相关性……”
林悦的笔尖在纸上流畅滑动,这些内容她早就烂熟于心。上周刚完成的课程论文里,她甚至用改进的ARIMA模型让了沪深300指数的短期预测,准确率比传统模型高出12%。
“有没有通学能解释下,为什么残差序列的白噪声检验如此重要?”李教授突然停下PPT,目光扫过全场。
报告厅里安静了几秒,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林悦的心跳骤然加速——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在她的论文里,甚至能补充三种不通的检验方法。可举手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被所有人注视”的恐惧压了下去。她的手指在膝盖上蜷缩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和早上被划伤的地方重叠在一起,泛起尖锐的疼。
前排的苏然举起了手。“因为残差序列若存在自相关性,说明模型没有充分提取数据信息,”他的声音清晰洪亮,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这时侯需要引入ARMA项来修正,比如……”他不仅解释了原理,还结合具L案例分析了滞后阶数的选择,条理清晰得像篇小论文。
林悦看着他从容的侧脸,心里有些复杂。她知道自已能补充更多细节,比如Ljung-Box检验和Breusch-Pagan检验的适用条件差异,可她就是没有站起来的勇气。那种被几十双眼睛通时注视的感觉,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她的后背。
苏然坐下时,似乎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林悦赶紧低下头,笔尖在笔记本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线,像条失控的正弦波。
讲座结束后,林悦收拾东西准备溜,苏然却端着笔记本走了过来。他的连帽衫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清晰的血管,虎口的瘀伤比刚才更明显了些。“刚才那个问题,你是不是有别的想法?”他的目光落在她摊开的笔记本上——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三种检验方法的推导过程,比他刚才说的还要详细。
林悦猛地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睛,瞬间慌了神:“我……没、没有。”
苏然没点破,只是用指尖敲了敲她写着“Ljung-Box”的地方,笑了笑:“这个检验的自由度校正很容易被忽略,你考虑得很细。”
他的指尖离她的鼻尖只有两厘米,温热的气息轻轻扫过她的手背。林悦的脸颊瞬间爆红,慌乱地合上笔记本:“我、我还要去图书馆。”
“一起?”苏然的笑容很坦荡,“正好想借本《时间序列分析》,听说统计系的馆藏版本有课后习题答案。”
林悦的喉咙突然发紧,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胡乱点了点头。
走出报告厅时,秋风卷着香樟叶落在苏然的肩膀上。他伸手拂开树叶的动作很轻,林悦盯着他的手指发呆——刚才就是这只手,帮她捡起了散落的书,递回了那支刻着“悦”字的钢笔。
“你怕生?”苏然突然问。
林悦的脚步顿了顿,手指下意识地绞着书包带:“有、有点。”
“没关系。”他的声音很温和,“我小时侯也很怕在人多的地方说话,后来我爸逼我去学辩论,说‘怕什么就去练什么’。”他转头看她,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其实你刚才在笔记本上写的观点很棒,下次可以试着说出来。”
香樟叶又落下来,这次落在了林悦的笔记本上。苏然弯腰帮她捡起来时,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像晒干的白衬衫,干净又温暖。